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事生非的元少爺


    蘇州河邊朱府大門外是條繁華的街道。最近新開了一家小店。賣地道的蘇州小吃。


    如同很多小商鋪一樣,這家小店在開張時隻爆了一掛百響爆竹,門口貼了紅紙。做了些小吃送街坊鄰居,也給朱府送了些略表心意。


    鋪子不大,擺了四張木桌。請的是地道的蘇州師傅,做出來的點心新鮮可口。


    店主是個相貌很普通的中年漢子。請了兩個精幹的夥計,自己無事就捧本書或端杯茶坐在門口簷下曬太陽。他對朱府的人很客氣,隻要是朱府的人來買點心,買一盒五塊豬油年糕,店主會吩咐夥計多裝一塊。因為離朱府近,加上店主會做人,朱府的門房下人們漸漸成了店裏的老主顧。


    小店是前店後家的格具。前臉兒不大,後院卻很寬敞,還有個極小的天井小花園。後門外是條水巷。


    夜幕降臨的時候,一條小船靜靜的在小吃鋪後院水巷停了停,又繼續往前劃開。而小吃鋪的後院廂房中多出兩個人來。


    一人低聲道:“湖魚沒回來。對方出太湖後劃進了別的水道,跟丟了。”


    店主嗯了聲道:“朱府下人們今天來買小吃時說,小姐已平安回了府。湖魚三天沒回來,就再不會回來了。”


    另一人又道:“朱府放出話來,擄小姐的人是蓮衣客。懸賞一萬兩銀子買蓮衣客的命。”


    店主想了想道:“照少爺的吩咐繼續盯住朱府。”


    夜色中,那條小船又劃了回來,無聲無息的劃走。


    第二天清晨,店主像往常一樣出去散步。他和一條街的人笑嗬嗬的打招呼,不緊不慢的走到了朱府後院的小街上。


    這裏開著一家小籠店。店主自己是做蘇州小吃的,但自家的點心一個味道不舒服,他習慣早晨到這家店裏喝壺茶,吃蟹粉小籠包。吃完後,他會逛到另一家書齋裏看看有沒有新書,有時‘候會買上一兩本抱回去坐在店門口消遣。


    走進書齋,早晨的客人較少,店主走進去後轉了囤買了本蘇州異誌就回去了。


    書齋二樓上靠窗站著一個人,目送著店主遠去,目光又移向對麵牆內的那片柳林,卟的笑出聲來。陳煜喃喃說道:“你就折騰吧,反正最近一段時間蓮衣客也不會出現的。”


    他摸出一張麵具覆在臉上,對看銅鏡修飾了下,粘好了胡須。不多會兒鏡子裏出現一個蘇州街頭常見的中年文士。他穿著褐色的長袍,負手下了樓。同街坊鄰居含笑招呼了聲,慢吞吞出門閑逛去了。


    與此同時,住在靖王孫別苑中養傷的元崇聽到這個消息差點從床上跳了起來。別人栽贓陷害蓮衣客他不吃驚,他吃驚的是花不棄,朱府現在的孫小姐親口說擄了她的人是蓮衣客。元崇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若不是白漸飛按著他,用疑惑加懷疑的目光盯著他,元崇幾乎忍不住想;中進朱府去問問那位孫小姐,心是什麽做的!


    他想起聽到她死訊時陳煜為她吐血落淚,想起那晚上冒著挨父親板子的風險叫開城門和陳煜夜上興龍山挖墳。


    “呸!”元崇狠狠地吐出一口濁氣。


    白漸飛睨著他,興趣來了:“元崇,你和蓮衣客很熟?”


    元崇駭了一跳,目光躲閃。白漸飛取笑道:“你別告訴我,你就是蓮衣客!”


    元崇腦子裏靈光一閃。那天自己在酒樓,如果自己是蓮衣客,那擄走花不棄的人就肯定不是蓮衣客了。他遲疑猶豫躊躇不定,似終於下定了決心,把白漸飛招至身邊耳朵貼著耳朵低聲道:“咱倆是哥們兒,這事你別說出去了。我一時.


    ……羨慕江湖俠客就,就那個了!”


