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他們太專注於聽安世卿講故事了,以至於祝枝花什麽時候回到果園的,他們都毫無察覺。


    被祝枝花關押起來的江靈兒可不是省油的燈,她才不會乖乖的等著祝宗主出關以後接受他的審判。


    江氏擅水係術法。


    江靈兒以水為信,將自己在祝氏受的委屈傳回了江氏宗門。


    天一亮,江氏一幫弟子便持江宗主的手令,堂而皇之的闖入祝府,美其名曰為他們的師妹“伸張正義”來了。


    為首的弟子叫江聲。


    此人是江宗主收養的義子,在江氏還是有些地位的。


    他得知他的靈兒師妹在祝氏受了委屈,連夜便帶人趕了過來,在祝氏的弟子們麵前耀武揚威的,那一個個的模樣活似到小地方來審查的欽差大臣一樣。


    就是官家下派的欽差大臣,也沒有他們這樣的派頭。


    為維護靈兒師妹,江聲在祝府指著祝氏的弟子們罵罵咧咧的,還在江靈兒的帶領下,往果園去了。


    不管他們是去果園搶摘千靈果,還是要放火燒了園子。


    那都是夠囂張的。


    祝枝花將江聲一行人堵在了果園門口。


    “江公子真是好大的氣派啊。”祝枝花掃一眼他帶來的那幾個人手,又瞥了一下一臉氣不過的江靈兒,搖著他的翎扇不屑一笑,“帶了這麽多人來,是想幹什麽啊?”


    江聲對著他呸了一聲,“祝枝花,我正要去找你呢!沒良心的狗東西!枉我師妹對你一片情深!你隱藏了修為,在清台聽學,她還幫著你打掩護!你可倒好啊,幫著一夥外人,欺負她!她可是你表妹啊!”


    江靈兒很配合的擺出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紅著眼掉了兩行眼淚,幽怨的控訴道:“表哥,往年你總會留些千靈果給我爹爹的。今年屬於我們江氏的那一份,我也早早的與你說定了的!你怎能反悔,還把千靈果都給了外人!”


    祝枝花連連問她:“什麽叫屬於你們江氏的那一份?你來告訴我,我們家這園子裏的果子,哪些是你們江氏的?我又何時與你說定了?往年因為我娘娘家的關係,我們祝氏對你們江氏好了些,你們就把這當成是慣例了?”


    杏兒從祝枝花身後跳出來,大大的鳴不平:“江宗主拿捏著我們夫人爹娘的性命,還不好生照料他們二老,前些年老婆婆病歿了,今年年關還沒過去,老爺爺也沒了!我們送去江氏的果子,你們但凡分辦個給二老吃了,二老也不會一個接一個都沒了!二老若是在,念著他們生養我們夫人的恩情,祝氏還是會留一份千靈果給你們江氏。現在二老人都沒了,你們哪來的臉上門來索要千靈果!?”


    “竟有這樣的事?!”俞樹他們守園時並未聽祝氏的人說起這件事。


    杏兒說:“我們夫人的眼睛,就是因為這事哭壞的!”


    這就是江氏。


    難怪郡主對江氏有那麽大的敵意和偏見。


    這樣的江氏,實在不值得讓人尊重。


    江聲有恃無恐,大言不慚道:“你們夫人未盡孝道。可是我們江氏幫你們夫人為二老養老送終的!這份恩情,你們祝氏不思回報,竟反過來怨在我們頭上,也不怕讓天下的人笑掉大牙!要你們一些果子怎麽了,讓你們拿這些小東西回報,當真是便宜你們了!”


    “為了這些小東西,便大張旗鼓的舔著臉上門來索要,不給你們就咬人。這麽會咬人,你們江氏的人都是屬狗的嗎!”


    謝留彬著實看不慣江聲他們這些人,於是便站出來與江氏的弟子對峙。


    江聲他們背後有江氏撐腰。


    誰還沒有一個靠譜的後台了!


    他堂堂一個宗門的嫡傳弟子,還怕了江氏養的一條野狗不成!


    “這一季的千靈果,都被我們承包了。我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就算誰撂下再多的銀子,我們也不讓。爾等若不服,便憑本事來搶!”


    他這樣的話,不等於是向江聲他們下戰書了麽。


    江聲此番前來祝氏,名義上是為他的靈兒師妹打抱不平,實際上就是來搶千靈果的。此刻他更是毫不猶豫,大手一揮,威風凜凜的喝道:


    “給我上!”


