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卿的抄書紙人,分工極為明確。


    幾個小紙人扒拉在書邊上圍成一圈。


    另外幾個紙人在紙稿那邊合力握著一支筆。


    該抄哪個字,書邊的小紙人就爬上去一個,走到那個字邊上,然後吧唧往那個字上一撲,將那個字印在平坦的胸脯上,印得清清楚楚的,再然後一路小跑到紙稿那邊去排隊,輪到自己的時候,將兩隻小手支在後背,高高的挺起胸脯來。


    這邊的紙人看到它胸脯上的字,合力運筆,將那個字記錄到紙稿上。筆頭上快沒墨了,它們還知道搬著筆去硯台那邊蘸墨。


    還有兩個小紙人專門在硯台那邊研磨。


    桌上二十來隻小紙人忙忙碌碌,安世卿卻在旁邊趴著打瞌睡。


    還生怕誰發現她偷懶似的,在桌上支愣了幾本書擋著。


    搞得她這樣,誰發現不了似的。


    她這是欲蓋彌彰。


    旁邊的樸石童鞋,覺得她那桌上的小紙人甚是有趣,玩心一上來,偷偷的蹭過去搞惡作劇。


    他抓走了一隻小紙人。


    被他抓著的小紙人一直在他手上撲騰著手腳扭動著身子掙紮。


    別看這些小紙人都是紙片做的,看上還輕飄飄的,它們還挺有勁兒的。


    安世卿桌上的其他小紙人很快邊發現它們有一個同伴被綁架走了,找到那個“綁匪”之後,都仰頭怒視他,比手劃腳對他罵罵咧咧的。


    樸石這是引發了眾怒。


    隔壁的喬鬆小聲對樸石說:“樸公子,你別鬧。”


    樸石將手上的小紙人放了回去。


    趁他沒來得及收手,那小紙人轉身踢了他手指一腳。


    報複性還挺強的。


    樸石覺得好玩,大著膽子去撥拉其他小紙人。


    他這賤蹄子動了那麽幾下,更是犯了眾怒。


    桌上所有小紙人放下手上的活兒,群飛而起向那個肇事者發起了攻擊。


    啪啪啪!


    所有的小紙人都在扇打著樸石的臉。


    樸石抵擋了幾下,根本招架不住。


    “哎呀,好疼!走開!走開!”


    樸石一邊抵擋一邊躲閃,栽到了書桌前麵,狼狽不堪。


    所有小紙人還是追著他扇打。


    叫你犯賤!叫你犯賤!


    樸石連連叫喊,就是求饒,也沒的半點用處。


    周圍的人哈哈大笑。


    樸石也太倒黴了,竟被紙片人欺負成這樣。


    “噤聲。”


    裴允聹一開口,藏書閣的笑聲沒有了。


    隻有樸石還在與那些之人拚命,狼狽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發笑。


    裴允聹走去,將纏著樸石的紙片人揮開。


    有幾個紙片人在他肩頭站住,嘰嘰喳喳的。


    裴允聹雖然聽不懂它們在說什麽,但從他們強勢的架勢中大底看得出來它們是在向他告樸石的狀。


    裴允聹將紙人趕到安世卿桌上,轉而用眼神示意委屈又窘迫的樸石回到他原來的位置上繼續抄書。


    樸石能不委屈麽,能不窘迫麽。他一大老爺們兒,居然被紙片做的人兒欺負成這樣,讓他在同窗麵前出了這麽大一個醜!


    真的是丟人死了!


    裴允聹的目光掠過伏在書案上睡得天昏地暗的安世卿,轉身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當他提起筆時,他聽到肩上啪啪作響。


    他偏頭看去,隻見一個小紙人站在他肩頭上,居高臨下看著他抄的書,鼓了幾下掌,好像是在讚賞他的字。


    裴允聹以為他將所有的紙片人都趕回去了。


    這裏竟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那紙人踩著他的肩頭,兩腳一蹬,飛身而起,飄飄蕩蕩滑翔到安世卿桌上,繼續和同伴們一起忙碌起來。


    裴允聆來藏書閣查閱典籍,見受罰的弟子還算自覺,不免替裴先生感到欣慰。


    “噗絲噗絲!”謝留彬示意他往安世卿那兒看。


    裴允聆很給麵子的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視若無睹似的,繼續翻閱書架上的典籍。


    謝留彬不禁鬱悶,忍不住說:“二哥,郡主偷懶,你怎麽也不管管。”


