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匆匆來到左家廢園小廂房外,已聞得湯大娘在抽噎著道:“好,好,回來就好了。”


    湯十郎道:“娘,孩兒上當了,是孩兒不小心,惹得娘傷心,孩兒不孝。”


    湯大娘突然道:“外麵是誰?”


    左太鬥與桂家母女出現了。


    湯十郎見他三人齊來到,不好意思地從他娘懷裏把頭抬起來。


    桂月秀走上前,她拉住湯十郎仔細看,油燈雖不亮,但她看得很仔細,桂月秀低頭哭起來,因為湯十郎真的被人揍得鼻青眼腫,怎不令她傷心。


    左太鬥拉把椅子坐下來,他很沉重地道:“湯賢侄總算安然地回來了,這一場相互較勁,咱們不吃虧,戈平陽的十三太保……”他咬咬牙,又道:“這十三個殺胚,總算又死了四個,戈平陽必不甘心,我料定他下一步的陰謀,更狠、更毒,所以,今夜咱們得好好商量。”


    桂夫人道:“我們一切全聽左門主的安排。”


    桂月秀道:“左伯伯,別再叫我們分開了,我如果知道阿郎有難,我會去拚命的。”


    這話令湯十郎好感動。湯十郎上前把桂月秀半抱半摟在懷中了。


    桂月秀緩緩抬起頭,很自然地對湯十郎道:“阿郎,我們不要分開。”


    湯十郎道:“是的,阿秀,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左太鬥笑笑道:“江湖詭譎多變,卻仍見兒女情長,可惜老夫一門遭殃,此生除了報仇,還有什麽可令老夫開懷?”


    此言幽怨傷感,且又無奈,但如果再想想,當知人人均是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如果權與富能有令人醉心之處,大概隻有留下後輩人的享用了。


    左太鬥已無後人,但見湯十郎與桂月秀的模樣,傷感中帶著羨慕,雖然他們的父親已故,但延續卻還後繼有人,而他……


    左太鬥一聲喟歎,刹時又恢複過來了。


    他本來豪情壯誌,開懷人生,但經過這次滅門巨變,他似乎也變了。


    任何人遇上這樣的打擊,都會變,甚至會倒下去。


    左太鬥沒有倒下去,至少他還有報仇的心。


    左太鬥對湯大娘道:“你母子快把身子養息好,這裏有桂家嫂子母女守著,如果敵人前來,能殺則殺,否則隨她母女轉進。”


    湯大娘道:“什麽叫轉進?”


    左太鬥道:“撤入地道。”


    湯大娘道:“怎麽撤法?”


    左太鬥道:“我已告訴她母女,此處附近有兩條地道,隻不過進入地道,定要十分穩秘迅速。”


    他走近桂夫人,又道:“你母女一齊住在這小廂中,大家也有個照應。”


    桂夫人道:“左門主打算回去了?”


    不料左太鬥卻揚聲道:“是楚姑娘嗎?你請帶路,老夫這就去見你爹。”


    湯十郎聞言吃一驚。桂月秀已低沉地道:“是敵乎,友乎?”


    湯十郎道:“她為什麽不進來?”


    左太鬥道:“她見你與桂姑娘這樣,能進來嗎?”


    於是,湯十郎與桂月秀兩人怔住了。那左太鬥一晃之間出了小廂,轉眼便不見了。


    前麵一條人影,正是楚香香。楚香香來得不湊巧,正看到湯十郎摟住桂月秀。


    湯十郎就沒有摟抱過她,至少湯十郎沒主動地抱過她,而是她主動地投懷半送抱。


    什麽叫“半送抱”?


    那是由她貼上去,而湯十郎隻以一臂攬她的腰,那表示男的心存顧忌。


    如今楚香香明白湯十郎顧忌什麽了,他真的有了桂月秀。


    而湯十郎懷中的女子必是一個好姑娘。


    “楚姑娘,你可以慢走了。”


    “左伯伯。”


    “你是不是愛上湯十郎了?”


    “左伯伯。”應著,她便也放慢了腳步。


    左太鬥哈哈一笑,伸手拉住含羞帶嬌的楚香香,道:“姑娘,你的心事我知道,你們初到之時,我老人家便知道你們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我忠義門的財寶。”


    楚香香抬眼瞧,她承認地點點頭。


    左太鬥又道:“姑娘,你修練的功夫令老夫吃驚,你學的是羅漢定,耳朵貼地可聽五裏外地上的動靜。”


    楚香香搖搖頭道:“左伯伯,我還未及那種火候,我還年輕。”


    左太鬥道:“不過,那已經很了不起了。”


    他抬頭看天色,麵色平和地又道:“楚姑娘,湯十郎確實是個好青年,如果你有心,老夫或可為你承擔。”


    楚香香全身一緊,她不知承認好,還是否認才對。


    她的回應又是一句“左伯伯。”


    哈哈一笑,左太鬥道:“其實一個男人,擁上三妻四妾的人多的是,湯十郎不是好色之徒,但如果身邊有兩個妻子,不會有人道他不是,問題是你乃流星門公主,隻怕你爹不會答應。”


    楚香香又低下了頭。


    左太鬥道:“帶老夫去見你爹,不過,今夜不談你的事,隻想……”


    楚香香立刻接道:“左伯伯,我就是因為左伯伯的事,才又急急地來到這裏的,見湯十郎已被救出來,我真的好高興,高興得忘了我要對左伯伯說的話了。”


    左太鬥一笑,道:“你爹怎麽說?”


    楚香香道:“我爹聽說左門主仍在,高興極了,他決定為江湖正義留下來。”


    左太鬥重重地點頭,道:“流星派果然光明正大,當年老夫曾下過常州,流星派的聲譽,為老夫留下良好印象,所以老夫才鬥膽厚顏,想挽留住令尊,助老夫一臂之力了。”


    楚香香低聲道:“初時我們確為忠義門之財寶,方才留下來了。”


    左太鬥道:“那是因為你爹並不知道老夫仍然在世上,仍然住在左家廢園下麵地道之中。”


    楚香香道:“左伯伯的忍字功夫真高,快六年了,你仍然按兵不動。”


    左太鬥道:“想動,但我無兵,唯一的便是等機會。”他頓了一下,又道:“我的仇家們也在等機會,他們為的是忠義門財寶,我卻為的是報仇。”


    楚香香道:“左伯伯,你就快與仇人見麵了。”


    左太鬥道:“初時,我隻是發覺湯大嫂子他們母子住在廢園,我不動聲色。”


    他放掉拉住楚香香的手臂,低喟地又道:“那時候,老夫並不清楚他母子也是為報仇而來,見他們有時候下去後廳地牢中上香,還以為有什麽陰謀,你知道,老夫再也輸不起了,一旦出麵,隻能贏不能輸。”


    楚香香道:“所以左伯伯等。”


    “是的,我隻有等,等了快半年之久,事情才算認定,因為湯大嫂他母子兩人出手了,而且老夫發覺他們身上的玉佩,這才認定,原來他們不是為了我的財寶,他們誌在等候仇人上門。”


    楚香香道:“他們也殺了你的仇人。”


    “不錯,從他們與敵人搏殺的對話中,老夫聽出來,那真正主使血洗我忠義門的人,竟然是順天府城西的戈平陽,哼!”他重重地咬牙,又道:“忠義門與戈家堡,平日裏也打招呼,行事上各禮讓三分,老夫曾多次同戈平陽被府台大人請進衙門共飲,豈知姓戈的人麵獸心。”


    楚香香道:“江湖上有句話,‘小心敵人就在你身邊’,真是一點不假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談,前麵已過了小河。


    左太鬥轉身走向小河岸,捧起河水澆在他麵上,也不知他是怎麽弄的,雙手在他的麵上搓。他的動作很快,一邊的楚香香驚訝,刹那間,他又回過臉來了。


    他變了,變得十分蒼老與黑。他根本就變成另一個人了。


    楚香香雙目圓睜,道:“左伯伯,你……”


    一笑,左太鬥道:“雕蟲小技,掩人耳目,也不過為了方便行事。”


    楚香香道:“真想跟左伯伯學習這種功夫。”


    左太鬥一笑,道:“不成問題,且等老夫報了這血海大仇之後,老夫一定傾囊相授。”


    楚香香高興地笑了。


    左太鬥與楚香香兩人躍進牛家大客棧後大院,不用費神找房門,楚香香已領著左太鬥來到一間大客房中,隻見房中一張方桌上,對坐著兩個人,那正是流星派的掌門人楚百川與他的兄弟楚大川兩人。


    兄弟兩人見楚香香領著一個黑麵老者走來,那楚百川隻一看,便哈哈地笑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忠義門的左太鬥,當真以為老夫未見過左門主嗎?”


    黑麵老者隻笑不開口。楚香香忙上前,道:“爹,他確實是左門主呀!”


    楚百川道:“他不是。”


    楚香香立刻對他爹低聲幾句。


    “真的?”


    “女兒親見。”


    楚百川與兄弟楚大川兩人,立刻迎著老者,抱拳一笑,道:“果真如此,真是失敬。”


    黑麵老者左太鬥,回以躬身,笑道:“咱們推算日子,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咱們常州醉仙樓一會,至今如昨日啊!”


    楚百川立刻大笑,道:“當年南七北六,13省江湖好漢,群聚常州醉仙樓之事,至今常州地方兄弟,仍然有時津津樂道。”


    他看看兄弟楚大川,又道:“我兄弟是路過順天府的,不料聽說左家廢園有寶出現,想那忠義門早已瓦解,不少黑道人物正覬覦忠義門的財寶,我想著,何不留下來看個究竟,或可明白當年何人主謀忠義門之事,另外,也不相瞞,無主的財寶,見者有份,哈……想也想不到,原來左門主仍然健在,倒令人難以置信了。”


    楚大川隨之也道:“聽我侄女說及,左門主就住在左家廢園附近,而左門主至今仍然不出麵報仇,在下想,左門主必有定奪了,可否……”


    左太鬥一笑,道:“實不相瞞二位,左某人單勢孤,這幾年想出麵,但不能確定仇家何人。”


    楚百川道:“怎麽說不能確定?”


    左太鬥道:“當年發生災難,老夫率人外出,主持忠義門的乃是替身,等到回來,忠義門已無一生存,所幸早年經營有方,左某還有棲身之地。”


    楚百川道:“原來如此。”


    楚大川道:“左門主今後打算……”


    左太鬥道:“仇人的身份,老夫已知,便有幾路黑道人物,也有幾個被殺死在左家廢園。賢昆仲這次經過順天府,也算咱們有緣,左某厚顏,想請賢昆仲大力協助,共為江湖正義出刀。”


    楚百川尚未開口回答,左太鬥又道:“當然,這是忠義門之事,別人也可以拒絕,這就叫……幫忙是人情,不幫乃本份,左某人難以強求。隻不過,如果流星門肯予大力相助,我這裏備下黃金兩千兩,不知……”


    楚大川一怔,道:“你這是……”


    左太鬥一聲淡淡地笑道:“忠義門存財寶,不就是用在刀口上嗎?”


    楚百川道:“原來留下來為了江湖正義,這金子……”


    左太鬥道:“左某不能叫外人白出力,你們隻不過忠義門朋友,而非忠義門之人。”


    楚香香這時候接上一句,道:“爹,那個老頭兒要咱們千兩金子,他才肯把他的東西交換,唉,如今……”


    原來他們三人從關外轉回來,是為了要取一件東西,是什麽東西?


    楚香香又道:“老奶奶沒有這件東西,老奶奶活不長的呀!”


    楚百川深深歎口氣。


    左太鬥已發現了。


    他深深地看了楚百川一眼,道:“你們沒有千兩黃金,還是要回常州去籌措。”


    楚百川幹幹一笑,道:“所以我們留下來了,忠義門的財寶正是我們所求的,如今……厚顏了。”


    左太鬥一聲笑,道:“沒問題,且等左某的大仇得報,兩千兩黃金我付上。”


    他站起身來,十分和善地拉過楚香香,又道:“你們別出門,等我的消息,咱們再出擊。”


    楚香香道:“左伯伯,我們想,何不也去住在左家廢園裏,大家也好有個商量。”


    左太鬥道:“不能,因為左家廢園仍然貼著官府封條,他們母子可以說潛入借住,隆冬一過就離去,你們不能,說不定會惹上官司,這對流星門就不利了。”


    楚百川道:“左門主之言,甚是有理,如何行動,咱們等左門主的通知便了。”


    事情就這麽快決定了。左太鬥很愉快地走了。


    很甜蜜,也很浪漫,湯十郎摟著桂月秀,兩人的臉貼臉,細語柔柔的耳語著。


    甜蜜,當然是兩人不時地相互輕吻。


    浪漫,桂月秀扭腰坐進湯十郎的懷抱裏,秀發幾乎連湯十郎的半個頭也掩蓋住,能說不夠浪漫?


    “阿秀。”


    “嗯!”


    “我在戈平陽的地牢裏,除了想我娘之外,便是想著你了,我好想你喲。”


    桂月秀舐舐湯十郎的唇,輕聲細語,語音不清地道:“我也是,阿郎,我與娘跌入地牢,我就想你,我想得還多著呢。”


    湯十郎道:“你想得多,我相信,阿秀,告訴我,你都是想些什麽。”


    桂月秀道:“我想著我們的婚姻,我們的傳奇婚姻,我們從來未曾見過麵,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樣人,隻憑長輩一句話,一塊寶玉,便盲目地走入江湖。”


    湯十郎道:“可是,我們終於相遇了。”


    桂月秀道:“不錯,我們是相逢了,我們相遇得多麽凶險,多麽艱難,而且幾乎……”


    湯十郎道:“幾乎我死在你手裏。”


    桂月秀道:“如果你死了,如果以後我知道了真相,阿郎,我也不活了。”


    湯十郎道:“很幸運,我這地方的肋骨……”


    他並未說下去,因為桂月秀的手緩緩地自外麵伸人他的衣褲內。


    桂月秀伸手在湯十郎那受傷部位撫摸著,輕輕地撫摸著,低低地道:“我出刀原本很重的,重得可以切斷骨頭,但那夜我多少有了遲疑,我也放棄了幾次必然擊中的機會,所以……”


    湯十郎一笑,道:“所以這就是我的造化。”


    桂月秀半帶羞,低頭再吻湯十郎道:“也是……我的造化呀!”


