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耳邊不停回響著梵音和侍女的話語,一遍又不便。


    “因為求而不得,故而心生魔障。”


    “知道的是隻鳥,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她家相公呢。”


    梵音、赤猶雪、振羽,這三者之間究竟存在什麽關係,記憶裏梵音對赤猶雪一向溫存,如今再看卻怎麽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


    思慮再三後,我終是無法在床上再躺下去,索性坐起來換上一件深色衣服,赤腳隻穿了襪子,小心翼翼推開門後悄無聲息走了出去。


    跟別處的靜謐不同,赤猶雪所住的園子裏此時一個人都沒有,大概是聽了白天她殺人的傳言,所以覺得四周都溢著一股鬼氣森森的死氣。


    我走向唯一亮著燈的房間,猶豫著伸手將窗紙戳破,屏住呼吸湊近了往裏看,卻被房間裏的情形驚得睜大了眼睛。


    此時赤猶雪頂著張雪白毫無顏色的臉,衣衫不整的騎坐在一人身上,鮮紅的嘴唇上掛著血滴,同時還染紅了露出來的四顆牙齒。


    在她身下坐著的則是梵音,雙手低垂著歪坐在椅子裏,平日高束起來的頭發如今都散著,眼睛閉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久後,赤猶雪主動扯開了胸衣,將兩團柔軟貼到他身上開始輕輕磨蹭,臉上露出痛苦又歡悅的表情,口中不住的開始呻吟,“阿音,你親親我……快一點,我受不了,求你……阿音……抱抱我也好……”


    梵音沒有回應她,而她似乎也不需要梵音有任何回應,自顧自的發泄著欲.望。


    大概是情趣得不到舒解,他雙手摸索著去扯梵音的衣服,又顫抖著將嘴唇貼到梵音額頭上,順著眉宇開始一點點往下吻,最後停在他嘴唇上,開始大力吮吸撕咬,這樣的瘋狂姿態,完全不是正常人歡愛的架式。


    啃咬過後她又開始卑微的祈求,“阿音,你快點要我,我好難受……阿音,不要不理我,我知道你愛我,你時刻都想要我……”殷紅的血從赤猶雪嘴裏不斷的滲出來,皆數滴在梵音雪白裏衣上。


    此時赤猶雪和梵音都不是平時的模樣,這般詭異的情形,卻因出色的相貌,看上去而有種觸目驚心的妖豔美感。


    赤猶雪的獨角戲依舊在火熱繼續,我卻已經有些看不下去,即使我跟梵音青梅竹馬,也從未有過如此曖昧舉動,如今親眼見他這麽溫順的由著人親昵,心中感受實在有些怪異。


    回到房間後,也無心再思考別的問題,蓋被蒙頭一覺睡至天色大亮。


    再次見著梵音時,我不盯著他的嘴唇看,並沒有發現任何傷口和紅腫痕跡。不過將他跟昨晚頹廢形象聯係起來,越發覺得這兩者矛盾得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好像也有所察覺,望向我道:“昨天的那個故事,你聽完了麽?”


    我立刻道:“聽完了,結局很精彩,城主要聽嗎?”


    他卻拒絕,道:“不用,再精彩的結局也比不過懸念。”


    我隻有笑著附和,“的確如此。”正如我不是曲營,他亦不是曲營的仇人姬無雙,我們之間的故事會發展成什麽樣,恐怕連上天都不知道,不過也正因如此,我們才有了生存下去的動力。


    臨近正午時季總管拿了個紅木箱進來,說是城中貴族們進貢的稀有珠寶。梵音自是瞧不上,連看都不屑看,直接揮手讓他拿下去。出了門,季總管卻吩咐讓我拿到赤猶雪房中。他想借機討好這位大小姐,卻不知赤猶雪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隻會讓她嘲諷失笑罷了。


    赤猶雪園子裏依舊空蕩蕩的,我喊了幾聲都不見有人回應,便推門走進去,將盒子擱在桌上,準備離開時卻想到振羽,所以將房間裏上上下都找了一遍,卻始終沒有看到它。


    “你在找什麽東西?”冷不妨赤猶雪突然在身後問話,語氣冰冷,臉上也全無往常笑容,高傲的模樣跟昨晚情.欲爆發時簡直判若兩人。我猜想,她一定愛極了梵音。


    感受到殺意後,我連忙捧起盒子,討好的諂媚道:“城中貴族進貢的珠寶,季總管讓我第一時間給您送過來。”


    她陰惻惻的盯著我,“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以後再不經允許私進房間,我就殺了你這個低賤的奴隸!”


    “我的徒弟,自然由我來管教,無論她好與不好,都不用你們這些外人指點教育。”


    “師妹就算是把九重天捅個窟窿,我也有本事將它補起來,更何況隻是打破你一個不值錢的琉璃盞?破爛貨而已,還真當成是什麽稀世珍寶不成?”


    “在世無所需,惟君共長年!”


