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轎不是白色的,抬轎的也不是大腳女人


    那地方山道難行,軟轎便很流行,抬轎的是兩個大漢,他們抬轎不用手,雙肩左右閃,腰一扭就換個肩,走起路來就像跑,比跑還快。


    卞不疑追了一陣子,心中在思忖,也許轎中坐著的是普通人。


    不過,這條路是往倉州府,順道前往並不吃什麽虧。


    皇甫山一路不開口,他心中在想著小玉兒。


    尤三郎當然也想他女兒,尤二姐再是精明卻也被人送到個不知名的地方,是生是死尚且不知道。


    “西涼刀魂”卜夫扛著大砍刀氣唬唬的不說話,尤三郎已經能自己走路了,當然他輕鬆多了。


    前麵的軟轎飛一般的往前走,抬轎的竟然不打尖,他們一邊抬轎一邊吃東西,便喝水也不停下來。


    軟轎不停,卞不疑四人當然也不停,他們跟在兩裏外,跟的近了怕被發現。


    其實早就被人發現了,因為那軟轎中坐了兩個人,一個是絕色美嬌娘,另一個就是“侏懦小子”譚平。


    卞不疑也想不到軟轎中會是“侏儒小子”譚平與一個美人兒,皇甫山就想繞道攔住軟轎,卻也被卞不疑攔阻住,卞不疑提醒皇甫山,休忘了敵人的凶殘,更別忘了梅花園附近死的兩個大腳女人——為了滅口,即使是他們自己的人,也會下毒手。


    於是,軟轎進了倉州府的大城門,一路往東街第四巷內走去。


    抬轎的慢多了,進得城以後就不必那麽奔跑如飛,那會引起別人注意的。


    倉州府城內東街第四巷,隻住了一戶人家,如果有人提第四巷,不少人就會哈哈笑,因為第四巷是個妓女院,金字招牌並非是大生意人的專門招牌,妓女院也有金字招牌。


    “萬入迷妓院”五個大金字,每個金字就有人頭那麽大,深深的刻在一塊大銅板上麵,白銅上麵刻金字,亮光閃閃的比大門簷下掛的兩盞大紗燈還亮。


    軟轎並未在門口停下來。


    軟轎一直抬進“萬人迷妓院”的二門後,第四巷又來了新的美嬌娘。


    第四巷也擠了不少入,不過這一回跟來看的人很失望,因為軟轎沒有在門口停,轎中的美人沒有人看到。


    卞不疑與皇甫山就沒有看到軟轎中的人,他們隻是聽別人在議論。


    尤三郎與卜夫二人仍然跟在卞不疑與皇甫山後麵。


    尤三郎很小心他的金劍,他把金劍插在內衣腰帶上,右手卻用布巾吊在脖子上——他的罪受大了。


    四個人走出第四巷,對麵街上有座酒樓,卞不疑四個人早就餓了,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四個人誰也不開口,因為酒樓中不少人正在議論紛紛,這些人說的正是第四巷。


    第四巷的金字招牌“萬人迷”,裏麵的姑娘都是好樣的,倉州府城就有不少好色之徒以此而自豪,“美女如雲”四字,那在萬人迷妓院是當之無愧。


    小二送上一盤脆腸爆花蹄,竹葉青三斤一壺剛放定,卞不疑的一塊銀子已塞進小二手中,他低聲道:“收下吧,怪辛苦的。”


    小二驚喜的道:“爺,應該的,出門在外諸多不便,我們能侍候爺,是光榮。”


    笑笑,卞不疑道:“第四巷來了新姑娘……”


    小二忙又笑道:“第四巷的姑娘沒有一個不漂亮,而且個個又溫柔。爺,美姑娘再加上溫柔又體貼,那才叫男人著迷呢。”


    卞不疑道:“這些姑娘都是從哪裏找來的?”


    小二搖頭,道:“沒有一個是本地的。”


    皇甫山道:“小二哥,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你知道不知道?”


