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將軍,”梁季敏拱手行禮,“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將軍,真是三生有幸。”


    “梁大人客氣了!”戴將軍回禮,“剛才是我沒有注意,還望梁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說著,又望向林稟成,“我身邊的這位常師傅,是武技高手,出手一向有分寸。林大人,你沒什麽事吧!”


    林稟成想到戴貴那個“羅刹將軍”外號的由來,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頓時酒醒了七、八分。他顛顛地跑過來給戴貴行禮:“下官喝多了,請戴將軍看在同為朝臣的份上,原諒在下失禮之處。”


    杜姓男子心中暗暗吃驚。


    沒想到這個長得像女人一樣的年輕男子竟然真是個“將軍”。大周王朝重文輕武,梁季敏已官居五品,又是出身功勳世家的天子寵臣,在這個戴將軍麵前也如此恭敬,想來是此人身份尊貴異常了……大周王朝有哪家顯貴姓戴?戴,戴……


    一個念頭升起。


    難道是原鎮國將軍、遼東總兵,現兵部尚書戴勝輝的兒子?那個在京都保衛戰中立了大功的戴貴不成?


    想到這裏,他不由心中一悸。


    戴家父子現在可是大周王朝炙手可熱的寵臣啊!


    他忙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戴將軍,久仰久仰……”


    戴貴的目光轉到杜姓男子的身上,笑道:“你說你是林大人的侄兒?我和林大人也很熟。”


    杜姓男子忙道:“蒙大人垂問。在下正是林大人的侄兒。小的姓杜,單名一個‘安’定。”


    夏誌清不由在心裏暗道:原來這個人叫杜安啊!


    “杜安?”戴貴目露困惑,“天賜的哪個姐姐嫁給了姓杜的?”


    天賜正是國舅爺林同的乳名。


    杜安男子聽著額頭冒汗,忙解釋道:“家母年輕的時候曾經在林大人房裏服侍過,後來被太夫人收為了幹女兒……”


    原來是個攀上的親戚!


    戴貴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不再搭理那杜姓的男子,隻對梁季敏道:“我在這裏設宴款待朋友,梁大人如若不嫌棄,一起來喝杯薄酒如何?”


    梁季敏很是為難的樣子:“天色不早了……”


    戴貴聽著眼中就露出幾分促狹:“‘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梁兄名季敏,怎突然犯起‘季常癖’來!”


    梁季敏聽著臉色漲得通紅,嘴角微翕,喃喃無語。


    “戴將軍此言差矣!”雖然私底下林稟成也會嘲諷梁季敏幾句,可當著外人,特別是這些武將,林稟成是不會讓梁季敏受辱的。他正然地道,“梁大人要早些回去,並不是為了趨奉夫人,而是梁侯爺擔心梁大人喝酒傷身,敗了根基,梁大人不想忤逆兄長之意,這才急著趕回去的。”


    戴貴聽了臉上露出“讚同”的表情,連連點頭:“也是。說起來,梁兄好像還沒有過孝期。”


    聞言,所有站在走廊上的人都是一怔。


    “我真是欣賞梁大人。”戴貴感歎道,“被今上‘奪情’的人,您還是第一人。就是令兄,也在家‘丁憂’……”


    梁季敏笑得尷尬,喃喃地道:“這也是今上的錯愛……”


    林稟成聽著卻覺得梁季敏太過“膽怯”,他瞪了梁季敏一眼,然後笑望著戴貴打斷了梁季敏的話:“為君分憂,是做臣子的本份。梁大人也是沒有辦法啊!”


    “是我失言了!”戴貴笑著向梁季敏道歉,“林大人說的對,這是做臣子的本份。”


    林稟成聽著戴貴服軟,頗有幾分得意,又見戴貴一副溫和模樣,正想趁機訓斥戴貴一頓,耳邊卻傳來腳踏樓梯的“噔噔”聲。


    大家都朝樓梯望去,就看見剛才站在走廊上的那個小夥計領著一個穿著茄色紵絲直裰的男子走了過來。


    “二哥,你,你怎麽在這裏?”梁季敏望著來人,很是不安。


    被梁季敏稱作“二哥”的梁叔信狠狠瞪了梁季敏一眼,然後換上一副春風滿麵的模樣,這才轉身朝著戴貴等人拱手作揖:“來的都是客。”又對戴貴道,“如果我這兄弟得罪了將軍,還請將軍您大人大量,不和他一般見識!”


    戴貴笑道:“二公子客氣了。我聽說定遠侯的兄弟開了一家酒樓,隻是沒有想到竟然是百花樓。看來,梁家真是藏龍臥虎啊!”


