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依然呼嘯著掠過大地,卻連一片樹葉都卷不起,樹葉都蓋在了雪下,而雪在這徹骨的寒夜裏還結著冰。


    馬牧南等待的那冰冷的鐵矛刺入咽喉的痛遲遲未到,她閉上眼之後就感覺整個世界都靜下來了,刀聲,風聲,嗬斥聲,馬蹄聲在閉上眼的一瞬全部都消失在這個世界裏。


    幾聲刺啦刺啦火把在雪窩裏熄滅的聲音之後,馬牧南緩緩睜開了眼,最後的幾支火把在雪地裏閃著微弱的光,而本來該拿著那些火把的人全部委頓在地上不知死活。


    馬牧南的對眼前的景象的震驚甚至強過了自己被那鐵矛刺中,等她緩緩轉過身來,看到鐵浪手裏執了一柄火把正看著她。火光裏鐵浪那沾染了些許積雪的臉龐閃爍不定,馬牧南驚喜的跑過去,雙臂緊緊的抱著鐵浪道:“就剛才,我以為我會死了,我以為你也會死了”


    鐵浪先是有些尷尬,但是想想自己從雪窩裏出來時看到的場景,便也覺得了馬牧南經曆了適才的絕望,再麵對現在的驚喜,做出什麽都不過分。鐵浪看著馬牧南揚起的臉上有幾滴血滴,便用手裏剩下的一點殘雪輕輕給她擦去。


    馬牧南愕然的看著鐵浪這才警覺自己有些失態了,連忙後退低頭好一會才道:“鐵大哥,你怎的又突然醒轉了呢?”


    鐵浪思索了良久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醒轉了,便道:“我也不知道怎麽醒了的,隻是我推開那積雪,便看到他們在圍攻你,便用雪團將他們擊殺了”


    馬牧南駭然道:“鐵,鐵大哥,那雪也能殺人嗎?”


    鐵浪正待再說,依稀聽到遠方有人聲,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馬上離開這裏,幸好有幾匹馬可以來用”


    兩人翻身上馬,也不上官道,隻是摸著朝老龍潭方向飛奔,刮了半夜的狂風漸漸熄了,漫天的雪花紛湧而下,萬幸的是一直奔到天亮,也沒遇到什麽堵截,而鐵浪的毒也沒再發作。


    兩人合計一下,覺得離那靜邊寨應是很遠了,再深一腳淺一腳的傷了馬就得不償失了,便尋了條道提馬上去。


    那馬奔了三四個時辰也是疲累,便在這小道上踢踢噠噠的小步走著,約莫又走了十餘裏地竟有幾戶人家,二人便下馬拍門討了口熱水喝,順便打聽了一下道路,莊戶人家說此地叫做紅土灣,再往前走十幾裏便是原州,再打聽老龍潭,莊戶人家皆言不知。


    馬牧南心裏卻嘀咕起來這,聽二師兄說這六盤山老龍潭在涇州南,如今這原州卻已在了涇州北,端地是把方向弄錯了,說給鐵浪,鐵浪聽了也不由得懊惱不已。


    鐵浪見莊戶人家看著馬牧南身後的金背大刀滿臉懼色,便也沒做久留,謝過了人家便又和馬牧南一頭紮進漫天的大雪裏。


    出得門來,鐵浪才說道:“你喝了他家熱水,可有不適?”


    馬牧南被鐵浪問的一驚,仔細體察一番並未什麽感覺便道:“我倒是無礙,你有何不適?”