    “嗬。”裴允聆笑了一聲,頭也不抬道,“你們偷懶若是能偷出郡主那般境界,你們先生做夢都會笑醒。”


    謝留彬更鬱悶了。


    裴允聆找到自己想要的典籍,拿著書走到安世卿書案前,微微弓下身子,俯瞰著桌上的一眾紙片人。


    看它們忙碌的樣子,裴允聆忍俊不禁,還伸出手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其中一個看上去非常辛苦的小紙人。


    在外頭他便聽說了,安世卿遭連坐被罰進藏書閣抄書,別人都帶著文房四寶進來。她不止帶了文房四寶,還帶了一把剪刀和一遝符紙。


    別人開始抄書的時候,她在玩剪紙。


    在別人笑話她的時候,她剪了一長串憨態可掬的小紙人出來。


    然後看到她讓小紙人代她抄書,那些人笑不出來了。


    裴允聆離開藏書閣沒多久,裴允聹看了看時辰,點了一根線香。


    “小憩。”


    活動時間終於到了。


    端坐許久的弟子們大部分都起身活動快要僵死的筋骨。


    謝留彬趴在書案上哀嚎:“先生也太狠了!”


    野原說:“你要是不帶人在清台鬧事,我們大家也不會陪你們一起在這兒受累。還請您行行好吧,日後老實規矩些。”


    謝留彬不服氣。


    為了給自己爭一口氣,他突然昂起頭來,“是清台那幾個弟子太過分了好不好!他們又沒經曆過小駿山之圍,根本不知當時有多凶險!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嘲笑我們這些差點兒把命丟那裏的弟子!”


    野原說:“你若不去招惹他們,他們會主動來嘲弄你?”


    說到底,謝留彬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謝留彬不太明白他,“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聽你說這話,就知道你壓根兒沒有悔過。應該讓先生在打你重些。”


    這一回,喬鬆站在野原這邊,幫理不幫親,對謝留彬說:


    “表哥,我們現在也是清台的弟子,與你欺負的那些清台弟子,同氣連枝。你在清台拉幫結派,本就不對。先生罰你沒錯。”


    “你!”謝留彬氣壞了。他沒想到自己一向護著的表弟居然也不幫他說話。他還是很不服氣,“呸,誰稀罕與他們同氣連枝!他們入門比我們早那麽多,虧我們見了麵還管叫他們叫師兄,成天碌碌無為、無所事事,哪來的臉講我們的笑話!”


    見謝留彬這般情緒化,喬鬆懷疑:“表哥,你是不是體內的瘴氣未除淨,魔怔了?”


    以前他可沒有發現他的表哥這麽不懂事。


    自打從小駿山回來,他這表哥便不大對勁兒,連同他身邊常與他廝混在一起的弟子也不大對頭。


    “並非魔怔,這是人之常情。”安世卿醒了,拍著嘴打著哈欠。“人心浮躁,何況你們又正當叛逆時期。見過了世麵以後,漲了見識,自然會瞧不起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庸俗之人,漸漸的還會不想、不屑與他們這種人為伍。”


    喬鬆點頭,覺得安世卿說的有道理。


    他生怕謝留彬沒有聽進去,“表哥,在去小駿山之前,你可不這樣。”


    “以為經曆了小駿山這一劫,就覺得自己見過多大世麵漲了多少見識了?”野原略帶諷刺說,“這才哪跟哪啊,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我們既然要做這個時代的先驅者,怎能連這一點點耐性與容人之量都沒有呢。好了,我終於抄完了!”


    野原將抄好的書,交給裴允聹過目。


    裴允聹檢查的很仔細。


    “這兩張,字不端,重新抄。”


    “啊,四公子,您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吧!”野原求饒。


    謝留彬借機笑話他,“剛才的話,是狗說的嗎!就這還想當先驅者!”


    野原看他一眼,“嘁”了一聲,帶著沒過關的那兩張,重新回到位置上,開始了新一輪的奮筆疾書。


    聽了同窗們的勸告,蟹柳你老實多了。


    他說:“我現在宣布,聽學幫就此解散!”


