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以為是,所以我很少意識到自己的愚蠢,直到被眼前之人一次次重申提示。


    見我沉默,他便有些恍神,“為什麽不說話了?”


    “既然說不出大人想聽的話,還是不說的好。”


    “過來,我告訴你我想聽什麽話,”他衝我勾勾手指,待我靠近後猛然扣住我的頭,酒氣囂張的撲到我臉上。


    就算是在紫微宮,我也從未跟他有過這般麵對麵的親昵場景,這令我不由開始身體僵硬,挺直脊背一動也不敢動。


    梵音眼神開始變得幽暗而危險,此刻像極了一頭捕食野獸,“身為一個女人,取悅男人的方式有很多種,不過在不知道對方心意的時候,最好什麽話都不要講……”


    說到這裏,他突然吻了過來,牙齒用力噬咬我的唇,有那麽瞬間,我覺得天旋地轉,自己都要被他吞入腹中。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我們唇齒之間,這愈發讓我對眼前之人感到陌生畏懼。


    “不要動!”我用摸來的茶杯碎片抵住他的咽喉,雖然知道這樣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但還是固執的保持抗爭姿態。


    他眯起眼睛,用舌尖舔著嘴角的血,完全不將我的威脅放在眼裏。


    “放下手裏的東西,我會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我猶豫了下,最終將碎片丟到地上,“小人一時情急做出失禮之事,還望城主見諒。”


    他絲毫不意外我的選擇,緊緊盯著我道:“跪下。”


    “什麽?”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我難以置信的看向他。在沙陀城,跪拜是無比神聖的,隻用在祭祀時祈求神明,就算是麵對百依百順的奴隸主,也不可以。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且還是梵音,他這是瘋了嗎?


    他抓住我垂下來的長發,猛然用力,滿意的看到我雙膝落地後,緩緩道:“我提醒過你,同樣的話別讓我說兩遍。”


    我如同跪在刀尖之上,痛苦之極卻又動彈不得,隻有小聲的懇求,“城主……”


    他用拇指輕輕磨蹭我下巴,眼神複雜道:“在大祭祀前,你就當我的寵物,如果做的好,我會考慮放了你,如果做的不好,我會在祭祀當天把你做成天燭進獻給神明……”所謂天燭,就是將活人頭皮生生撕開澆灌上熱油,再用固蠟封住身體,卻留出口鼻供其呼吸,待祭祀開始,便將尚未死去的活人頭發點燃,一路從頭燃燒到腳底。


    我打了個冷戰,低著頭心思飛轉,卻始終想不出求生之法,更想不明白,我所熟悉的梵音,怎麽會變成這般凶殘模樣。


    他問我:“害怕麽?”


    我哆嗦,“怕。”


    “那就聽話,乖乖做我的寵物。”他用手輕輕撫摸我的後頸,力道或輕或重惹人心懸,好似一個小心就會將它折斷。


    我低垂著頭,兩手按趴在地上,像被圈養的寵物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銘香?”他第一次念出這兩個字。


    我忙道:“小人在。”


    他收起手,吩咐道:“去把自己洗幹淨再進來。”


    我得了命令,才敢站起身,忍痛走出去,心裏卻是五味俱全。


    沐浴完回來,梵音房間半開著,我正遲疑要不要進去,卻聽赤猶雪在裏麵尖聲道:“我不會允許你做出這樣的事,把她給我趕出去,立刻、馬上!”


    梵音聽上去依舊很淡定,“我向來不管你的事,你也別來插手我的事。”


    臉前突然刮起一股風,竟是赤猶雪衝了出來,將我一把扯進門,同梵音道:“你睜開眼睛看看,她隻是一個卑賤的奴隸,不是浴風神秀!浴風神秀已經死了,你為何還是放不下?”


    梵音眼皮不抬,“我比誰都清楚她的身份,用不著你來指教。”


    赤猶雪咬緊牙齒,辟手打了我一個耳光,“你這賤奴,是不是主動勾引城主?也不去照照鏡子,看自己什麽東西,做出這樣下三濫的事,就不怕我拆了你的骨頭?!”


    我一時間有點懵,隻覺得這場鬧劇來得莫名其妙,再加上耳朵被打得嗡嗡作響,連她罵什麽也聽不進了。


    梵音終是出手攔住赤猶雪,“夠了。”


    “浴風神秀倒也罷了,你竟然連她也維護?”赤猶雪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隻差沒當場吐出幾口血來痛斥負心漢。


    梵音皺眉,“再在我前麵提那個名字,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赤猶雪拿眼睛剜我兩眼,狠狠甩袖離去。


    梵音摸著我的臉,語氣溫柔道:“疼不疼?”


    見我抿唇搖搖頭,他卻瞬間換成另一幅清冷模樣,淡淡道:“無趣的很,你若是借此撒撒嬌訴訴苦,我恐怕會更高興。”


    他想要溫順乖巧的小女人,恐怕勾勾手指都會有大堆女人前仆後繼,何苦在我身上糾結?我發現自己是越來越不懂此人了。


    如果可能,我非常渴望渴望揭掉伏靈修臉上的麵具,因為我迫切想要知道,真實的他是什麽樣子,一張麵具,研究能掩飾掉多少東西。


    自從書房一敘後,梵音似乎揭掉了佩戴多年的麵具,徹徹底底轉換成了另一個人,這個轉變對我來說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毫無預兆。現在的他,於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並且曖昧不明的。


    他會在我打掃房間的時候突然冒出來,自後麵摟住我的腰,甚至將頭埋在我脖頸裏磨蹭。清晨醒來時旁若無人的躺在我的身邊,在我震驚無比的睜開眼後從容離去。翻閱東西時輕輕把玩我的手指,偶爾再同我碰碰嘴唇。沒有協迫沒有惡言相加,我們就像對戀人一般詭異相處著。


    離大祭祀還有兩天,無形中威脅我的那把劍還在頭頂上懸著,我清楚知道,現在表麵的溫存其實是在透支生命,但我卻別無選擇。


    大祭祀終於到來,最後確認的名單上,依舊醒目寫著銘香二字。而我手心的紅蓮印記,已經徹底消失。它的消失意味著封印被解除,如果我能活下去,終會等到它再次出現的那天,它會蛻變成藍色圖騰布滿我的全身,到時我將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誰也無法阻止我踏上歸途的腳步。


    而這一切美好的前提是,我要活下去,無論如何艱難屈辱都要設法活下去。


    季總管看我的眼神不無同情,“銘香,你可還有什麽心願?”


    我搖頭,我的心願他實現不了,說出來也沒用。


    季總管道:“府上五十人,將被做成二十五對天燭,你不會孤單的。”


    我真誠的跟他道謝,在臨死之前能聽到這樣的話,也勉強可以算得上安慰了吧。


    跟其餘四十九人在大浴室裏洗淨身體,再將全身包裹以香熏過的紅紗,之所以包裹紅紗,是想掩飾從頭皮流出來的血跡。雖然手段殘忍,但比起孤島和鬥獅場的經曆,這樣似乎已經算得上有尊嚴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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