    江氏的弟子一哄而上,向謝留彬攻了過去。


    謝留彬入清台之後,受教了不少。以他目前的實力,對付江氏這些一看便不成氣候的弟子,還是很輕鬆的。


    這些人還沒逼謝留彬使出力,便一個個敗下陣來。


    江聲一看自己帶來的人都那麽不濟,心中又驚又慌。


    這下好了,提到鐵板了。


    情急之下,江聲拿出手令。


    令牌在手,他比之前還有底氣。


    “江宗主的令牌在此,見令牌如見江宗主,我看你們誰還敢造次!”


    周圍有不少人都笑了。


    “靈兒姑娘,你看你這位師兄都快把你們江氏的顏麵丟光了,你還不出來管管。”謝留彬繼而對江聲譏笑道,“還把令牌拿出來了,你以為你把如你們江宗主親臨的令牌拿出來,就能震懾住我們了?就算你們江宗主親臨又如何?郡主在此,他算個——”


    俞樹忙去捂他的嘴。


    他小聲警告謝留彬:“慎言。禍從口出啊。”


    不管如何,江宗主都是一門之主。


    謝留彬這大不敬的話出了口,日後清算起來,可真真就麻煩了。


    他給自己招惹了一身是非也就罷了,方才他那番話,已經將他背後的扶風謝氏還有郡主都牽連了進去。


    他們不說話,江聲以為他們怕了。


    他不禁得意起來。


    “怎麽不說了?接著往下說啊!現在知道怕了吧!”他手持令牌,大搖大擺的上前幾步,神采飛揚的對謝留彬得瑟的笑道,“你剛才不是挺厲害的嗎!郡主怎麽了,我告訴你,當今郡主要是生在洛靈,她也不過是這個——”


    江聲掐著小拇指比了個小。


    而他話音將落,他那截小指便被齊齊削掉。


    他另一隻手上的令牌也斷成兩塊。


    與此同時,他一邊嘴角被一道鋒利的劍光剌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


    祝枝花、淩霄與裴允聹三人,竟同時出手,頃刻間便將江聲致殘。


    眾人驚愕。


    “啊啊啊——”


    江聲的五官被痛苦與恐懼扭曲。


    他丟掉手上的那半塊令牌,捂著臉在顫抖中慘叫連連。


    瞧他這副慘樣,其他的江氏弟子都嚇壞了。


    祝枝花一腳將他踢倒,冷眼看著淒慘的江聲在地上滾來滾去,“拿著江氏的牌子,在我祝氏的底盤上橫行無忌,誰借你的膽子!”


    說罷,祝枝花又踢了他一腳。


    “啊啊啊啊——”江聲的哀叫聲更撕心裂肺了。


    祝枝花冷冷的看向江氏弟子,“還不滾,都留在這兒等死嗎!”


    江氏弟子帶著江聲慌慌張張的離開了祝氏。


    祝枝花看向呆在原地的江靈兒,冷言冷語中沒有任何可講的餘地,“你是自己走,還是要我叫人將你攆出去。”


    “表哥…”江靈兒示弱了。她楚楚可憐說,“表哥,你變了。在沒有遇到郡主之前,你不是這樣的…”


    “你錯了。”祝枝花冷冷說,“以前為了被你們拿捏在手裏的外公外婆,我在你父親麵前裝傻充愣,可你父親總提防著我,連外公外婆的麵都不讓我見,每次都是通過你們家族的水鏡,我才能和外公外婆說上幾句話。


    現在外公外婆都不在了,我何必還要在你們江氏麵前伏低做小。如此也好,外公外婆走了,我娘在江氏便了無牽掛,以後也不會再受製於你們。不是我變了,隻是我以前在你們江氏麵前表現出來的樣子,不過都是我裝的罷了。”


    表哥以前對她的好…都是裝的?


    江靈兒大受打擊。


    自己怎麽離開的祝府,她都不知道。


    安世卿端著一筐將裁好的小紙人,跟著江凝兒再來果園,聽說了祝枝花等人與江氏弟子決裂一事。


    “沒想到你們幾個小輩,那麽大膽。”安世卿望了望陰霾的天空,接著遺憾的說,“本來想裁多些小紙人兒幫著捉蟲子的,眼看要變天了,我這些紙人便用不上了。”


    她這些小紙人再厲害,那也是一堆紙,遇水即濕,遇火即化。在有水有火的環境下,很難有施展的空間。


    天一下雨,更無用武之地了。


    祝枝花說:“無礙。這果園裏有擋雨的結界。”


    這話剛一說出口,便有一顆豆大的雨滴砸到了他臉上。


    就問他臉痛不痛。


    其他人也感覺到雨落下來了。


    謝留彬摸著臉上的濕意,愣愣的說:“花公子,你不是說果園裏有擋雨的結界麽。”


    什麽結界質量這麽差。


    絲毫不管用啊!