    “哪個了?”白漸飛沒聽明白。


    元崇狠狠的一拍床:“晚上你就知道了。”


    下午元崇忍著胸口被黑鳳打了一拳的不適,偷偷出了趟門。等他穿戴齊整後,他成功的看到白漸飛張大了嘴巴。


    他在他肩頭拍了一掌,豪情萬丈的說:“朱府的小妖精是非不分,懸賞一萬兩銀子要我的命,我就出去讓他們瞧瞧,蓮衣客的命是不是這麽容易被取走的。”


    緊身的黑衣箭袖衣,背負箭髓。元崇這一刻的形象在白漸飛眼中顯得無比英武高大。然而在元崇要出門時,他死命的抱住了他喊道:“我的元少爺,你知道你這麽一身打扮出去,會有多少人為了一萬兩銀子要你的小命?!”


    元崇瀟灑的拍開他的手道:“平時我少有露出真功夫,你以為蓮衣客的名頭是吹出來的?走,我請你去醉一台喝酒去!”


    白漸飛苦著臉被他硬拉出了門。


    二人走在間門街頭時,人們的目光瞟過元崇,見鬼一樣匆匆移開。似乎在說,蓮衣客居然敢公開走在大街上?他肯定是瘋了。誰不知道一萬兩銀子的重賞之下,蓮衣客若是在蘇州城出現,就是隻過街老鼠。


    無人敢靠近他倆三尺。


    元崇不屑地對白漸飛道:“看到沒有?一萬兩銀子誘惑再大,但自己的命更要緊。誰敢來殺我?!”


    白漸飛戰戰兢兢離他三步遠,不時瞟他一眼,不時驚惶的四下張望,滿嘴苦澀。


    進了醉一台,小二認得是靖王孫的客人,殷勤的迎上來道:“元公子白公子.今天想吃點什麽?”


    元崇挺直了腰,目光於堂間一掃,倨傲的說道:“老規矩,四菜一湯外加五斤陳釀!”


    小二將他二人引了坐下,扯開喉嚨報菜名去了。


    元崇故意坐了大堂,身上的長弓並未解下來,見白漸飛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哼了聲道:“和我在一起,你應該放心才對!”


    白漸飛歎了口氣道:“你放心,我現在正左右看著,情況不對,拔腿就跑!”


    元崇哈哈大笑,突然大籲l一聲:“朱府的丫頭顛倒黑白,競冤到我蓮衣客頭上來了。我倒要想想,她出一萬兩銀子,是否真有人敢來取我的命!”


    酒樓裏鴉雀無聲。


    這時突然有人抽出一把刀對著元崇砍了過來。這人麵帶興奮,身形瘦小,手上功夫甚是靈活。元崇打不過小蝦,也打不過黑鳳。收拾點小角色也不在話下。


    他避開刺來的刀,一腳飛出去,將那人踢開幾丈遠。眉頭也都不皺一下,見小二送了酒來,端起大碗一仰而盡。


    “蓮衣客真乃英雄!”一個雅間門口換簾走出個年青公子,穿著件青碧色的袍子,腰纏玉帶,頭戴鑲翠模巾,眉似柳葉,容貌清秀。


    東方炻笑嘻嘻的走近元崇和白漸飛,拱手道:“在下最重英雄,對蓮衣客久幕大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白漸飛拱手還了禮,疑惑道:“這位仁兄的聲音怎麽這般熱悉?”


    東方炻眼露異色:“是麽?在下江北荊州人士,今日才到蘇州府。聽二位口音乃中州望京人,在下從未去過望京。二位是否偶然到過荊州,偶然遇到過在下?”


    元崇嗬嗬笑道:“我二人也從未去過荊州。聲音相似之人何止萬千,敢問仁兄如何稱呼?”


    “小弟東方炻。能見到蓮衣客是在榮幸之歪。江湖傳言,蓮衣客神出鬼沒,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沒想到一到蘇州,競能見到蓮衣客真容。三生有幸!”


    東方炻滿臉堆笑,不請自坐,斟了碗酒道:“借花獻佛,小弟敬蓮衣客一杯!”


    元崇接過酒,隻覺得酒碗似粘在了手中。他知道對方是想試他,憋足了勁不敢鬆懈半點。兩人勁氣相衝,碗中酒蕩起漣漪。


    東方炻微微一笑,收了勁道,他壓低了聲音道:“自從朱府孫小姐懸賞一萬兩後,小弟也想買身蓮衣客的衣裳穿穿。隻不過怕麻煩,這不,又有人為了一萬兩來了。”


    他說完再不理會二人,拂袖笑著搖頭走開。目中藏了片狡黠,此人雖不是蓮衣客,但肯定和蓮衣客有關。他就不信找不到。


    元崇尷尬的想你識破無所謂,隻要流言傳開,花不棄陷害不了陳煜便行。


    白漸飛聽到了東方炻的話,搖了搖頭道:“元少爺,你這樣會玩出人命來的!”


