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麵,白鷹並未再追殺,他以為自己的一刀挽救了王二邪的命也就夠了,但他卻並不知道,於思明在擺平王二邪以後,便絕不會再撲上去補上一記,因為王二邪根本就活不成了。”


    白鷹厲叫道:“老宮,快救王二邪,我來收拾這個王八蛋。”


    淡淡一聲冷哼,於思明指著地上的王二邪,道:“你們三個都不是料,你一個能行?


    別再為王二邪費心機了,他活不過半個時辰了,還是你二人合起來,也許還能多挺個把時辰的……”


    宮自豪側目望向王二邪,隻見王二邪麵上的兩個血洞,鮮血鼓澆著往外麵冒出來,連眼眶也被挑爛,他全身痙攣,抖個不停,張口結舌,連聲音也擠不出來,顯然,於思明的話對,王二邪是活不成了。


    於是--


    白鷹已怒罵道:“放你娘的屁,黑龍會十三豹人一向對敵就是這樣,王二邪毛躁,吃你小子一激,沒得倒先賠上老命,可是我與宮自豪便不會聽你嚷嚷。


    小子,殺也好,耗也罷,豎橫今日非砍下你的頭來,小子,你可得仔細了。”


    忽然,宮自豪貼地回旋,板斧虛劈而雙腳疾蹴於思明腰肋,於思明笛起似一道晶瑩渾厚的匹練,先行繞體自保,而白鷹的砍刀便在他眨眼騰空間,一道銀光已到了於思明的頭頂了。


    厲吼一聲,於思明的“泣血音”展現,當層層束光挾著高吭的笛音破空嘶嘯在冷焰流芒中…陣震顫的時候,白鷹與宮自豪兩條幻影已快速的往外倒閃平飛。


    倒翻並未落地,平飛持續不斷,空中的兩個假象已至虛無縹緲,白鷹的砍刀帶起寒電掣射穿織,宮自豪的身形在浮沉上下中,飄蕩四旋,仿若有形無實……


    兩個人已掏出壓箱底的本領與敵人周旋。


    這時,於思明才明白,黑龍會十三豹人確然有其能耐,單就如此飄忽身法,便一般江湖客也會望塵莫及,而他的“神笛三絕響”,必將要毫不保留的盡情發揮了。


    “泣血音”的招武剛畢,白鷹的砍刀又如隕星曳尾,一閃而至,他對準了於思明握笛右腕。


    官自豪的板斧如月似星,風吹一現的直往於思明雙足剁來。


    二人配合的妙,可說天衣無縫,出招之疾,更盡神鬼難防。


    璀璨的月弧抖然凝聚,便在凝結的一刻,猛的發出一種懾人的笛音如鬼號,隻見一縷冷芒驟湧,光束仿若來自無究的蒼穹--三十二道極光,宛似一蓬散碎的玉雪,極目所見,盡是冷氣森芒,於思明已猛烈如虎的大叫:“血笛蕩魔”。


    白鷹與宮自豪二人酷似撞進冰山,但二人心中有備,也就同時暴退。


    二人仍然采取以方才的伎倆,伺機撲殺,卻在貼近的須臾倏退。這頭一次的攻擊,便覺波波的銳氣排山倒海,陣陣的罡風狂?窒人,竟是找不出絲毫下手的機會,而幾乎自身不保。


    一時間又形成了對峙之局,於思明心中已然明白,自己隻要不急躁,不貪功,大概是勝券在握了。


    便在這時候,地上的王二邪突然平地彈升一尺,厲烈的一聲狂叫:“啊……”


    緊接著,“咚”的又跌落地上,隻見他那張嘴巴張的可真夠大,連喉管也幾乎看得見,顯然是氣絕了。


    白鷹旋身兩丈外,側目望去,不由罵道:“好惡毒的東西,王二邪真的死在你小子毒手。”


    宮自豪高舉板斧,狂烈的大叫,道:“為二邪報仇,殺。”


