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良久,直到有客人過來搭話,她才換了姿勢麵容鬆緩帶笑。


    德晟手指還夾持著那根煙,湊這空當轉身離開,早想離她遠點兒,忒費神。


    一個人來到大廳後門,後門大敞著正對那個噴著水柱的花壇,彩燈照射,月光淋沐,斑斕靜謐,總算有個閑靜的地方。


    狠吸一口煙,煙頭隨手甩進水池,煩躁,站在這觀月賞景可不是他的計劃,尤為甚惱的是和她的磨踵相譏,這像是也不在他的預料。


    那件白裙婉綽優雅,正陪襯她鄙夷傲視的尊容,額首抬得也看似適當,顯盡她嬌漠冷淡的端莊,美中不足欠缺45度仰角暝視。


    他暗自訕笑,你隻到我下顎。


    袒露的雙臂太顯柔細,腰身也過於纖弱,板得太正,不夠張力火辣,勾不起情潮欲念,翕動的雙唇隻現矯情之詞,裝腔的姿容不夠自然專業……總之略顯乏味,唯有那頭柔絲長發隱約某種哀怨揉傷的美麗。


    他評判一番,想再看到她落水失魂的樣子,若是再來一次,麵色慘白,渾身瑟抖,那身完美之至的白色晚裝一定濕褶無形,漏膚的脊背冷徹透風,必得蜷縮一團,再無尊容,該是相當好玩兒。


    凝視著絢彩水花呆想,似乎得逞一般,忍不住訕笑。


    幾個男子瞥視著水池邊那個呆立的人影,迫不及待的問梁文:“啥時候動手?這會兒正傻愣著,是個機會。”


    梁文一句:“沒到火候。”


    火候一定要恰到好處,時機需正對內容,才配得上壓軸曲目,營造哄堂效應,引動喧赫推至高/潮。


    德晟呆目一陣,回正目光掃向大廳,又及不耐的看看時間,已經八點過半,躁煩氣鬱,暗罵:莊龍,現在來還趕趟兒,他媽的倒是還來不來?混蛋!你這廝到底在哪兒?


    此時的莊龍正隨著欣欣去了一個情人餐廳。


    餐廳格調幽暗浪漫,粉色燈光蒙蒙籠罩,每張情人桌上都燃著蠟燭,還有一支玫瑰含苞待綻的吐著芬芳。


    莊龍懵神,坐定位置,綠豆眼兒猛眨,怎麽回事這是……怎麽整得跟情人幽會似的,憋不住,開口:“妹子……你這是……”


    對麵的欣欣溫莞一笑,不急著回答,柔亮的燭光照著臉龐,及其的嬌柔美好,連眼神兒都跟月光的粼波,看著就讓人心蕩。莊龍的心頭肌莫名一顫,一股熱血激流湧動,淹沒各支節毛細血管直穿腦髓神經,盯著人影瞬間神誌頓挫。


    半晌欣欣笑語:“哥,本來今晚是請你吃飯表示謝意的,位子我都定好了,就想和你說說話,沒想到趕上你有事,那我不耽誤工夫,先把東西給你吧。”說著從包裏掏出個盒子遞給莊龍。


    莊龍懵暈接過,打開,是一個新款手機,抬眼看欣欣,這是……


    “這是我送你的,為了救我哥手機都毀了,哥是好人,我一定得謝!”甜美的笑著。


    莊龍心肝脾肺瞬間軟和成泥,就跟他欠別人似的愧情不落忍。


    “我說妹子……你這是……真不用這麽著,那什麽……那是老爺們該做的,沒啥說的,你說你……”不知怎麽著好了。


    “哥一定收著,不然我可不高興,哥舍命救人,勇敢熱情,是個男子漢,我就喜歡這樣的男人,這份情我記著,不會忘。”媚眼一笑,閃過一道霹火電流。


    莊龍:“……”讓電流已擊穿心髒,不能言語,凝目呆傻。


    又誇一句:“哥今天穿得真齊整,帥氣!”


    莊龍醒過神兒,撓撓頭皮,大背頭捋順了,精神頭一抖,滿臉紅光,樂了。


    相對持目,話語聊閑,越聊越投機,越看越覺得這丫頭耐眼神兒。


    欣欣忽然問:“哥,你不是說有事嗎?”


    “啊?哦,沒……也沒什麽事。”


    這興頭上哪顧得別的,把關之茹那碼事早拋到腦後麵去了,那是個未曾蒙麵的畫景虛人,而眼前是個實實在在的真情實景。


    可憐的德晟又被撂回跟頭,正站在浮華之間徘徊不止。


    那個白裙身影穿踱在廳堂,與來賓笑語暄嗑,舉止高雅,顏麵表情適度,不多笑一分,也不少淡一度,像影視劇的排練走場,遵從鏡頭的每個步驟,一切都那麽剛剛好。


    那位高大盛宇的男子始終殷勤在她周圍,親和有度,嗬護有加,明眼一看就明白是她的追崇者。


    德晟忽覺壓力渺茫,不緊把勁兒怎麽得手,莊龍這廝沒能按計劃出場,接下來該怎麽往下走?


