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施珠就這樣被毀了不成?!”二太太喃喃地道,心裏五味俱陳,不知道可惜多一點還是同情更多一些。


    常妍久久沒有說話,想到鎮國公一巴掌朝陳珞扇過去的時陳珞抓住了鎮國公手時那平靜中帶著幾分淡漠的表情。


    “鎮國公還打了陳珞。”她不由茫然地道,“陳珞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跪在了皇上麵前,求皇上做主,說若是查出這件事是他所為,他願意自貶為庶民,永世不踏足京城一步;若是查出這件事非他所為,他要和鎮國公斷親,從此以後,他不再是陳家的子嗣。”


    “啊!”二太太張大了嘴巴,覺得自己的嘴閉不上了。


    常妍卻像魔饜了似的,看也沒看母親一眼,雙目無神的自顧自地道:“皇上原本就氣惱陳珞自作主張,壞了宮裏的規矩,陳珞此話一出,皇上也伸手給了陳珞一巴掌。可這巴掌沒落在陳珞的臉上,卻落在了長公主的身上。長公主當時就抓著皇上的手哭了起來。


    “說什麽她和皇上一母同胞也就罷了,她的兒子卻不能受這樣的委屈。求皇上無論如何也要給陳珞一個交待。


    “皇上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淑妃娘娘也在外麵哭,說像施珠這樣,吃著碗裏還要看著鍋裏的,在他們老家,早就沉了塘。皇上不可放過施珠。


    “三皇子和五皇子去拉淑妃娘娘,拉都拉不起來。


    “後來還是慶雲侯請了皇後娘娘過來,關了六宮的大門,讓宮中的姑姑們安置我們,帶著施珠去了坤寧宮。


    “長公主則由陳珞陪著,去了慈寧宮江太妃那裏。


    “我原來想去找陸玲的,誰知道陸玲也去了江太妃那裏,襄陽侯府的都沒有進宮,我誰也不認識,在不知道是什麽殿的廡房裏窩了一個晚上,快中午才有人端了碗白粥兩個菜包子過來。


    “我還尋思著今天一時半會回不來了,不曾想皇後娘娘卻宣了我去,讓我陪著施珠回永城侯府,還說,這件事自有皇上定論,讓我們不要亂說話。施珠受的委屈她知道,不會讓施珠就這樣白白被人欺負的。”


    二太太聽得心裏怦怦亂跳,麵如金紙地跳了起來,道:“施珠呢?當時施珠是個什麽樣子?她都說了些什麽?”


    常妍在宮裏的時候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滅口,出了宮,頓生死裏逃生之感,隻盼著快點見到母親,快點見到大伯父永城侯,扶著施珠就高一腳低一腳地出了宮,哪裏注意到施珠是什麽樣子。


    不過,施珠要是有異樣,她肯定不會沒有注意到的。


    她使勁地回憶著,沉吟道:“當時她哭得挺傷心的,一直說陳瓔欺負她,陳珞陷害她。後來皇上來了,她就沒敢說話了,但好像往皇上身邊湊了湊,皇上當時殺氣騰騰的,她還沒有湊上前,皇上就走到了陳珞的麵前,揚手就要打陳珞,被長公主擋著之後,她一直在哭。


    “中午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她眼睛都是腫的,可神色挺平靜的,也沒有和我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不好!”二太太想也沒想,跳起來就往外跑,“阿妍,你好生生在家裏呆著,哪裏也不要去。施珠十之八、九是上了當,她要是死在我們家了,我們家可就完了。”


    常妍不明白。


    等她追出去,二太太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想了想,也沒個商量的人,咬了咬牙,幹脆追著二太太出了門。


    二太太直闖玉春堂。


    施嬤嬤卻把她攔在了屋簷下,語氣雖然恭敬但不如從前那樣的殷勤,客氣地笑道:“二太太,如今家裏正亂著呢,太夫人哪有空見您?三小姐也受了驚嚇,您向來是慈母胸懷,對幾個孩子都如珠似寶的,這個當頭,您還是好生照顧三小姐為重。這邊若是有什麽事,我肯定會第一個告訴您的。”


    二太太素來知道太夫人不是個能當事的,她推開施嬤嬤就往裏走,嘴裏還道:“侯夫人呢?她在哪裏?出大事了?”


    施嬤嬤眼皮子直跳,想著常妍也是進宮的人之一,不敢在這個時候輕怠二太太,沉默了片刻就跟在了二太太的身後,道:“施小姐精神不濟,歇下來了。太夫人和侯夫人正守著施小姐!”