    他前衝之勢相當威猛,而身法也十分怪異,看上去宛似拚命殺法,敢情要與敵同歸於盡。


    不料這次於思明也未拔身而起,他甚至連旋身也沒有,隻聽他吐氣開聲,宛如龍吟虎嘯,鋼笛一卷疾揮,但見銀揮眩燦,上下交織,笛聲便在此時重又爆發出來,笛音中有著十分節奏感的撞擊聲,撞擊聲中已出現一蓬淒豔而刺目的星焰。


    光影的流逝,豔麗色彩的進濺,促使衝上前去的宮自豪肩頭血流如柱,右胸也裂了一條半尺長血糟,他卻咬著牙不吭不哼,愣是用板斧往地上柱而不即倒下。


    於思明斜身倒翻八尺,鋼笛已托在掌上,從那七孔中尚自往外溢著敵人的鮮血,不停的在溢。


    咬牙“格格”,宮自豪側麵戟指於思明,喝罵道:“操你娘,你那支笛子裏還藏有刀,老子一時不察,倒中了你的陰謀,上了惡當。”


    淡然的一笑,於思明道:“處在當前這種形勢下,怎可大意?別忘了我們這是在玩命,你為何如此大意?


    真也太不應該了,我的宮老兄。”


    官自豪伸左掌捂向右胸,猛吸一口氣,忽然平飛而起,狂怒的大吼道:“老子宰了你這畜牲。”


    喝罵聲中斧刃倏閃,那一溜寒電瞬息間幻化成十三道流光,十三道起自不同角度而往一個目標匯聚--於思明的身體上。


    這一次於思明忽然拔地而起,唬嘯著躍過白鷹的砍刀,猛的一個上體下壓武,他頭下足上,直不愣的以笛指路。


    就在宮自豪十三斧落空而餘力已盡的剎那間,突聞“?”的一聲裂響,宮自豪竟然已軟叭叭的跌了個狗吃屎,躺在於思明的足邊,鋼笛閃閃,一端似是點放在宮自豪的頭上,看上去似是輕鬆的放在頭上,實則宮自豪的漿血正自笛孑l中往外濺流不已。


    一個人的頭被尖刀捅透,這人當然是不會動了,凶狠如宮自豪,這位黑龍會大殺手,也一樣的偏著頭,瞪著魚眼,而死不瞑目。


    一聲輕輕的“?”聲,於思明閃退七步。迎麵,白鷹已大罵道:“攻龍,你要千萬小心了,白大爺一定會收拾你的!


    攻龍,你會很快的得到你應得的報應,我不容你如此囂張,黑龍會將不會輕易饒恕你這浪子的……”


    淡淡一笑,於思明道:“你說的話,也正是我要說的,因為你即將追隨他二人於另一個世界…….”


    他一頓,又道:“何妨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那高飛、童中、還有水上漂三人,他們……嘿…….”


    白鷹驚怒交加的罵道:“操你娘,他們怎麽了?”


    於思明麵無表情,神情輕鬆的道:“死了。”


    白鷹猛搖頭,滿麵猙獰的哇哇大叫道:“不不,我不信,打死了老子也不相信。”


    於思明十分得意,雖從他的麵皮上看不真切,但語音輕鬆的道:“你非相信不可,因為所有長槍門的人都知道這碼子事,豈容你不信?”


    白鷹戟指於思明道:“是你這狗東西下的毒手?”


    於思明既不搖頭也未點頭,淡淡的道:“不全是,不過稱得上是在下一手策劃,而且是一次令人十分滿意而又成功的計謀。”


    白鷹於激怒中開始有了寒意,他忽然明白當家的為什麽放下許多重要工作不做而專心把黑龍會的主力分派出去,一定要把攻龍揪出的原因。


    是的,攻龍這個浪子也的確是黑龍會的心腹大患。


    光油油的麵皮上殺機連閃,白鷹咬牙道:“攻龍,就為了那個個潑皮成虎?”


    於思明聽白鷹說出成虎二字,便立刻沉聲冷哼,道:“不錯。”


    他嘿嘿兩聲,又道:“成虎是我的好兄弟,他雖然觸怒了黑龍會,但罪不該死,然而崔百齡卻親手斃了他,憑的是黑龍會胳臂腿粗?


    娘的,老子便折騰你們個梁倒屋塌鼠兒逃。姓白的,你該明白了吧?”