    那小二的布巾往肩頭搭上,笑道:“這位爺,隻要稍有頭麵的,你請問。”


    皇甫山低聲道:“此地可有個叫萬飛蝶的人?”


    小二幾乎笑出聲,他指向對麵第四巷,道:“各位大概是剛來的吧,萬大老板就是第四巷當家主事的,各位難道不知道?”


    他此言一出,四個人齊瞪眼,想不到梁心臨終之言,說的萬飛蝶會是倉州妓院大老板。


    卞不疑低聲又問小二,道:“小二,那萬飛蝶是男的還是女的?”


    小二以手捂住嘴巴笑,道:“當然是女的,而且是個美得不能再美的女子。”


    夠了,卞不疑擺手笑道:“小二,你去忙吧。”


    小二卻收住笑,道:“四位如果打算去見識一番,我小二多一句閑言,敢問四位身邊帶了多少錢?”


    皇甫山道:“這話什麽意思?”


    小二笑笑,道:“四位一定還不知道,第四巷萬人迷妓院的規矩,可要聽一聽?”


    他頓了一下,又笑笑,道:“當然,四位不打算進去,那就不用小子多舌了。”


    卞不疑道:“我們入鄉問俗,你請說。”


    小二彎腰低聲,道:“一兩銀子進大門,二兩銀子吃杯茶,要見花姑娘,那就要看你出多少銀子了。”


    笑笑,卞不疑道:“不就是這些嗎?三幾兩銀子並不多,但不知這萬飛蝶的年紀有多大了?”


    小二想了想,道:“我也沒見過,不過見的人都直叫美,想來一定長的美了。”


    卞不疑拉住皇甫山,道:“皇甫山,你可知道妓院的女子都是可憐人,隻不過萬人迷妓院的姑娘們長的好看一些,我希望你別上當,我們隻是為了萬飛蝶而來。”


    皇甫山道:“我隻擔心小玉兒,卞不疑,你什麽時候見我拈花惹草?”


    笑笑,卞不疑道:“幹拉拉而又火氣旺盛的年輕人,一旦跳人脂粉陣中,差不多都會目迷十色而忘了自己何許人,我是為你擔心!”


    皇甫山道:“卞不疑,為你自己擔心吧。”


    卞不疑對尤三郎與卜夫二人,道:“二位且在客棧中歇著,我與皇甫山先進入萬人迷妓院去,且看一看萬飛蝶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卜夫道:“必要時把那女人弄出城,我們霸王硬上弓,她若不實情實說,我們取她的命。”


    卞不疑道:“不可以,我們不能在倉州城殺人,我們隻想認清梁心為什麽要說出萬飛蝶這個人。”


    於是,皇甫山與卞不疑並肩大步往第四巷內走。


    二人一直走到巷底的大門樓前,天還未黑,那兩盞大紗燈已點起來,便也照得那塊銅牌上的金字更加的閃亮似金。


    這兒的大門下並非一般大茶壺人物,一張桌邊坐著兩個俏姑娘,長絹鋪在桌子上,文房四寶齊備,任君高興的寫上幾個字,便是一首打油詩也可以。


    卞不疑走上前,拿起筆來便在黃絹上寫道:


    “萬花叢中蝶飛舞,我今前來親芳澤。”


    “砰”的一聲,十兩銀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立刻,有個姑娘站起來,笑道:“先生,你想會會我們老板娘?”


    卞不疑道:“可以嗎?”


    那姑娘笑道:“老板今天有客人在……”


    卞不疑立刻又是十兩銀子取出來。


    他明白,那地方隻有銀子好辦事,別看是兩個姑娘,單隻那種風度,就非一般女子可比。


    那姑娘收起銀子——好像她應該收下那麽多銀子似的,笑笑,道:“你請跟我來,容我進去問一問。”


    她看看皇甫山,又道:“這位是……”


    卞不疑道:“我們一道的。”


    那姑娘立刻大笑起來……


    卞不疑道:“好笑嗎?”