    兩人立刻又擁吻在一起了。湯十郎似也坦然地以手撫摸著桂月秀的胸腹,他開始以挑逗的動作,半帶誇張地低哼著。桂月秀也一樣地相回應。


    這地方,這個桂月秀曾經向湯十郎出刀的地方,原本是幽暗與恐怖的,但此刻卻充滿了另一種格凋——兩個熱戀的男女,正燃燒著生命的烈火,帶著一種原始的動作,表現出愛的奔放。


    這裏沒有恐怖,隻有愛。這裏沒有詭詐,隻有純真,天上蓋了烏雲,這廳上似乎更暗了。


    現在,左家廢園有人送來吃的東西了。送東西的人是成虎。成虎就是左太鬥身邊的四大武士之一,他告訴湯十郎,以後就由他專門供四個人吃的用的。


    成虎也告訴湯十郎,千萬別出去,因為左家廢園四周已經有不少敵人在潛伏著。


    湯十郎當然會聽左太鬥的吩咐,他相信,戈平陽在知道他自怡養園逃出來以後,姓戈的絕不會輕易罷休。


    有時候雙方交手,端賴沉著。當左太鬥知道他的真正仇家是戈平陽的時候,他十分激怒,但左太鬥很能沉得住氣。他已經不動聲色快六年了。現在,他神秘至極地來到小廂房中。


    這是正午時分,對於左家廢園而言,白天反而安全,因為黑夜才是江湖人物的最佳時刻。左太鬥隻一走進小廂房門,便拉把椅子坐下來了。


    湯十郎剛剛醒來,這位老弟昨夜很辛苦,回來的第二天夜裏,便與桂月秀重登巫山,也虧得他老弟身子骨硬實,如今像個沒事人似的。


    那湯大娘與桂夫人已經坐在床沿上烤火取暖喝香茶,桂月秀斜睨著湯十郎抿嘴笑。


    “左伯伯,你這時候前來……”


    左太鬥笑笑,道:“賢侄呀,我以為此時前來最恰當不過了。”


    湯十郎道:“左伯伯有事,叫成叔送飯盒時候告訴我一聲便妥了,又何必……”


    左太鬥伸手製止湯十郎說下去,他自袋中取出一張紙,雙手往桌上麵攤開來。


    那當然不是一張普通的紙張。那上麵用紅藍兩色繪著一個八卦形圖案。


    左太鬥把湯大娘、桂夫人、桂月秀與湯十郎四人,招手圍在桌子邊,他看看四人之後,微微點著頭。


    湯十郎道:“左伯伯,這是什麽?”


    左太鬥道:“圖形。”


    湯大娘道:“必是左家廢園的圖形。”


    左太鬥道:“不錯。”


    他指著一個長方形圖案,又道:“這就是左家廢園,這小廂的位置在此地。”


    湯大娘四人仔細看,然後左太鬥又指著一條牛圓形藍色線繞的地方,道:“這兒是竹林,再就是那道小坡地了。你們知道,坡地這麵是梅花林子,另一邊卻是墳地。”


    然後,左太鬥指著八條短而粗的紅線,他頓住了。


    他看著四個人。他發覺,四個人緊張地等著他解說下去。在場的人,也似乎知道,這原是忠義門的大秘密。


    於是,左太鬥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道:“看到此圖,可知當年那一場血戰是如何的悲壯了。”


    湯大娘幾人不開口。他們還能再說什麽?


    左太鬥道:“忠義門的這個地道,除了我妻裘氏與兩大護法之外,便是我那兩個犬子也不清楚。”


    他再喟歎著,又道:“老夫想得到當時的激烈慘鬥光景,人們忘了逃生,人們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拚命,拚到最後一口氣吐出來。”


    湯十郎清晰地聽到左太鬥在咬牙,像是嚼幹豆。


    桂夫人道:“短兵相接,近身肉搏,當然無法再逃。”


    湯大娘道:“便是進入地道中,敵人必會往地道中追殺,生死之搏,敵人不會輕易放生的。”


    左太鬥道:“事實上,我忠義門中人是不怕死的,當然,關鍵是我的兄弟們知道我不在此地,地道的秘密不泄露,也好留一處將來可以為他們報仇的地方。”


    湯大娘點頭,道:“不錯,而且左門主就要為死難的兄弟們討回公道了。”


    桂夫人也同意,道:“天理常在,天理永遠也不會消失。”


    左太鬥猛吸一口氣,道:“還得仰賴四位了。”


    湯十郎道:“左伯伯,你就詳說吧!”


    左太鬥指著圖形,道:“左家廢園四周有地道相連,看似八卦,實則隻有兩個出口。”


    他指著外麵,又道:“水井下麵有出口。”


    湯十郎吃一驚,他想起楚香香尋寶的時候,不停地叫自己在井的四周頓足,原來井下麵真的有出口。


    左太鬥又道:“這個出口很不容易被發覺,如今都是一家人了,我便直接告訴各位吧!”


    左太鬥以手比劃著,又道:“井下出口是在井的北邊,下麵是同樣的黑磚石砌成的,但當人潛入水中以後,雙臂推那地方,立刻會露出一個尺半寬兩尺高大的洞,人隻潛入洞中,便會發覺有條水下地道,地道就在水邊,那地方也有石階,水是不會淹上去的。”


    他這一解說,湯大娘四人齊吃驚。


    湯十郎道:“天寒地凍,誰也不會往水裏潛去。”


    左太鬥道:“另一出口,便是你們曾經到過的那個墳坡邊處了。”


    湯十郎道:“這些紅線都是地道嗎?出口太少了。”


    左太鬥道:“出口雖少,但地道中有許多地方可以窺視到地麵。”


    他指著一條紅線,又道:“這是左家廢園後園,這裏就有兩個可以看到地麵的小孔。”


    湯十郎怔住了。這也難怪,那天半夜裏,張鬥等四人殺進左家廢園,就是在這後院狠幹,當時湯大娘一掌把夏不邪打匐在地,而夏不邪卻死在地麵下冒出的一枝槍尖上。


    原來,這兒有地道,夏不邪死也不會知道他是被地道中的人刺上一槍紮死的。


    左太鬥指著竹林,又道:“雖然,地道口隻有兩個,但竹林中也有藏身處,那是左家地窖,平時冬藏酒夏藏菜,倒也有五個之多。”


    湯十郎突然問道:“左伯伯,那些死了的人,又是怎麽運進蛇坑的?”


    左太鬥笑笑,道:“地道中隻能看見蛇坑,卻走不近蛇坑,蛇坑的上方還有個洞口,屍體便是從洞口拋進去的,你看,就在此地,隻能往下拋,人卻無法下去。”


    湯十郎一看,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但他總算弄明白,那些屍體是被四個武士弄到蛇坑,而不是無緣無故的突然消失掉。


    左太鬥道:“我今把忠義門的秘道告訴各位,為的是應付未來的搏殺,且記,咱們隻要沉著應付,勝利必然是咱們的。”


    湯大娘道:“為什麽不結合力量殺上戈家堡?”


    左太鬥道:“大嫂,除了戈家堡八九十口人之外,戈家堡外圍也有三處據點互相呼應,咱們這才幾個人?”他頓了一下,又道:“沒有三幾百人,休想撼動戈家堡,所以咱們以靜製動。”


    湯十郎道:“萬一戈平陽大舉前來……”


    左太鬥道:“姓戈的不傻,他雖然吃了幾次虧,但對他戈家堡並未太大損失,老夫斷言,他必會慫恿外人先攻,而外來的人是不會很多的。”


    桂夫人道:“我們就等外人前來送死了?”


    左太鬥道:“不錯,來一個,殺一個。”


    他卷起那張圖紙揣人懷中,又道:“早晚咱們把戈平陽逼來。”


    湯大娘道:“殺了戈平陽,再去戈家堡。”


    左太鬥笑笑,道:“大嫂子,對於戈家堡,老夫早有安排,哈……”


    左太鬥愉快地走了。他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至少他表現了有把握與決心。


    成虎來了,成虎是專門送來吃喝的,他送來很豐富的食物,真奇怪,地道中還會燒出那麽多好吃的東西。


    湯十郎吃得很多,他實在耗費體力太多了。桂月秀把雞腿往湯十郎的碗裏送,引得湯大娘與桂夫人也笑了。


    楚香香果然沒有再來左家廢園。她聽左太鬥的話,一心守在牛家大客棧。


    楚香香是不會忘記左太鬥的話,男人便是討上兩個女人,那也沒什麽不得了,唯一的便是她自己了。楚香香在她爹眼中是寶貝,流星門中是公主,她要怎樣才能投進湯十郎的懷抱?她為這事煩惱了。


    談到愛,天下的女子都明白,有人愛到深處無怨尤,有人卻也看得開。


    楚香香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隻不過她坐在客房中半天不開口。


    她很想再去左家廢園,當然,她也很想再見見桂月秀,她更想同桂月秀比一比,看一看兩人誰最美。


    她抬頭看天,那圓月時而被流雲所掩,就好像她的心頭一樣,時而愉快時而愁。


    隻不過,她還是忍著不出聲,她也不打算去左家廢園了,因為她相信,很快,她就可以看到湯十郎了。她再也不去想左家廢園的寶藏,湯十郎比財寶重要多了。


    楚香香不去左家廢園,有人去。去的乃是黑道頂尖三魔頭。


    這三人均已是六旬高齡的人了,雄心隨著他們的年齡有增無減。


    這三個老魔,正是曾住在戈平陽的怡養園中的三老人。


    湯十郎被救出怡養園地牢的時候,早半天,他三人同戈平陽去了戈家堡,現在……


    現在他三人奔向左家廢園來了。


    如果提起三老人的名號,便連上一流人物也得靠邊站,不敢在他三人麵前論長短。


    首先就是南天一鶴石敬山,此老在道上輩份高,自從當年參與忠義門血案之後,這幾年未出山,常年住在洞庭君山,不過,他的徒子徒孫們卻多活動在三江地麵上。照說,他老人家應該坐享晚年愉快生活了,可也真怪,此老隻一聞說財寶,立刻變得年輕不少,所以他如今又風塵仆仆地來了。


    另一位乃是八百裏秦川的名人,秦嶺老怪封朝陽。


    姓封的年輕時候還考過武狀元,沒考上,他不回鄉,便在大山裏幹上了。


    封朝陽不親自開山立寨,他叫手下人幹大王,從武關到長安,你隻要提到封老爺子的名號,吃住就不用再花銀子了。


    封老爺子似乎也不甘寂寞,如今也到了。


    再說那骨瘦如柴的虎頭蜂關天雄,江湖黑道的獨行老魔頭,誰也不清楚此老家居何處,如果什麽地方有銀子,不用請,此老準會到。


    他就是不請自來的老魔頭,背了一支長箭走江湖,不少人就是死在他的這支毒箭下。


    夜風又起,樹枝搖曳,遠遠的就聽得左家廢園附近發出“呼啦呼啦”聲,仿佛真的成了草木皆兵了。


    就在這北風怒吼、寒意襲人的時候,隻見三條人影兒快逾奔雷流電似的撲進那大片竹林子裏,從三人的身法看過去,顯然三人的武功足列江湖頂尖。


    隻看三人進入竹林之後,左閃右躍,幾個起落,便已到了左家廢園圍牆下了。


    三個人似有默契,騰身上了圍牆,這才發現這三人的手中,各拿著怪兵刃。


    三人的年紀雖然看不出來,但一高一矮一瘦,卻正是曾在戈平陽怡養園住過的三個老人。不錯,確是他三人來了。


    虎頭蜂關天雄反手背後拔出毒箭,他對一邊手持虎頭杖的南天一鶴石敬山點點頭,石敬山伸手指向左家廢園後麵。


    另一人秦嶺老怪封朝陽右手的四尺老藤棍一指同一方向。


    三個人齊點頭,這是同意往左家廢園去的表示。


    這三人宛如黑夜幽靈出現,輕飄飄地落在院牆下。


    隻不過三人剛走五六丈遠,左家廢園的後廳長廊上,兩條人影已迎出來了。


    兩個人影一男一女,湯十郎拉著桂月秀的手,並肩站在那裏。


    湯十郎不開口,桂月秀冷冷地直視麵前三人。


    封朝陽嘿然一聲,道:“真是偷情幽會的好所在。”


    石敬山杖指湯十郎道:“小子,你就是從死牢裏逃出來的那個年輕人?”


    湯十郎道:“三位老人家,你們是來抓我回去的?”


    關天雄嘿嘿冷笑連聲,一個字也不出口,他這是默認了。


    石敬山道:“先回答老夫的話,你是不是從戈平陽的怡養園走脫的那小子?”


    湯十郎道:“不錯!”


    石敬山哈哈笑了,他這一笑,使湯十郎與桂月秀兩人也弄不清他為什麽會笑。


    隻因為他這笑,應是開心至極的表示,就好像湯十郎是他兒子,突然間逃出虎口來,才使他老人家有此一笑。


    封朝陽緊接道:“你小子能死裏逃生,老夫三人不知為你賀,還是為你恨。”


    湯十郎道:“這話怎麽說?”