    許是想到了什麽,祝枝花的臉色一點點的沉了下來。


    意識過來,他慌忙大喊:“這是江氏的落雨術,結界不管用!快將遮雨的布拿來,果樹不能受雨!”


    江氏的落雨術。


    那八成便是江氏求果不成,又想為江氏弟子報一箭之仇,而使出的手段!


    “真卑劣!”謝留彬唾罵江氏。


    求果不成,便要毀了果園。


    要報一箭之仇,便讓他們得不到千靈果。


    江氏真是好手段!


    雨點越來越密集。


    大家在雨中忙亂一片。


    關鍵時刻,竟是江凝兒拯救了果園裏的這些嬌貴的千靈果叔。


    在感覺到落雨時,江凝兒便揮手施法將果園四周的帷幔展來至上空,擋住了落雨,為接下來的救援爭取了不少時間。


    很快,大家用遮雨布在果園搭了個遮雨棚。


    然而雨勢竟越來越大。


    雨點劈裏啪啦得砸落在遮雨棚上,那聲音竟比過年的鞭炮聲還要密集響亮。


    謝留彬氣不過:“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誰要你們之前欺負那些江氏弟子來著,不過是有人想幫他們欺負回來罷了。”安世卿現在才數落他們。她看著棚外的大雨,不免有些惆悵,“這要是不把施術的人找出來,這雨不知還要下多久呢。”


    “我去!”說著,謝留彬就往棚外走。


    “你就消停些吧。”安世卿阻止他,“這裏是煙陽城,你當煙陽的城守是吃素的嗎。你要真有那閑工夫,不如我給你銀子,你幫我去咱們來時去的那家酒樓買兩壇酒回來。”


    “醉夢樓嗎。”謝留彬也有點懷念醉生夢死的滋味。


    祝枝花卻說:“郡主,你就別為難人了。你們不知道,醉夢樓裏有個規矩,去那裏吃酒的人,隻能在樓裏才能吃到醉生夢死。他們家的酒,不能帶到樓外麵喝,也不外銷。”


    “這是什麽奇葩規矩。”安世卿其實也能理解。


    勁兒那麽大的酒,輕易便能放倒修為高深的玄修者,對普通人,那就更不用說了。


    醉夢樓定那樣的規矩,也是防著有心人利用醉生夢死在外麵行卑劣之事。


    突然之間,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響徹天空。


    這聲虎嘯,好似離得很遠,又好像離得很近,完蓋過了雨聲。


    嘯聲傳入耳中,刺痛耳膜。


    一股莫名的力量長驅直入,灌入胸腔,在心髒周圍震動,引得心口陣陣發痛,險些讓人不堪承受。


    幾乎所有人捂著耳朵,卻沒有半分用處。


    那聲虎嘯,猶然在耳。


    待影響過去,眾人才發現傾盆大雨不知何時停了。


    棚外,晴空萬裏,陽光大好。


    有祝氏弟子說:“是城守大人的白帝虎!”


    安世卿望著晴空,不禁讚道:“一聲虎嘯,便將落雨術止住了,獸山的獸嘯蒼穹果然厲害。”


    謝留彬附和:“煙陽城的城守果然不是吃素的!”接著又補充一句,“雖然看上去沒那麽靠譜。”


    俞樹說:“這麽說,施術者被野律城守找到了?”


    “找不找得到都無所謂了,那施術之人沒有被野律的這一聲虎嘯震斷心脈就不錯了。”祝枝花在危機接觸後,依舊沒有鬆懈,提醒大家說,“再辛苦大家守一日。明日便可摘果。”


    若提早收獲,千靈果的效用便沒有那麽足了。


    俞樹對安世卿和江凝兒說:“郡主,祝夫人,你們去歇息吧。這裏有我們就可以了。”


    祝枝花命杏兒送回江凝兒,想著安世卿方才說要吃醉夢樓的酒,於是便對安世卿說:“郡主,我帶你去醉夢樓吧。”


    “花公子——”


    祝枝花並沒有打算多帶一個人。


    “好好的守著你們的果子。少一個果子,都算你們的,跟我們祝氏可沒關係。”


    去吃酒不帶他們,這叫個什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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