    那姑娘收住笑,道:“怎麽不好笑?”


    卞不疑道:“我以為這並不可笑。”


    那姑娘俏嘴往上一翹,笑道:“客爺,雙賭單嫖,這個道理你該知道吧。”


    卞不疑尷尬的笑道:“見見你家老板,我們可並不打算真刀真槍的幹,你別誤會了。”


    那姑娘又是一聲笑,道:“進得我們萬人迷院來的人,開始隻是想看看姑娘們,但當見了麵,沒有不立刻變心的,變得像一隻色狼似的。”


    皇甫山冷哼不語。


    卞不疑卻笑道:“真要到了那一步,我的朋友是會讓賢的。”


    那姑娘又一頓,遂點點頭,道:“好吧,你二位先到一間客室等著,我看在銀子份上,為二位進去問一聲。”


    她真誠實,卞不疑就覺得這兒的氣氛與一般妓院大不同,而且這兒未見閑雜的人走動,倒像個豪門大院。


    卞不疑與皇甫山二人被那姑娘引進一間擺設著古玩玉器名人字畫的大客房中,一張紅木大桌邊剛坐下來,兩個看上去隻不過十四五歲的姑娘,提茶端盤的走進來。


    卞不疑立刻聞到一股上好的鐵觀音茶味,一個大盤中更放著四色糕點。


    如果盤中是花生瓜子,在這種場麵上便顯得庸俗了。


    皇甫山突然覺著這裏不是妓女院,因為他有著賓至如歸的感覺。


    卞不疑不由得伸手取出十兩銀子放在盤上。


    客棧中小二曾言及,吃茶銀子要二兩,他給十兩。


    兩個姑娘笑笑,彎彎腰就退出了。


    皇甫山低聲問卞不疑,道:“卞不疑,我們應該在半路上看清楚那頂轎子的,萬一不是我們要找的人,豈不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兒?”


    卞不疑道:“不會,我預感這次不會白來,梁心的臨終之言值得我們找出那女人!”


    二人正在低語,忽聞翠環丁當聲,眼前走出個俏得不能再俏的女人。


    這女人的年紀有多大,隻怕誰也不會知道,因為她的一切都是美過了頭。


    卞不疑就奇怪世上還有這麽美的女人。


    皇甫山更吃驚,他以為這女人與那牆上掛的畫像美女一模樣。


    那笑意出自仙女般的嫩臉上,卞不疑不自主的站起來,笑道:“姑娘,你是……”


    美人兒淺淺一聲笑,抿嘴半掩麵的嬌又憨態畢露,道:“二位爺,我是來請二位爺的呀,我們萬老板剛有空,她請二位過去坐。”


    卞不疑看看皇甫山,二人並肩走出客房往裏去。


    回廊都是雕花欄杆,院子裏種滿了各色寒冬開的花,當然,梅花最多。


    萬人迷妓院真夠大,卞不疑就覺著有點像是皇宮大內苑,單隻沿著一邊回廊,就有五段,真奇怪,走了這麽多遠竟會沒有看見人。


    皇甫山心中就嘀咕,人都躲到什麽地方了?


    其實冬天人都躲進房間了。


    在這兒,房間裏有大火盆,像棉被似的門簾都繡著花,掛著門簾再關上門,聲音就不會傳揚出來了。


    更何況來找姑娘的人找到如意的便關上了門,沒有一個叫喊的。


    其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卞不疑與皇甫山二人尚不知道,那便是萬人迷妓院的打雜姑娘不隻好看,而且也有一身本事。


