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生聽到蕭颯那句不合時宜的話,唯唯喏喏地出了門。


    晚上又來沈家蹭飯吃,第二天中午還來……這樣六七天,沈穆清的奶回去了,人的精神也好了些,不由對他的到來有些奇怪了——郭先生本質上還有讀書人的脾氣,什麽踏春賞雪來吃飯視為雅事,這樣無緣無故地一來再來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說給蕭颯聽,蕭颯抬頭“嗯”了一聲:“他想來就來吧!家裏也不少他這口糧食。”


    新任的縣令李新讓蕭颯代寫一份關於滬定防務的陳條。


    “他不是帶了兩個師爺來嗎?”沈穆清見蕭颯這兩天一直在琢磨這事,吃不好睡不好的,不禁嗔怪,“那些師爺幹什麽去了?”


    “一個是做刑名的,一個是做錢穀的。”蕭颯繼續低頭寫著,“沒有懂防務的。父母官能用心,也是百姓之福。我們也可少操些心。”


    沈穆清走過去給他磨墨:“你也早點睡吧,都瘦了!”說著,摸了他的臉。


    蕭颯寫不下去了,抱了沈穆清在膝上:“別去錦州了,我讓龐德寶把悅影接回來!”


    熱氣撲在沈穆清的脖子上,讓她顫栗起來:“我想孩子了!”


    蕭颯在沈穆清的耳邊低喃:“可我想你了!”


    ******


    最終沈穆清還是沒有去成錦州。


    到不是她舍不得與蕭颯的這片刻分離,而是明霞和凝碧回來了——兩人帶了時靜姝的信來,英紛婉言拒絕了與區家的親事。


    沈穆清想到她常嚷著要“自梳”的事……隻怕是一時還想不過來。


    既然英紛跟自己說實話,她也就不勉強她,暫時把這件事放了下來,問了明霞家裏的情況。


    “……時姑娘成親,時家雖然送了賀禮來,但隻來了一個叔伯的兄弟送嫁。不過任公子來了很多朋友,婚事還算辦得熱鬧。”


    沈穆清不禁有幾分傷感。又問了沈箴的身體狀況。


    “天天走步,人很精神,偶爾去閔先生、袁大人那裏串門。興致好了,還會指導舍哥寫字——如今舍哥在國子監讀書呢!”


    “那你們回去可有人議論過我弟媳閔氏?”


    “陳姨娘說未來的奶奶是個溫柔敦厚的人。”明霞笑起來,“時姑娘也說未來的奶奶清目清秀,以後一個是個大美人。”


    大美人……又想到大舍那謹小慎微的樣子……也不知道兩人能不能合拍。


    但婚姻的事很難說,也許外人看著不合適,兩人卻正是投緣。


    念頭閃過,沈穆清笑了笑,遣了明霞退下,跟凝碧說了與房家的婚事。


    這件事時靜姝已告訴了凝碧,凝碧早已想好了答案,紅著臉低了頭:“就怕房家嫌棄我。”


    沈穆聽了暗暗點頭,又叫了明霞來。


    聽說是嫁給銀良,明霞臉色緋紅,低聲地應了一句“全憑奶奶做主”。


    沈穆清看著這事有戲,讓蕭颯去問銀良。


    可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的道理,銀良也隻是紅著臉應了一句“全憑爺做主”。


    銀良是家生子,娘、老子還在臨城的田莊裏管事,蕭颯少不得把這件事稟了老太爺。


    大太太知道凝碧和房添福的日子定下來了,帶著悅影回來。


    蕭颯親自去城門接悅影和大太太,悅影一看見父親,就立刻撲到他懷裏哭了起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大太太撫著頭:“哭得我沒安寧的時候。”神色間果有幾分倦意,“還好有常惠幫我哄著她,要不然,我就給她請個奶娘了。”


    站在轎旁的常惠嘿嘿笑:“大姑娘是個坐不住的人。”


    蕭颯望著女兒扁著的嘴,心痛得不得了:“穆清還在家裏等著。我們快回去吧!”


    大太太伸出手去,準備把悅影抱上轎,悅影卻緊緊地摟著蕭颯的脖子不放。


    “我抱她回城吧!”蕭颯舍不得放開女兒軟軟的小身子,“她也很長時間沒見我了。”


    大太太也心痛悅影,想了想,讓人給悅影披了件鬥蓬,由著蕭颯抱她回了蕭家。


    一路上,有認識蕭颯的人和他打招呼,望著他懷裏的孩子,不時有人露出揶揄笑容。


    回到家,沈穆清早在門口等,悅影看見母親,又撲到了母親的懷裏大哭起來。


    沈穆清抱著孩子屈膝給大太太行了禮:“讓您操勞了。”


    大太太忙扶起她:“說什麽呢?她可是我親孫女。”


    這是大太太第一次在沈穆清麵前說起這種血緣關係。


    沈穆清嘴角微翹。


    大太太是真心實意地對自己,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一家人進了屋。


    沈穆清把凝碧和房添福的事細細地說給大太太聽。


    知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大太太笑道:“我也賞一百兩銀子給她添箱吧!”玉簪聽了就從荷包裏拿了一百兩銀票出來。


