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你一向懂事,老爺的忌憚,你應該很清楚才是。”聽完沈穆清的請求,閔先生不由沉吟,“你讓我去說服老爺,可我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穆清,我也和老爺是一個想法,你要慎重才是。”


    沈穆清還試著說服閔先生。她重提沈箴關在獄中時蕭颯為沈家所做的事,把蕭颯贈送船塢給她的事也告訴了閔先生:“……他對我們沈家有情有義,現在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我們拋下他不管……我心裏總覺得不安。”


    “穆清,我們為他做的也不少。”閔先生並不讚同,“而且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沈穆清一怔:“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呢?”


    閔先生隻道:“穆清,你要相信我們,我們都不會害你。”


    沈穆清更是迷惑,正要追問,小雙推門而入。她嬌笑道:“閔先生,我們老爺還等著您把那半杯酒喝完呢?”見到沈穆清,又屈膝行禮:“姑奶奶也在這裏!”並不邀請她去參加聚會,想來有女方不方便的地方。


    沈穆清會意,笑道:“我來給先生請個安!”


    閔先生聽了微微一笑,朝著她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跟著小雙去了花廳。


    沈穆清呆立在燈火通明的廂房,隻覺得如墜冰窟般的冰冷。


    ******


    初九是沈穆清的生日,送走了初五的客人,陳姨娘就商量沈箴:“往年太太在的時候雖然沒有大肆的操辦,但人人也有碗長壽麵吃。這幾年姑奶奶經曆了這麽多的事,不如趁著這個生辰給姑奶奶熱鬧熱鬧,轉轉運氣也好!您看如何?”


    沈箴抬起眼皮水波不興地看了陳姨娘一眼:“你想怎麽辦?”


    陳姨娘笑道:“我知道姑奶奶是個好靜的性子,我想著,做幾個姑奶奶愛吃的菜,再讓丫鬟們給姑奶奶磕幾個頭,鑄了銀錁子一撒,都高興高興……要是姑奶奶想出去轉轉,我陪著到廟裏去上上香,要是姑奶奶不想出去,我們就提前將十五的花燈掛起來,煙火炮竹點起來,晚上就在花園的暖亭裏擺上一桌,賞花燈,放煙火,來他個火樹銀花不夜天。您看怎樣?”


    沈箴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難得你想得周到,跟穆清說一聲,要是她有這興趣,你就幫著操辦吧!”


    陳姨娘興高采烈地應聲而去。


    沈穆清聽了隻覺得麻煩:“……我是小字輩,做什麽壽。要做,等到夏季給老爺做吧。至於鑄幾個銀錁子賞給丫鬟小廝,倒是件好事。這銀錁子我來鑄了。”


    陳姨娘聽了笑得更盛了。她湊到沈穆清的跟前悄聲道:“我這也是想借姑奶奶的生辰轉轉運道。說起來,這幾年我們家裏可真是不太平!”


    “姨娘可是聽到了什麽閑言閑語了?”沈穆清笑道:“怎麽突然想起轉運的事來?”


    陳姨娘笑道:“我以前既不懂這些,也不信這些的。後來在舟山認識了閔家的十奶奶,這才知道這其中的竅門。”


    沈穆清聽得一怔:“閔家的十奶奶?”


    陳姨娘點頭,笑道:“她可真是個能幹人。舍哥在舟山,多虧有她的照顧。我前日聽錦繡說,她有事來了京裏,隻是這大年節上,我不好意思走動。也不知道過了十五她還在不在京裏?”


    沈穆清聽她這意思是想去閔先生家做客,想到她前幾年為了江南鋪子的事和娘家鬧翻了,平日連走個親戚也沒有地方去,每天就是圍著府裏的這幾間屋子轉,她不由心裏一軟,笑道:“要是姨娘想去看十奶奶,不如先派個丫鬟去請個安……”


    陳姨娘聽著喜上眉稍,起身向沈穆清福身:“多謝姑奶奶。”


    ******


    陳姨娘第二天就派了田媽媽帶了禮品去給夏氏請安,夏氏也派了貼身的媽媽過來回禮,知道過兩天是沈穆清的生日,那媽媽笑道:“到時候一定來給姑奶奶道賀。”


    沈穆清婉拒道:“是散生,隻是家裏的人聚一聚。”


    沒想到初九一大早,夏氏和閔夫人連袂而來。


    沈穆清忙和時靜姝迎了出去。


    自李氏去世後,每年沈穆清的生日,閔夫人都會來看她,送些吃食或是小玩意給她。


    大家見了麵,少不得互相行禮引見。


    閔夫人聽說時靜姝是南京時家的姑娘,向她問起時靜姝的六嬸。原來,閔夫人和時靜姝的六嬸是遠房的堂姐妹。這樣一攀,閔夫人看著時靜姝就分外的親,從身上解了塊羊脂玉的噤步給時靜姝做見麵禮,夏氏見了,則褪下手上戴的一對翡翠鐲子送給了時靜姝。


    沈穆清見那對玉鐲水頭十足,價值不凡,不由暗暗打量了夏氏一眼。


    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五官清秀,穿著打扮雖然顏色素淨,但衣裳的布料、身上的首飾均非凡品,閔夫人也不能望其項背,看得出來,生活很富裕。