    萬飛蝶的本事有多大?沒有人見過,不過去年有兩個刀客自稱山東響馬,兩個大漢一樣壯,手伸出來那指頭就像油饃棒一樣粗,可是萬飛蝶不買賬。


    那兩個響馬要鬧事,也不知怎麽的,叫萬飛蝶手一揮之間,便夾著尾巴逃了。


    現在,卞不疑與皇甫山二人被引進一座十分精致的大廳上,廳上的擺設又不一樣,熱烘烘,香噴噴,中間坐著個大美人,那美人衝著二人笑,伸出蔥也似的玉手,道:“爺們上門來,就是我萬飛蝶衣食父母,快請坐下來,先吃杯暖酒。”


    卞不疑很懂規矩,立刻自懷中摸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笑道:“算是見麵禮。”


    那美得像仙女般的萬飛蝶,笑得一口碎牙都露了出來,道:“喲,爺真大方,在什麽地方發財呀。”


    卞不疑伸手烤著火,笑道:“做點小買賣,萬老板,我們慕名而來,你多指點。”


    萬飛蝶哈哈一聲大笑,道:“這種事情還用指點?天生男女邯會這一套。”


    她看看皇甫山似乎有些不喜歡,因為皇甫山一身破爛又病怏怏,好像個窮酸。


    歡場的女子最勢利,看到窮酸就討厭。


    萬飛蝶好像隻喜歡卞不疑。


    卞不疑卻指著皇甫山對萬飛蝶道:“萬老板,我這位朋友最有錢,頭一回上門來,希望你會為他製造快樂。”


    萬飛蝶眨眨眼,笑道:“真的呀,差一點得罪財神爺,你朋友貴姓大名呀?”


    皇甫山笑笑,道:“萬老板,我不準備把名兒在你這兒萬古流傳,通名報姓就免了吧!”


    萬飛蝶又是嗤嗤一聲笑,道:“這是常情,我理解,萬一名兒傳出去,你的老婆會吃醋。”


    卞不疑道:“萬老板,今夜我二人不打算走了,你收留我們嗎?”


    萬飛蝶道:“歡迎!”


    她忽然拍手連三下,立刻自側屏後麵轉出個姑娘來,皇甫山一看變了臉,卞不疑已戟指其中一個姑娘,道:“小玉兒!”


    萬飛蝶的反應真快,立刻自懷中取出一塊手帕來。


    然而,卞不疑已大叫,道:“皇甫山,小心這女人的手帕有問題!”


    皇甫山已飛越到那個叫小玉兒麵前。


    小玉兒未稍動,但麵上一片木然。


    萬飛蝶幾乎與皇甫山同時躍到小玉兒身邊,萬飛蝶還故意以手帕甩向皇甫山,歎聲道:“爺,她不叫小玉兒,怕是爺認錯人了!”


    皇甫山不動,他停住呼吸,因為卞不疑的話他聽得根清楚。


    錯身出左掌,皇甫山已扣住小玉兒,叫道:“小玉兒,你不認識我了?”


    那美而俏的小玉兒仍然迷惘的未開口。


    萬飛蝶已冷冷道:“二位不是來尋樂子的吧?”


    皇甫山根本不理會萬飛蝶的話,他拉著小玉兒直叫喊,道:“小玉兒,小玉兒!”


    卞不疑錯身擋在萬飛蝶身前,冷冷道:“萬老板,有個人你一定認識吧?”


    萬飛蝶扭腰擺臀的抖著手帕往卞不疑的麵上,道:“誰呀?”


    冷冷的,卞不疑道:“萬老板,收起你的‘仙人迷路草’,這玩意兒在我們麵前不管用!”


    萬飛蝶大吃一驚倒退三大步,道:“你們是誰?你說我認識哪一個?”


    卞不疑道:“清風鎮上開當鋪的梁心,萬老板,你不會否認吧?”


    萬飛蝶麵孔一僵,道:“梁心死了!”