    封朝陽道:“為了證實傳言不假,當然希望你逃出來,如此,我們三人便可以當麵問個明白。”他哈哈一笑,又道:“至於恨你,嘿嘿嘿,害得老夫三人半夜三更天前來找你。”


    關天雄道:“天寒地凍,真不好受。”


    石敬山也接上一句:“我三人偌大年紀了,但願你小子多體諒一二。”


    湯十郎幹笑道:“三位老人家,聽起來在下好像對三位十分重要嘛。”


    石敬山立刻道:“重要至極。”


    湯十郎道:“可是在下並不認識三位老人家呀!”


    關天雄道:“那並不重要,要緊的是我們找對人就夠了。”


    湯十郎道:“找我幹什麽?”


    石敬山聳聳肩一笑,道:“兩件事情要問問你。”


    湯十郎道:“在下洗耳恭聽。”


    封朝陽指著湯十郎對關天雄與石敬山兩人道:“聽聽,真幹脆。”


    關天雄又哈哈笑了,他雙目睛芒一閃,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支三尺長箭的箭頭。


    關天雄的箭不帶弓,是箭也是槍,他那槍尖泛烏色,聽說他在不用箭的時候,箭尖插在毒藥瓶子裏浸著。他看箭尖,也是他的習慣使然。


    他現在先看箭,再看向湯十郎道:“我三人想知道,你與忠義門之間什麽關係?”


    湯十郎道:“重要嗎?”


    石敬山道:“如果不重要,老夫三人為何冒著寒意前來嚕嗦!熱被窩不好嗎?”


    湯十郎道:“如果我說,我爹就死在這裏,而且還有我兩位叔叔,你們奇怪嗎?”


    關天雄道:“你爹叫什麽名?”


    湯十郎道:“湯百裏。”


    不料此言一出,關天雄嘿然冷笑,道:“他娘的,湯百裏是你爹呀!”


    湯十郎冷然道:“口出穢言,你是個不受人尊敬的老頭兒。”


    關天雄仰天大笑,笑聲淒厲,震得附近林子裏的寒鴉也尖叫衝天飛起來了。


    “好小子,你可知道,那天夜裏,老夫再三告誡那湯百裏,忠義門之事不要他插手,嘿……他把老夫的話當成耳邊風,最可恨的是他向老夫後腰射了一箭,若非老夫是使箭名家,這一箭就要了老夫的命。”


    湯十郎怒火燃燒了。


    “真遺憾。”


    關天雄道:“何出此言?須知當老夫得知你是湯百裏兒子的時候,已引起老夫的極大興趣了。”


    湯十郎道:“怎麽說?”


    關天雄道:“想那湯百裏以他那袖中攝魂箭馳名江湖,老夫也曾以箭闖萬裏,隻可惜他死了,五年多以來,老夫每想到此事,心中至感遺憾與窩囊。如今你乃湯百裏之子,想你也一定學會你爹的本事,正好撫平老夫心中缺憾,小子啊,你不會拒絕老夫的要求吧?”


    湯十郎早巳發怒如狂了。他一瞪眼,道:“定不會叫你這老家夥失望。”


    一邊的桂月秀忍不住叱道:“真是不講理,混帳至極的老東西!”


    關天雄一翻凸出眼眶的大眼,罵道:“臭丫頭,你不想活了!”


    桂月秀咬牙,道:“你這老混球,你們已經把人殺死,而且是血洗忠義門,而你隻不過中了一箭,便吹胡子瞪眼大叫遺憾,還要找我公公的後人比劃,我問你,那死了的人又該怎麽辦?”


    關天雄豈把麵前這年輕男女放在眼裏?聞得桂月秀的話,不由又是一聲長笑,道:“當然,當然,老夫向湯百裏兒子再討教,當然也就給他兒子有報仇的機會了,這不就是江湖嗎?我這是公道得很呢,嘿……”


    這話倒也不錯,他再次領教,也說明他曾對湯百裏下過毒手。


    湯十郎手臂一擋桂月秀,他就要出手了。


    不料,石敬山卻淡淡一笑,道:“別忙,別忙,話還沒問完,千萬別出手。”


    湯十郎:“早晚免不了一搏,沒什麽好說的了。”


    石敬山急搖手,道:“不,不,話若不問完,萬一你完蛋,我們豈不落空?”


    湯十郎怔了一下:“落空?”


    石敬山道:“是呀!我們還要問你另外一件事情的。”


    封朝陽也插上一句,道:“是呀,我們就是為了這第二個問題才來的。”


    湯十郎氣呼呼地道:“快問吧!”


    石敬山道:“傳言你身上有塊寶玉佩,是嗎?”


    湯十郎道:“不是傳言,是事實。”


    既已豁上了,便說的話也直言不諱。


    石敬山立刻豎起大拇指讚道:“真爽快。”


    封朝陽也跟上一句,道:“老子英雄兒好漢嘛。”


    關天雄伸手道:“拿出來我老人家瞧瞧。”


    湯十郎道:“瞧什麽?”。


    關天雄道:“玉佩呀!小子。”


    石敬山跟上一句,道:“我們瞧瞧,也好證明沒有被人獨吞呀!”


    他這話很明顯,意思是被戈平陽獨吞。其實,戈平陽更加陰險狡詐,他不要一塊玉佩,他要全部,所以他又把玉佩放回在順天當鋪內,等候湯十郎的再出現,隻不過他所想的並非如願,湯十郎並未帶來財寶,卻造成十幾個人“失蹤”在左家廢園。


    戈平陽也不願輕易出馬,他把這件事宣揚出去,於是,當年那些血洗忠義門而又白忙一場的人物,又來了。現在,石敬山便要瞧瞧那塊玉佩。


    湯十郎冷笑了:“怕是你們什麽也看不到了。”


    石敬山叱道:“你小子不拿?”


    湯十郎道:“不是不拿,是沒有。”


    關天雄罵道:“他娘的皮,你想賴?”


    湯十郎火大了,大吼一聲,道:“少爺便是有,也不會叫你看,你想看嗎?那得等少爺躺下。”


    關天雄吃吃冷笑了。


    石敬山叱道:“你小子真不要命了!”


    湯十郎回叱:“你才不知死活呢!”


    石敬山的虎頭杖高舉,大吼:“老夫砸爛你的狗頭!”


    卻見關天雄伸臂一攔,道:“石老且慢出手,你一旦打死他,關某又要遺憾了。”


    說完一躍落在院子裏,帶起荒草沙沙響,隻見這關天雄右手長箭斜指,冷哼道:“小子啊,你還站在那裏等什麽?”


    湯十郎對桂月秀道:“阿秀,你看見了吧,這就是江湖,咱們已經跳進漩渦中了。”


    桂月秀道:“阿郎,為了我,為了咱們未來,我要你出手幹淨利落。”


    湯十郎道:“阿秀,這是仇人啊,我不會心軟的。”


    桂月秀道:“就看你的了,阿郎,我為你助陣。”


    兩人的話聲甚小,也隻有兩人聽得見。如果不知道,還以為兩人在說笑。


    關天雄忿怒地戟指湯十郎,道:“你小子還要婆婆媽媽的留下後言不是?”


    湯十郎猛回頭,雙目瞪得杏仁似地叱道:“老不死的,你吼什麽?”


    關天雄大怒,身子一挫,便朝向湯十郎立身處飛撲過來?他人在空中,右手毒箭疾挑帶刺九次之多,便見他的身前縱橫交織著無數的細芒,在這夜色裏仍然那麽令人心悸不已。


    湯十郎的反應令人大吃一驚,他沒有閃,也沒有讓。雙足一頓便往那片細芒中鑽進去了。看起來那是同歸於盡的殺法,但看在行家眼裏便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關天雄用的是毒箭,近身肉搏固然危險,如果騰身閃躲更危險,要知一個人隻用一支箭,這人擲箭的手法必然高明,如果閃躲,正好給這人以可擲箭之機。


    湯十郎用的是攝魂箭,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飛身迎上前去,立刻,便聽得“嘭嘭嘭”連三響,就在兩人錯身而過的刹那間,關天雄反手欲刺敵人,湯十郎的兩支攝魂箭已自他的右袖中勁射“嗖!”


    “啊!”


    湯十郎的身子側著翻滾,關天雄的毒箭戳過他的雙腿之間,差半寸未刺中他的要緊所在。


    但關天雄就慘了,他的左肋下方正中一箭,看那箭的深度至少進入半尺深。


    關天雄幾乎眼珠子也憋出眼眶外,那麽冷的天他流汗,身子歪著頂在台階上。


    “你……好小子,你比你爹高明呢。”


    “所以你就慘了。”


    關天雄怒罵:“老子饒不了你!”


    湯十郎道:“你還想生離此地?”


    關天雄驚怒地尚未開口,石敬山已嘿然道:“少得意,小子,難道忘了我二老的存在?”


    他大步走向院中,另一麵,封朝陽卻又對關天雄道:“關兄,你忍著,看我封某人砸爛這小子的一身賊骨頭,為關兄消消氣。”


    他提著一根老藤棍,大咧咧地也往湯十郎走去。


    於是,桂月秀開口了。她的聲音很細,卻也不甚好聽。罵人的聲音當然不好聽。


    “老而無恥的狗,想二打一不成?”


    說著,她橫身一攔,堵住封朝陽的去路。


    封朝陽怒不可遏,叱道:“不知死活的丫頭,閃開!”


    他的老藤棍斜指橫撥,帶著一聲銳嘯,顯然雖隻輕輕一撥,他也足足把一頭牛撥開。


    封朝陽的臉上是不屑的,但那也隻是眨眼間的功夫,因為他並未把桂月秀撥離開。


    封朝陽發覺寒意襲身,嘿然一聲,左掌疾拍,桂月秀卻冷笑了。


    她的雙臂交叉疾甩,便也甩出一片冷焰激流,封朝陽拋棍轉手,厲聲淒叫著倒閃不迭。


    桂月秀的追魂刀似光射的影子,仍然不離封朝陽的身前三寸地方。


    封朝陽左閃右躲,揮動兩隻鮮血淋漓的肉掌疾拍,他非用肉掌去對付兩把冷芒短而寬的追魂刀不可。


    桂月秀如影隨形,刀聲不響,但切肉之聲是嚇人的,封朝陽的臂骨已見,肉被削完,他仍在閃躲。桂月秀咬牙切齒,一些兒也不放鬆。


    終於,封朝陽大叫:“你……這是……追魂奪命刀!”


    桂月秀冷沉地哼一聲:“你知道得雖然晚一些,但也算死得明白了。”


    “殺!”這是封朝陽的尖吼。


    他老人家兩臂碎肉掉了不少,抖著兩手鮮血,仍然十指箕張,其中有一半指頭上沒有肉隻有血,但他卻仍然奮力往桂月秀抓擊過來,他不閃退了。


    他要與桂月秀同歸於盡了,因為他自知活不成,倒不如拉個年輕女人墊背。


    鮮血先濺到桂月秀的身上了,封朝陽的回撲也使得桂月秀吃驚。


    立刻,桂月秀使了個大車輪,斜著身子往側轉。


    封朝陽的左手已抓住桂月秀的右腿了,但他卻不得不鬆開手,因為他雖然抓牢,但桂月秀的刀卻朝他的手腕切過來。


    封朝陽在這種時刻,奮力踢出一腿,“砰!”


    桂月秀一刀切空,人在空中無法閃,左肩頭狠狠被踢中,身子直往牆邊撞去。


    “殺!”這一聲叫,宛似地獄開啟,厲鬼出柙,一團黑影已到了封朝陽麵前。


    這黑影挫肩塌腰,又是一聲厲叫:“你死吧!”


    “轟!”


    “啊!”


    “咯!”隻見封朝陽似斷線風箏般往那圓柱撞去。


    聲音甫落,封朝陽已似稀泥巴般癱在地上了。


    他再也站不起來了,那一雙精芒在朝著一個方向死盯,盯著那個對他出掌的人。


    那人正是桂夫人。桂夫人急忙奔向女兒,桂月秀又站起來了。


    再看另一麵,湯十郎與他娘,兩人合擊南天一鶴石敬山。


    那石敬山已奮力擊落湯十郎兩支攝魂箭,湯大娘這才撲過去。


    湯十郎不急於出箭了,他以氣功指與石敬山過招,湯大娘怕兒子有閃失,立刻加入戰團。母子兩人把石敬山擠在一處轉角,交叉合擊,石敬山把虎頭杖舞了個密不透風,光景隻求自保。


    就在這時候,桂月秀突然叫道:“那個用箭的老家夥怎麽不見了?”


    這一聲叫,湯十郎聽得最清楚了,他不再同石敬山耗下去了。他心中覺得,殺關天雄比姓石的重要,但……


    當湯十郎欲轉身的時候,他的左袖中攝魂箭猝然甩出,而且是一次雙箭。


    石敬山的虎頭杖也正與湯大娘的短刀接上,“當!”


    “唉!”南天一鶴石敬山的胸口正中央,狠狠的挨了一箭,他硬挺,仍然揮杖擋過湯大娘的短刀。


    湯大娘冷笑,他對兒子道:“快去,別叫姓關的逃走。”


    湯十郎道:“他逃不了的。”


    湯十郎剛走出三五丈遠,身後麵已傳來一聲好淒厲的長嗥。


    “唉……你……是……”


    湯十郎回頭看,隻見他娘的身前多了一個人。那個人湯十郎一看就知道是左太鬥。左門主出現了。


    左門主的指頭狠狠地捏著石敬山的脖子,似乎在左太鬥的左右抖扭中,石敬山的脖子還發出“哢哢”聲,那似裂帛的聲音好嚇人。於是,石敬山的眼珠子進出來了。


    “你……”


    “左太鬥!”


    “你……沒死……”


    “那要等你們這些魔頭死了以後。”


    “唔……”好長的一口氣之後,石敬山不動了。


    湯十郎去追關天雄,桂月秀也往另一個方向追。


    左太鬥卻對湯大娘與桂夫人道:“辛苦兩位大嫂子,進去歇著吧!”