    梁叔信微怔。


    戴貴這話聽起來怎麽有點不善的意思……難道是季敏說了什麽,得罪了他。


    想到這裏,梁叔信的笑容更是謙和,他朝著戴貴拱手行禮:“我也隻是參了一份股罷了,不敢當戴將軍誇獎。”


    戴貴聽著,眼底就有了幾份異樣的笑意,梁叔信看著這笑意卻心裏直打鼓,覺得戴貴開口,定不是什麽好事。轉側身對梁季敏道:“大哥讓我來尋你,你果然在百花樓。還不快隨我回去。”說完,語帶責備的說林稟成,“林兄是兄長,怎也不管管季敏,讓他隨意在酒肆出沒。”


    林稟成不由辯道:“我們是和林大人的侄兒一起喝酒——又沒有旁人!”


    那個叫杜安的一聽,立刻上前給梁叔信行禮:“叔叔在上,侄兒這廂有禮了。”


    梁叔信看著這個比自己大上一截的杜安,眉頭就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杜安是個察言觀色的,忙道:“我來前,太夫人曾吩咐。說進了京,一定要看望梁大人,我這才來前打擾的……”


    林家,自然是今上外家。


    為他家辦事,還有什麽好說的!


    梁叔信在心底暗暗歎一口氣,朝著走廊上的人行禮,道:“我和家弟先告辭了。”又吩咐身後的小夥計,“戴大人這桌,算我的。”


    戴貴笑了笑,沒有作聲,倒是他身後的常師傅,抓耳撓腮地不自在。


    杜安一聽,立刻上前扶了還醉醺醺的梁季敏,一邊朝著戴貴點頭,一邊魚貫著隨梁叔信而去。


    夏誌清心中一動,尾隨在梁家眾人的身後。


    待他走到樓梯前正要下樓之際,聽見那個常師傅在身後道:“幹嘛要那個梁叔信請客啊?”


    夏誌清聽著那語氣十分的不滿,又想到常師傅一身隨從的打扮,卻說出與隨從極不相符的話來,不由好奇戴貴會怎樣回答,腳步就慢了慢。


    “送上門的白食我難道還推出去不成?”戴貴答道,說話的口氣很隨和,像和自己十分要好的朋友般。


    夏誌清不由回頭一睃。


    就看見戴貴將常師傅往雅座裏推:“好了,好了。我下去等蕭颯。這個家夥,自從回來以後就不見了人影,也不知道在幹什麽?約他吃頓飯,讓我等了快一個時辰。他要是再不來,這頓讓他請。”


    “他現在身不由己嘛!”夏誌清聽常師傅為那個蕭颯辯道,“你也知道,他如今是某些人的眼中釘,自然有好事之徒巴結奉獻上意,時時給他穿小鞋……你和他那麽好,有機會還是幫他說說情吧!”


    夏誌清就聽到戴貴歎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很是無奈的樣子。


    常師傅見狀,也歎了一口氣,轉身朝樓梯走去:“你腳不好,還是我去吧!”


    夏誌清嚇了一跳,怕被這個叫戴貴的和常師傅發現他在偷聽,忙快步下樓追去。


    他一邊下樓,一邊往下望,就看見梁叔信等人已走到了二樓的轉角。


    夏誌清看著他們走到一樓的樓梯口,並不向前去百花樓的正廳,而是隨著梁叔信拐進了樓梯間南邊角門。


    夏誌清見了,不由有幾分猶豫。


    他今天之舉已非君子所為。再追過去……


    但一想到在閔家的初見——白玉般的麵龐,靈動慧黠的眸子時,他不再遲疑。


    一定要搞清楚兩家和離的真正原因……了不起自己以後對沈家姑奶奶十二萬的好就是了!


    夏誌清又等了一會。


    還好這邊都是雅間,來往的人不多!


    他趁著一個四下無人的機會,急步朝南邊的角門過去,推門而入。


    角門後麵是個花園子。


    因是晚上,又在元宵節期間,雖然看不清楚具體模樣,但星星點點地閃爍著紅色的燈光,照著這園子別有一番情趣。


    夏誌清望著眼前的情景,恍然大悟。


    百花樓不同於一般的酒樓,他原是先朝的一座王府的一部分,雖然改了門簷,但它原有的輝煌還依然可見。


    廣亮大門,左右各立屋簷高的石獅子,進了門,可並行兩輛馬車的甬道,兩旁是合抱粗的古樹,甬道盡頭就是百花酒樓三屋的正樓,正樓後麵緊挨著砌了一堵牆。


    他當時就在感歎,閔家的管家怎麽說閔先生喜歡到百花酒樓來喝酒,還說那裏是京都最好的酒樓,看這樣子,不過是樓層高一些,布置的雅致些,相比江南的一些大酒樓,也不是十分出色。如果把牆後的那幾個院子一起買下來打通了做個花園,或是把左右兩邊的花園買下打通了做百花酒樓的花園,那百花酒樓的景致隻怕是比現在強上百倍。


    原來竟是自己想錯了——先前看到的花園竟然就是百花酒樓的。


    可為什麽要這樣布置呢?


    夏誌清正奇怪著,就看見南邊有一團簇在一起的紅燈籠不時移動著,知道那是有人提著燈籠照路,遂看準了方向,快步跟了過去。


    (明天是三八節,預祝大家節日愉快!(*^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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