    然後,他開始埋頭抄書。


    萊婭揉著酸脹的手腕,滿腹怨念。


    “我寧願多挨幾棍子,也不想被罰抄書。抄書真的是太折磨人了!郡主,把你的小紙人兒借我一些吧。”她看安世卿又昏昏欲睡,“郡主,你最近哪那麽多瞌睡啊。”


    安世卿叫苦不迭:“哎,也不知道誰那麽用功,每天晚上都在我隔壁練功。大晚上的,吵得人睡不著覺!我真的是…招誰惹誰了!”


    裴允聹筆下一頓。


    筆尖上落下一滴墨汁,打在紙稿上暈染開。


    這一張,他抄了一大半。


    可就因為這一滴墨跡,他得重新抄。


    他很少犯這樣的錯。


    深幽的瞳孔中染上了一抹懊惱之色。


    俞樹忽然說:“靜下心來回想小駿山之事,你們不覺得蹊蹺嗎?”


    野原吐槽他:“你若真靜下心來了,除了抄書以外,就不會胡思亂想其他事了。”


    “我不是胡思亂想。”俞樹放下筆,正兒八經的與周遭的人說,“小駿山之前,盜屍一案鬧得沸沸揚揚。我們被困小駿山時,遭遇到的那些幽屍,不知你們發現沒有,幽屍身上大多是壽衣和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我就在想,在小駿山作妖的,會不會是和盜屍賊一夥兒的。”


    聽他這麽說,很多頭腦靈光的弟子,想法也跟著活絡起來。


    謝留彬也領會過來,“你的意思是說,被盜的屍體,都被煉化成了幽屍,就是我們在小駿山見到的那些…”


    “幽屍、小駿山的妖霧、迷瘴,恐怕都是用心險惡之人在暗中借住生靈滅製造出來的。如若放任將生靈滅流落在外,還不知將來中洲還會發生怎樣的浩劫。好在郡主發布了懸賞。”野原這些話,聽上去還挺憂國憂民的。


    俞樹提醒謝留彬,“留彬,你可別忘了我們之前在劍爐山遇到的幽屍,還有你來清台的路上遇到的幽屍,你表弟、萊姑娘和郡主他們來時遇到的幽屍——恐怕這些事,都是有聯係的!”


    “也不一定。”謝留彬說,“我們之前遇到的那些幽屍遠沒有我們在劍爐山遇到的那幾隻厲害。”


    俞樹想了想,雖然覺得他懷疑的有一定的道理,可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但我覺得還是有關聯的。除了現世的生靈滅,我想不到還有什麽東西能煉化出那麽厲害的幽屍!”


    “哎,對了——”謝留彬突然想到,“當日小駿山起霧那會兒,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


    大部分人都很茫然。


    “野原!”跟野原一組的一名弟子說,“我們隊的野原聽到了,我們都沒有,就他聽到了。”


    野原看著謝留彬,“我們隊當時離得遠,我也沒有聽多真切,就隱約聽到一陣吱吱嗡嗡的聲音,大概是從遠方的天空上麵傳下來的。”


    “對對對!”謝留彬有些激動,“我聽得可清楚了!”


    喬鬆冷不丁道:“難道你們就不好奇,我們初到小駿山那兩天,都沒有碰到幽屍。之後你們遇到的那麽多的幽屍,都是怎麽出現在小駿山的。”


    大家在陷入了靜默。


    俞樹率先開口打破這份沉靜,“如果是借用生靈滅的力量,我想應該可以通過某種途徑一下子把那麽多幽屍送到小駿山吧。”


    祝枝花的聲音響起:“在眾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煉化了那麽多幽屍,幕後之人是如何做到的?他就是再厲害,也總得有個避人耳目的地方關放那些幽屍吧。”


    “有道理!我覺得花公子說的非常有道理!”謝留彬感覺他們就快離真相不遠了。“關放幽屍的地方一定不小,還要極其隱蔽。這樣的地方,在中洲境內可不多。”


    “劍爐山就很符合這樣的條件啊!”俞樹大膽猜想:“你們覺得,我們之前在劍爐山遇到的那幾隻幽屍,會不會就是從關房幽屍的老巢裏跑出來的?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為了不讓我們發現那裏的老巢,就放幽屍出來嚇跑我們,殺掉我們。”


    “對對對!”謝留彬強烈讚同,“太有道理了!”


    萊婭突然站起來,一副鬥誌昂揚的模樣,“那我們還待在這裏抄什麽書啊!我們再探劍爐山,找到煉化幽屍的老巢,一窩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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