    湯大娘道:“左門主早來了?”


    左太鬥道:“四周不見敵人,我這才趕來了。”


    桂夫人道:“左門主可知這三個老東西的來曆?”


    左太鬥道:“此三個魔頭,除了那關天雄之外,另外兩人,當年領袖一方,風騷一時,被列為黑道至尊,想不到他們也被戈平陽那小子拉攏,弄得晚年如此下場。”


    桂夫人歎道:“財富總是令人忘誌的,天下紛爭,江湖風浪,哪一次不是為了利?”


    湯大娘道:“也是上天安排好的,惡人的下場免不了就是這樣。”


    她想著這些日子以來,沒有一起事不是為財,便也免不了牢騷幾句了。


    虎頭蜂關天雄早就溜了,他是不會在此坐以待斃的。


    他受傷極重,也知道那一箭穿人肚皮,傷及內腑,但他硬生生運氣閉住附近三處大穴。


    當他發覺封朝陽的老藤棍被削得離手的時候,一個轉身到了暗處——逃吧!


    關天雄沿著牆邊溜到一處缺口,立刻往竹林中潛入,左家廢園多年失修,附近長滿了矮林荒草。


    關天雄不辨東西南北,他隻想離開左家廢園越遠越好,他的手按緊了傷處,心中那份痛苦與忿怒,完全掛在他的臉上了。


    他那幹拉拉瘦兮兮的額頭上,這時候還有汗珠子冒出來,他的毒箭,已變成手杖,撥草而行,跌跌撞撞地與剛來時候的不可一世,判若兩人。


    一裏遠了……關天雄心頭仍然怦怦直跳,不時地回頭看。


    二裏外了,他似乎心中鬆馳不少。


    快三裏遠了,夜色昏暗中,他忽然一驚,因為在他的前麵,正隱隱地站著一個人。


    “你……”


    “哈……”


    “你……戈老弟,快為我把傷處包紮。”


    “哈……”


    “快呀,戈老弟,他媽的,那小子的攝魂箭……”


    那人正是戈家堡堡主九頭獅子戈平陽,戈平陽仍然在笑,而且笑得很坦然似的。笑得神鬼莫測,令人有莫知所以的意味。關天雄火大了。


    “你笑什麽?”


    “哈……”


    “你有完沒完?難道你不打算為老夫治傷?”


    戈平陽那灰慘慘似的麵皮突然一緊,沉聲冷然地道:“你關老也受了傷?”


    “人有失神,馬有失蹄,這也算不了什麽。”


    戈平陽道:“你受的傷很重嗎?”


    “不重也不會如此窩囊的撒鴨子了。”


    戈平陽道:“怎麽樣的傷?”


    “你看了便知道。”


    戈平陽道:“在什麽地方?”


    關天雄道:“在這裏,他奶奶的老皮,這攝魂箭仍然插著,老夫不敢立即拔出來。”


    戈平陽低頭一看之後,雙手互擊,頓足道:“哎呀,關老,你怎不早說?你這傷可不輕呀!”


    “你卻還笑得出來。”


    戈平陽道:“見關老逃出來,戈某怎不高興?要知過去近一個多月來,但凡有進入左家廢園的人,就不見一個活著走出來,全都失蹤了,而關老卻能走出來,你老想想,戈某怎不高興?”


    “所以你就笑個不亦樂乎了。”


    戈平陽道:“快,讓我看看關老的傷。”


    他低下身子,發覺一支攝魂箭仍然紮在關天雄的左邊肋骨下方半寸處。


    鮮血流得不多,但那支攝魂箭卻有一半沒人他的肉裏麵,顯然十分嚴重。


    戈平陽好像在掏取傷藥,但他卻又低聲地問:“關老,你走的時候,石老他們兩位……”


    關天雄痛得直吸大氣,他咬著牙忍著痛,卻又不能不回答戈平陽的話。


    他怒視著戈平陽,道:“他兩人……唉!”


    戈平陽急問:“怎麽樣子?”


    關天雄道:“想也知道,何必多問。”


    戈平陽道:“這麽說,他二老凶多吉少了?”


    關天雄道:“如果他兩人有贏,老夫何用逃走。”


    他硬起頭皮承認自己是逃出來的,這對一個成名的黑道梟雄而言,字字直如刺心錐骨。


    戈平陽又問:“關老,你們可曾發現什麽了?”


    關天雄道:“你快為老夫上藥,老夫自然會對你一五一十說清楚的。”


    戈平陽一笑,道:“當然,當然,我一邊為關老治傷,關老慢慢地把所見告訴我。”


    他果然伸手摸住那支染滿鮮血的攝魂箭。


    關天雄低頭直喘氣,他急問:“你的藥……”


    戈平陽道:“左家廢園母子兩人,而你們三位前去,應該可以輕鬆地把他母子抓來,怎麽會……”


    關天雄一瞪眼,道:“不隻是他母子兩人,若隻他母子兩人,事情就好辦了。”


    戈平陽吃驚,他想不出左家廢園中還會有誰。


    他已把桂家母女兩人坑在他那怡養園的地牢下麵了,如今應該快變成一堆枯骨了。


    他重重地看著痛苦的關天雄,問道:“除了湯家母子兩人之外,還有誰?”


    關天雄叱道:“你不是說左家廢園中隻有湯家母子兩人嗎?”


    “是呀,隻有母子兩人。”他又想了想,接道:“而且那玉佩也在那湯小子的身上,應不會錯。”


    其實戈平陽心中明白,那玉佩已不見了,至少不會在湯十郎身上,因為湯十郎在陷入地牢之前,早被他命人搜了身。


    關天雄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咬牙道:“那小子很倔強,不過,我可以對你說,左家廢園裏還有一對母女,她們才是厲害人物,封朝陽被那老太婆以蛤蟆功掌力打得他五髒碎裂離位,當場吐血而亡。”


    他此言一出,戈平陽如遭雷殛。


    他全身一哆嗦,道:“這……怎麽可能。”


    關天雄道:“什麽可能不可能,是實情。”


    戈平陽道:“這……母女應該早死了……呀!”


    關天雄已難忍受,叱道:“戈平陽,寶物未見,老夫已傷,你還說些不相幹的話,你還不快快為老夫治傷,你要再磨蹭多久?”


    戈平陽似是神不守舍,道:“可能嗎?不……”


    “快呀,戈平陽。”


    戈平陽雙目一厲,殺心立現。他冷冷地道:“關天雄,你三人也是無用人,令我大失所望。”


    關天雄大怒,叱道:“你敢對老夫不敬?”


    戈平陽咬牙笑笑,道:“有什麽比送你上西天更尊敬?你就認命吧!”


    他在關天雄吃驚中,右手抓住那支攝魂箭,猛然往關天雄的腹中送進去。


    “啊……”


    “嘿!”


    “你……可惡……唉……唉……”這淒厲的狂嗥聲直入雲霄,關天雄的身子全身痙攣,而戈平陽的手卻仍然抓捏住那支攝魂箭在關天雄的肚皮裏麵攪動不休,直到……


    直到關天雄吐出最後一口氣,他才一聲冷笑,拔身便往黑暗中隱去……關天雄像真的死了。


    這真是難以令人置信的事情,兩個時辰之前,關天雄三人還被戈平陽待之如上賓,戈平陽甚至還招待三人愉快地住過他的怡養園。


    戈平陽幾乎把關天雄、封朝陽與石敬山三人當作他的長輩款待,豈知戈平陽在盛怒之下六親不認,便老魔頭關天雄也料想不到,戈平陽會對他下毒手。


    戈平陽走得十分快,因為關天雄的那聲嗥叫,足以傳到三裏外。


    三裏之外便是左家廢園,戈平陽當然不想正麵交鋒,他急於要去辦一件事。


    戈平陽要查清楚,地牢中是否逃了桂家母女兩人。


    能從怡養園中逃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戈平陽懷疑著,他也想到,天底下有許多不可能的事情也會變得可能。


    他也想著,也許湯十郎從地牢中逃出來的時候,順便也把桂家母女兩人救走了。


    但他再一想,這又不可能,因為兩件事情相隔超過多天,桂家母女早該餓死在地牢中了。


    戈平陽就是這麽不停地前思後想著奔回怡養園的。


    他心中最清楚一件事情,湯十郎走脫了,如果桂家母女也走脫,左家忠義門的血案真相便很快會傳遍江湖,知他就是血洗忠義門的主凶了。


    戈平陽不會叫湯家母子活著離開左家廢園的。


    他現在先要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地牢中是否真的逃了桂家母女兩人。


    湯十郎與桂月秀兩人不約而同地奔到關天雄的身邊來了。


    桂月秀首先發現關天雄的屍體,不,還不能算屍體,因為關天雄還會動。


    湯十郎撲過去的時候,發覺關天雄滿口鮮血。


    “他死了?”


    桂月秀道:“他好像死了。”


    不料關天雄卻有了聲音。


    湯十郎忙低下頭,先拔出他的那支攝魂箭,拭去血跡收在袖管裏……也許拔箭的動作震動了將死的關天雄。


    關天雄張口啞然地道:“小……子……”


    湯十郎冷然道:“你還沒死呀!”


    關天雄道:“我有話……不吐……難瞑目……”


    “你說。”


    “我……不……服……”


    湯十郎怒道:“又怎樣?”


    他低頭,啊,這一回關天雄才真的死了……他的身子慢慢地在僵,在硬,他留著最後一口氣,吐給湯十郎,他對於挨的一箭,心中不服。


    湯十郎卻拉著桂月秀奔回左家廢園了。


    “嘭!”戈平陽出腿,怡養園的兩扇院門被他踢飛落院子裏,砸爛一大片菊花,便也驚得幾個女子尖叫著跳出房門外,其中,那位三十來歲的狐媚女子丁翠兒,見是堡主發怒歸來,便大著膽子迎上前去。


    丁翠兒伸手去摸戈平陽,她習慣於摸戈平陽也不是一天一回的事,戈平陽隻一進怡養園,丁翠兒就這樣。今天她仍然靠過去。


    今天她也伸手,卻被戈平陽一把抓住她的右臂,甩手往地上摔去。


    戈平陽就好像摔小狗似的把丁翠兒摔出三丈外,又把一片菊花弄倒。


    “啊!”


    丁翠兒大聲尖叫,半天爬不起來。


    戈平陽已厲聲道:“你們八人都進來!”


    他當然是叫那怡養園中八名侍女。


    丁翠兒左手支在腰上,痛苦地齜牙咧嘴還得叫:“你們都出來,堡主召喚了!”


    於是戈平陽回頭一聲哼,八個侍女隨他走進正屋裏。


    戈平陽忿怒地坐在太師椅子上,八名侍女沒有一人敢站在他對麵,因為她們都害怕被翻下地牢中。八個侍女兩邊站,戈平陽那原來微紅的麵上殺氣重重,他還在咬牙。


    丁翠兒痛得掉下眼淚來,她以為堡主是為了逃走一個湯十郎,可是,這件事她已經上報了,而且堡主也已經知道非她們之過呀。


    不料,戈平陽猛孤丁暴吼如雷:“你們中間是誰勾結外人?快快從實招來。”


    八個侍女聞言,一個個麵麵相覷,誰勾結外人?


    戈平陽戟指他對麵的椅子,又道:“若非有人勾結外人,湯十郎那小子怎會被人救走的?”


    八個侍女立刻“撲撲通通”跪下了。丁翠兒急上稟:“老爺子,別的我不敢說,怡養園八侍兒都是忠心的呀!”


    戈平陽一聲冷笑,道:“你下去,下去查看那一對母女是不是仍然在下麵。”


    丁翠兒吃一驚,道:“老爺子,你……”


    戈平陽雙手力按桌麵,“轟”地一聲機關發動了。機關發動,地麵露出個大寬的口,也不知戈平陽是如何弄的,那裂口不變,他已起身到了地牢口邊。


    他戟指地牢下對丁翠兒沉吼:“下去看看那一對母女是不是仍然在,她們的屍體應該腐爛了。”


    丁翠兒吃驚地道:“老爺子,你叫我下去?”


    “馬上下去!”


    丁翠兒無奈地伸頭往地牢中看,她哭喪似地道:“老爺子,太深了……我……”


    戈平陽道:“找根繩子拴住腰,馬上下去看。”


    丁翠兒不敢怠慢,匆忙地找根長繩子往腰上拴,另一邊可把一個女子嚇壞了。


    那女子不是別人,野玫瑰石中玉是也。


    那天夜裏,石中玉與石中花姐妹兩人想發死人財,半夜裏石中花落入地牢,不料早被湯十郎盯上,順利救出桂氏母女兩人,如今……


    如今戈平陽終於發覺了,便也嚇得石中玉一邊直哆嗦,低頭不知如何是好。


    終於,丁翠兒緩緩地往地牢中沉去,那戈平陽雙手叉在腰上,大馬金刀的往下麵看。


    丁翠兒已經下去了,丁翠兒的手中舉著燈,她在地牢中仔細地看,一堆骷骨三尺高,至少死了二十多個男女在地牢中,卻全是白骨一堆,哪裏有腐屍。


    於是,丁翠兒匆匆地又攀著繩子上來了。戈平陽不開口,隻咬牙。


    丁翠兒放下燈,“撲通”一聲跪下了:“老爺子,下麵沒有那一對母女的腐屍呀!”


    戈平陽反而嘿嘿地冷笑了。


    他猛孤丁暴喝:“說,是你們中間哪一個動的手腳?”


    石中玉當然不會承認,因為她還不想死。


    戈平陽突然出手,他一把扣住丁翠兒:“你掌管怡養園,這是怎麽搞的?”


    丁翠兒嚇得麵煞白,道:“老爺子,容婢子查一查,一天半必給老爺子一個交代。”


    戈平陽冷哼,道:“敵人殺來了,老夫還能等嗎?”