    還好!還好!施珠歇在了太夫人這裏。


    二太太心中一鬆,腳下卻半步沒慢,徑直進了太夫人屋裏。


    太夫人聽到動靜就知道是二太太來了,她正不待見二太太,見二太太進來沉下了臉,低聲喝道:“也是一把年紀要做祖母的人了,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


    二太太沒心思和太夫人計較這些,上前就草草地給太夫人和侯夫人行了個禮,壓低了聲音急急地道:“剛剛常珂跟我說,施珠出宮之前,並不知道有懿旨這件事,皇後娘娘還安撫她說會幫她討個公道的。”


    太夫人還懵懵懂懂的,侯夫人卻明白過來。


    她暗暗喊了一聲“糟糕”,拔腿就朝侯夫人內室去。


    見單嬤嬤守在施珠的身邊,拉著施珠的手正無聲地落著淚,心中微安。


    如果皇後娘娘所謂的幫施珠討個公道,是給施珠賜婚,把施珠許配給了陳瓔,以施珠的性子,肯定不會就這樣善罷幹休的。可如果施珠隻是鬧還好說,怕就怕她一時想不開,吊死在了永城侯府,他們可怎麽對宮裏,對施家,甚至是對鎮國公府交待。


    那這件事的過錯就全都成了他們永城侯府的。


    侯夫人不敢罵皇家,隻好把施珠罵了個狗血淋頭。


    誰都知道施珠這是被人陷害了,可她施珠平日裏不是趾高氣昂,誰都瞧不起嗎?瞧不起人,那也是要有本事的。就這點伎倆,進個宮都能被人算計了,她憑什麽這個那個的都瞧不起?還不如常珂了。


    不聲不響的,就嫁了個好人家,還把常妍的臉丟在地上踩了又踩。


    和薄六小姐之流就更不能比了。


    就薄家這樣的家底和顯赫,人家那也是麵子上和善,骨子裏清高,也有兩、三個知交好友互相幫襯。


    她倒好,除了個富陽公主誰都不放在眼裏。


    現在出事了,富陽公主在哪裏呢?


    出來踩她一腳的,還是富陽公主的胞兄五皇子呢?


    說不定,人家的胞兄就是這次的主使者呢?


    這念頭一閃而過,侯夫人自己都驚呆了。


    施珠想要嫁進宮裏去,嫁給誰?大皇子成了親,二皇子的舅家是慶雲侯府,根本瞧不上施家。四皇子不用說了,向來對施珠敬而遠之,施珠也頗為嫌棄四皇子沒有母族扶持,至於六皇子,又肥又癡,施珠就更不放在眼裏了。七皇子和她年紀相當,可皇帝上顯然對七皇子寵愛有加,就是譚家年紀相當、才貌雙全、溫柔嫻淑的四小姐都覺得配不上七皇子,能被施珠有所圖的,隻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況且三皇子還一直以來都是儲君的有力的人選,施珠又和富陽公主交好,對淑妃娘娘多有奉承……


    但這婚事,可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


    要是淑妃娘娘壓根就沒瞧上施珠呢?


    施珠可是在宮裏出的事。


    這些事在侯夫人心頭上轉了又轉,到底不好說個清楚明白,隻能叮囑潘嬤嬤:“你這些日子什麽也別做,就盯著施小姐,直到她順順利利地上了花轎。”


    至於上了花轎之後會怎樣,那就不是他們永城侯府的事了。


    這件事這麽大,怕是她一個人都擔當不起,還得跟侯爺說一聲才是。


    侯夫人留了二太太和太夫人說話,自己去了前院找永城侯。


    *


    王晞這邊,早被一係列事弄得眼花瞭亂,目不暇接了。


    到了晚上她才有空和潘小姐、常珂說悄悄話:“施珠不會真的想不開吧?照我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能改變命運。這不是離出嫁還有快半年嗎?實在不甘心,就爭一爭好了,不至於死吧?”


    常珂是最不待見施珠的,特別是她當初邀她進宮的理由,讓她想想就覺得膈應,因而說起話來也半點不客氣,道:“就怕她想一哭二鬧三上吊,演戲演過頭了。”


    王晞和潘小姐汗顏。


    潘小姐道:“我姑母也怕出事,如今家裏上上下下的人都盯著施小姐呢!”


    她和施珠的矛盾最少,出了這樣的事,她心裏一軟,也沒了從前的針鋒相對,反而歎息道:“也不知道施家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辦?”


    培養一個能進宮的女孩子會花費家族大量的精力、人力和物力,施珠這樣,等於是廢了。


    但對陳珞卻是有利的。


    王晞暗中琢磨。


    陳瓔明顯地走了一步臭棋,對於陳瓔的能力眾人已是有目共睹了,就算他以後能繼承鎮國公府,在別人眼裏,他的才幹也是頗為平庸的。


    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鎮國公府在五軍都督府的都督之職?


    她還有點擔心陳珞。


    皇上那一巴掌,肯定是下意識的。


    也就是說,皇上是不願意見到這個結果的。


    那在皇上的心裏,施珠嫁給誰比較合適呢?就算這件事不是陳珞做的,在皇上心裏,那也與陳珞有關係,陳珞等同是惹怒了皇上,不知道皇上會怎麽懲罰他?


    王晞覺得陳珞像地裏沒有打霜的小白菜,有點苦。


    真是娘不疼舅舅不愛的。


    但願這次長公主對陳珞的維護,能讓陳珞心裏好受一些。


    王晞心中悵然。


    也不知道陳珞此時在哪裏?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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