    於思明話剛畢,刀芒猝映,白鷹已挾著一溜寒電,狂吼叫著,撞殺而上,雙方再次接觸可就熱鬧了。


    白鷹與王二邪、宮自豪三人,武功屬他較高一籌,但白鷹除了武功外,心機也最狡猾深沉,麵前形勢他十分清楚,非置之死地,難以走脫,因為敵人攔在半路上的目的便是殺人滅口。


    有了這一認識,白鷹再出手,便是拚命招武,再從拚命的招武裏,換取同歸於盡的代價。


    如果敵人不想死,招武上就得有所顧忌,吃虧的當然就是敵人。


    於思明銳利的眸芒連眨,旋身閃挪於刀芒之外,口中已自嘿嘿冷笑道:“自鷹,你最好把畢生所學盡情施展出來,不定十招八招後你再也沒有機會了。”


    白鷹已自雙手握刀,刀聲呼嘯勁砍,口中大罵:“我把你這個沒有教養的浪蕩子,說不定十招八招後輪由你赴黃泉做鬼。”


    於思明的笛音又自漸起漸響,聲音宛似雷公駕雲,隆隆之哼隱含著殺機。


    於思明已是麵目含威,雙目怒視,上半身又幾乎其銀芒所隱……


    白鷹一路砍殺,突然發現自己又猛又狠的招武有些拖泥帶水,驀然又聞得笛音成曲,知道敵人又將施出絕招,正自猶豫如何應付,突聞一聲雷喝:“血笛蕩魔。”


    便在這聲厲吼中,那層層刀芒成束,進射流燦出條條光華,彩芒中一道突兀凝聚的巨大光柱貫連天地,涵蓋宇宙,恍同來自九穹。


    它帶著雷電的咆哮,挑起風雲呼嘯……


    白鷹沒有嚎叫,他似是黯然的頭一偏萎坐向地上,大砍刀的一端染著鮮血,鮮血自於思明的肩頭往外流…….


    於思明取寸著正自雙目直視自己而緩緩往地上坐去的白鷹,鋼笛的一端正點在敵人的咽喉硬結上。


    敵人的鮮血,由於鋼笛緊緊的頂著皮肉,而從笛孔中往外溢出來……直到白鷹口中發出“咯”的一聲響,於思明方才一怒而拔開鋼笛,笛內的尖刀又自收回笛管,看來他還是握著一把銀色的鋼笛。


    “呸”的吐出一口唾沫,於思明回身欲走回客店,但他剛走兩步,突聞屋門後丁香狂叫道:“小心。


    他……”


    於思明挫身坐地,手中鋼笛疾揮如電芒,“咻”的一聲,頭頂上刀芒閃過,幾乎連他的青頭巾也被那吃驚的一刀帶走。


    於思明斜衝而起,隻聽得“咯”的一聲,又見白鷹雙手握刀,平擺著趴在地上,刀把子撞上他的嘴巴,一口牙齒便“咯咯咯”的和著鮮血,碎出嘴巴外。


    原來白鷹就是咽不下最後一口氣,他屏住喉頭那口氣,運出畢生功力於雙手,等到敵人以為他已死的時候,抽冷子一擊,準備找於思明同上幽冥之路,不料丁香早已看到,於思明方逃過這一劫。


    旋身撲近白鷹,於思明怒極的大吼一聲,飛起一腳,直把白鷹的屍體踢出五丈外,“砰”的一聲摔在一堆亂石上,白鷹已是麵目全非,眼凸嘴歪,一身是血的死了。


    屋門口,丁香立刻跑過來,她小鳥依人般的一頭鑽進於思明臂彎裏,低泣道:“爺,你沒事吧,嚇……嚇死我了。”


    鋼笛已插回後腰,於思明緩緩托起丁香的下巴,笑道:“別怕,一切全過去了。”


    丁香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道:“爺,你受傷了。”


    她摸著於思明肩頭的傷,又道:“快進屋子裏去,我替爺包紮起來。”


    以手按住丁香的櫻桃小口,於思明道:“你怎麽叫我爺?不好聽,我也不喜歡。”


    丁香拭去眼淚,迷惘的道:“那要叫你什麽?”