    丁翠兒想告饒,戈平陽一掌打在丁翠兒的天庭上,發出“啪啪”地一聲響。


    “啊!”鮮血自丁翠兒的七孔進流,戈平陽順勢一送,丁翠兒便跌人地牢中了。


    戈平陽連低頭看也未曾,一把又扣住一個女的在坑邊,他厲吼:“是誰?”


    那女的大驚,道:“婢子不……不知道……”


    “啪!”


    “噢……啊……”戈平陽手一推,那女的便也頭上冒血死在地牢中了。


    他咬牙,雙目赤紅,一把又抓個女的吼道:“還不快快說嗎?”


    那女的嚇呆了,她吃吃地道:“不……不知道……”


    “啪!”戈平陽好像拍的不是人,他好像打死一頭小綿羊似的,隻不過麵皮抽動一下。


    然後,他又抓住另一女子,這些女子均是他平日選進怡養園侍候他的婢子,也算是他身邊的人了,如今卻見他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掌一個地往地牢中劈,倒叫人看得不忍。


    戈平陽卻一點兒也不放過,他又抓了另一女子,他咬著牙道:“說,是誰放走的?”


    那女的本來嚇呆了,但當她看到三個平日好姐妹被戈平陽劈死地牢,這時候反而惡向膽邊生了。她忽然全身使勁,被抓的右臂猛一抽,她厲聲大叫:“不是我!”


    吼叫著,她抬腿便踢,踢向戈平陽的下陰。


    就在這女子反攻之時,另外三個女子也發動了,她們齊出手,一擁而撲向戈平陽。


    隻有一女未出手,這女子便是石中玉。


    石中玉心中最明白不過,憑她們的武功,戈平陽大概一隻手臂便夠了。


    果然,隻見戈平陽突然左膝驟提,阻擋下盤踢來的一腿,左肘疾撞,直把左側的女子搗跌地牢,右手一鬆之下,隨之一掌拍在那女子的氣海上。


    “啊!”那女子隻叫了一聲,戈平陽側旋身兩手各抓住一女,他的雙目噴火,因為她們膽敢圍攻他,暴吼一聲雙手猛力互撞,兩個女的已撞得昏了過去。


    戈平陽根本不稍停,一舉便擲進地牢中了。


    現在,石中玉怯怯地跪在地上:“老爺子,她們該死,她們膽敢對老爺子不敬。”


    “你為什麽不出手?”


    “婢子隻有對你老人家忠心。”


    “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婢子實在不知道,老爺子明鑒,婢子若是知道,早就向老爺子稟報了。”


    戈平陽直視著石中玉,嚇得石中玉頭也不敢抬起來,她的全身在顫抖了。


    戈平陽突然問道:“阿玉,你姐阿花有什麽消息嗎?”


    石中玉吃一驚,忙應道:“許久未再看到我姐了。”


    戈平陽道:“我認為你對老夫是忠心的,去吧,把你姐石中花馬上找回來,老夫打算由你姐妹掌管這怡養園。”


    石中玉叩頭,爬起來道:“老爺子,我姐妹肝腦塗地,為老爺子效命,婢子這就前去。”匆匆地就走,而且走得十分快,戈平陽嘿嘿冷笑了。


    石中玉還以為撿到便宜活了命,大喜過望地去找她姐石中花了。


    她就沒有想想,戈平陽會把怡養園交由她姐妹掌管?尤其是三手妖女石中花,戈平陽更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了,戈平陽的女人是別人不敢碰的。


    戈平陽未走出怡養園,他仍然端坐在那張太師椅子上,他並非全然在等石家姐妹,他是在思忖。他眼前的問題令他必需加以深思。他絕對想不到,桂家母女兩人會脫逃。


    湯十郎逃了,桂家母女兩人也逃了,怡養園的地牢秘密,卻絕對不能公之於世,如果這兒的一切傳揚江湖,甚至傳人府衙,那後果……


    戈平陽想了許多,但最令他忿怒的是那些失蹤的人中有他七名太保在內。


    他打算最後親率十三太保攻進左家廢園的,如今卻隻有六名太保可用。


    九頭獅子戈平陽平日把他的十三太保看得比之他在戈家堡負實際大任的四大金剛還重要,但如今形勢所逼,他不能再沉默了。


    就在戈平陽下定決心的時候,怡養園外奔進兩個人。


    這兩人不是別人,石家姐妹既驚又急地跑進正屋來。


    戈平陽冷冷地抬眼,也沉沉地道:“你們來了。”


    “老爺子,你真的叫婢子姐妹掌管這怡養園嗎?你老放心吧,我姐妹一定不叫老爺子失望的。”


    石中花說完走上前。戈平陽一瞪眼,道:“石中花,你一邊站著別開腔。”


    “是,婢子一邊伺候你老人家。”


    戈平陽對石中玉點點頭,道:“很快,你也很聽話,這麽快就把你姐找來了。”


    石中玉道:“老爺子的事情不能耽誤的。”


    戈平陽咳一聲,道:“這怡養園有個規定,園中的女人不得隨便走出園門,是嗎?”


    石中玉道:“婢子從未走出園門。”


    戈平陽冷笑一聲,道:“那麽,你是怎麽知道你姐姐石中花在左家廢園附近的?你姐並未在堡內呀!”


    他這麽一逼問,石家姐妹吃一驚。


    石中花忙上前,道:“老爺子,也許我妹子聽了別人傳言,才知道我在左家廢園當線眼……她……”


    戈平陽一瞪眼,叱道:“別人,誰?”


    當然無人敢傳言,戈家堡的規矩誰敢違抗?石中花猛一怔,一時間無以為對。


    戈平陽冷笑著,對石中玉道:“你若先奔回堡裏,再由堡中派人去找你姐,老夫便很難對你出手了。”


    石中玉驚得跪在地上了。


    戈平陽又道:“我知道你有個姐姐石中花,我如果殺了你,你姐那邊,老夫仍得多一道手續,所以才叫你前去把你姐也叫回來,這樣,老夫便省事多了。”


    石中花驚得張口結舌地道:“老爺子,你是……”


    戈平陽道:“老夫在盛怒之下劈死她們七人,這件事情是不能傳揚出去的,哼,可歎你姐妹,這一點也想不到,嘿……”


    “嗬……”石中花也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


    石中花道:“我為什麽笑不出來?戈平陽,我姐妹為戈家堡出力七年多,早就發現你這魔頭手段殘酷,隻不過,天理昭彰,你就快得到報應了。”


    石中玉驚叫:“姐,你不要命了?”


    石中花道:“如何要法?咱們還有機會嗎?”


    石中玉道:“咱們實情實說,也許老爺子會放過我姐妹一條生路。”


    石中花道:“你別做白日夢了,七年來,咱們見過的多了,隻怪咱們投錯門,妹子,認了吧!”


    戈平陽不說話,他要聽些什麽,但石中花卻不開口了。


    石中玉想說什麽,卻也被她的老姐喝住。


    戈平陽道:“老夫等著你們實話實說了。”


    石中花冷笑,道:“實話?你休想!”


    戈平陽道:“老夫麵前,你敢違抗?”


    石中花吃吃怪笑,道:“命都沒有了,怕你什麽?”


    石中玉急叫:“姐,你……”


    石中花道:“妹子,你別尖聲叫,不就是要命嗎?咱們就算是雞蛋碰石頭,也要碰他一身黃湯!”


    她這是拚命的話。石中花也暗中握住她的尖刀把子了。


    石中玉一歎,道:“姐,陰陽道上一同了。”


    戈平陽嘿嘿笑笑,道:“老夫等著你們把實話說出來了,老夫不急於要你們的命。”


    石中花道:“戈平陽,我操你娘,你還想知道?”


    真是放蕩了,女人罵這種話,實在是潑辣,也叫人不敢領教。


    隻不過石中花已經不要命了,生機已失,那就一切全豁出去了。


    另一邊,石中玉也在慢慢的移動,便在她的移動中,石中花一把短刀拋過來,道:“妹子,快接住。”


    石中玉一把接牢,戈平陽卻淡淡地直如沒看見。


    他淡淡地道:“老夫等著你們把實情說出來了。”


    石中花咧嘴吃吃笑,道:“老魔頭,你很想知道嗎?”


    戈平陽嘴角一牽,道:“快說,那一對母女是怎麽逃出去的?”


    石中花反而對她妹子道:“聽聽,這惡魔他仍然不死心,他把咱們吃定了。”


    石中玉道:“姐,咱們還怕什麽?死也不說。”


    石中花好像很高興地道:“妹子,你這麽說,姐便也放心了。”


    戈平陽道:“老夫不信你們能忍受那萬蟻鑽心之苦!”


    石中花道:“你仍然不會知道。”


    石中玉也尖聲道:“對,姐,咱們死也不說。”


    戈平陽緩緩站起來了,他往石家姐妹兩人走來,隻不過他尚未走到石中花身邊,便見石中花一聲淒笑,“咯……”笑聲未已,尖刀反刺,“噗”地一聲紮入自己的肚子裏,立刻,她口中溢出鮮血來。


    戈平陽疾伸手去抓,石中花“噗”的一口鮮血便往戈平陽噴去。


    戈平陽偏頭,左半身已被鮮血染了一大片。


    “姐!”


    石中玉尖叫聲中,尖刀也已紮入自己胸口,她慘笑著往地上倒下去了。


    戈平陽忿怒地一咬牙,奮起一腳,直把石家姐妹也踢落在地牢中。


    戈平陽從怡養園中怒氣衝衝地走回戈家堡,迎麵便碰到戈家堡大總管快刀劉不疑與四大金剛黑豹子吳為正,座山雕曹代洪,奔牛柯一發,以及雙頭蛇史國昌,五個人正要往大廳那麵走。


    戈平陽一聲沉吼:“擊鼓!”


    大總管劉不疑聞言,猛地吃一驚,因為那個牛皮大鼓擺設在堡門樓上已經許多年未曾有人敲過。戈家堡中人均知道,堡樓上的那大鼓最後一次敲擊,還是許多年前戈家堡抵抗大批山東響馬時候的事,如今……


    劉不疑立刻迎上去,道:“堡主,莫非……”


    戈平陽厲叱道:“擊鼓!”


    他大步往大廳上走,大總管立刻應——聲:“是!”


    他不敢再多問,戈平陽的脾氣他最清楚;發起火來是會殺人的。


    四大金剛沒有開口,他們轉而跟著戈平陽一路進了大廳上。


    真快,不多久,便聽得堡樓上傳來雷也似的擊鼓聲,戈家堡中男女老少齊吃驚,便也匆忙地往大廳前的院子集中起來。這些人站滿了大院,至少百多口之眾。


    劉不疑匆匆走進大廳上:“堡主,全堡的人到齊了。”


    戈平陽微紅的臉上,一片殺氣出現。他剛在廊上站定,隻見廊前六個怒漢圍上來了。這六人並非別人,戈家堡的十三太保是也。


    如今警鼓響徹整個戈家堡,戈平陽的十三太保當然會急急地趕來了。


    戈平陽的十三太保中,已有七人前後兩次死在左家廢園中,死不見屍,戈家堡的人便把他們列為失蹤。頭一批失蹤三人,分別是莊懷古、劉大年與於世爭,第二批死了夏不邪、尹大金、花長紅與張鬥,現在……


    現在圍上戈平陽的隻有六人,他們分別是關宏大、李大海、卜通、齊為仁、包誠仁與戈敢,其中戈敢乃戈平陽的侄兒。


    戈平陽見人已全部站在院中,便冷冷地逼視著大夥,道:“兩個月內,咱們的弟兄有不少在左家廢園失蹤,快六年了,咱們至今一無所獲,而左家廢園中卻出現一對母子作怪,如今又有姓桂的母女。”


    他咬著牙,因為他想著桂家母女逃出地牢,帶給他太大威脅,加上湯十郎的被救,逼使他隻有硬幹了。他原本打算再等些時日,等他調派在左家廢園四周的人把正確的消息傳來,如今……


    如今便是三位黑道頂尖老人也難得逞。


    大院子裏麵的人直瞪眼,沒有一人敢開口。


    戈平陽雙手高舉,大聲吼道:“左家廢園不就是三個女的加上一個小子嗎?”


    大總管快刀劉不疑重重地道:“堡主,你下命令,由屬下率領二十名弟兄,今夜就摸進左家廢園,就不信他們是三頭六臂。”


    他此言一出,戈平陽身後的四大金剛直點頭。


    十三太保中的戈敢也開口道:“大伯,劉總管的話對,今夜我們殺進去。”


    戈平陽冷哼一聲,道:“洪家寨的洪家兄弟怎麽樣?他們與終南雙義聯手,至今失蹤沒消息,還有那關天雄、石敬山與封朝陽,他們也完了,你們行嗎?”


    劉不疑道:“堡主,屬下有主意。”


    戈平陽道:“什麽主意?”