    “青丘赤猶雪請求拜見大人……”


    那些陪伴著我守護著我的人,後來都有了屬於自己的世界,一個個全都消失不見了,昔日承諾也隨著時間淡去。如今我被剝奪了一切,兩手空空被曾經卑恭的屬下踩在腳底肆意羞辱。我的自尊、驕傲、還有那些被寵出來的虛榮,全都被殘酷現實折磨消失得一幹二淨,我甚至不能抬起頭走路、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感情。


    記住經曆的這一切吧,它們會成為你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動力!


    在這個時候我不想見到任何人,於是獨自坐在台階上亂七八糟的想著心事,看鳥兒飛翔在天際,拍打著翅膀越飛越遠,最後化一個小點消失不見。從小我就羨慕這些長翅膀的精靈,遨遊天際,安詳自在,無憂無慮。


    直到我發現梵音站在不遠處,正安靜的看著我,眼中流露著複雜難以言說的情緒。


    我站起身,“城主有事要吩咐麽?”


    “坐下,”他命令道:“不要轉身,就跟剛才沒有發現我一樣坐著,別動。”


    我依言照做,他端詳了會兒,臉上卻失了興趣,隱約失望道:“罷了,根本不像。”


    我問:“像誰?您心中那顆明珠麽?”


    他瞟我一眼,薄唇動了下似乎想說什麽,最後卻沒有出聲否認。


    “她是什麽樣的人呢?”我很好奇自己在他心中是個什麽形象。


    梵音道:“倔強、任性,反應遲鈍。”


    我震驚自己居然毫無優點,追問道:“沒有別的了?”


    他不緩不慢的補充道:“還有愚蠢。”


    後來我便開始拚命發掘自己做過蠢事,坐在令人嫉妒的位置上卻整天鬱鬱寡歡,發現梵音和赤猶雪曖昧便一聲不吭的疏遠,明知道事出突然還是毫無防備的答應跟梵音下界,重生為奴隸後現在還是守在他身邊……原來我真的很蠢。


    兩日後,伏靈修來到沐府,梵音不在,隻有我一個人正在打掃園子。


    我告訴他,“城主今日外出不在府上,如果有事找他恐怕要等到晚上了。”


    他卻淡淡道:“我是來找你的。”


    我驚訝,“找我?什麽事?”


    他點頭,“方才已同季總管打過招呼,如果有時間就跟我出去走走吧。”


    雙目交匯,有些事情雖未講明,兩人都是瞬間了然於胸。欠下的債是要還的,尤其是人情債,橫豎都是一刀,咬牙忍忍便好。兩人出了沐府,他卻帶著去茶樓,一壺茶喝完相對無話。自茶樓出來,又逛了幾家商鋪。其後又去胭脂鋪、絲綢店甚至首飾店。


    我被他的行為徹底攪糊塗了,好奇道:“你究竟讓我出來做什麽?”


    他淡定的不像話,“看上什麽東西盡管拿,我結賬。”


    “你這是什麽意思?”聽起來好像不壞,不過很奇怪。


    “培養下感情,以免做事時尷尬。”


    我愣了愣,隨即又笑起來,“我們隻是各取所需,又不是戀人,所以你根本沒必要這麽做。”


    他烏黑的眸子滯了滯,勉強道:“好吧,要去客棧麽?”


    我說:“我不喜歡陌生的地方,還是去你家吧。你為什麽總是戴著麵具,能看看你的臉麽?”


    他搖頭,“麵具和記憶一樣,都是封印,沒有拿回記憶之前,誰也無法將其摘下來。”


    我們慢慢走著回去,宅院裏滿園雪霄怒放,雪白的大片大片的隨風往下掉,正是凋零前開得最美的時候,將其它的花兒全都比了下去。我們站在樹下,任花瓣墜落如驟雨急下,層層疊疊的覆蓋在頭發和肩頭之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拉起我的手,“進屋吧。”我掙紮了下,沒有掙脫,便索性由他去了。


    房間裏竟然有人在等我們,梵音正慢悠悠喝著茶,目光緩緩落到我們兩個人的手上,那抹冷漠疏離隱隱刺得我眼疼。


    “真巧,我才打算走,你就回來了。如果不是這番相遇,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與侍女,什麽時候起竟有這般關係。”


    看到他,伏靈修語氣竟然變得輕鬆起來,微笑道:“抱歉,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她便是我要等的人。”


    梵音喝茶的動作頓了住,“原來如此,這麽說,我今日出現在這裏還是錯了?”


    我和伏靈修都沒有說話,氣氛再度陷入尷尬。


    察覺到自己失言後,梵音放下杯子起身,“既然如此,我便先行告辭。”


    目送他出了大門,我長長舒了口氣。然而還未得及張嘴說話時,他又一陣旋風似的折了回來。


    我有些頭疼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他對我的問題置若罔聞,一把將我從伏靈修手裏拽出來,無聲冷笑道:“隻因我想起了一件事,在這件事未弄明白之前,你們休想發生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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