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房間,葉飛發現床已經被沈蕭清用被子隔開。


    好在沈蕭清的床夠大,寬度足夠容下他整個人,不必像在船上那樣彎著身子。


    躺下來後,葉飛偷看沈蕭清對著銅鏡卸下妝容。等到沈蕭清將燈熄滅後,他才閉上眼睛,說了一聲晚安。


    “晚安,相公。”


    過了片刻,葉飛終於下定決心,身子翻過了隔開兩個世界的那一疊被子。


    然而,如他所預想的那般:先是被揍了一頓,然後被趕出了房間。


    房門關上之前,沈蕭清扔出了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也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


    打好地鋪躺下後,葉飛便開始懷念沈蕭清繡床的柔軟和舒適了,喃喃歎道:“果然,人還是得學會知足。”


    天一亮,葉飛便和沈蕭清乘著馬車來到了天工山。


    在駱玄一的墳前,他撒下一壇酒,然後說道:“駱掌門,承蒙你當初看得起在下,將玄一劍送給了我,隻不過在下並不適合、也沒資格當貴派的掌門。如今春桃做了掌門,你盡管放心,以後武當派隻會越來越好。”


    說完,葉飛便和沈蕭清往山上走去。


    比起數月之前,如今的天工山冷清了許多。


    一直到兩人爬上山頂,才遇到兩個人,從兩人的衣著打扮上看,應是附近的山民,並非習武之人。


    葉飛感到欣慰,終於沒人打擾駱玄一了。


    站在山頂,俯視著山間的白雲、大樹、綠草和溪流,葉飛不禁感慨道:“其實我蠻懷念當初帶著秋桑和春桃來爬山的日子。那時候劍聖前輩還是個漁夫,春桃和秋桑還都是小丫鬟,而我也隻是個遭人唾棄的上門女婿。”


    “那既然如此,相公為何還要把秋桑和春桃送走,大可讓她們一直跟在你身邊呀。”


    “那隻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別人我不敢說,可秋桑和春桃這兩個小丫頭,我倒是可以確定她們會想留在你身邊。”


    “也就是如此,所以我更不能讓她們留在我身邊,我得為她們做最好的打算。”


    沈蕭清看向葉飛,淡淡地笑了笑。往往就是像葉飛這般對任何事都不在乎的人,反倒才是最重情重義之人。


    她低下頭,偷偷挽住了葉飛的手,像個賊一樣。


    回到沈府,葉飛親自下廚,燒了三個小菜。


    沈蕭清到杜鵑園那裏偷了一壺好酒,夫妻二人就在亭子裏小酌了幾杯。


    對於沈蕭清而言,這種簡單逍遙的小日子,她是真心喜歡的。無需錦衣玉食,也無需有人伺候,隻要能夫唱婦隨、休戚與共就好。


    吃飽喝足之後,有些不勝酒力的沈蕭清便上樓歇息去了。


    暫時還沒安排丫鬟,葉飛還得親自收拾一番,將盤子和碗都端回到夥房去。


    “沈蕭清,你這一輩子是成不了賢妻良母了!”走出桃園時他憤憤不平地抱怨了一句。


    等到他回來在亭子裏坐了一會後,沈蕭華來了。


    “姐夫,你待會沒事吧?”沈蕭華問道。


    “沒事呀。”


    “聽說萬花樓裏來了一個新花魁,風姿綽約,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好哇!”葉飛答應,很是興奮。


    然而,當他才走出亭子,樓上房間的窗戶突然打開,沈蕭清的腦袋伸了出來。


    “娘子,你不是睡了嘛?”葉飛迷眼笑道。


    “華哥兒,以後再敢喊你姐夫去喝花酒,我就讓三叔打斷你的腿!”