    劉不疑道:“咱們把弟兄掩在左家廢園附近的林子裏,暗樁全是弓箭手,然後一把大火燒起來,堡主……”


    他的話聽得戈平陽直咬牙。


    戈平陽道:“本來不打算放火燒,因為還未曾找到忠義門的寶物,如今這光景,誰還再去想財寶。”


    劉不疑又道:“火起之後,藏在左家廢園的人必定往外逃,咱們不難將他們一一收拾掉。”他頓了一下,又道,“等到官府的人發覺,咱們早就撤退回來了。”


    戈敢撫掌點頭,道:“等到官府的人查看死了的人,全與咱們不相幹,妙計。”


    戈平陽想了一下,點點頭,道:“倒也是一條可行之計,這事由你安排,今夜二更天大家飽餐一頓,三更天殺上左家廢園,老夫親自督陣。”


    他把這事當成打仗了,果然梟霸野心。


    那劉不疑聽說這一回堡主親自出手,便知道事情嚴重,他把任務加以分派。


    戈家堡四大金剛,每人帶領十名手下,分別掩藏在林子裏,以弓箭為主,捕殺為輔,絕不放過左家廢園出來的任何一人。


    劉不疑自率二十名兄弟,潛近左家廢園便放火,隻有戈平陽,率領他僅有的六位太保,必要時候攔殺逃走的人。


    這種計謀應是十分周全的了。戈家堡的人不進左家廢園去殺人,這樣便也減少不必要的冒險,隻等著收拾逃出來的人了。


    戈家堡在作充分的準備,他們準備再一次攻上左家廢園。


    五年多以前,這些人曾經血洗左家忠義門,那時候是會合各路人物圍殺,而且十分順利,忠義門完了,但戈平陽仍然一無所獲。


    這一次他狠了心,放火燒吧!殺人要緊,財寶次之了。


    戈家堡沒有吃晚飯,晚飯改在二更天,二更天以前睡覺養精神,那劉不疑早就把各路人馬與布置安排好了。


    四大金剛之一的黑豹子吳為正,率十人固守住左家廢園的正麵大廣場上。


    座山雕曹代洪率十名漢子,把守在左家廢園的後麵荒坡亂石堆裏。


    奔牛柯一發率十人守在左家廢園的左麵。


    雙頭蛇史國昌率人守緊左家廢園的右麵。


    另外,兩名大漢抬著戈平陽的大樸刀,伺候在戈乎陽的便轎後麵。


    九頭獅子戈平陽要正麵同左家廢園中的湯十郎四人幹上了,他擺譜前往左家廢園。


    戈平陽也相信,等到他出手的機會怕是不多,多一半左家廢園裏麵住的人出不來。


    戈家堡很靜,這光景是很少有的現象,便是戈家堡的大堡門,也天未黑便關起來了。


    堡門雖然關起來,但二更天剛到,整個戈家堡便立刻動員起來。


    戈家堡中女的燒水又做酒飯,男人磨刀霍霍響,這就要準備出發了。


    四十個漢子也把弓箭背上身,分別跟在四大金剛四個人的身後麵。


    戈平陽站在戈家堡的門樓下麵瞧,不可一世地直點頭,他還走到每一個人的麵前看一遍,站在石階上大聲吼了兩句話:“事情要幹淨利落,回來自有重賞。”


    隻見他大手一揮,然後……


    然後堡門開處,戈家堡內毒蛇出洞似的溜出這一夥殺人凶胚。


    這些人沒有一個大聲出氣,小跑步全是足尖著地沒聲音,他們繞道過了順天府城往東走,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隻因為這寒冬半夜刮著西北風,人們早已經鑽進被窩睡大覺了。


    “來了,來了,果然熬不過的來了。”這話是楚百川說的。


    楚百川一連兩夜都與他的兄弟與女兒潛在左家廢園西邊的小坡上,那兒看得也最遠。


    楚百川沒有叫他女兒再去左家廢園,他們守住這一帶,為的是想替忠義門做些什麽。


    楚百川說得對,不能白費左門主的金子,必須主動地為左門主做些什麽。


    一邊的楚大川道:“看,來的真不少嘛。”


    楚香香急壞了,她急對她爹道:“我這就去對湯公子他們示警呀!”


    楚百川搖頭,道:“不可。”


    “為什麽不可以?”


    “時辰未到,幫人要幫在節骨眼上才有價值。”


    楚香香不懂她爹的意思,但楚大川懂。


    楚大川拉住楚香香的臂,道:“別衝動,聽話。”


    楚香香心中發急,卻也不能不聽話。


    有一批漢子走得快,刹時間穿入竹林中去了。


    然後又見大批黑衣人分別往左家廢園四周分散開來,看上去根本就是把左家廢園團團圍住了。這些黑衣人又用黑巾蒙著半張麵,野狼似的匐在荒草中不動了。


    便在這時候,隻見小路上轉出一頂便轎,圍在轎的四周,正是戈平陽的十三太保中僅有的六員……六個人的肩上背著清一色的大砍刀,看上去還真夠威風。


    轎裏麵,當然坐的是戈平陽。戈乎陽的轎子已到了竹林左麵高地,他並未下轎來,卻見他遙遙地看向遠處灰蒙蒙的左家廢園,不由地自鼻孔中冷哼一聲。


    守在轎子右麵的戈敢,向戈平陽一禮,道:“大伯,人馬一切就緒,就等大伯下令了。”


    戈平陽道:“什麽時辰?”


    戈敢道:“就快三更天了。”


    戈平陽道:“動手!”


    這就是命令,隻見那叫卜通的太保,立刻自懷中取出火摺子迎風一揮,便是一團火光亮起來。


    那卜通往空中連揮三次,左家廢園的四周有了反應了。


    四麵火把燃起來,火把便往房上拋,有幾個火把往木梁屋脊上燃,不旋踵間,幹木遇火燒起來了。便在這時候,半空中有人厲吼:“撤回林子裏,快!”


    那些放火的人聞叫聲,立刻回身便跑,一頭鑽進附近的林中去了。


    “娘,娘,快起來,有人放火了!”這叫聲是湯十郎的。


    “娘,快呀,敵人終於來了!”這乃是桂月秀的尖聲急叫,原來湯十郎與桂月秀兩人在大廳之上培養情感,正在你儂我儂的親熱著,忽見四周起火,他們也吃一驚地忙著去把兩位老人家叫起來。


    兩個老婦人並肩跳出小廂外,桂夫人脾氣怪,騰身就往園外麵躍,湯大娘一把沒有拉住桂夫人,她喊叫:“等一等,桂親家!”


    不料桂夫人雙掌一錯往竹林撲,她才奔了五七丈,迎麵射來一簇箭雨。


    太突然了,風聲掩沒了弓箭聲,等到桂夫人發覺,她已中了兩箭在身上。


    “啊……可惡……”桂夫人的厲叫,引來了桂月秀與湯十郎兩人的注意。


    那湯十郎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奮力托住桂夫人,急道:“快回去。”


    桂月秀出刀撥擋來箭,湯十郎已扶著桂夫人躍回後院子裏了。


    桂月秀騰空飛回來,急急地大叫:“娘……娘……”


    桂夫人一咬牙,前胸大腿兩支箭被她拔了。


    湯大娘一看不怠慢,白衣女的靈藥立刻取出來,就在寒風中為桂夫人把藥敷上去,桂夫人立刻舒了一口氣,她咬牙切齒地道:“戈平陽啊,我饒不了你!”


    風吹火勢大,左家廢園三進巨宅已陷入一片火海了……


    火勢大了,便也照得附近一片通紅,那不僅是左家廢園中的人可以一目了然被看見,便是竹林荒草中的人,也一樣的可以看到。


    左家廢園起大火,湯大娘把四人集中在後院的水井邊,隻不過他們可不打算從水井下麵遁走,天太冷不說,逃了敵人他們是心有不甘的。


    雖然敵人的攻擊太突然,也太出人意外,但湯大娘卻也十分沉著。


    “兒呀,你如何去搏殺那些弓箭手?”


    湯十郎未開口,桂月秀開口了。


    “我去。”


    湯大娘道:“一個人怕不容易。”


    湯十郎道:“我與阿秀齊出……”


    湯大娘道:“我以為咱們都別動,就在這兒等。”


    桂夫人道:“這大火……”


    湯大娘道:“這火雖大,還燒不著咱們,咱們等左門主的到來。”


    桂夫人道:“大嫂子,這不妥,等大火燒光左家廢園,咱們便被敵人包圍住了。”


    湯十郎道:“娘,別多慮了,我和阿秀殺出去,那些弓箭手不足為患的。”


    湯大娘正在猶豫,忽聞左家廢園左麵傳來喝叱之聲,緊接著幾聲尖嗥傳來。


    湯大娘點頭一笑,道:“終於有了反應,也正是咱們殺出去的時候。”


    原來她老人家相信左太鬥會出手,等左門主出擊,大家方可以往外衝。


    其實並非左太鬥出擊,常州流星門的三人出手了。


    原來當左家廢園起了大火,楚香香便急了,她見四麵都是弓箭手,大火照得很清楚,於是,他們三人選中左家廢園的左麵。


    左麵率領弓箭手的乃是戈家堡四大金剛之一的奔牛柯一發。


    那柯一發正指揮十名弓箭手,對準著左家廢園的左麵射,桂夫人的挨箭,便是他這邊的弓箭手所射。


    如今,他們再也想不到,昏暗中忽然跳出兩男一女來,這三人一出現,還未照麵呢,柯一發的手下便倒了一大半,柯一發暴吼如雷地揮動他的巨杵便砸過來了。


    他厲吼:“他媽的!你們是何人,膽上生毛不是?敢來攪局……”


    “轟!”


    柯一發的巨杵沒有砸中正麵的楚百川,倒把一株矮樹砸斷。


    楚百川冷哼一聲,旋身一枚金錢鏢。


    “當!”柯一發也非泛泛,巨杵回收,便也把襲來的金錢鏢打落在地。


    那麵,楚大川與楚香香兩人又是幾枚金錢鏢,射得另外三個弓箭手尖號著帶傷往後撤。於是,楚香香展開輕功往左家廢園撲過去了。


    “湯公子!”楚香香站在圍牆上大叫,正遇上桂月秀也來到。


    楚香香指著左家廢園左麵,急道:“快,我爹與二叔正與一個巨漢在林子裏殺起來了。”


    桂月秀道:“我去!”


    湯十郎道:“阿秀,你還是保護娘吧!”他早已對桂夫人改口叫娘了。


    桂月秀道:“娘不要緊,今夜我非殺戈平陽那老魔頭不可!”


    她一個跟鬥往外翻,湯十郎便也與楚香香跟上去了。


    柯一發身高六尺八寸,標準的巨漢,58斤重的巨杵舞得滴水不進。


    他的臂上已中了兩枚金錢鏢,他連哼也不哼,倒把合擊他的楚百川與楚大川弟兄兩人砸得急閃不迭。於是,桂月秀當先躍過來了。


    她並不多開口,身子一躍,來了一個乳燕歸巢,那麽神奇地一頭鑽進柯一發的懷裏了。姓柯的巨杵回砸,然後他齜牙咧嘴地拋去手上巨杵,雙手攔腰抱向桂月秀。


    他拚上命,因為他已挨了七刀,而桂月秀的刀仍然在他的身上開口子。


    柯一發自知難脫身,所以拋下巨杵抱敵人,他抱住桂月秀了,但桂月秀的右手追魂刀卻也削過柯一發的脖子。


    “噗哧!”好一道鮮血濺得桂月秀一頭一身。


    “唔!”柯一發原本有力的雙臂,緩緩地從桂月秀的兩邊往下滑,那種雙目流露出無奈的恨芒,真叫他死不甘心。


    楚香香見桂月秀出刀辛辣,嚇得一哆嗦,幾曾見過姑娘這般潑辣,她看了一下湯十郎,卻發現湯十郎往左家廢園的後麵撲過去了,楚香香低叫一聲便追上去。


    那流星門門主楚百川也被桂月秀的刀法嚇丁一跳,他拉住楚大川道:“老二,這姑娘的刀法好像傳言中的追魂刀法,否則……”


    楚大川點頭,道:“夠狠的了!”


    老哥倆隻說了這麽兩句話,便聽得附近幾聲幹啦啦的大叫聲:“殺!”


    “殺!”這叫聲正是從竹林子裏發出來的,這時候左家廢園裏麵,火勢十分猛烈還發出劈裏啪啦聲。


    就在火光的照射下,湯十郎已奔進竹林中了,在他身後,楚香香與桂月秀分開左右緊跟上。再看那楚百川與楚大川兩人,早已往左家廢園的前麵大荒草場上飛射而去。


    竹林中傳來湯大娘的吼叱聲,桂夫人不顧身上在流血,一個前撲之勢,左右兩手已抓住兩名弓箭手,隻見她雙臂掄動,生生把兩個大漢摔死在地上。


    戈家堡的人,固守左家廢園右翼的,乃是戈家堡中四大金剛之一的雙頭蛇史國昌。


    那史國昌手中一對短槍,正與湯十郎碰個照麵。


    姓史的個頭粗又壯,一對短槍舞得十分銳猛,口中不住地喊“殺”。


    湯十郎不叫,反身抖手一箭,“當”地一聲被史國昌格落在地,倒令湯十郎一怔。


    楚香香不出聲,陡然打出一鏢。


    “喲!”史國昌的左麵頰上挨了一鏢,深深地嵌在麵上。


    史國昌也是狠角色,舉著雙槍便往楚香香撲過去。


    “你奶奶的,吃老子一槍!”


    楚香香拔身三丈餘,她的下麵,一團人影兒閃掠,桂月秀已往史國昌殺去。


    “哢!”


    “喲!”史國昌再發出一聲怪叫,他的左臂挨一刀,桂月秀一掠再回殺,卻遇上一個虯髯黑漢截住她。那虯髯黑漢“哇哇”厲叫,光景是率人放火的戈家堡大總管快刀劉不疑,率領二十名戈家堡的弟兄們圍殺過來了。


    於是,這些人半圓形的便在這大片竹林中把湯十郎、桂月秀、楚香香,還有湯大娘與桂夫人圍住了。不旋踵間,便見後麵的戈家堡四大金剛之一的坐山雕曹代洪,也舉著虎爪率領著十名弓箭手圍上來了。


    這是一場混戰,雖然不易放箭,但這些精選來的大漢們,仍然個個驍勇,人人肯拚命。竹林之中不時傳來喝叱與淒叫,湯十郎似乎已殺紅了眼,他狂吼如虎,與他娘形成犄角之勢,相互支援,交叉搏殺。


    竹林中廝殺得慘烈,便在左家廢園正麵大廣場上,如今也已混戰狂殺不已。


    楚百川與楚大川兄弟兩人剛撲到,便聞得場邊傳來弓箭聲,兄弟兩人忙伏在地麵上,先躲過一排箭矢,便在這時候,隻見不遠處冒出四名怪漢來了。


    這四人手持長短刀各一把,宛似地下冒上來的幽靈,隻一出現,那麽巧的就在七八名弓箭手的身後麵,四個大漢不出聲,舉刀便殺。


    四個人的手法也怪異,出刀必見血鮮肉拋飛,鮮血進現,接著便是狂嗥之聲。


    於是,潛伏中的黑豹子吳為正舞著雙刀迎過來了。


    弓箭手少了七八名,楚百川與楚大川一聲狂吼,雙雙騰空殺過來了。


    那吳為正迎著一個怪漢殺,他越殺越吃驚。


    吳為正21刀狂殺過,人已退到大樹邊,他沉聲怪叫,道:“你……你他媽的沒有死?”。


    不料他隻得到對方一聲冷笑,然後十七刀往他卷過來,長短刀上砍下挑,逼得吳為正哇哇怪叫:“他媽的,你是人是鬼?”


