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明白了。


    猶豫道:“隻是現在老爺不在任上了……”


    “我隻是有些事想請教沈大人,”蕭颯沉吟道,“大周兵力東有遼東、西有甘肅和宣同,南有福建。福建和遼東就不說了,兩位總兵都是德高望重的,自然不能相比。可宣同總兵梁淵和我們曾大人一前一後升的總兵,講資曆,也差不多,但宣同那邊的軍餉就一向比我們這邊調撥得要早、調撥得快。我這幾年在京都門路也走了不少,但效果卻不大。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什麽地方我忽視了或是沒有打點到的……沈大人的胸襟和眼光我一向很是佩服,早就想去請教請教,隻是你們一直在江南沒有回來……”


    沈穆清驚訝地望著蕭颯:“你,到過我們家?”


    蕭颯想了想,輕輕含頜。


    “我每次到京都辦事都會去你們家看看,隻是一直無緣相見!”


    沈箴現在退居在家,除了幾個老朋友,少有訪客。像他這樣的政客,關心廟堂動態已是習慣……如果蕭颯以小輩的身份去請教他,一來沈箴可以有個說話的人,二來說不定真的能幫上蕭颯……


    沈穆清立刻點頭:“既然如此,那你和我一起去見老爺吧——我正要回鬆樹胡同。”


    蕭颯點頭。


    沈穆清這才想起:“你吃過早飯了沒有?”


    蕭颯目光一閃:“沒有!”


    沈穆清忙起聲叫了英紛:“蕭公子還沒有吃飯,”說著,回頭望著蕭颯,“你帶小廝隨從了沒有?”


    蕭颯搖頭。


    沈穆清吩咐英紛:“你去跟林進財家的說一聲,給蕭公子弄點吃的。”


    英紛應聲而去。


    沈穆清不由抱怨道:“你也是的,出門為什麽不帶個人!有什麽事,也有個照應的。”


    “你把我說的像離不開大人的孩子似的!”蕭颯回道,“我哪有那麽嬌氣?”


    沈穆清倒不是怕他嬌氣,是怕他的脾氣。


    “龐管事呢?他沒有跟著你嗎?”


    “我又不是文官,他又不能當幕僚!”


    “那寶良呢?他今年應該不小了吧?”


    “我送他回臨城了。免得他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


    “身邊誰在服伺呢?”


    “金良和玉良。你放心吧,我身邊有人!”


    “甘肅那邊過得慣不慣?”


    “有什麽不慣的。我十歲就跟著二叔走漕運,你別以為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


    沈穆清語氣一緩,道:“成親了沒有?”


    “沒有!”蕭颯很是幹脆,“我一年才七十二兩的俸祿,自己都不夠用,成親?老婆孩子吃什麽?用什麽?”


    沈穆清笑起來:“有銀子給三哥還債,就沒銀子娶老婆。”


    “哎呀!”蕭颯有點煩,“你怎麽每次遇到我就像個老太婆似的叨念。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沈穆清氣結。


    蕭颯又陪著笑臉:“好了,好了,淨說這些做什麽?我還沒吃飯。有什麽事吃了飯再說……”


    正好英紛進來示下:“姑奶奶,早飯擺到哪裏?”


    沈穆清看了一下花廳。


    打掃得幹幹淨淨,牆角的高幾上擺著冬青樹。


    “就在這裏吃,行不行?”她問蕭颯。


    “行啊!”蕭颯點頭。


    英紛出去,和明霞兩人端了食盒進來。


    還有人哪裏去了?


    沈穆清思忖著,英紛已和明霞開始奉菜擺箸。


    十個巴掌大的銅製琺琅小碗,分別裝醬兔肉絲,白煮雞絲,酒糟魚,蜜汁辣黃瓜,五香熟芥、素炒黃豆芽,香菇炒火腿,涼拌水蘿卜,蒜汁,還有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最後上了一碗用紅潮水碗盛著的熱氣騰騰的素麵。


    蕭颯看著一怔。


    沈穆清則指著那個黑乎乎的東西道:“這是什麽?”


    “這是五方豆豉。”英紛睃了一眼蕭颯,“林進財家的說,山西人都興吃這個。”


    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沈穆清在心裏腹悱著,望向蕭颯。


    蕭颯笑著點頭:“用來拌水麵。”一邊說,一邊已自己動手,將蒜汁倒進了麵裏,挑了些豆豉到麵裏。


    “鹹的東西少吃。”沈穆清把涼拌水蘿卜和五方豆豉換了個位置,“多吃些青菜。”


    蕭颯“嗯”了一聲,埋頭吃麵。


    沈穆清就看見花廳的簾子輕輕地晃了晃。


    “誰在外麵呢?”沈穆清望著英紛,“去看看!”


    英紛應聲而去,撩了簾子和外麵的低聲說了幾句,笑著折了回來:“姑奶奶,是步月。就是來看看有沒有吩咐。”


    沈穆清點頭,又覺得自己在旁邊這麽坐著看蕭颯吃麵有點不妥當。


    她站起身來,剛要開口,蕭颯突然朝她望過來。


    “我還有一個事,想讓你幫幫忙。”


    沈穆清聽著,又重新坐下,道:“什麽事?你直管說就是。”


    蕭颯就看了立在身邊服侍的英紛和明霞一眼。


    兩人都是眼尖的,立刻屈膝退了下去。


    見屋裏沒有了人,沈穆清又問:“是什麽事?”