    於思明想了想,笑笑道:“暫時就叫我於思明吧。”


    丁香更見迷惑起來,她一手攔住於思明的腰,問道:“那以以後呢?


    以後叫你思明?”


    她咭的一笑,又道:“何不現在就叫你思明?”


    於思明點頭,道:“好啊,你就叫我思明吧。”


    丁香絕想不到,於思明的傷處敷藥以後,他便把路上的三具屍體掩埋掉,當天就要走了。


    於思明當然要走,因為,崔靈芝尚住在“落馬集”展奇才那裏調養傷勢,而青鬆鎮上還有個冷公度在等他前去會合,算算時間,於思明真的一刻也不能再耽擱了。


    此刻--


    丁香流著眼淚坐在於思明對麵,飲泣不已的道:“思明,你走了我怎麽辦?”


    於思明吃著丁香為他做的可口小菜,邊緩聲道:“我同別人拚命你是看到的了?”


    丁香點點頭,道:“我都看見了。”


    猛的飲幹杯中酒,於思明重重的放下酒杯,道:“這才剛開始,狠宰狂殺還在後麵,你想想,我怎麽能把你帶在身邊?”


    丁香半晌才低聲道:“能不能不去殺呀?隻要你願意留下來,丁香會侍候你一輩子的,思明……”


    伸手隔桌子按住丁香的手,於思明咧嘴一笑道:“王八蛋才願意去殺人,不得已呀。”


    丁香又悄悄的問道:“思明,是誰要你去殺人的?官家?還是…….”


    搖頭一笑,於思明直視著丁香那嫩白的臉蛋,目光凝聚於丁香俏臉上的梨渦,笑笑--是苦笑,道:“是自己的良心,丁香,是我的良心,你不會懂的。”


    又見眼淚流出來,丁香道:“思明,你的事情我不敢多問,隻要你做的事,我想一定都是對的,隻是……隻是…….我怎麽辦?”


    於思明想了一陣,道:“你且關起店門住著,事情順利,我便很快會回來,到時候我替你妥善安排。”


    他想到了大涼河的風大雄,如果自己把事情辦完,便可以把風大雄母子接來這裏,豈不促成一樁美事?


    不料丁香搖頭,道:“不,此生我跟定你了。”


    於思明方自一愣,驀然間,他麵色一緊,倒令對麵坐的丁香吃了一驚。


    於思明已低聲道:“又有人來了。”


    丁香望向門外,看了一陣子,不解的問:“沒見有人來呀?”


    於思明笑笑,舉起酒杯湊上嘴唇,低聲道:“還在三裏外呢。”


    丁香驚異的望著於思明,半晌她緩聲道:“天都黑了,我把大門關起來,今晚你就別走了。”


    於思明一笑,指著門外,道:“來人很快,已經快到這裏了,隻怕你得招待客人了,別忘了,這是你們開的客店。”


    丁香立刻點頭道:“不錯,是客店,但從此刻起,這店也是你的。”


    此話一出,於思明心中暗自嘀咕,心想:她不但跟定自己怕也決心要嫁給我了。


    於思明一笑,叨著菜,道:“我是個隻會吃喝而不會侍候人的人物,怕砸了丁家客店的字號。”


    說著,哈哈便笑起來……


    便在這時候,丁香突然起身,道:“真的有人來了,我出去看看。”


    店外麵,突然傳來馬蹄聲,剎時到了店門口。丁香剛舉著燈走去,於思明已驚異的站起來,他雙手扶著桌邊,一雙單鳳目直視著進來的三人--三個女子。


    三個女子走入店裏,早聽得中間那女子冷嗖嗖的笑道:“果真是冤家路窄。”


    於思明在一陣僵窒後,哈哈笑道:“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泉水流到河裏頭’,江大小姐,別來無恙?”


    是的,進來的三個女子正是江家莊的大小姐江萍與她的兩各侍女--春花與秋月。


    那江萍直走到於思明桌前麵,看了桌上吃的,冷笑道:“你倒是很會吃喝嘛,點的小菜蠻精致的。”


    伸手一讓,於思明道:“可要坐下來一齊吃?”