    那怪漢在火光照射下,一聲狂笑,道:“你死吧,姓吳的雜種!”


    這怪漢竟然認識吳為正。


    黑豹子吳為正當然心中吃驚,因為在火光照射下他看得很清楚,這四人怎麽會從地麵下冒出來,而且迎麵這人他一看便似乎認得。


    黑豹子吳為正厲吼:“他媽的,你莫非就是成虎,狗操的,你沒死呀!”


    他應該認識成虎,因為當年忠義門與戈家堡原本就是毗鄰而居,誰的門下是什麽人物,雙方自然很清楚,當然,成虎也認識吳為正。


    成虎,正是潛在地道裏的左太鬥的四大武士之一,如今四人全由地下衝殺出來了。


    成虎隻一發現吳為正,不由分說便撲過來了,這正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聞得吳為正的吼罵,怪叫一聲,道:“姓吳的,成大爺當然沒死,這就要超度你了。”


    吳為正驚怒交加,道:“媽的,五年多了,你小子躲在什麽地方不露出麵?”


    成虎冷冷地吼道:“老子時刻等你們送上門來,姓吳的,你們終於還是來了,來送死了,嘿!”


    “殺!”


    吳為正發動了,黑豹子吳為正的雙尖刀交織成一片冷焰,上下翻飛著罩住敵人。


    成虎一聲厲笑,長短刀毫不猶豫地兜頭便是21殺,火光照耀下看得清楚,這兩人照上麵就見血。


    那成虎不但出刀,側身還踢出17腿一路連環踢,卻也聽得“砰砰”兩三聲。


    這兩人肉搏得十分慘烈,一時間還有得拚的。


    戈家堡方麵,四大金剛之一的坐山雕曹代洪,雖然左臂挨一刀,麵頰上還鑲嵌著一枚金錢鏢,卻仍然凶殘不減,驍勇有餘,他大吼著催動他的幾個手下弓箭手,拋棄弓箭,拔刀拚搏,而他本人也掄動虎爪直往楚香香奔殺過去,他忘不掉臉上這一鏢。


    隻不過他還未撲近楚香香,突然斜刺裏衝來一個大個子,長短刀舞得狂,大吼一聲便把曹代洪攔住了。


    這兩人照上麵,曹代洪尚未看清來者何人,便聽得對方嘿嘿冷笑聲:“憋了快六年,也輪到老子揚眉吐氣了,姓曹的,你個王八蛋,還認得你家趙爺嗎?”


    曹代洪大吃一驚,厲叫道:“他媽的,你不是死了的趙永年嗎?你沒死?”


    趙永年正是左太鬥身邊四大武士之一。


    他哈哈冷笑,道:“我死?我死誰來超度你?”


    一咬牙,曹代洪道:“媽的,誰超度誰,不嫌言之過早嗎?”


    趙永年一掄手中刀,厲叱道:“那就閑話少說,你還是接招p巴!”


    他撲上去便是13刀交替撲擊,這兩個人說殺便殺,聽吧,就好像在打鐵一樣,發出叮叮當當聲。


    趙永年似乎不要命了,他欺身逼近敵人右前側,長短刀已沾上敵人身子了。


    曹代洪幾乎握不緊他的那把十分霸道的虎爪,從右上臂直到右肘,開了一道長長的血口,鮮血刹時澎流出來。


    趙永年也不好過,曹代洪在虎爪落空的同時,巧妙地提起左腿,膝頭撞在趙永年的小腹下關元,直把趙永年頂撞得“喲”的一聲撞在一株竹子邊。


    趙永年沒倒下去,他猛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又撲上來了。


    曹代洪的虎爪已交在左手,立刻又與趙永年狠幹起來,刹時間,兩人還真有得拚的。


    竹林中的追逐搏殺,漸漸在移動,移動向左家廢園的前麵廣場之上。


    左家廢園的第二座大廳也燃燒起來了,從外麵看上去,左家廢園就是一片火海。


    火光中仔細看,戈家堡近五十名凶漢,拚命地在扭結成一個包圍圈,很自然地把湯十郎、湯大娘、桂家母女,以及楚香香幾人包圍在大廣場中央了。


    而另一麵,大片竹林之中,左太鬥的四大武士與楚百川兄弟兩人,則分別奔騰追殺。


    戈家堡的四大金剛之一的雙頭蛇史國昌,卻在撲殺中正遇上忠義門四武士之一的文昌,這兩人相互隻一瞪眼,什麽話也不說,便狠幹起來了。


    於是,左家廢園前麵的大廣場上,一時間殺聲震天,血肉橫飛,淒叫聲此起彼落。


    再看湯十郎,已被18個人硬生生把他逼開湯大娘身邊,這時候誰也難顧誰了。


    桂月秀也一樣,她身上的血已分不清是她自己的還是敵人濺上身的。


    桂夫人帶傷血戰,她的頭上也流血了,但有三個戈家堡大漢,生生被她以蛤蟆功掌力震得七孔流血而亡。


    楚香香的金錢鏢快要打完了,雖然有十幾枚打中敵人,但敵人悍不畏死,帶著鏢傷圍殺她,一時間也弄得她手忙腳亂,不到要命時刻,再也不敢亂發鏢。


    這正是以,多勝少、以大吃小的殺法——十個殺一個,當然是夠人忙的了。


    戈平陽的便轎已越過竹林,到了大廣場邊上了。他的四名“十三太保”正侍候在他的身邊,他稍看場中搏殺,便露出一個愉快的冷笑。


    他相信,左家廢園中大概就是這麽幾個人了。他也有篤定的感覺,他就要掌握住這一場搏殺的主動權,不久就要控製大局,邁向勝利了。


    他並不急於把身邊的太保投入戰場,他在等。但他再也想不到,還有個人也在等。


    戈平陽愉快地低頭看看身後,那是兩名大漢正抬著他的大樸刀。


    火光熊熊中,戈家堡圍殺的那些兒郎們似乎已倒下快二十人了,但情況卻是有利的。


    戈平陽望向竹林裏麵,他忽然雙眉一挑,因為他這時候才發現楚百川正與率人放火殺回來的大總管快刀劉不疑肉搏得好不慘烈。


    快刀劉不疑原是率領20名兄弟們放火燒房子的,他在任務完成之後,便把20名兄弟投入圍殺湯十郎五人的包圍圈裏,他以為湯十郎五人乃真正敵人,而他自己卻殺人竹林中,正遇上流星門的楚百川。


    楚百川原與柯一發幹上的,但當柯一發被桂月秀殺死之後,他便轉入竹林中與剛奔入竹林的楚大川聯手,準備衝入大廣場支援女兒楚香香,卻正碰上快刀劉不疑,於是他與劉不疑便殺在一起了。


    楚百川邊殺邊叫:“兄弟,快衝進去支援香香!”


    楚大川大叫:“哥,你多加小心!”


    隻這麽一句話,那楚百川已和劉不疑對殺對砍起來。


    楚百川乃一門宗主,金錢鏢更是一絕,劉不疑的身上至少已中了五枚,有兩枚已入肉不見了,但劉不疑不哼一聲,因為他很會挨鏢,楚百川發鏢他不閃,出臂或以刀去撥去挨,他的手臂之上便嵌著三枚金錢鏢。


    這真是一場不要命的搏殺,這時候的人們心中,隻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如何把對方殺死。就在這時候,又見兩男三女也圍殺上來了。


    兩男是大漢,看不清是什麽樣的人物,但三女不陌生,正是七尾狐白玉兒,小春天馬豔紅,小茶花林玉,她們原是監視左家廢園的,左家廢園火起,幾裏之外也可以看到,她們便也奔殺過來了。


    三個女的也是黑道女煞星,隻一投入圍殺,便不約而同地奔向湯十郎。


    湯十郎一見也火了,攝魂箭他當槍使,“喲”地一聲便把當先撲來的林玉抹了個脖子開口。


    “啊!”林玉拋刀往一邊逃,楚香香一鏢打中她的後腦。


    “撲通”一聲,林玉倒在地上不動了。


    馬豔紅大叫一聲“殺!”


    她這一聲特別尖銳,目的是要戈平陽聽到,讓戈平陽知道她馬豔紅多麽的忠心。


    湯大娘背上又挨一刀,雖然她把四個圍殺她的大漢打得吐血,但好漢難架人多,她老人家也免不了挨刀。但湯大娘挨刀不吭聲,怕的是影響兒子湯十郎,湯大娘便是倒下去,她也不打算叫出聲。


    大廣場上殺的殘,竹林之中也一樣,這時候戈平陽更愉快了,因為他還有生力軍在身邊。戈平陽是不打沒把握仗的——他早就策劃好了。


    他當然也發現桂家母女兩人了,隻不過引得他一聲冷笑而已。


    他發覺桂家母女兩人,遠不及他發現另外三個人還令他驚訝,那便是忠義門下四大武士的三人。


    這時候成虎與吳為正兩人殺得皮開肉綻,卻仍在相互的砍殺。


    那趙永年兜緊了曹代洪,雙刀對虎爪,可也真叫人吃驚,他兩人那種不要命的殺法,趙永年的麵皮掉一塊,曹代洪的右耳也不見了,右肩頭還在冒鮮血,他被劈頭一刀砍慘了。還有那文昌對史國昌的雙槍,這兩人早就殺紅眼,誰也不退半步,殺了個血肉模糊。


    當馬豔紅五人再加入廣場圍殺湯十郎五人……不,應該說是六人,因為楚大川已與侄女楚香香聯上手了。但,這光景還是令戈平陽高興不已。


    戈平陽撫髯冷笑。身邊的戈敢開口了:“大伯,是時候了,咱們上!”


    戈平陽道:“再等。”


    戈敢道:“所有隱藏的人大概全部出現了,咱們衝上去,不出多久,必然擺平他們。”


    戈平陽正自猶疑不決,因為,他在等著敵人是否還有埋伏的高手。


    便在這時候,從左家廢園一側衝來男女七個人。


    這七個男女來得巧極了,隻見三女四男來得快,七個人一來到大廣場邊,遙遙地隻見一位白衣姑娘手一揮,便看到兩女與四名大漢往廣場之中殺進去了。


    是的,白衣女席玉神與她的人馬趕來了,原來她並未回天山不老峰下的玉神廟。


    她守在十裏外紮營,因為她相信,左家廢園不久之後必有一場大戰,那麽,報答湯十郎的最好方法,有什麽比在湯十郎危機時候伸一把援手更佳了?


    她把她的人馬駐紮在一個山坡上,她等,而且真的被她等到了。


    那齊姥姥大喝一聲,道:“湯公子,我們來了。”


    黑妞兒也尖聲叫:“湯公子,我們小姐也來了。”


    正在苦鬥的湯十郎聞言,一聲大吼:“殺!”他的精神可大了。


    桂月秀也感激得精神大振,她看看圍殺她的人隻不過五六個,追魂刀絕招盡出,殺得近身的兩人拋刀捂麵倒在地,楚香香抖手就是七刀劈,把逼近的一個大漢削得“猴”叫著往後跳。


    齊姥姥與黑妞兒,出手就放倒五個戈家堡大漢,另外四個白衣女帶來的大漢,卻與白玉兒、馬豔紅,以及剛投入搏殺的兩名大漢幹上了。


    這四人搏殺也夠凶殘,隻照上麵,便對準對方砍起來,馬豔紅與白玉兒吃不住對方的刀劈,就想到逃,可是大漢擅摔跤,長腿一勾,兩個女子一齊倒。


    “啊!”馬豔紅背上挨一刀,死得直瞪眼。


    七尾狐白玉兒的左肩連臂中一刀,幾乎快斷了。


    原本是勝利在望的局麵,不旋踵間變了,變得形勢逆轉,令便轎上的戈平陽忿怒地沉聲戟指遠處站定的白衣女席玉神,道:“誰去殺了她?”


    戈敢大吼:“大伯,我去!”他一躍三丈多,直奔席玉神。


    席玉神隻是淡淡地笑笑,她當然看到戈敢向她這邊殺過來了。


    戈敢的刀已舉在半空中,口中厲喝:“老子宰了你這妖女!”


    席玉神仍然不動,她好像沒看到戈敢的刀已往她的頭上砍下來似的,隻那麽舉起右手,好美的一隻手,並著食中二指點向戈敢。


    “你要殺我嗎?”


    “你死吧!妖女。”戈敢的刀幾乎已往席玉神的頭上砍落下來,但奇怪的是他的刀穩定的停滯在半空中。戈敢麵露痛苦之色,就好像他有力不從心之感。


    席玉神卻伸手一撥,戈敢的刀落向一邊,旋即“當”地一聲落在地上了。


    席玉神道:“不要殺我嘛,我又不會殺你。”


    她的手揮出一掌,戈敢似中邪一般,回頭拔腿就走了。


    齊姥姥兜上來了,她老人家一邊殺;一邊還注意她家小姐,見戈敢奔殺過來,她連砸鋼杖二十七次,拔身便往戈敢撲去,正遇上戈敢茫然地回過身。


    “砰!”