    沈穆清忙代凝碧謝過,讓喜鵲去給凝碧,凝碧接了銀票,匆匆過來給大太太謝恩。


    大太太笑著拉了她的手:“你在奶奶身邊服侍的好,我們自然不會虧了你。”說著,眼神淩厲地把屋裏的人掃了一遍,“你們以後好好服侍主子,一樣有賞。”


    屋裏的人都屈膝行禮,恭聲應“是”。


    沈穆清看著不由汗顏。


    自己要學的地方多著呢……


    ******


    進入臘月,蕭家熱鬧起來。


    嫁凝碧,回門,請姑爺,銀良和明霞小定,京都、臨城還有清源、福建的落梅都斷斷續續送了年禮節,沈穆清又安排給鄭夫人、房夫人等人的年禮節……忙得團團轉,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臘月二十三。


    祭了灶王爺,就過小年。沈穆清讓蕭颯把郭先生接到家裏來:“……反正是一個人。”


    郭先生聽了喜滋滋地來了,不時拿眼睛瞅月桂。


    沈穆清看了直皺眉,想找個機會點撥點撥這郭先生,李媽媽卻先來了:“聽說郭先生父母雙亡,一個人……雖然年紀大了些,可年紀大的會疼人,您看和我們家月桂相不相配。”


    “我原也有這意思。”沈穆清歎了一口氣,“隻是郭先生不願意入贅。我們還是在蕭家的小廝裏找一個吧!”


    李媽媽聽了不免失望。


    過了初四,大太太提議去錦州過元宵節:“……花燈又多又好,我們悅影也有個玩的地方。”


    悅影現在可以滿地跑了,卻還隻會模模糊糊地喊“爹”、“娘”。


    聽到大太太說她,她立刻跑到大太太身邊,笑著搖大太太的衣袖。


    “你看,我們悅影也想去。”大太太見悅影親近她,高興地抱起孫女親了一口。


    “我去跟鄭大人說一聲,陪你們一起去。”蕭颯笑道,“難得今年清清靜靜的。”


    不知道元蒙人是不是去年被打怕了,今年雖然冬天冷,雪大,卻連影子也沒有見到。


    兩人成親這麽長時間,還從來沒有一起過過元宵節。


    沈穆清也有些心動:“如果鄭大人準了,我們全家都去錦州看燈會吧!”


    鄭大人聽說蕭颯要去錦州看燈會,不僅準了,還派了幾個小兵護送他們去錦州。


    這大年節的,怎麽能讓人空跑。


    大太太又拿了銀子出來打賞那幾個小兵,留了李媽媽月桂等人在家裏看家,其他人浩浩蕩蕩地啟程去了錦州。


    鄭三奶奶得了信,一早在城門口等,等到了鄭家,蕭颯和沈穆清領著悅影給鄭家的幾位長輩拜年,悅影得了好幾個大大的封紅。晚上,鄭三爺又安排了豐盛的酒席款待他們。


    大家的情緒都有些激動——這也算得上出來旅遊了。


    誰知道蕭颯剛坐下,就有岩州衛的人找來:“……蕭爺,不好了,元蒙攻了天全縣。”


    蕭颯立刻站了起來:“我跟你去看看!”


    “等等!”沈穆清喊住丈夫,但看見他眼底的毅然,又覺得自己在拖他的後腿,話到嘴邊又變了,“你披件毛氅再走也不遲。”說著,又吩囑明霞給蕭颯準備些幹糧。


    蕭颯拉了沈穆清的手:“穆清,明年我一定陪你去逛燈會。”聲音裏滿是歉意。


    “知道了!”沈穆清聲音輕快,全是包容,“你要注意安全。”


    蕭颯點頭,任妻子給他披了毛氅,親了親悅影,轉身大步離開。


    沒有了蕭颯在身邊,再好的燈會也會黯然失色。


    沈穆清興致大減,結果第二天一早起來就開始大吐特吐起來。


    大太太聞訊而來:“請了羅大夫沒有?”


    沈穆清紅著臉擺了擺手:“過幾天再請他看看也不遲。”


    大太太先是一怔,隨後喜上眉梢:“是不是有了?”


    “還不能確定……今天早上才有點反應。”


    “一定是了!”大太太喜不自禁,“我要去廟裏給菩薩燒柱香才是。”說著,又歎道,“颯兒要是晚走一天該多好。”


    沈穆清安慰大太太:“他回來了知道這消息也會高興的!”


    “等他回來,”大太太對蕭颯去天全縣頗有微詞,“隻怕孩子都能喊爹了!”


    “哪能。”沈穆清掩嘴而笑,“他不過是去看看。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話還真讓她給說中了。


    過了元宵節,大太太一邊派人去天全縣給蕭颯送信,一邊留了沈穆清在錦州安胎:“……過了頭三個月再走也不遲。”


    這胎懷得奇怪,除了頭兩天晨吐外,接下來就什麽反應也沒有了。如果不是羅大夫診了脈,沈穆清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了,她自然同意大太太留在鄭家安胎的決定。


    可沒幾天,蕭颯就回來了。


    沈穆清大吃一驚:“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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