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和謝元希躲在樹下說著悄悄話,李謙心裏卻暗暗著急。


    嘉南郡主不會是不想見他吧?


    如今的萬壽山好比是那龍潭虎穴,她怎麽能呆在這裏?


    怎麽也要把她給送走。


    可她若是不見他,他就是口若燦蓮也沒有辦法啊!


    李謙再次求見薑憲。


    薑憲穩穩當當地坐在船艙中堂擺放著的萬字不斷頭雲母靠背的羅漢床上,靜靜地喝著茶。


    李謙清朗的聲音徐徐地傳了進來,如清晨的陽光,卻又莫名地帶著幾分讓人心安的沉穩內斂。


    薑憲眯了眯眼睛。


    蹲在禦花園古柏樹上那個笑容燦爛,英姿颯爽的李謙漸漸和前世金鑾殿上那個神色沉穩,不動如山,對答如流的李謙的身影漸漸地融合在了一起。


    端起茶盅來輕輕地吹了吹浮在茶盅上的茶葉。


    劉小滿很是擔憂。


    這樣的嘉南郡主,他從來沒有見過。


    目光深邃,如古井無瀾,神色冷漠,如冰雪雕塑。


    好像一瞬間,嘉南郡主就變成了個他不認識的人。


    是因為那個閔州被人救了?還是因為救閔州的是坤寧宮侍衛?


    他動作輕柔沒有一絲聲響地給薑憲重新斟了杯茶,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薑憲看著微微一愣。


    她想起了孟芳苓。


    太皇太後去世後,孟芳苓就留在了她的身邊。


    每次她發脾氣的時候,孟芳苓都會這樣安靜卻又滿心擔憂地望著她。默默地幫她收拾被她砸壞了的東西,默默地把她丟在地上的折子一點點的壓平……


    三年的皇後生涯,早已讓薑憲明白,隻有那些真正關心她的人,才會在乎她的悲苦。


    薑憲的神色漸漸舒緩,她對劉小滿道:“那個李謙,他願意跪著就跪著好了,你不必理他。你直管去叫了萬壽山如今還能管事的人進來,我有話說。”


    劉小滿見她臉上有了笑容,整個人神情都鬆懈下來,笑著應聲而去。


    李謙認識劉小滿。


    見出來的人是他,知道船艙裏坐著的肯定是薑憲了,他心中一喜。


    誰知道劉小滿卻像不認識他似的,帶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內侍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李謙心中一沉。


    岸邊圍觀的人麵麵相覷,看了看跪著的李謙,又看了看神色自若的劉小滿,一個個嘴都緊緊地閉成了蚌殼。


    劉小滿絲毫沒有被人注意的窘然,他步履敏捷地走到閔嘉麵前停下了腳步,神色慈善地問他:“閔曲簿,閔監丞如今昏迷不醒,你看,這萬壽山還有誰能說得上話?我們郡主有話要問。”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閔喜的身上。


    這萬壽山除了閔州就隻閔喜有品階了。如今閔州這個樣子,萬壽山的事自然也就落在了閔喜的身上。


    原本跟在閔喜身邊的兩個內侍見狀就悄悄地朝後退了幾步,好像這樣,就能和閔喜撇清關係,不會被閔喜拖累似的。


    閔喜則被嚇得臉無血色,說話都嗑嗑巴巴起來:“我什麽也不懂……都是監丞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的……”


    劉小滿聽著,麵色漸漸肅然。


    閔喜心裏一陣發慌。


    劉小滿已道:“既然如此,那就請閔公公隨我走一趟吧!”


    “不,我……”閔喜搖頭就想拒絕,劉小滿卻往旁邊一退,他身後的兩個內侍一右一右地上前架了閔喜就往船上拖。


    有人想上前說道,身邊的人卻比他更快地把他拉到了一旁。


    李謙心潮起伏。


    薑憲這是要幹什麽?


    和他撇清關係嗎?


    可有這個必要嗎?


    李謙望著全身無力,靠著兩個內侍才上了船的閔喜,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閔喜進了船艙,卻是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到兩個內侍放了手,他撲通一聲就癱軟在了薑憲麵前。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奴婢不是有意怠慢郡主殿下的……”他眼淚與鼻涕齊飛地給薑憲磕著響頭。


    薑憲皺了皺眉。


    劉月冬立刻上前踢了閔喜兩腳,道:“讓你答話你就好好地答話,你這樣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要是在宮裏,早就拖出去亂棒打死了。快跪好了答話。”


    閔喜戰戰兢兢地跪直了。


    薑憲也懶得理他,徑直道:“我要歇在慶善堂,在那邊用午膳。”


    慶善堂在樂壽堂的東邊,頤樂殿的後麵,和宜芸館遙遙相對,是給聽戲的女眷小憩之地,坐北朝南,布置得大方得體又不失舒適明快。


    薑憲一直都很喜歡那裏。


    她才不去宜芸館、玉瀾堂呢!


    閔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嘉南郡主叫他來就為這件事?


    薑憲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閔喜忙道:“我這就去安排,我這就去安排!”話音未落,想到安排薑憲去玉瀾堂歇息是皇上的意思……他又麵露遲疑。


    薑憲冷笑。


    閔喜忙道:“午膳也安排在慶善堂!”


    得罪了皇上,要找領頭的太監疏通,不過是破財或是降職罷了。


    可是此時得罪了嘉南郡主,閔州就是前車之鑒。


    不死也要脫層皮。


    而且說不定還不如閔州——閔州好歹有個不知道輕重的侍衛相救,他要是被嘉南郡主扔到了湖裏,誰還敢去救他?


    那侍衛現在可還跪在水木自親碼頭上呢!


    好死不如賴活著。


    先把眼前對付過去了再說。


    閔喜想著,腿上就慢慢有力氣。


    劉小滿朝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內侍使了個眼色。


    兩個內侍又架著閔喜出了船艙,推到了岸上,轉身回了船艙。


    薑憲的人沒有了,岸上又開始竊竊私語。


    閔喜像重新跳進了水裏的魚,精神地招呼身邊的人:“快,去把慶善堂收拾出來,嘉南郡主說那邊的風景好,她要到那邊去住,午膳也在那邊吃!”


    大家都很意外,甚至有禮部的官員不滿地和閔喜爭論:“壽誕要連著擺三天,共有六個班子進宮獻藝,每天最少也要唱三折戲。郡主住進了那裏,到時候那些內、外命婦要補妝、小憩怎麽辦?這樣隨意改動行程,是會亂套的!”


    關他什麽事?


    閔喜在心裏嘀咕。


    他不聽嘉南郡主是會死的。


    相比之下,誰輕誰重?


    閔喜恭敬地敷衍了那官員幾句,就由身邊的內侍去了慶善堂幫著薑憲收拾殿堂。


    嘉南郡主這是要立威吧?


    李謙看了場戲,明白過來,他心裏很是酸楚。


    如果不是受了欺負,薑憲怎麽需要拿兩個內宦開刀立威呢?


    可見她平時沒有少受曹太後的氣……


    ※


    親們,今天的更新。


    o(n_n)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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