    蕭颯拿著筷子猶豫了一會,道:“你能不能幫我找個地方住?”


    沈穆清愕然。


    蕭颯忙道:“我十一月底就動身,最多住一個半月。不會太久。”


    沈穆清看他眼底閃過一絲哀求,心裏一軟,道:“要不,你住在這裏好了。花廳旁邊還有兩間客房。”


    蕭颯猶豫半晌,道:“白紙坊這邊離六部太遠了……能不能跟沈大人說聲,讓我住在那邊。”


    這下換沈穆清猶豫了。


    “後罩房也可以……我挪用了一部分軍餉,現在一個錢當兩個錢用……住客棧雖然錢少,能省一點是一點吧!”


    “你怎麽能挪軍餉?”沈穆清的聲音都低了下去,“到底挪了多少,我幫你補上。眼看著就要年底了,要是這該發的錢沒有發下去,小心引起軍變……你怎麽這麽糊塗。”


    “不要緊。等兵部的軍餉拔下來就好了!”蕭颯不以為然,“軍中的事複雜著。你不懂。你現在想辦法給我找個住的地方是正經。白紙坊在外城,我這幾天有應酬,太晚了出不了城門。而且有什麽事,也可以隨時商量沈大人。”


    沈穆清想了想,道:“這事我做不了主。等會你商量老爺,得他同意才行。那裏畢竟是他家。”


    蕭颯看了她一眼,肅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沈穆清就想到了另一樁事,她重新站起來:“快吃,小心麵冷了。我去去就來。”


    蕭颯剛“嗯”了一聲,沈穆清已匆匆而去。


    她去了正屋的書房,過了一會,雙手捧著個黑漆描金匣子出來。


    迎麵就看見步月神色焦急地拉著英紛,低聲下氣地說著什麽。


    沈穆清皺了皺眉,喊了一聲“英紛”。


    英紛一驚,嚇得跳了起來。


    她滿臉的慌張,喊了一聲“姑奶奶”。


    “怎麽回事?”沈穆清冷冷地望著英紛。


    英紛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步月則望了英紛一眼,上前稟道:“姑奶奶,定遠侯府梁家大少奶奶要見您。正在門外等著呢?”


    梁家大少奶奶?王溫蕙?


    沈穆清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


    “姑奶奶,我不是有意瞞著您的。”英紛忙上前解釋,“我是想著,您犯不著再理梁家的人……”


    見不見,得由自己決定才是!


    沈穆清臉色不悅,但當著步月的麵,她卻不好訓斥英紛。隻是草草地點了個頭,吩咐步月道:“你去把大少奶奶迎到東廂房裏坐。我馬上就來。”


    步月應聲而去。


    沈穆清看也不看英紛一眼,去了花廳。


    蕭颯已經吃完了早飯,桌上的碟碗都已經收了下去,他正在喝茶。


    看見沈穆清進來,他笑指著手中的茶,道:“真不愧做茶葉生意的,這茶真是好!”


    沈穆清笑道:“這可是南京時家茶場裏產的‘雨花茶’。”


    “時家?”蕭颯笑道,“時子墨大人家?”


    沈穆清點頭:“你也知道啊!”


    蕭颯笑道:“沈大人帶你去江南,我想一定會落腳南京時家的。聽說沈大人年輕的時候就得時大人提攜,兩人一直是知己。”


    沈穆清把匣子放到了桌子上。


    “兩人的關係是挺好的。”然後她把自己在時家遇到時靜姝的事簡短地跟他說了說,“……前兩天接到時姑娘的來信,說過完年她就動身來京都。我到時候準備和她去趟福建。她在外麵跑的多,經驗廣,身邊又有得力的人,跟著她,我比較放心。”


    “去一趟福建啊!”蕭颯沉吟道,“你既然是想和時姑娘合作做生意,我看,身邊也得有人才是。全靠著她,我怕你以後和她談生意的時候硬不下心腸來和她講條件。”


    這正說到她的心坎上了。


    沈穆清點頭。


    蕭颯又道:“而且,最好別合夥做生意。如果一定要合夥,拿錢之前,先把契約寫清楚,各投多少錢、怎麽分紅、虧損了什麽分攤……都要寫得清清楚楚才是。”


    沈穆清知道他出身商賈,對這些事輕車熟路。


    “一文茶鋪的生意,我沒有準備和別人合夥。”她把自己的打算告訴蕭颯,“這個我也和時姑娘說清楚了。時姑娘是想在京都做野菜生意……也不能說是野菜,是家養的野菜……”


    沈穆清覺得這種說法也有些不確切,誰知道蕭颯已接口道:“是不是把野菜想辦法大批量的生產?”


    “對,對,對。”沈穆清笑道,“時姑娘種茶的時候,發現有很多茶農在青黃不接的時候都吃野菜。她嚐了嚐,覺得味道非常鮮美。為了節省開支,她就讓茶場的廚子挖了一些回來種。味道比純天然的也差不了多少,而且能保質保量。就想在京都開一家野菜館,專做素菜生意,我也覺得這主意可行。她就想讓我也入一股。”


    (姊妹們,這兩天簡直是打亂仗……明天繼續打針……我好多年都沒有感冒了,沒想到感冒是要連續打三針的⊙﹏⊙b汗!大家每天十九點左右看文吧,那個時候肯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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