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林裏裏外外都經過幾場大戰了,喬鬆還沒有在陣中找到自己的佩劍藏鋒。


    裴允聹進陣,取走了他的清泉,看到喬鬆在萬劍林苦惱,生出不忍之心。


    “我幫你?”


    出於尊重,他對喬鬆用的是請示的口吻。


    “多謝四公子好意。”喬鬆還他一禮。“我可以。”


    裴允聹發現,喬鬆的動作雖然笨拙,每次都是堪堪躲過劍陣中的劍氣,但總能成功躲過。


    喬鬆雖然在萬劍林耗時最久,身上的傷卻不重。


    這和他的敏覺有很大的關係。


    謝留彬趕來了,想要幫喬鬆找劍,卻被喬鬆喝退。


    喬鬆很執拗。


    所有弟子都是憑著自己的實力在萬劍林闖陣成功取回了自己的佩劍,他不能丟人。


    不給丟自己的人,也不能丟清台的人。


    他也丟不起柴桑喬氏的顏麵。


    謝留彬隻能幹著急,跟裴允聹一塊兒在旁邊看著。


    過了一會兒,安世卿和淩霄來了。


    要不是擔心喬鬆會誤入極寂之地,安世卿也不會那麽堅持要過來。


    她特別吩咐藺小童,將喬鬆的藏鋒放到極寂之地的邊緣地帶。


    那小丫頭雖然嘴上厲害,倒是聽話的很。


    看喬鬆往極寂之地去,謝留彬急上火了。


    “表弟,不能往那邊去啊!那邊的劍氣最剛烈!”


    淩霄說:“你不要幹擾他。”


    謝留彬急得直跳腳:“我表弟會死在那兒的!”


    “著什麽急。”安世卿道,“你忘了我之前說的?此地乃喬鬆的得勢之地。他專修木係術法,木遇土則旺,遇火則明,遇水而生長。這還多虧了霜寒劍和俞樹的百川歸海在前頭造勢,來了這麽一場暴風雪。現在風雪已經停了,積雪消融,匯聚成川流。你表弟要是夠聰明,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劍。”


    淩霄瞥一眼謝留彬,“不要小瞧你表弟。”


    裴允聹也說:“其實喬公子的資質不錯。興許是因為他天生經脈異於常人,才阻礙了他精進。”


    謝留彬一直都知道他這個表弟聰明,但是看到他陷入危難之中,還是忍不住為他操心。


    安世卿說:“你們要想去佛海,在有悔大師的虛妄之境存活下來,就必須過這一關。”


    裴允聹目光微微一動,沉吟不語。


    看到極寂之地的那一刻,喬鬆愣住了。


    數萬道劍氣在他眼前旋轉,如同一道不會移動卻頗為壯觀的龍卷風。


    密密麻麻的劍氣遮蔽著中心的一塊區域。


    那中心便是傳說中的極寂之地。


    極寂之地中有什麽,從外麵根本看不清。


    喬鬆被那蔚為壯觀的劍陣驚呆了。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都要被卷入其中。


    一道劍氣逼近,劃破了喬鬆的臉頰。


    溫熱的液體滑落。


    喬鬆回過神來,看到了一株綠植。


    劍爐山寸草不生,尤其是這萬劍林中更沒有活物。


    這綠植哪裏冒出來的?


    一定是藏鋒!


    喬鬆感覺到了——


    他的劍就在附近!


    喬鬆小心上前,生怕驚動了極寂之地那如上古猛獸一樣的劍陣。


    他扒開了綠植周圍的積雪,找到了藏鋒。


    正當他抱著藏鋒要走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鬆。”


    “爹?”喬鬆愣住了。


    然後他又聽到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鬆。”


    “娘!”


    喬鬆猛然回身。


    他很確定,他爹娘的聲音,就是從極寂之地裏傳出來的!


    那聲音太真實了!


    “爹,娘,是你們嗎?”


    “小鬆,你過得好嗎?”


    “小鬆,娘很想你。快進來讓娘好好看看你。”


    喬鬆受到吸引,不由自主的往極寂之地走去。


    藏鋒在他懷裏,輕鳴顫抖,似乎在阻止他前行。


    見狀,謝留彬再也忍不住,衝了過去。


    喬鬆卻在極寂之地前,停下了。


    他爹娘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鬆,快來呀。”


    “我們一家三口,終於能團聚了。”


    “爹娘好想你。你不想爹娘嗎?”


    “想…”喬鬆低著頭,聲音哽咽顫抖,“爹娘,我也好想你們!但是,我現在還不能去陪你們。我要讓害死你們的那些人,一個一個付出代價!”


