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最後一張元磁陰雷的符篆,孟同塵不禁大大伸了個懶腰。這些符篆以簡單提煉,並切割好的元磁陰鐵薄片做底材,以混入了孟同塵自身鮮血的上品朱砂為靈應,篆刻元磁陰雷法術銘文於其上,隻要以自身真氣或靈覺激活,便能施展出一記威力不弱的元磁陰雷。


    孟同塵一口氣做了二十多枚。


    出了處在山腹中的靜室,遠遠恰好看到夕陽西沉,竟是不知不覺又忙了一天。算算時間輕塵應當自己開夥做飯了。雖然納真修士已經完全可以餐風飲露,辟穀食氣,但是孟同塵一時還忘不下多年的習慣。隻要不在閉關或外出,還是要到小丫頭那裏蹭頓飯的。


    方一到前院,靈覺之中卻感覺輕塵的屋裏似乎另有人在,其中一個聲音開口說話,聲音有些沙啞粗糲,大約在三十歲上下。


    若來人不是拜訪洞府主人,而隻是來找府中童子或下人的,確實可以不必通報主人準許,輕塵是可以從內打開側門的禁製的。當然來人在府中行動也受限嚴重,會被相應禁製嚴格限製在前院範圍。


    而且無需主人準許,並不意味著禁製不會自主反饋給主人。雖然方才沉迷製作符篆而忽略了,但是稍一回想便記起來了,應當是她的叔叔嬸嬸來了。


    輕塵家幾代人都是陰冥殿中的仆役、童子之流。他們是整個陰冥殿體係中的最底層,雖然生活比起外麵掙紮求生的貴賤凡俗要好,但卻是生死都操之人手,主人一念之間便可定他們的生死。


    不,在陰冥殿這種地方,求死有時都是個奢侈事。


    孟同塵本沒心思去聽別人家的牆角,不過他五感敏銳,大半字眼自覺不自覺的就落在耳中。於是不由得稍一駐足,接著便走到輕塵門前,輕咳了一聲。


    屋裏說話聲立刻就停了,接著是一陣慌亂響聲。


    輕塵迅速來打開了門,她的叔叔嬸嬸卻是已經跪在了一邊叩頭行禮。


    對於仆役下人又分幾等,見到修士又該怎樣行禮這種事。孟同塵是沒有半點興趣去了解,不過從方才所聽到的言語中,孟同塵倒是不介意讓他們再跪一會。


    沒那個心思拐彎抹角,孟同塵直接開口道:“怎麽,你們想去請什麽羽化仙?還打算拉上輕塵一起?”


    沒錯,方才這兩人與輕塵商量的便是,要買一尊,不對叫請一尊名為羽化仙的神像,供奉在家中。聽說這羽化仙的神像頗為靈驗,雜役之中已有人誠心禮拜結果得傳神通,成就了煉體圓滿的境界,由下等仆役一躍升為了管事。


    輕塵的叔叔嬸嬸積蓄不足,請不來神像,於是便找到了輕塵這裏借錢,順便也想讓輕塵一起拜信這羽化仙。


    擱在前世,這就是貨真價實的騙人把戲。孟同塵暗暗罵了一句,煉體圓滿還算什麽高深境界麽,下院裏每九年能拿出四千個,納真修士舍得些丹藥輕易就能堆出來,要是不怕傷了根本日後再難寸進,花費還能減半。從剛才聽來的話裏,請一尊神像的花費可不算低,有這一個做樣本,收回來的財物隻怕能賺個百倍千倍。


    輕塵的叔叔嬸嬸跪在那裏不敢多言,孟同塵也沒那個興趣糾正他們。隨意揮揮手,兩人頓時如蒙大赦,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等他們走遠,孟同塵才轉過頭來看向輕塵。


    “老爺......”孟同塵平日裏一向隨和,漸漸的輕塵也就沒那麽拘束。今日卻是難得一見孟同塵不怒自威的樣子,小丫頭也有些害怕。


    “輕塵你說過,打算攢錢買修道的功法來著吧?”與孟同塵他們這些入選下院的弟子相比,輕塵的天賦要差上一截,入不得陰冥殿的法眼。但是雜役之中勤修不輟,最後終於踏上修煉之途的也不算少。


    “老爺,可是,可是......”說著輕塵眼中就有淚光閃爍。


    孟同塵歎了一口氣。輕塵的叔叔嬸嬸的事,孟同塵偶爾聽她說起過。這兩人年少時在雜役中也算天賦出眾的,但卻因此被某個擅長煉丹的弟子挑中,選做試藥童子,最終毀了根基,三十歲的人,體力甚至隻是勉強勝過不過十二歲的輕塵,至於壽元折損等等,更是不必言說了。


    “接著。”一塊玉牌丟在輕塵懷裏,“明日我要出門一趟,時日長短不定,若是下月初還沒回來,你就去外務殿幫我領回下個月的配給。順便幫我去兌換一本功法,就說我要做參考之用,選木火之屬的。”