    江萍麵無表情的道:“上回我要毒死你,你還恨不恨我?”


    於思明哈哈笑笑,道:“說不恨那是騙人話,不過想通了也就算了。”


    冷哼一聲,江萍牽動口角,道:“你倒很大方,換了我便休想善罷罷休。”


    於思明心中已知道,當初江萍對自己下手的主要原因,便是身邊出現了個柳小紅,雖然雙方仍處在敵對立場,但女人的心眼就是容不得別的女人。這時聽得江萍的話,頓感啼笑皆非,敢情真的是:


    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區芳英就是個標準的偏激女人。


    猛回頭,江萍指著丁香,道:“她是誰?”


    於思明望望一邊愣然迷惘的丁香,笑笑,道:“店主人。”


    江萍望向二門,道:“記得這屠龍穀口的野店主人是個老者,怎會?”


    於思明低聲一歎,道:“她爹被人害死了,已經一個多月了。”


    江萍已緩緩坐下來,聞言又道:“如此說來,店中已沒有男人了?”


    她說完,雙目一厲,又逼視著於思明。


    突然,丁香指著於思明,道:“誰說沒有男人,他就是。”


    於思明知道江萍心胸窄狹,聞言忙笑道:“不錯,我是男人,但不是這店裏的男人,我…….”


    丁香立刻靠上於思明,又低聲道:“思明,我已說過,此生是跟定你了,難道你真的不要我侍候你了?”


    瞠目結舌,於思明半天說不出話來……


    江萍已冷冷道:“思明?思明,叫的可真親熱。”


    於思明忙搖手,道:“誤會,誤會呀。”


    咬著銀牙,江萍叱道:“於思明,你真風流,不久前才勾上了大刀會的柳小紅,沒幾天你又弄上人家開飯店的小姑娘。


    嘿……”


    於思明心想,還有個崔靈芝,你還不知道呢。


    於思明忙對丁香道:“客人上門,你先替客人弄吃的吧。”


    丁香哪知道江萍的厲害,聞言走近前道:“這位小姐,你們三位要吃些什麽?”


    江萍怒視於思明道:“你不是要我坐下來同你一齊吃嗎?怎的又要攆我?”


    於思明哈哈一笑,道:“不是我要攆你,而是怕你不肯賞光。”


    江萍已對丁香招手吩咐:“我就坐在這兒吃,你再去替她二人弄些吃的吧。”


    丁香望了於思明一眼,見於思明點頭,遂立刻便送上一副碗筷。


    於思明正要提起酒壺為江萍斟酒,一個侍女走前,笑道:“於爺,由我來。”


    於思明見是那日在筷子上動手腳,幾乎毒死他的侍女,立刻搖頭笑笑,道:“姑娘,你請站遠點,於思明害怕。”


    那侍女笑嘻嘻的道:“你怕什麽?怕我吃了你?嘻……”


    於思明腔調故意擠壓著發出粗聲,且露出個怪異樣子,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說著,便替江萍斟滿一杯酒,又笑道:“江大小姐,你請。”


    丁香已很快的又送上一些吃的菜,兩個侍女便坐到另一桌子邊吃起來……


    丁香拭著濕手,款款多情的走到於思明身邊來,她沒看江萍,隻把一雙妙目望著於思明…….


    江萍暗中一聲冷笑,覺得這女子真的喜歡上於思明了,一股子怒火,難以壓抑,又礙於於思明在座,不好反臉,遂舉起酒杯對於思明笑道:“謝啦。”


    說完便湊唇抿了一口,這才對丁香道:“剛才聽說你要跟定我這位於朋友了,是吧?”


    丁香眨著迷惘的眼睛,點點頭,道:“我是這麽說的,他救了我,我侍候他,這也是應該的。


    這位小姐,你說是不是?”


    輕點點頭,江萍道:“說的也是,像我們女人,為了報答恩人多一半便是把自己的身子送給人家糟塌。”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的丁香一怔。


    於思明已冷冷笑笑,道:“江大小姐,一個人如果心如蛇蠍,嘴巴尖酸刻薄,任何人對他都會敬鬼神而遠之的。”


    他舉杯一晃,又道:“來,我敬你。”


    他神色自若,目露冷芒的舉杯一飲而盡。


    江萍麵無表情,全身哆嗦,冷冷的笑,舉酒杯抿了一下,先看看丁香,再對於思明道:“你可是說我?”