    他猛地抬起頭,雙目怒張,啼著血淚,竭力嘶吼:


    “我要讓他們都去死!我要為你們報仇!”


    在他爆發出的殺意之中,極寂之地的劍陣,似乎更淩厲了。


    謝留彬的腳步頓在不遠處。


    他聽到了。


    聽到了他表弟一直壓抑著的滔天憤怒與恨意。


    喬鬆再次垂下頭,對著極寂之地哀求:


    “所以…在此之前,爹娘,再讓我多聽聽你們的聲音吧…”


    極寂之地似乎在回應他,用他爹娘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呼喚著他的乳名:


    “小鬆——”


    “小鬆——”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連綿不絕。


    謝留彬默默的退了回去,和安世卿他們去萬劍林外麵。


    看他情緒不對,安世卿問他:“謝小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我隻是覺得…”謝留彬忽然有一種難言之感。


    他第一次覺得他表弟如此可憐,又那麽可怕。


    等喬鬆帶著藏鋒從萬劍林出來,謝留彬忙抬起袖子給他擦臉,“你看看你,怎麽弄的,臉上都是血!”


    喬鬆憨笑道:“表哥,我好像…會禦劍了。”


    “神馬!”謝留彬欣喜若狂,到處張揚跟周圍的人聲張,“我表弟會禦劍了!我表弟會禦劍了!”


    比他剛學會禦劍那會兒還要高興。


    謝留彬陪喬鬆一起禦劍下山。


    看到喬鬆禦劍下來,清台的人都愣了。


    “小六爺,你——”


    裴啟元激動的,一個勁兒的說:“好好好——”


    清台的弟子齊齊向喬鬆行禮道賀:“恭喜喬公子。”


    劍宗和煙陽祝氏的人也向他道賀。


    喬鬆不太習慣成為焦點人物,羞赧的縮在謝留彬身邊。


    謝留彬幫他謝過了周圍道賀的人。


    喬鬆雖然是最後一個從萬劍林闖陣取劍成功的弟子,但他能在劍陣中與他的佩劍藏鋒磨出了契合度,真的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表弟,禦劍的感覺怎麽樣?”


    喬鬆怯懦道:“我覺得…有點慢。”


    “慢沒關係,慢慢來!”


    “嗯…”


    清台和劍宗的人前去煙陽城修整。


    好些弟子都受了傷。


    祝氏邀請他們去千泉山修養。


    難得來一次,兩個宗門的人也都是久聞千泉山的盛名,知道那是療傷聖地,便都留下了。


    喬鬆學會了禦劍。


    謝留彬這個表哥與有榮焉,說什麽都要請關係好的那些個人去煙陽城的醉夢樓吃酒。


    一看醉夢樓是個那麽豪華的地兒,喬鬆望而卻步了。


    “表哥,”他小聲問謝留彬,“你帶夠銀子沒啊?”


    謝留彬小聲說:“沒關係。你隻要能喝翻樓裏養的酒鬼,就可以拿到免單的資格。這樓裏的酒可以助你修行,你可著勁兒往死裏喝!”


    清台和劍宗不比祝氏的門風開明,兩個宗門裏都是有禁酒令的。


    知道弟子往酒樓去了,裴啟元和大宗師氣得不行。


    偏偏他們手下的那幾個得意的弟子都往那兒跑,比著誰先喝醉。


    誰先喝醉,就說明誰的修為高啊。


    所以他們不是在比誰的酒量大,而是在比誰的修為高。


    喬鬆成功的喝翻了所有人。


    他很鬱悶。


    這既證明了他酒量好,也證明了他在他們之中還是修為最差的那一個。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喝醉。


    又有一撥人往醉夢樓來了。


    祝枝花和野原還在互掐。


    祝長虹和野律跟在他們身邊也不管。


    他倆打得越厲害,野律越高興。


    “喲,小六爺。”野律想不發現喬鬆都難。


    喬鬆周圍躺了十幾個,就他還是清醒的。


    野律向喬鬆抱禮,“恭喜小六爺。”


    喬鬆忙起身還禮,“城守大人,祝宗主——”


    野律從一堆橫七豎八的醉鬼身旁穿過,在喬鬆旁邊坐下。


    看他局促,野律抬手示意他:“別那麽見外。坐吧。”


    在祝長虹落座後,喬鬆才緩緩坐下。


    他感覺到,祝氏的那位宗主在打量他。


    “喬公子——”野律對他換了個稱呼,湊近他說,“你讓我們很在意啊。”


    喬鬆頓覺臉上火辣辣的,“我…我有什麽好讓人在意的。”