    正皺眉不展,耳聽一女人的聲音:“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德晟猛轉頭,身邊站著一年輕女子,豔色短裙,瑩唇大眼,正笑媚的望著他。


    “我也從沒見過你。”德晟調趣一句,又轉回腦袋,無心搭訕。


    女子無聊一笑,自言自說:“這哪像個派對,整得跟商界峰會似的,沒勁透了。”


    德晟不理會,甭管是什麽他都不介意。


    女孩兒瞭著大廳繼續訕語:“瞧一個個端拿的勁兒,恨不能把國務會議的架勢使出來,就怕人說缺瓤子不夠貨,怎麽的也得充足了相,累不累得慌!特麽連吃的都愣充成沙馬特,我就沒見過西瓜用白酒泡著的吃法,一口沒嗆死我!”


    德晟笑了,難得碰上對路的,回頭一句:“這麽不自在幹嘛還待著!”


    “你不是也待著嗎!”挑眼兒斜視。


    德晟頹氣,要不是為那賭注、為那個撩人的三百萬他就是犧牲一卡車的腦細胞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站在這裏!


    女孩兒接著聊閑:“誒,你是幹嘛的?作勢端腔的架勢可不夠專業啊!”


    德晟痞笑:“這是誇人呢還是損人呢?”


    “連這都聽不出來,那就是腦積水無疑。”咯咯樂出聲:“我叫萱子,你呢?”


    “德晟。”回著話眼目一直盯著那個人影。


    “看什麽呢?”萱子順著德晟的視線瞟過去,“哦……你對她感興趣?”悟然一樂:“也難怪,單身千金白富美,是個男人都想瞭一眼。”


    “她旁邊那男人是誰?”目光不移,聲色無痕。


    “他你都不知道!果然不是這圈兒裏的,他是惠東集團的陳東翰,這姓陳的要財有財,要樣兒有樣兒,瞅見沒,今晚圍著關美人兒可沒少下工夫。”萱子眼角瞟向德晟:“誒,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德晟小肚腸子突然一抽,痙攣的疼,眉頭一擰,要上大號,這是剛才胡吃海塞的給撐著了,扭頭往廁所跑。


    “誒……這是要往哪顛兒呀?”萱子的話還沒落音人影已經不見了。


    德晟溜煙兒跑進廁所,一頭紮進便池洞關上門,專神之至的排泄掉一坨累贅,頓覺輕鬆,還沒起身,從外麵進來倆人,隨著尿流聲還有說話聲。


    “華堂貿物的合約別緊著簽定,再抻幾天。”


    “知道,到手的鴨子還急什麽,咱考慮的是怎麽個吃法,不壓到最低限不會撒手簽單。”


    “嗬嗬,領悟的挺深。”


    便池上蹲著,聽著聲響,這聲音貌似有點兒識別度。


    “陳總,巴道河項目真有心參與?耗資太大,看不出續後的成效,拋出的成本價都難保,連當地政府都懶得收這攤子,你說咱……”


    “剛誇你,還沒熱乎勁兒就犯糊塗,隻盯著眼前那點兒小利注定走不長遠。”


    “啊?你意思……”


    “巴道河項目改造是為了邱山工業園區,它是前身的基墊,先入為主才能順勢跟進。”


    “哦!巴道河隻是第一道程序……關錦赫擺得盤子可夠大了,胃口相當駭人。”


    “哼……老家夥也不怕吃多了頂胃,這盤菜得有人幫他消化。”


    “嗬嗬,怪不得呢!”


    “嗯?什麽怪不得?”


    “看得出,你今晚可沒少下工夫。”


    “這算什麽,色利並存,缺一不可,才能夠上英雄本色,自古的道理,搞定美色是戰途必勝的首要保證。”聲音得意一笑。


    “謔!遠見!你不會真看上她了吧?”


    德晟抬眼從門縫裏瞟出去,正看見陳東翰夾縫一條的人影,提上褲子在洗手,洗後對著烘幹機搓著手,側臉頰悠然帶著笑說:“女人新鮮頭一過都一樣,倒不如因利取材來的實惠,先屈身失點兒血,換回的可是人財共獲,可謂一本萬利,何樂而不為!”對著鏡子捋捋鬢角,側臉欣賞著下巴頦:“更何況這人除了有點兒小性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硬性缺陷,都是女人那點兒秉性,不難弄。”整整裝容,拉正領帶,和另一個人走了出去。


    德晟凝默片刻,提上褲子出了廁所。


    剛進廳堂,唯亭迎麵而來:“你去哪兒了?半天沒看見人影。”不耐煩的眉眼:“怎麽這麽不緊不慢的,這都什麽點兒了,也該招呼點兒動靜了。”


    德晟聰耳不聞,動靜?要什麽動靜?他毫無準備,就像第一次來不及思索的跳進潭色湖,一切不是他設想的格局。然而十個月,他隻有十個月的期限,怎麽的也不能拱手屈就。


    瞟著廳堂,人影繁亂,這會兒正熱鬧,剛分發了酒會小禮品,每人一盒精裝巧克力,人頭攢聚,喧笑品嚐。進入舞會時間,廳堂裏傳出優美的樂聲,有男女挽手步入,雙雙搖曳曼舞,一片絢爛。


    他尋找著那個身影。


    此刻她消失在人群之間,正在角落裏站著,雙臂抱懷,靜靜的看,麵容平淡如水,靜得看不出一絲漣漪,靜得讓人耐不住揣摩水麵下的蘊動。


    他忽然想投顆石子,打破平靜,聞聽叮咚一聲,波紋漾起……再有點兒風,乍風撩動,驚起她的沉緒,看她慌措失容,那樣才有意思,才不枉為來此一遭。


    他尋思一動,甩開腿大步朝著她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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