    沈蕭清隻一句話,便把沈蕭華給嚇跑了。


    葉飛苦澀地撓了撓頭,感覺這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沈蕭清,不讓我去喝花酒可以,那你得陪我喝。”


    於是,他端著一壇酒和兩個酒杯到樓上去了。


    到了房間,沈蕭清已經躺在了床上,泛紅的臉上透著一絲醉意。


    葉飛坐到了床邊,往杯子裏倒了半杯酒,放到沈蕭清嘴邊,“娘子,再來一口。”


    沈蕭清用手掐著他,嬌嗔道:“相公,我真的喝不了了。還有,你以後能不能別去喝花酒了。”


    “好吧!”葉飛答應,然後喝下那杯酒。


    沒多時,沈蕭清似乎已經睡著了。見她滿臉緋紅,嬌豔動人,葉飛將酒和酒杯放到一邊,用手指在她光滑細嫩的臉上輕輕地撥弄兩下,隨後緩緩俯身,偷偷在她臉上親了一道。


    突然間,沈蕭清睜開眼來,驀然間眼中有無數淩厲的鋒芒射出。


    她一把推開葉飛,旋即下床出了房間,回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劍。


    葉飛駭然,立馬跑到床邊,打開窗戶縱身一躍跳到了院子裏麵。


    沈蕭清跳窗追了出去,然而左腳不慎勾到了窗台,於是頭朝下摔向地麵。


    最終,是葉飛用雙臂接住了她。


    “怎麽如此不小心?”葉飛道,一邊將沈蕭清放下。


    “你還有臉問,還不是因為你,你!”沈蕭清沒好意思說出口。


    “喝花酒時難免少不了親親抱抱,在家裏喝也一樣。”


    沈蕭清本來都不生氣了,可聽葉飛這麽說,一怒之下拿起劍敲了一下葉飛的腦袋。


    “小心點啊,刀劍無眼。”


    “打死你才好!”


    因為這麽一鬧,本來有些微熏的沈蕭清頓時沒了醉意,她拽著葉飛,強迫葉飛和她一起到書房畫扇。


    葉飛雖沒點讀書人的樣子,但字倒是寫得不錯,都說字如其人,葉飛的字潦草狂放,與他的性格還真有幾分相似。


    沈蕭清在扇子正麵臨摹了一張比翼雙飛圖,葉飛則應她的要求,在另一麵寫了一句比翼雙飛的詩句。


    等到紙上的墨汁曬幹了以後,沈蕭清才將紙一點點糊在了扇架之上。


    沈蕭清又到抽屜裏翻出了一塊玉和一小塊布,先是用剪子將布剪成流蘇,再用紅線將玉和流水穿在一起當作扇穗。


    葉飛一直趴在桌上靜靜看著,隻覺得十分有趣。


    沈蕭清從不做家務、也不做女工,倒是對諸如畫傘和畫扇之類的頗有研究,也有心靈手巧的一麵。


    等到扇子完工之後,沈蕭清笑了笑,然後遞給葉飛,“相公,之前你有送過我一把傘,我早有打算親自做一把扇子送給你作為回禮,不過後來你惹我生氣了,所以我就沒做了。”


    接過扇子後,葉飛問道:“我如何惹你生氣了?”


    “我送給你的那塊玉,你居然沒收!”沈蕭清氣鼓鼓地說道。


    “在我們杭州,送玉可是代表愛慕之意。”


    “在紹興也是呀,相公就是個笨蛋。”


    “原來如此呀,”葉飛笑了笑,“那你把那塊玉還給我吧。”


    “不要!”


    “不稀罕!”


    “打死你!”沈蕭清抬起手打了一下葉飛,“相公就不能多哄我兩句。”


    “娘子,你變了,你將來可是要接管沈家的大娘子呐,哪能跟個小姑娘一樣還要人來哄。”


    沈蕭清不悅地瞥了葉飛一眼。


    “不過,相公,答應我,無論將來如何,你都會將那塊玉留在身邊。”沈蕭清突然變得很認真。


    “娘子,對不起!不過我答應你,那塊玉我會一直留著的。”葉飛回應。


    隨後,沈蕭清到房間裏找出那塊玉,再次親手為葉飛係在腰間。


    在她係好的瞬間,葉飛張開雙臂把她抱入懷中。


    “相公,你就是個混賬!”


    “嗬,娘子說的沒錯。”葉飛笑道,心裏卻很慚愧。


    就在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的汴京,昭武院門前,公布了最新一期的青武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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