    “啊!”齊姥姥這一杖是重手法,打得戈敢半個腦袋不見了。


    戈敢的嗥叫,令遠處的戈平陽驚怒交加,戈平陽原以為戈敢見了美姑娘生了憐香惜玉之心,他正欲大罵戈敢沒出息,不料……


    戈平陽手一指,吼道:“去,把那老太婆宰了!”


    他身邊跳出包誠仁,那包誠仁舉刀便往齊姥姥殺來了。


    就在這時候,包圍著湯十郎的戈家堡人馬,幾乎已死傷大半,隻不過二十幾個人還在拚命,這些人怎會是湯十郎與桂月秀他們的對手?


    這光景令戈平陽的心頭一緊,他以為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戈平陽忿怒的手一揮,道:“落轎。”


    便轎放下來了。戈平陽手一指,道:“刀來!”


    兩個抬樸刀的大漢,48斤重樸刀送在戈平陽的手中,且抬刀的與抬轎的四人也拔出砍刀來了。戈平陽的身邊還有四位太保,四個人緊緊地跟上去,隻聽得戈平陽站在場邊與竹林之間暴吼一聲如旱雷:“都住手!”


    這一聲厲叫真管用,戈家堡的人馬立刻奔到戈平陽的左右兩邊站定。


    戈平陽隻一瞧,他的人沒有一個不在流血,大約數一數,60人剩了還不到27。


    他咬牙怒視著廣場荒草中的湯十郎幾人。


    這時候湯十郎與他娘、桂家母女、楚香香與她爹以及二叔楚大川,還有三名忠義門武土,沒有一人不受傷的。


    齊姥姥與黑妞兒,以及四名大漢是生力軍,他們六人還未掉肉流血。


    湯十郎遙遙地對席玉神招手,道:“姑娘,你們不應該回來的。”


    席玉神站著仍未動,她淡淡地道:“如果我真的返回天山,我會永遠心不安的。”


    湯十郎道:“姑娘,此時此刻,那隻有一聲謝謝了。”


    席玉神笑了,她笑得十分好看,火光中,她仿佛真的是一尊玉神,那麽的美,那麽的聖潔可愛。


    戈平陽也吃一驚,天下還有這麽美的女人?


    但他隻一看,便又冷笑道:“湯十郎,到了我們決一死戰的時候了,你還等什麽?”


    不料湯十郎正欲迎上去,斜刺裏傳來一聲冷喝道:“戈平陽,你說得不錯,是應該血債血還的時候了,老夫等的就是這一天!”


    戈平陽大吃一驚,便是他身邊剛聚合的劉不疑、吳為正、史國昌與曹代洪,以及尚餘的五個太保們也都吃一驚的轉頭看。


    於是,竹林中轉出兩個人來。這兩人不是別人,忠義門四大武士之一的武進忠,隨著忠義門主幹麵秀手左太鬥緩緩走過來了。


    武進忠左右雙手各握著長短刀,那左太鬥手中分別拿著子母金劍,他的腰上掛鏢囊,那一身門主身份的打扮,正是當年的左太鬥真麵目,他再也不是湯十郎所見過的灰發老人了。戈平陽幾乎倒退了三大步:“你……鬼呀!”


    左太鬥仰天哈哈狂笑,道:“你難道隻怕鬼嗎?”


    戈平陽咬牙,道:“那夜老夫親見你屍骨不全的死在前廊長廳上,你難道……”


    左太鬥咬牙,道:“姓戈的,你想不到吧!嘿嘿!你太大意了,你為什麽忘了老夫的過去?當年江湖上曾出現過一個人,那人的外號叫千麵秀手!”


    戈平陽道:“早聞千麵秀手被少林慧空一掌擊斃,你……難道……”


    左太鬥道:“不錯,當年我被慧空大師一掌打醒過來,老夫來個移花接木,藉此脫離黑道,設立忠義門,三十年來不曾再幹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卻不料你……”他歎了一口氣,又道:“初時老夫不知道你這魔頭在暗中挖我忠義門的牆腳,還以為這是上天對老夫當年之事應有的懲罰,但萬萬想不到你這魔頭,暗中聯合黑道,血洗我忠義門。姓戈的,今日應該是清算這筆帳的時候了,你逃不了的。”


    戈平陽哈哈一聲厲笑,道:“原來你並未死於西河渡口,嘿……隻不過你的行蹤倒也出戈某意料之外,竟然臥藏五年多才露臉,哼,你大概早就在此地某一處藏身吧!”


    左太鬥道:“也枉費你那謀奪忠義門財寶的野心了,姓戈的,你終於還是被老夫逼出來了。”


    戈平陽大樸刀橫掄,一聲厲吼,道:“你不會又是一個易容假扮的左太鬥吧!”


    左太鬥嘿嘿一笑,道:“你色厲內荏了,姓戈的。”


    便在這時候,桂夫人與桂月秀走過來了。桂夫人戟指戈平陽,叱罵:“老賊,你把我母女兩人陷入你那怡養園地牢中,真以為我們已死了?”


    戈平陽咬牙切齒,全身一震,道:“老夫已把怡養園中幾個賤婢斃了,隻不過你母女多活幾日而已。”


    桂月秀尖叫大罵:“你是老混蛋,老魔頭,老王八蛋,我爹與你原是朋友,你為何把我爹坑死在地牢中?”


    戈平陽狂笑:“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桂月秀大叫:“還我爹的命來。”她大叫著,一個跟頭直撲戈平陽殺去。


    桂月秀人人尚未到,戈家堡的“大總管”劉不疑橫身兜攔在中間,他大聲喝叱:“臭丫頭,老夫收拾你!”


    桂月秀出刀,而且十分辛辣:“殺!”


    “喲!”劉不疑的左肩頭冒出鮮血來,但他乃“快刀”,就在他肩頭濺血同時,他右手尖刀便也抹過桂月秀的上背偏左處,殺得桂月秀落地,身子一偏。


    “阿秀!”湯十郎吼叫著,七個跟鬥連著翻,他人剛落地,一支攝魂箭自袖中射出來。


    劉不疑舉刀對準桂月秀尚未砍下,背後已中了一箭,他大叫一聲回頭看,迎麵卻又被桂月秀一刀切過小肚子。


    “唔!”劉不疑隻叫了這一聲,便歪著身子倒下去了。


    桂夫人與湯大娘兩人直往戈平陽逼去,卻被左太鬥伸手攔住,道:“兩位大嫂子且慢來,今天乃是老夫為忠義門報大仇雪大恨的時候,兩位嫂子且請稍待。”


    另一麵,湯十郎又架住桂月秀,道:“你受傷了,快退回去吧!”


    桂月秀道:“咱們不是都受傷了?”


    白衣女緩緩走過來了,她手中拿著藥,笑對湯十郎道:“湯公子,我這裏有靈藥,你快拿去。”


    湯十郎不客氣,一把接在手裏,也不管這兒在搏鬥,立刻撕開桂月秀的上衣,把藥塗上去。便在這時候,忽聽得戈平陽厲聲狂吼:“戈家堡弟兄們,給我殺呀!”


    “狠宰呀!”有人附和著,這些人便立刻對著迎麵的湯大娘等不要命的撲上去了。


    在人數上,看起來二對一的局麵,這比之初交手的時候幾乎一對十的局麵,對湯大娘這方麵,已經輕鬆多了。雖然大部分已受傷,但論武功,真正夠格的,也隻有五名戈平陽的太保與四大金剛中的三人。


    雙方隻再接觸上,立刻就有人倒下去,當桂夫人一掌打得一個大漢吐血倒地的時候,她發出桀桀怪笑聲,宛如蛤蟆叫。


    她笑得還抑揚頓挫呢,地上的七尾狐白玉兒,她雖然被砍斷一臂昏死在地,但卻被桂夫人的笑聲激醒,冷不防她揮刀便往桂夫人砍去。


    “喲!”


    “啊!”


    桂夫人右上胯一刀見骨,她這麽一聲嗥叫,立刻引起桂月秀的大叫:“娘!”


    桂月秀奮不顧傷的飛撲過來,她也出刀,17刀全部落在白玉兒的身上,她幾乎是亂刀殺死白玉兒的。


    湯十郎正與她娘並肩搏殺撲來的兩個太保關宏大與李大海兩人,聞得桂夫人叫聲,又不能拋下他娘以二敵一,他暗自一咬牙,便把他袖中僅有的兩支攝魂箭用上了,他一共八支攝魂箭,這最後兩支是準備“伺候”戈平陽的。


    隻見他暴吼一聲:“殺!”


    旋身疾轉,抖袖勁射,兩支攝魂箭已寒芒閃耀紮入關宏大與李大海兩人的胸口上了。


    “唔!”


    “啊!”


    緊接著傳來兩聲“轟”,兩個人影已飛出三丈外,湯大娘的大力金剛掌把中箭的兩人,打得立刻死在地上。


    湯大娘對湯十郎道:“快點看你丈母娘。”


    “娘,咱們一起!”他又把攝魂箭從兩個死人身上連血帶肉的拔出來,也連血帶肉的又拉開機簧裝在牛皮套上。母子兩人立刻往桂夫人身邊撲過去。


    於是湯十郎把白衣女的傷藥交在桂月秀手中,他母子兩人就死守在附近了。


    那麵,戈平陽早就與左太鬥兩人幹上了。


    跟在左太鬥身邊的武進忠,怒瞪著一對大眼睛,對戈家堡那一對抬樸刀的大漢叱道:“他媽的,你兩個還不過來受死。”


    “哦……殺……”兩個大漢齊出刀,光景恨不得分武進忠的屍。


    武進忠回報以“殺”,他的雙刀隨著他的身子往側傳,他隻轉了一半,左手短刀已送進一個大漢的肚子裏,帶起一股鮮血飛濺。


    武進忠卻在拔刀之時,挺起右肩直撞向另一大漢身前,他的短刀帶著鮮血架住大漢的一刀殺,右手長刀已切得大漢無力地倒在地上,刀是切過大漢脖子的。


    武進忠非把兩人宰了不可,這樣,他才能放心地往人多地方衝殺。


    “殺!”他現在就去支援文昌、趙永年與成虎三人了。


    左家廢園的大火仍然在燃燒著,左家廢園外麵的大廣場上,也依然刀光血影。


    但最叫人吃驚的,卻是戈平陽與左太鬥兩人的一場龍虎鬥。


    戈平陽的大樸刀十分霸道,平掃橫砍帶著窒人的呼嘯聲,每出一刀,必是寒光半天不消失,看得出他的功力之雄厚,力道之威猛。


    這兩人舍死忘生的狠幹,左太鬥的金劍在重量上吃了虧,所幸左太鬥左手的短劍還真起了大作用。


    他們從廣場一邊殺到另一邊,直到廣場上不聞打鬥聲,廣場荒草倒了,廣場上的人也倒了許多,戈家堡的人在一陣狂殺中死絕了,而湯十郎他們一共18人,人人身上在流血,隻有白衣女沒有,她站在湯十郎身邊,眼睛卻看著打鬥中的左太鬥與戈平陽兩人,她也緊緊皺眉頭,戈平陽與左太鬥已殺得忘我了。


    席玉神低聲問湯十郎:“湯公子,我想知道,四塊玉原來都在你身上帶著嗎?”


    湯十郎道:“隻有一塊在我身上。”


    席玉神道:“另外三塊?”


    湯十郎道:“其實四塊玉全是左門主的,聞得你尋玉心切,左門主便把四塊玉全部交還你了。”


    席玉神雙目一亮,道:“忠義……門主……”


    她緩緩逼近左太鬥與戈平陽,這兩人已殺得披頭散發,全身是血,但刀法仍然狠辣,一時間很難分出勝負。


    齊姥姥歪著身於與黑妞兒兩人走近席玉神,怕她被刀波及。


    齊姥姥還想拉住席玉神,但席玉神忽然閃動身法,她自樸刀上方掠過去,她並未殺戈平陽,就那麽並指疾點,隨之左太鬥的一劍掃過來。


    “喲!”


    “唔!”


    戈平陽被左太鬥一個大開膛,怒目直視著遠去的白衣女席玉神,他想罵,卻罵不出聲,倒下去了。


    席玉神走了,她走得很快,齊姥姥與黑妞兒隨之也走了,便受傷的四個大漢也走了。


    這光景左太鬥愣住了,他那一劍戈平陽應該躲得開的,但戈平陽卻中劍了。


    這情形隻有湯十郎知道,是席玉神施出絕陰指幫了忙。


    左家廢園火光漸漸地小了,左太鬥站在戈平陽的屍體一邊咬牙切齒,直到楚百川兄弟與楚香香三人走過來。


    左太鬥心情忽然激動地拉住楚百川,道:“忠義門何以為報?”


    楚百川哈哈一笑,道:“休提回報,楚某恭喜左門主大仇得報。”


    左太鬥道:“楚門主請先回牛家大客棧暫住,一日之內我有回報。”


    楚百川哈哈一笑,三人帶傷轉往城中去了。


    左太鬥要邀湯桂兩家回地道中,湯大娘歎口氣,道:“左門主,我們這就回關外去了。”


    左太鬥道:“真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大嫂子,你們四人稍等半日,容我為四位送行,如何?”


    湯大娘道:“我們就叨你一輛大車吧!”


    左太鬥這才微微笑了。


    一共兩輛大車往北行,一輛大車上麵是楚香香三人,另一輛乃是湯桂兩家,這一路上不寂寞,因為湯十郎不停地吹著動人的鳥叫聲,引得車上的人都笑了。


    楚香香陪他爹再出關,為的是買那千年老參,實際上也想去看看湯十郎的家鄉,也許……


    也許她還會留在湯十郎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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