    鐵浪道:“適才我在他家飲過熱水便覺得口鼻冰涼,現在反而舒服很多,想來不是那水有何不妥”


    馬牧南聽鐵浪說話果然有些僵硬便輕笑道:“難不成你是喝了熱水便冷,隻有冷了才會沒事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馬牧南本是開玩笑的一句話,鐵浪卻突然茅塞頓開一般把腰間熱水囊去過,解了束口湊在口鼻前去嗅那熱氣,果然片刻之後鐵浪那剛剛恢複正常的口鼻又慢慢的變得冰涼。


    鐵浪心下驚懼不已,之前他以為自己中的那毒依然消去了,現在看自己隻是運氣好,兩次毒發都被馬牧南埋在雪窩裏,而這雪窩似乎正能阻止毒性發作。而第二次自己從雪窩裏出來之後沒多久天空便飄起了這鵝毛大雪,因而自己才能從靜邊寨走到此地,否則隻怕早就毒發了。


    鐵浪心裏想著這些便把水囊收起,順手從路邊樹上抄起一團雪,掩在口鼻處,果然口鼻那種冰涼的感覺馬上就慢慢變淡,一點一點消失了。


    馬牧南聽了鐵浪把他的這個毒的情況一說,不由納罕道:“天下竟有這種奇毒?”驀然想起那時有追擊的軍士提及是什麽冰蠶之毒,便大悟道:“是了,昨夜在雪窟裏我聽人說是中了冰蠶之毒,這毒如此奇怪,隻不知道該如何解?”


    鐵浪心裏想,若不是昨日裏埋進雪窟,今日又大雪紛湧,隻怕自己早就毒發了,隻是他也不知道這毒發是何結果,難不成就是昏迷不醒嗎?若是那樣倒不至於喪命,想到這裏鐵浪便看了看天空。


    他這一看,馬牧南早已領會了鐵浪的思緒,心道,可不是嗎,若是這雪停了,鐵大哥不就又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了嗎,不由暗暗蹙眉。


    馬牧南突然拉住馬韁對鐵浪說:“鐵大哥,這老龍潭固然在南邊,但是路途遙遠,若是雪真的停了,那便如何是好?我們就近去那原州城裏吧,那裏必有好的大夫,或能解了你這毒”


    鐵浪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若是中間有什麽閃失,那老龍潭去與不去反而沒什麽意義了,便道:“便依你之見”


    二人撥轉馬頭徑奔原州而去,茫茫雪野,無邊無際,兩人踏上了一條未知的路途。


    果然如莊戶人家所說,二人沿原路往東北走了約莫十餘裏便進了原州城,這原州城比靜邊寨大了不知幾倍,人口眾多,物產豐富自不用說。


    鐵浪找人問了這原州城最大的藥鋪,藥鋪喚作小華佗,鐵浪不由笑道:“小華佗在此,想必有救了”


    馬牧南卻心裏忐忑的強笑道:“鐵大哥必有神佑”


    藥鋪一大早剛剛開張便有客登門,這是大吉之兆,夥計和掌櫃的一同迎了上來,這掌櫃的便是被人喚做小華佗的大夫。年級約莫也就二十露頭的樣子,笑吟吟的接了鐵浪二人道:“歡迎貴客登門,在下便是小鋪掌櫃大夫白於夏,不知兩位……”


    這白於夏突然目不轉睛的看著鐵浪竟然忘了下麵的話,鐵浪和馬牧南也不由得看著這年輕的大夫心裏不由有些打鼓,打聽了幾個人都說這小華佗是原州最好的藥鋪,卻是這個年輕大夫嗎?


    白於夏盯著鐵浪又看了幾眼,突然伸手拉著鐵浪走到藥鋪門口,借著外邊白雪的映襯又看了看道:“你何處沾染了此毒?”


    馬牧南驚喜道:“白大夫識得此毒?”


    白於夏依然目不轉睛的看著鐵浪道:“這冰蠶之毒,你或已中了幾個時辰,竟能行走自如也是一件奇事”


    鐵浪拱手道:“在下鐵浪,果如白大夫所言,確是中了冰蠶之毒,還請白大夫救治”


    白於夏把目光從鐵浪身上收回,又圍著鐵浪轉了一圈,還輕輕吸了吸鼻子嗅了嗅道:“你這毒,我識得是識得,卻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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