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苓麵對汪幾道等內閣輔臣的怒火時都能淡定自如,不動如山,此時聽到何大舅太太的一聲吼,居然慌慌張張地應了一聲“哦”,起身就向外跑,跑了兩步才回過神來,屋裏多的是服侍的小丫鬟,哪個不比她對甜水井的宅邸熟悉?哪個不比她腿腳好使?她放著正經的事不做,去做小丫鬟的事,真是被嚇慌神了!


    她忙喊了個小丫鬟去叫人,自己則回過身來握住了薑憲的手,沉聲道:“沒事!家裏早就把什麽都準備好了。你不用擔心!你先躺一會兒,柳娘子她們馬上就到!”


    薑憲點頭,覺得肚子越來越疼,心裏也有點害怕起來,由孟芳苓和何大舅太太一左一右地扶著上了床。


    很快,柳娘子幾個就跑了進來。


    柳娘子忙道:“快去燒了熱水進來。要用我之前囑咐你的新銅壺燒水。要快!”


    服侍薑憲生產的那一批小丫鬟媳婦子早就在柳娘子的指使下演練過好多遍了。此時並不慌張,有的跟著柳娘子進了屋,有的去燒水,有的拿了之前準備好的帕子進來。


    薑憲睜大了眼睛,道:“還不至於吧?!”


    柳娘子抿著嘴,神情嚴肅,道:“郡主不可大意,還是讓我們看看的好。”


    說話間,聽到消息的情客和百結也趕了過來,對何大舅太太等人道:“舅太太,孟姑姑,金二奶奶,大小姐,先過去東廂房坐吧!若是郡主要生了,怕是要換到產室去。”


    她們在這裏就很不方便了。


    何大舅太太應了一聲,仿佛無聲的鼓勵般捏了捏薑憲的手,這才和孟芳苓等人出去了。


    小丫鬟燒了水進來,柳娘子用熱水淨了手,猶豫了片刻,這才輕輕地摸著薑憲的肚子道:“我摸這裏郡主有沒有什麽感覺?”


    薑憲隻覺得肚子不舒服,具體哪裏不舒服卻是說不出來。


    柳娘子隻好又用力地摸了摸她肚子的其他部位。


    有時候薑憲說沒感覺,有時候又說有點疼。


    王娘子朝著柳娘子直使眼色,兩個醫婆更是立在床邊不聲不響的。


    薑憲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想著女人生產是道鬼門關,要是自己這次一去不返,有些事還是得仔細交待清楚才行。


    她問王娘子:“你要說什麽?”聲音前所未有的冷厲,嚇了王娘子一大跳。


    “沒,沒什麽……”王娘子應著,薑憲一眼瞥過來,目光冰冷如刀刃的反光,讓王娘子心中一顫,原本準備私底下對柳娘子說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我,我覺得應該直接看看開了幾指?這樣按來按去的,未必能看出什麽來,還容易耽擱事……”


    薑憲朝柳娘子望去。


    柳娘子眉眼都沒有動一下,已經抓了薑憲的手在給她把脈。


    薑憲訝然道:“你懂脈象?”


    “多多少少懂一點。”柳娘子道,神色依舊嚴肅,卻在這一刻讓薑憲莫名地覺得很可靠,“不用看開了幾指,三指之前都不可能生,而且郡主是頭胎,沒那麽快!”


    王娘子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柳娘子自從來了之後就處處搶先,有好事,自然是她的功勞,可若是壞了事,第一個倒黴的也是她。


    王娘子隻想平平安安地回家,不想惹這麽多是非。


    柳娘子的行徑她就很看不慣。


    柳娘子卻沒有管這些,繼續給薑憲把脈。


    薑憲也做了一個決定。


    她道:“我生產的時候,你們都聽柳娘子的!”


    柳娘子訝然。


    兩個醫婆的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敢不應。


    柳娘子也很驚訝,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薑憲的身上。


    她沉吟道:“郡主,我覺得您這不是要生的樣子,怕是懷中的胎兒下落,入了盆,讓您感覺到不舒服而已。我覺得應該請常大夫來給您把把脈。”


    薑憲愕然,請了常忍冬過來。


    常忍冬給她把了脈,也覺得還沒有到生的時候。


    可這些也不過是從脈像上看,具體是怎樣的,卻隻能等著薑憲發作才知道。


    李謙沉著臉,還穿著鎧甲就大步走了進來,道:“怎麽樣了?”


    薑憲朝他伸出手去,不好意思地道:“可能是虛驚一場。”


    因為懷孕,她的手也有點腫,白生生的,像暄發的饅頭。


    李謙心裏就不好過,又因為剛從校場裏趕回來,還穿著鎧甲,隻能站著和薑憲說話,道:“沒事,沒事。讓常大夫和兩位娘子在這裏等一會兒。如果是虛驚一場就再好不過了。”


    薑憲這還沒有足月。


    薑憲點頭。


    李謙去換了身衣裳,坐在床頭陪著薑憲說話,又喂她吃了何大舅太太吩咐煮的紅糖雞蛋,薑憲一直都沒有動靜。


    到了晚上,大家都知道薑憲白天時候隻是感覺有點不舒服罷了。


    但李謙還是讓常大夫和柳娘子等了一夜,薑憲再沒有什麽異樣了,這才把人放回去。


    大家因此不僅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更緊張了。


    而且這種緊張的氣氛連薑憲都感覺到了。


    等到她真正生產的時候,卻來得悄無聲息。


    前一刻她還抱著李謙的胳膊睡得又香又甜,後一刻她卻被身下的濕意驚醒了。


    她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從小就不尿床的,怎麽這個時候居然尿了床?


    這都不說,李謙還在她的床上。


    真是太丟人了!


    她正想著怎麽不動聲色地把李謙給支走,叫情客換了被褥再讓李謙回來,李謙突然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地喊了聲“保寧”,摸著身下道:“怎麽是濕的……”


    薑憲都要哭了。


    她的肚子卻猛地痛了起來。


    薑憲呻|吟了一聲。


    李謙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眼睛還沒能完全睜開已喊著“保寧”,道:“你怎麽了?”


    “我,我不知道!”薑憲覺得好疼,“我肚子疼。”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她不敢說自己要生了。


    而且離她的產期還有十來天!


    李謙卻一下子完全清醒了過來,他伸手摸了摸薑憲身|下的被褥,沉聲道:“保寧,你別慌!我這就讓柳娘子過來看看。沒事的,我陪著你!”


    說完,親了親薑憲的麵頰這才下了床。


    薑憲又情不自禁地呻|吟了幾聲,好像這樣,人就能舒服一些似的。


    李謙已帶了柳娘子進來。


    她這些日子就睡在正院的東廂房。


    柳娘子看了薑憲一眼,立刻道:“應該是提前發作了。王爺請回避。情客姑娘,麻煩你們扶郡主去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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