長玠被她看得眉頭一皺,沉默片刻,拽住她,把她帶回了天華宮。


    抬腳踹開殿門,他隨手往後一拂,結界立時在背後封住。


    門童見怪不怪地上前稟報:“二殿下方才來過,天君那邊也下了旨意,召殿下過去。”


    “知道了。”長玠低聲應了。拖著忘塵便想把她送回沁寧殿裏。忘塵挾著股怒氣,跟他對著扯。拉拉拽拽踏進沁寧殿的院子,長玠終於失了耐心,打橫就把她抱了起來。


    這一抱,長玠突然頓住腳步。轉身就改變了方向,往院子裏的仙池走去。


    緊接著,忘塵身下一鬆,整個人被扔進了仙池。冰冷的水浸濕了她的襦襖,衣裙。片息間就帶走了她身上本就微弱的熱量。水很快漫過頭頂,忘塵被嗆得劇烈咳嗽,連吞幾口涼水。


    她掙紮著要從仙池裏爬上岸,誰知剛扒拉著一塊青石爬上來,長玠一腳踹中她的膝蓋,撲通一聲,她又栽進了水裏。


    滿池的水晃動不歇,她落下去濺起的水浪撲在周圍的蓮花上,花瓣上沾滿了水珠,隨著動蕩,來回搖曳。忘塵臉上的水漬讓她的世界變得一片波光粼粼,蓮花帶著水珠的晃動,照的她頭暈目眩。


    在這片光彩迷離中,忘塵看到長玠站在岸邊,水風輕輕吹起他身上天青色的錦袍,淡雅縹緲的氣韻令人窒息。


    但這種氣韻下,他卻冷眼瞧著她,眼睛裏盡是嫌惡。忘塵不知道他發什麽神經,她撲騰到岸邊較淺的水裏,沒有立即上岸,而是抬頭怒視他:“你到底要做什麽?”


    長玠慢慢俯下身,伸手捏住她濕漉漉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沉聲說:“我覺得你髒,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髒東西。”


    忘塵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毫不客氣地就打開他的手。


    長玠看著她這幅無動於衷的模樣,絲毫沒覺得自己有錯,這讓他心裏憤懣難忍,終是失了理智,拽住她,不管不顧地把她按進了水裏。


    “你身上的氣息,真令我惡心。你最好把他的氣息洗幹淨了。”


    忘塵躲避不及,在水裏掙紮了幾下,心裏的憤怒被一種恐慌漸漸替代,他的氣息,長玠也察覺到了她身上玄祉的氣息。看來他還不知道氣息的來源是龍翼。


    嗆了好幾口水,忘塵漸漸無力掙紮,任由他瘋了似的把她拽出水麵又按進水裏。


    直到她完全一動不動了,他才猛然驚醒似的,把她拉上岸,拍著她的後背讓她把水吐出來。


    忘塵咳的厲害,幾乎是要把內髒也咳出來。她臉色白的嚇人,像是死人的臉色。牙齒也顫抖的可怕,倚在他懷裏都坐不住,不受控製地一點一點滑落下去。


    長玠一驚,頓時有點後悔剛才的舉動。他抱著她疾步走進沁寧殿,把她放在床上,伸手就要去扯她的濕透的衣裙。


    忘塵卻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揮開他的手:“你別碰我!”


    長玠的手訕訕地懸在半空,他看著忘塵手按著自己的衣帶,拚命的後退,直到後背抵到牆壁還努力地想往後縮。牆壁上被她濕乎乎的衣服蹭的全是水漬。


    他從她的眸子裏看得的,全是戒備。不知為何,剛消下去的憋悶之火又竄了上來。她寧願穿著濕冷的衣服,也不讓他碰她一下。她都已經回到天華宮,還不能認清自己的命運嗎?


    她這樣抵觸他,卻讓自己沾上玄祉的氣息。要是換了其他的女子,他一定會親手殺了她。可他隻是衝她發了通脾氣,隻能衝她發一通脾氣。他都為她忍到這個份兒上了,她還要怎麽樣。


    長玠心裏憋悶難消,悲憤的問她:“你要和我別到什麽時候?你肯在凡間的宅子裏等玄祉,為什麽不能留在沁寧殿等我?”


    她不肯回答,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像是在看可憐小狗的一眼,徹底把他堵死了。他突然恨極了她,他恨她背叛他。恨她是鳳伶,又不是鳳伶。也恨自己對她的感情,剜都剜不去。


    他想,他真是恨極了她。


    “我在問你話。”他擺出身為殿下的架子,逼她回答。


    也難怪她會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他,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擺出這可笑的威勢,來逼她順了自己的心意。他不過是求她好好和自己說話,而不是用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就把他打發了。


    可她還是不說話。他終於怒了,伸手就去抓她的衣領。忘塵一個猛子閃到一邊,這讓長玠不由得想起獵場裏的幼獸,明明已經落入險境,卻還是要不知天高地厚的嘶吼掙紮,甚至抓傷要馴養它的獵人。


    恨意和馴服她的想法一點點占據長玠的心。他手一揮,直接在床幃周遭布了個結界。忘塵見勢不妙,驚慌地要衝下床去,卻被結界一下子彈回來,跌坐在床尾。


    長玠借機去抓住她的胳膊,這一抓,忘塵本能的往後一躲,卻仰倒在了床上。


    他被她這麽一閃,拉著她的胳膊也摔在了她身上。四目相對,她靜靜地看著他,看了一會,卻忽然失了魂似的,期期艾艾地說:“我的翅膀沒了。我不欠你什麽了,我真的不欠你了……”


    那聲音到後來,哀切的就像是從胸腔裏嗚咽而出的悲鳴,抓撓著長玠的心肺,讓他渾身都不舒服。


    他聽得心裏絞痛極了,伸手就扼住她纖細的脖子:“我說了我會娶你,會帶你騰雲。你還要怎麽樣?”


    “你滾開……”忘塵捂住耳朵,怨毒地看他:“誰要你娶?嫁給你,還不如嫁給一條狗!死了你這條心吧!”


    長玠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比她此刻的蒼白還要難看,顯露出一種黯淡的鐵青。仿佛被扼住脖子的人不是忘塵,而是他自己。


    她明明離他那樣近,可他卻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好像一個不留神,她就會從他的手心裏溜走。


    這個世界上,他活了七萬年,第一次動心是為她,第一次動怒也是為她。她教會他什麽是喜歡,給了他重重宮牆裏沒有的溫暖。她仿佛一點光亮,照進他死一般寂靜又黑暗的生命裏。


    可這點光亮竟然要離開他。他真是怕,懼怕之餘又多了幾分恨。他想到上次,她騙他撤去結界,殘忍地從他身邊溜走,逃到另一個男人身邊。另一個男人……


    這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了。


    長玠猛的鬆開她的脖子,伸手就去抓她的裙帶。那裙帶藏在襦襖的下麵,係了個蝴蝶花結,其實是很好解的結,可他現在完全失了耐心,抓住裙帶就用力一扯,將那繡著鴛鴦祥紋的精致帶子硬生生地扯斷,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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