    於思明微微一笑,單鳳目微眯的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另一桌上,兩個侍女已手按刀柄站起身來,見江萍一副笑容可掬,二人對望一眼又坐了下來。


    江萍望望丁香,笑道:“替我燒鍋熱水,我要洗澡。”


    丁香望望於思明,見於思明點頭,這才起身離去。


    江萍望向丁香背景,點著頭,道:“她確實長得美,長像、身段、走路,皆是一流,嗯。


    天生麗質,怪不得把個大男人勾引主。”


    於思明心想:我來此“屠龍穀”為的是白鷹他們三人,而在無意之間救了丁香,怎會是她勾引我?


    這位“毒羅剎”的女兒,果然是胡攪蠻纏不好惹。


    想著,他輕聲一笑,道:“江大小姐,人家是姑娘,你口上留德,別壞了人家的名節……”


    “叭”的一掌拍在桌麵上,那麵,兩個侍女已拔刀而起,江萍隔著桌麵戟指於思明,叱道:“你……你說我尖酸刻薄,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於思明笑容滿麵的伸手讓坐,道:“坐下來吧,江大小姐,如此詐唬,有失風度呀。”


    “咯”的又坐了下來,江萍怒道:“別以為我打你不過,你就口無遮攔。”


    忽然間,雙方有了異樣的感受,於思明麵上的表情本來叫人難以捉摸,這時更叫人猜不透他是什麽意思,但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是在迷惘。


    而江萍卻滿含悲傷,她似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受了無情的打擊。委屈摻合著羞辱,傷心加雜著憤恚,淚水便控製不住的湧凝雙眶……


    於思明發覺江萍神情有異,忙著站起身抱拳道:“酒已吃夠,我要去睡了。


    江大小姐,恕在下不奉陪了。”


    推椅起身要走。


    江萍已冷冷道:“坐下來,我有話問你。”


    於思明見江萍淚水即將奪眶而出,本想離去,聞言又緩緩坐下來,笑笑道:“江大小姐,你還有何指教?”


    江萍突然怒吼的尖聲道:“不要叫我江大小姐,成嗎?”


    於思明雙目一挑,嘴巴一咧,道:“不叫你江大小姐,那要如何稱呼呀?”


    江萍努力強忍著情緒上的翻騰,似悲楚又幽怨的道:“你可以叫我江小姐,小姐,甚至江萍……”


    於思明笑起來,道:“好……那我便叫你江小姐,抹去大字不要。”


    他-頓,又道:“娘的,有時候稱呼的改變,也會把雙方距離拉近或拉遠。”


    不料江萍手提酒壺,道:“希望我們雙方距離拉近,我給斟一杯。”


    於思明忙把酒杯奪在手中,笑道:“我自己來。”


    放下酒壺,江萍淺淺一笑,道:“怕我把你毒死?”


    於思明大方的道:“我承認。”


    說著,便自己提起酒壺自斟一杯。


    於是,江萍“格格”的笑起來…….


    另一桌上的兩名侍女也咭的笑了…….


    於思明也跟著傻呼呼的一笑,道:“江小姐這次離開江家莊的目的…….”


    淺淺的一笑,江萍俏目直視著於思明,道:“兩個任務,一個目的,你可想聽聽?”邊又端起酒杯一揚,道:“幹。”


    於思明又自斟上一杯,道:“很想聽聽,如果江小姐願意……”


    “很簡單,尋找仇人攻龍,同時也找你於思明。”她放下酒杯,心情愉快,與剛才幾乎判若兩人,微微一笑又道:“找攻龍是為了殺父之仇,找你是奉了母命。”


    於思明心中一緊,自覺那年自己與“北腿”江濤動手過招,雖然以“笛音三絕響”重創江濤,但卻並未施出殺招要江濤性命,分明是“泣血音”中“畫龍點睛”,鋼笛點中江濤後頸,但絕未把笛管中尖刀彈出,養個十天半月便沒事了,他怎會死的?