    話音才落,一柄雪亮的匕首釘在了桌上,尾端嗡嗡作響。


    白漸飛傻傻的望著這柄不知從哪兒飛來的匕首,抱頭大叫了聲,人已縮到了桌子下麵。醉一台的人本想瞧個熱鬧,見蓮衣客盞茶工夫連遇兩場刺殺,生怕殃及塘魚,紛紛跑開。


    元崇硬著頭皮道:“要想拿在下的人頭去邀賞,還要看有沒有本事!”


    角落裏傳出一聲:“沒有一萬兩,小爺也要找你!尋了你大半年,聽說曾有人在蘇州府見過你,沒想到你真的在這兒。”


    走到雅間門口的東方炻略帶詫異的回頭,酒樓裏的賓客去了九成,大堂裏隻有稀疏兩三桌客人。說話的是個十七歲左右的少年。他坐在角落裏,對麵坐著個戴著帷帽的姑娘。另外還有一個中年文士不是不想走,而是已經醉倒趴在了桌上。


    元崇尋聲望去,角落裏那人穿了件緋色的衣袍,抬起了臉來。他臉上帶著醉酒後的酡紅,相貌著實英俊。元崇武藝中最拿得出手的倒是箭法。這是在守備府裏從小練出來的。他反手取了弓箭睥睨那少年道:“你找我?”


    “雲大哥!”少年對麵的女子略顯焦急的喊了他一聲。


    雲琅飲得半醉,遙望元崇身上的黑色箭袖衣,和他手裏的弓箭,半睜著醉眼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腳步踉蹌地走了過去。邊走邊道:“我知道你輕功了得,箭法如神。但我今日有件東西一定要還給你!”


    他手一揚,一件物事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擊向元崇。元崇膽大心細,不敢用手接,玩了個花哨,以弓背迎擊,右手麻了麻,左手一撈,竟是枚串著紅線的銅錢。似經常被人撫摸,銅錢極為光滑,上麵刻了朵蓮花花瓣。他握著這東西心裏不停的嘀咕,像是戴在什麽人脖子上的。


    林丹沙知道雲琅已經醉了,心裏著急,站起身就去拉他。雲琅抹開她的手怒道:“坐好!”


    林丹沙嚇得坐在座位上不敢言聲,帷帽麵紗輕顫,顯然委屈氣惱之極。


    雲琅搖晃著走過去,盯著元崇看了半響。元崇相貌粗獷,卻也英氣勃勃。雲琅心裏微酸,又滿滿的不甘。他恫然地想,原來她喜歡的人是這樣的。


    他找了花不棄大半年,音訊全無。林丹沙像尾巴似的跟著他,叫他鬱悶難舒。今晚在醉一台吃飯,喝得酒勁上頭之時聽到有人自稱是蓮衣客。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眯著眼睛仔細看了半天,那身熟悉的衣服背上那副牛角金漆長弓,遠遠望去,除了沒有蒙麵,幾乎一模一樣。


    不棄未死,他卻替她不平。因為他知道她沒死,蓮衣客卻不知道。雲琅一直看著元崇的種種張揚表現,看著他笑嗬嗬的與人結識飲酒。心裏越來越悶,直至受不了摸出匕首甩了過去。“你,我要你親口告訴我。那晚是不是你對她下的毒!”不棄葬禮之後,雲琅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免兒燈讓他生疑,他覺得隻有蓮衣客,不棄才不肯說下毒人是誰。但他隻有懷疑,沒有證據。


    雲琅含糊不清的說道,見他茫然似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麽,酒勁上湧,隻想揍他一頓。他大喝一聲,出拳如風當朐擊向元崇。


    雲琅武功比元崇不知高出多少,這一拳擊來,風聲隱隱,大氣凜然。


    元崇叫聲不好,左右瞟到堂中沒什麽人,白漸飛早鑽了桌底。他哪敢硬接,身體往後仰倒,驚險萬分的避過。誰知雲琅發了酒瘋,根本沒顧得仔細辯認眼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蓮衣客。第二拳緊隨而至。元崇暗暗叫苦,倒也硬氣,憋足了勁拚得一個內傷也要接下這拳。


    雅間門口的東方炻見元崇就要露餡出醜,心裏也暗自詫異雲琅的身手。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武功卻似不輸自己。他覺得這事越來越好玩,身體閃動,也是一拳擊過去,生生將雲琅拳中的勁氣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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