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飛向自己看來,穀幽蘭微微一怔,說道:“葉飛你替我做決定吧!”


    穀幽蘭此言一出,驚得一旁的章鶴嶺將已經到了嘴裏的茶差點吐了出來。勉強將茶水咽進肚子裏後,他說道:“總鏢頭,又讓這小子幫你做決定呀。”


    “是呐,”葉飛皺了一下眉頭,“畢竟是你的仇人,我沒法幫你做這個決定。總鏢頭,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我就是沒想好,所以才想讓你幫我做決定。”


    “難道你不想替你父親報仇了嗎?”葉飛問道。


    穀幽蘭點頭,然後麵露為難,“雖然我早就想將他千刀萬剮,可得知當初的真相後,我又覺得他有些可憐。葉飛。”


    穀幽蘭向葉飛拋去祈求的目光,“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你就替我做這個決定吧。”


    葉飛不置可否,而是想了想後問章鶴嶺,“章道長,你不是會算命嘛,那你好好算算,這柳長青氣數已盡否?”


    章鶴嶺眯著眼睛對著葉飛怒目而視,葉飛哪裏是要他算命,分明是將此難題拋給他。


    不過,他並沒有推回去,而是掐著手指假裝算了一陣,“此人帝星命格,氣數難盡。”


    “既然還沒盡,要不就留著他性命。反正他活著,也是生不如死。”葉飛看著穀幽蘭道。


    穀幽蘭捏緊了拳頭,一陣後才鬆開了拳頭,衝著葉飛點了點頭。


    葉飛長舒一口氣,說道:“那就這樣決定了。”


    他並不想讓柳長青死,在他看來,柳長青為人並不壞,而且能拋出成見傳授迦葉武功,那是一件極其了不起的事情。


    柳長青心中有一番天地,隻不過這翻天地,被烏雲遮蔽隔開罷了。或許烏雲散去的時候,便能豁然開朗。


    隨後,穀幽蘭陪同秦舒月到街上走去了,葉飛則和章鶴嶺去了附近一家酒館。


    喝了一大碗酒後,葉飛才問章鶴嶺:“道長剛才說柳長青氣數未盡,看來也是想讓他活著。”


    章鶴嶺點頭,語重心長道:“在貧道看來,活著才是最大的苦難。”


    葉飛直搖頭,“真沒想到,道長心裏竟如此悲觀。道長的話,未能苟同,人生不短,苦難不長,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


    章鶴嶺揚起嘴角笑了笑,“年輕就是好。”


    葉飛沒有再說什麽。像他這曾死而複生的人,比任何人都有資格談論生死。在他看來,活著便是最世上最好的事情;一個人若能好好活著,便是這世上最大的本事。


    沉默了一陣後,葉飛往章鶴嶺碗裏倒滿了一碗酒,問道:“不知道長打算何時回武當?”


    章鶴嶺笑了笑,“江南這地方好呀,可惜我來的不是時候,我打算到了三四月煙花盛開的時節再走。這段日子內,就賴著你混吃混喝了。”


    “好呀,”葉飛欣然答應,“正好來年一開春,我打算去趟汴京,還得煩請道長幫忙照看一下月兒還有幽蘭姑娘。”


    章鶴嶺輕哼了一聲,有些惱怒道:“好好活著不好嗎,為何要去汴京!”


    “我答應了神刀閣閣主楊拓,做人要言而有信。”葉飛笑著解釋。


    “此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可還記得?”


    “記得!”


    “那你確定不讓我陪著你去?”章鶴嶺又問。


    “確定,”葉飛又是一笑,“比起我自己,我更擔心月兒。”


    “沈家那傻丫頭呢?你打算帶著她一起去京城?還是有了寵妾就不要正妻了?”


    “他們沈家有人,道長無需操心。”


    “誰?你那丈人沈玉?”


    “三老爺,沈卓!此人的劍一旦出鞘,那才是真正的一鳴驚人。”葉飛道。


    章鶴嶺發出耐人尋味的笑,“臭小子,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能攀上這樣的娘家,你這小子真是賺了。”


    最終,在離開酒館前,就在葉飛拿出酒錢的時候,章鶴嶺突然說了一句:“楊依依那丫頭氣運不錯,要不你也將她娶了?”


    “道長,我要是真這麽做,就等著我家那位大娘子將我休了吧。你可別忘了,我是個入贅的!”


    回到沈行鏢局,穀幽蘭和秦舒月也才回來沒一會。說了幾句後,葉飛便帶著秦舒月返回葉府,章鶴嶺就留在杭州城中,有他在,葉飛便可不必擔心穀幽蘭的安危。


    在回葉府的途中,車廂內,秦舒月挽著葉飛的手臂,腦袋靠著葉飛的肩,眼睛微微閉著,看上去有些疲了。


    “來城裏玩了一天,也該累了吧?”葉飛輕聲問道。


    秦舒月眼睛突然睜大,眸子有些暗淡,“官人,我在想著幽蘭。”


    “她怎麽了?”


    “難道官人沒有察覺到嗎,幽蘭姑娘似乎對你很是信任。”秦舒月問道。


    “他師父將她委托給我,她在這邊又舉目無親,除了信任我還能信任誰?”葉飛反駁。


    秦舒月搖了搖頭,“並非如此,同為女子,我能感覺到,她心裏是有你的。就像當初在花間派,再見到大娘子時,我便瞧得出來,大娘子心裏已經有你了。”


    “難得我們家月兒也有心思細膩的時候。”葉飛打趣說道。


    秦舒月抬起手,輕輕地掐著葉飛的手臂,“官兒再取笑小月,小月就不理官人了!”


    “哪裏取笑你了,”葉飛小聲嘀咕,然後偏頭看著秦舒月迷離的雙眼,“月兒這是吃醋了?”


    “月兒這麽喜歡你,當然會吃醋。”


    葉飛伸出手,捏了一下秦舒月的鼻子,“幽蘭穀娘心裏是否有我,我不知道,也懶得知道;我隻知道,此生能娶到月兒和大娘子,就心滿意足了。”


    秦舒月閉上眼睛,笑了笑,好一陣後又道:“如果官人還想納妾,小月倒不反對,隻不過,官人心裏要一直留有一個位置是小月的。不對,還有我們的孩子。”


    “月兒,我不會納妾了!”葉飛握緊了她的手,想了想後又補充了一句,“應該吧。”


    話音一落,手臂又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夜幕降臨。


    泰山上,大雪停了,主峰的山道上已經堆滿了厚厚的雪。


    大雪中,一個人左手提著一把刀,右手提著一顆腦袋緩緩下山。


    此人,便是柳長青,他手上的這顆腦袋,則是泰山派的掌門溫淩峰,也就是馬南山的父親。


    在他身後,大殿前的廣場上,是遍地的屍體,以及一塊塊被白雪啜飲的血跡。


    泰山派和北玄宮長達三代的恩怨,終於在他手上了結,而他的自我救贖之路,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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