    他淡然一笑,道:“找攻龍是為了殺父報仇,那也是做晚輩向責任,我同意你去找攻龍。


    不過…….”


    江萍已在冷笑,道:“不過什麽?”


    於思明手掌在衣襟上不自覺的擦拭了一下,而令江萍眉頭一緊。


    對麵,於思明已緩聲道:“江濤江老前輩真的是攻龍所殺?”


    咬牙格崩響,江萍道:“一些也不差,後頸遊血如墨,回莊後吐血數升而亡,臨死還說是死於‘血笛浪子’攻龍之手,你想還會錯得了?”


    於思明齜牙咧嘴,一掌拍在桌麵上,沉喝道:“絕非死於攻龍的血笛,你們弄錯了。”


    “唬”的一聲站起身來,江萍指著於思明,道:“你怎麽如此肯定?


    難道……”


    於思明慢慢坐下來,邊搖晃著頭,又自然的把手在衣襟上擦拭,邊道:“在下是以情論事,因為我也是以鋼笛為兵器的人。”


    江萍冷笑著,道:“且聽聽你的高論。”


    於思明緩聲的道:“凡以鋼笛為兵器者,多以輕巧身法,閃擊靈活為主,江前輩傷在頸部必為鋼笛所乘,或能重傷,卻不致要命。”


    江萍怒吼著道:“姓攻的小兒不該以重手法擊碎家父內髒,他……”


    於思明似是想起什麽來了,他雙目怒睜的冷冷道:“江小姐,這件事情交給我辦,短時間我必有所交待。”


    江萍怔怔的站起身來,迷惑不解的望著於思明,道:“你能找到攻龍那個畜牲?”


    於思明心中窩囊,如今才知道自己替別人背上黑鍋,對於江濤的事件,他自信必能找出真凶。


    咬著牙,於思明字字出自牙縫的:“說不定連凶手也會找出來。”


    江萍精神一振,逼視半晌,才道:“有把握?”


    於思明嘿嘿笑起來,道:“有信心。”


    忽的一皺眉,伸出右掌仔細看,由不得大吃一驚的運功在右腕處,沉聲叱道:“江萍,你第二次對我下毒,你……”


    忽的冷冷一笑,江萍指著酒壺把手,道:“不錯,毒在壺把上麵,就在我替你斟酒時候抹上去的,相信你再機伶,也將為我所乘,哈……”


    於思明冷冷叱道:“你果然狠毒。”


    邊推桌而起,那麵,兩個侍女已拔刀圍過來,但見江萍仍坐著未動,隻向分守兩個方向,等候撲殺。


    江萍這時十分平靜的望向於思明,她眨著大眼,道:“於思明,你應該早就躺下的,因為壺把上的劇毒在你飲酒之後血流旺盛之時,會隨著你的掌心汗液滲入體內,而你……”


    於思明伸手細看,隱隱已見青色一片,有一股酸麻起自掌心,不由更怒的道:“所幸我一向手不出汗,而你……”


    江萍得意的道:“你雖功力高且掌心不易出汗,但還是中了我的‘桃花劇毒’。


    於思明,你終於還是落於我手,哈…….”


    斜刺裏,人影閃晃,丁香已撲向江萍,泣道:“不,你不能毒死他,他是個好人呀。”


    “叭”的一個嘴巴掄去,江萍掌隻打得丁香轍地翻滾在地,她咬牙怒道:“誰是天下好人?


    誰又是壞人?惹火了我要你同他一起死,不知死活的東西。”


    不料丁香撐地而起,猛的把住於思明,叫道:“好,你就殺了我們吧。”


    冷兮兮的哼了哼,江萍緩緩站起來,道:“於思明,你憑什麽本事在一見麵的時候便扣住女人的芳心?


    就憑你的那副死鬼尊容?”