    夏氏見沈穆清笑望著她,也朝著沈穆清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


    沈穆清趁機向夏氏點頭,笑著請她們去了聽雨軒。


    一行人分主次坐下,閔夫人和夏氏都拿了送給沈穆清的生日禮物出來。


    閔夫人送的是一組桃核微雕,夏氏送的是副蜜蠟佛頭手串。雖然都很名貴,卻一樣清雅,一樣貴氣。


    沈穆清自然是謝了又謝。


    閔夫人就笑道:“我們兩家交情非比尋常,你還和我客氣。”


    這倒也是。


    “倒是我矯情了!”沈穆清笑賠了不是,“我們晚上準備放煙火,夫人今天就留下來過一夜吧!”


    閔夫人笑道:“可坐不到那個時候……明天你們閔先生還要在家裏招待吏部的同僚呢!”


    那夏氏則笑道:“要是姑奶奶想我這姐姐,不如到家裏去玩幾天。說起來,姐姐家的幾株蘭花開得正當時呢!”


    “這個時候蘭花開?”時靜姝很是驚訝。


    “我這位姐姐特別會養蘭花,”夏氏掩袖而笑,“就連你們閔先生,也特別佩服我這姐姐好手藝!哪天你們也去見識見識!”


    閔夫人也直言道:“我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伺候這些花花草草的。”


    沈穆清笑道:“你屋裏的那盆名貴的宋梅,就是閔夫人送的。”


    “啊!”時靜姝張大了眼睛,“那可要去看看才好!”


    閔夫人直點頭,笑道:“你喜歡,直管來就是……”


    大家正說著,陳姨娘進來了。


    見過禮,陳姨娘笑著請大家去廂房用飯:“……沾沾我們姑奶奶的喜氣。”


    一行人有說有笑地去了廂房,用過飯,大家閑聊了幾句,閔夫人就起身告辭:“……過十五的時候到家裏去賞燈。”


    閔先生這幾年仕途得意,家裏的應酬也多,沈穆清也不留閔夫人,送閔夫人和夏氏出了門。


    倒是陳姨娘特別殷勤,把人送到了角門還一直拉著夏氏的手絮絮叨叨的。


    轉眼間,就到了正月十五,閔夫人下了帖子請沈穆清和時靜姝去家裏賞燈。


    陳姨娘陪著一同去了閔家。


    除了閔先生的妻妾,就是閔先生的弟媳夏氏和沈穆清、時靜姝及陳姨娘,都不是什麽外人,大家也不拘禮,團團圍坐在水榭裏吃湯圓,講笑話,打謎語。


    到了酉末,到外麵觀燈火的閔先生回來了,閔夫人忙上前服侍,水榭裏就突然闖進來一個男子。


    “姐姐,我回來了!”


    大家俱是一驚,沈穆清和時靜姝忙側過身去。


    “不要緊,不要緊,”夏氏忙道,“是我弟弟。”然後又去訓斥那人:“你怎如此莽撞……這裏可全是女眷。”


    那男子低聲辯道:“我,我以為隻有姐姐和夫人……”說著,朝沈穆清和時靜姝的方向行禮:“失禮了!”


    沈穆清抬了眼瞼睃了夏氏的弟弟一眼。


    二十三、四歲的年紀,五官長得和夏氏很相,神態間有著富家子弟的淡定從容,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時靜姝見沈穆清不作聲,隻得應了一聲“公子客氣了”。


    那夏氏竟然介紹道:“這是我弟弟夏誌清,這位是南京時家的時姑娘,這位是沈府的姑奶奶。”


    時靜姝聽了皺了皺眉,神色有些不愉地道:“天色不早了,我們也有些累了——回去歇了。”


    因到閔府來看燈火,時間比較晚了,她們會在閔家過一夜,明天吃了午飯再回去。


    夏誌清忙低頭作揖,恭送兩人離開。


    等沈穆清和時靜姝走得不見蹤影,夏氏忙低聲問弟弟:“怎樣?”


    夏誌清臉色一紅。


    夏氏見了滿臉是笑,朝著陳姨娘福身:“若能做成這樁好事,我弟弟定會把姨娘當嶽母供奉。”


    陳姨娘望了一眼低著頭的夏誌清,笑道:“公子如何待我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待我們舍哥好,待我們姑奶奶好。”


    “姨娘隻管放心。”夏誌清朝陳姨娘作揖,輕聲道,“隻要沈家姑奶奶願意下嫁,陪嫁我一分不要,給姨娘兩千兩銀子的脂粉錢。”


    陳姨娘笑得燦爛:“公子也太客氣了。”


    夏氏趁熱打鐵:“要不,我們明天就去府上拜訪沈老爺?”


    陳姨娘眼珠子一轉:“你們就這樣冒冒然去,也太失禮了一些……”


    沒等陳姨娘的話說完,夏誌清也道:“姨娘放心,我一定會備下重禮………”


    “夏公子誤會了。”陳姨娘笑道,“這件事得請個媒人吧?說起來,閔先生和我們家老爺是忘年之交,又是你姐姐的伯伯……”


    夏誌清已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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