    “因為郡主在意你啊。你讓郡主在意,才讓我們在意啊。”野律的話讓人聽著稀裏糊塗的,“郡主若是收徒的話,拋開封魔族的那個小魔女不說,你應該算得上是讓她最上心的了吧。”


    見喬鬆一臉茫然,野律笑了,“你不會還不知道郡主是為了誰搞了這麽一場試煉嗎。還不都是為了你。我估計你的劍也是她特別囑咐山陰族的那個小丫頭放到極寂之地去的。你快和我說說,你在極寂之地看到了什麽。”


    喬鬆埋著臉,“我什麽都沒看到。”


    “那應該是聽到了什麽——”野律好整以暇道,“極寂之地還真是個神奇的地方。那裏的劍意能逼出人的心魔…”


    “那也就是說,”喬鬆的聲音忽然變清亮了許多,“城守大人去過極寂之地,看到或聽到了自己的心魔麽。”


    野律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喬公子,太聰明,不是好事。”他眯了眯眼,再次湊近喬鬆,“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都要換一種稱呼來稱呼你——”


    喬鬆有點不太明白他想表達什麽。


    野律忽然看向祝長虹,“老祝,你有傀儡師的蹤跡嗎?”


    聽他提起傀儡師,喬鬆的臉色幾不可察的變了一下。


    祝長虹沒說話。


    祝枝花卻張口了:“傀儡都會自己禦劍了,傀儡師難不成跟著一起跑出來玩兒啊!”


    野律嗤了他一聲,“你以為傀儡師在家裏想讓自己的傀儡去哪兒傀儡就能去哪兒嗎!”


    祝長虹終於開口:“傀儡是跟著傀儡師走的。”


    野律看向喬鬆。


    野原也不由得看過去,“小鬆鬆,你好像很緊張啊。”


    野律看著喬鬆,忽而笑了,“你們父子倆還真是有意思。”


    喬鬆的臉色陰沉下來,“城守大人說這話什麽意思?”


    “令尊喬柏是怎麽死的,你不知道嗎?”


    喬鬆臉上沒有了任何表情。


    他盯著野律,一字一句的問:“我爹怎麽死的?”


    野律說:“天樞閣,你應該聽過吧。令尊喬柏是天樞閣的密使之一。這件事,我想你應該不知道。令尊為了保護傀儡師一脈,不惜動用權利篡改了修士的造冊。有人想拿到這份名冊——你爹就是死在了這件事上。”


    喬鬆臉上浮現出一層怒意。


    “如今傀儡橫行,可見對方已然得手。”野律不禁為喬柏的死深感惋惜。“喬六爺若要在世,可能是最有希望成為柴桑喬氏下一任宗主的人。不過我看你也不錯——”


    喬鬆的手猛地抓在桌沿上,用力的克製自己的情緒。


    他反駁野律:“你胡說!”


    野律不以為意的挑了一下眉。


    “但凡在官場混的,沒有不知道這件事的。郡主應該也知道,她一直對你隱瞞不說,我想她應該有她的考慮。哦對了,令尊是天樞閣密使這件事,你爺爺他也是在喬六爺出了事之後才知曉的。整個柴桑喬氏,就喬六爺一人與朝堂有點幹係…”


    “那我就奇怪了,我爹擔任天樞閣密使,保密工作做的那麽好,連我爺爺都不知道,別人又是怎麽知道的!想要傀儡師名冊的人又是怎麽知道的!”


    喬鬆的聲音不禁越來越大。


    野律又笑了,“我就說,太聰明不是好事。”


    祝長虹給喬鬆斟了一杯酒。


    他斟過酒的人,屈指可數。


    就是旁邊的這位城守大人,都沒有過這樣的榮幸。


    野律有點酸了,搶過喬鬆麵前的那杯酒,自己喝了。


    祝枝花看向野原,“果然,你哥跟你一樣,都是大嘴巴。你們一家都是大嘴巴。”


    野原一怒之下,又跟他掐起來。


    野律對喬鬆說:“喬公子,我將這些事告訴你,隻是不希望你被仇恨衝昏頭腦,也千萬別恨錯了人。令尊的事牽涉太廣了,朝堂與宗門,你要殺,是殺不盡的。你將來若要突破,勢必會成為人上之人,不能讓你的這份仇恨成為你的心魔。我很少這麽認真的跟誰說話。你多少聽一聽。”


    祝長虹說:“你的劍,不錯。”


    藏鋒,藏鋒。


    當初喬宗主將藏鋒傳給喬鬆時,就是希望他能斂藏住自己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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