    於思明左手握抓右腕,沉聲對丁香道:“快離開,不關你的事,你快走開。”


    丁香語音哽塞的道:“於大哥,我說過要侍候你一輩子的,她要毒死你,便連我也一起毒死吧。”


    語音剛落,她突然抓住於思明右手便往自己嘴巴上湊去,於思明一怔,丁香已舐了起來……


    於思明大驚之下,不自覺的驚出一身冷汗,忙不迭抽回右手,但覺右掌上潮濕一片,丁香的唾液和著掌心冒出的冷汗,剎對頓覺麻意全消,立刻暗中運功把餘毒逼出。


    他本來在喝酒時候,發覺右掌奇癢,便自然的在衣襟上掠拭過兩次,已把桃花劇毒拭去大半,又經過丁香的狂舐,配合自己驚出的冷汗,掌上劇毒盡除。


    便在此時,江萍已沉聲道:“下賤的女人,你就死吧。”


    丁香已應聲而倒,於思明一把摟住丁香腰肢,怒喝道:“江萍,快拿解藥來。”


    江萍尖聲笑起來,走至於思明麵前,得意的道:“為你自己打算吧,於思明。”


    高舉右掌,於思明嘿然冷哼,道:“江萍,你可要看清楚了,我已把劇毒逼出,你若不快把解藥拿來,看我如何折騰你吧。”


    江萍燈下細看於思明右掌,心中大吃一驚,但她看於思明對丁香那種關懷之情,由不得銀牙一錯,道:“我不給。”


    於思明左手摟住麵色灰青的丁香,右掌批背,“咻”的便拔出鋼笛,他咬牙道:“你非給不可。”


    江萍望望兩個正欲出手的侍女,叱道:“你們退下,我不信堂堂江家莊的大小姐,比不過一個野店賣飯女子,你動手吧。”


    於思明怔怔的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道:“我不想殺人,隻要解藥。”


    江萍已微閉起雙目,她似是很平靜的道:“不給。”


    有個侍女已低聲道:“於爺,你總不能為了一個賣飯的女人而殺我們家小姐吧?難道你真的不懂…….”


    於思明有些期期艾艾,半晌才道:“我不能看著一個為我而死的女子,江小姐,你多包涵,我……我老實一句話,壓根我就不敢高攀呀。”


    江萍冷冷哼了三聲,道:“所以你就找個身份相稱,地位一樣的路邊賣飯女人?”


    於思明無奈的歎口氣,道:“娘的,我便連對個賣飯的也還差上一大截,不夠格呀,我說大小姐。”


    江萍輕鬆的聳聳肩,道:“頗有自知之明。”


    她一頓走了兩步,側過頭又道:“既然連娶她也不夠格,那就別管她的死活吧。”


    於思明沉聲怒吼,道:“江萍,你千萬別逼我出手,因為……”


    江萍立刻接道:“因為你殘忍?你粗暴?可是我不怕你,打從第一次在我江家莊上見了你,我就不覺得你有什麽可怕的地方,如果你出手,我絕不逃避。”


    邊又把雙目閉起來…….


    於思明突然側身勁旋,右足稍橫,鋼笛已快若流星般點向江萍眉心。


    “啊。”兩個侍女同時驚”一,兩把鋼刀剛舉,閉目的江萍已怒叫道:“你們退下,不許你們出手。”


    便在這時候,於思明的鋼笛已點在江萍的眉心,然而他猶豫了,因為江萍果然不閃不躲,閉起一雙美目,神態十分安詳的輕輕出氣如蘭。


    於思明沉聲厲吼,道:“江萍,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是不給?”他咬咬牙,又道:“要知道,我殺了你一樣可以從你身上找到解藥。”


    美目未睜,江萍平靜的道:“在我身上的毒藥與解藥不下十幾種,你若不知哪是解藥,反倒使她死的更快。”


    於思明全身已在顫抖,氣的齜牙咧嘴,道:“至少她死了有你們三人陪葬,不過…….”


    他似是計窮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江萍也是一副卯上的樣子,道:“死在你手,我江萍也認了,於思明,你怎麽還不動手?”


    其實於思明隻要稍運內力,鋼笛中的尖刀便會彈射而出,江萍哪還有命在?


    又是一陣僵持,僵持中於思明的鋼笛一端仍然抵在江萍的眉心未離開。


    又是一聲浩歎,於思明低聲道:“江萍,何苦呢?”


    這真是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但江萍心中有數,因為“心有靈犀一點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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