    陰冥殿收藏有不少充實弟子視野用的功法,這些功法沒有嚴格的不禁外傳的要求。不少家族弟子都會兌換來送回家族,自然拿來給童子修行以做對照參考也不是不行。


    輕塵拿著玉牌,愣了一愣,接著猛然醒悟,連忙便要跪下:“多謝老爺。”


    孟同塵隨手一托,她就跪不下去了。在她叔叔嬸嬸麵前耍威風是為了斷了他們以後再上門求人的心思,真讓小丫頭跪自己,孟同塵自認為作為穿越者基本的底線還是沒丟的。


    “孟兄似乎有心事?”見到準備好要出發的孟同塵,錢安第一句話先是問了這個。


    “沒什麽,些許小事罷了。”或許是昨天見的一幕在前世分外眼熟,晚上孟同塵一閉眼就不禁回想起前塵種種,打坐觀想了半夜才好不容易壓製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既來之,則安之......”他反反複複念了幾十遍,終於算是壓下了心底的浮渣。也正如此,他現在分外想盡快投入到獵殺妖獸的任務中去。


    錢安看著孟同塵這樣,略微糾結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什麽,他當先架起了遁光,向著遠處的鬼門峰飛過去。


    鬼門峰是陰冥殿的山門所在,錢安要獵殺的那頭地火瘟獸在宗門之外——不是鬼哭山這種交界地帶,而是貨真價實的宗門山門之外,屬於附庸小宗門小家族們的地盤上。


    孟同塵還是第一次出山門,離開了鬼門峰迎客關,天地靈氣的濃度立即便降了一個層次,甚至屬性都有輕微變動。孟同塵略微一愣,不由得暗自感歎道陰冥殿還真是大手筆。


    下了鬼門峰不過三十裏,便有一處頗為恢弘的大殿。“這是逍遙閣。”錢安給第一次出山門的孟同塵解釋道,“這家主經營著不少獸車獸船,在附近幾座城鎮都有分號。咱們要去的地方不算近,坐獸車去要快不少。”


    孟同塵大概能想象出這是怎樣一門生意,不過畢竟是第一次出門,還是等在一邊,看著錢安走到櫃上,雇好了獸車。


    說是獸車,其實幾乎已經是一間帶輪子的大屋。其由兩頭青色巨蜥拉車,這兩頭巨蜥都是一階凶獸頂峰,奔跑起來速度雖然遠不及孟同塵架起遁光,但是耐力則遠遠勝過。


    獸車跑起來很是平穩,比起前世坐汽車也隻是稍遜。孟同塵初次坐獸車出行的好奇很快就過去,認真聽著錢安詳細介紹那地火瘟獸的情況。


    “這地火瘟獸出現在我家的赤紋鐵礦場裏,傷了不少人。父親和幾位叔伯聯手下礦探過一次,雖然傷了這畜生,但也有位叔叔被火毒所傷。雖然沒有危及性命,但一時卻也無計可施。正好我見過孟兄生死真氣的威能,所以請孟兄一起來對付這畜生。”


    赤紋鐵礦算不上什麽貴重的材料,但是於錢家這種最高修為也不過納真六層的小家族來說卻幾乎是命脈所在。本家幾位修士難以取勝,他們隻好求助於拜入了陰冥殿的子弟,正好錢安又在善功委托榜上見了相應委托,於是便將這個任務攬了下來。


    按照錢安的設想,孟同塵隻要負責應對火毒便好。錢家此時至少還有三名老牌納真修士可以動用,還不需要孟同塵和自己這樣剛剛突破納真境界兩個月的新手下場。


    隻要有善功和靈石賺,孟同塵自然不在乎能不能出手,或者說不用出手他反而樂的自在。


    獸車行了一天一夜,方才趕到了錢家所在的熔火鎮。熔火鎮上大約兩千戶人家,幾乎都是依附錢家過活,大部分是礦上的礦戶,小部分則是錢家的管事、仆役、商隊掌櫃等等。而錢家的府邸就在小鎮中央,規模幾乎占據了鎮子的一半。孟同塵與錢安所乘坐的獸車長驅直入,進了錢府大門也未作停留。


    進了大門後又連過兩道門才停下。孟同塵下了獸車抬頭看去,朱紅大門上掛著一幅墨金牌匾,匾上有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錢府


    經錢安介紹方知,這府中之府是錢家嫡脈,也就是錢家納真修士及其近親的居所。錢家雖大,但這內府之中,人口不過四十。


    此時內府中門大開,一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的錦袍男子立在門口,身周環繞這不少一看就身手不弱的青衣仆役。


    “哈哈哈哈,這不是咱們錢家的麒麟兒回來了麽。”錦袍男子笑著緩步相迎。


    “拜見五叔,侄兒有禮了。”錢安連忙前行幾步拱手行禮,接著回頭介紹道,“這位是孟同塵孟師兄,孟師兄神通玄妙,最是克製火毒。”


    “孟賢侄,久仰久仰。”錦袍男子正要再客套兩句,忽地遠處響起了一陣車輪聲。孟同塵注意到,這位五叔的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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