    卞不疑道:“他死在你們自己人手中。”


    萬飛蝶道:“原來同梁心一起的人是你們。”


    卞不疑道:“所以我們找來了,而且也找到我們要找的人。”


    萬飛蝶忽然仰天尖聲笑起來。


    卞不疑道:“如是我,我就笑不起來。”


    便在這時候,皇甫山已急的抖著小玉兒,道:“小玉兒,你說話呀,你怎麽會被他們送來這裏?你一定受到不少人侮辱……你……”


    卞不疑道:“先帶她出去,皇甫山!”


    這也正是皇甫山想做的,他伸手去扶小玉兒,不料小玉兒抖然出掌,實實在在打中皇甫山的臉,打得皇甫山麵上青一塊。


    卞不疑也看到皇甫山挨一拳。


    在不防備之下挨一拳,皇甫山並不生氣,他疾出右掌,抓住小玉兒的右臂,逼使小玉兒無法再出手。


    萬飛蝶一聲叫,道:“你們膽敢來我這裏搶人。”


    就在她的話聲中,大廳後轉出七個人來,這七個人都是白淨淨的漢子,唯有一個人是矮子,而且矮得出奇。


    不錯,矮子正是“侏儒小子”譚平!


    卞不疑嘿然冷笑,道:“譚矮子也在妓女院,可好,這證明…件事情!”


    譚平先吃一驚,旋即嗬嗬尖笑,道:“原來你們摸進倉州府來了,算你們倒黴。”


    隻見他雙手身上摸,兩把短刀已握在手中。


    萬飛蝶立刻問譚平,道:“你認識他二人?”


    譚平道:“戈長江的寶貝兒子戈玉河就是死在那瘦子手中的。”


    萬飛蝶道:“戈玉河被殺,戈長江一定發瘋,他就隻那麽一個寶貝兒子。”


    譚平晃著十分不襯的大腦袋,道:“戈長江為了替兒子報仇,他招回各處角頭,可是這家夥不是省油燈,雙方在白馬坡上未分出輸贏。那天我去快樂堡,戈長江求我幫助他,可好,主意原本不錯,隻可惜那家夥像個猴兒精,沒有被我一刀捅死。”


    想起竹竿上譚平偽裝成石秀,差一點未被他一刀捅入肚子裏,皇甫山立刻把手中的小玉兒推給卞不疑。


    皇甫山轉而走向譚平,沉聲道:“有道是矮子矮醜八怪,你不但怪而且壞,是個必須離開這世界的人。”


    譚平嗤嗤笑道:“上次偽裝小孩子,老譚我就自覺有失身份,隻因為譚大爺具有搏殺的本領。今天,嘿嘿嘿,你就會知道玩刀的至高境界是什麽。”


    皇甫山麵色平淡的道:“但願你的言行一致,令在下能見識到刀的藝術是什麽!”


    譚平大刺剌的道:“你會的,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另外七個麵白緊衣大漢,已在譚平的話聲中分別堵住前後門,萬飛蝶已沉聲,道:“要幹淨利落,別弄壞我這屋子裏的家具古玩。”


    譚平在移動了。


    他那不足兩尺半的身子像是在地上彈動一樣,兩把怪模樣的尖刀還相互之間的切磨著發出沙沙聲。


    皇甫山隻淡淡的站在那裏——他也提防著萬飛蝶,因為萬飛蝶手中握著一塊“仙人迷路草”手帕!


    猛孤丁,譚平的雙刀出手了。


    兩把尖刀就在他的矮身翻進中,宛似兩顆流星般射向敵人的頭。


    皇甫山見譚平竟然雙刀擲出,大出所料,立刻發掌拍出,大廳上,譚平的身子已到了皇甫山身前半尺地。


    令人驚奇的是譚平手中突然又多了兩把尖刀,而且尖刀又是那麽快的直往敵人下三路分削而上。


    皇甫山原以為譚平隻有兩把刀,他心中也打定主意,且出掌拍落射來的兩把刀,下麵準備把譚平當球踢。


    如果皇甫山奮力一踢,譚平非被踢出門外不可。


    尖刀在皇甫山的雙腿前激閃不已,他這才發覺譚平竟然會有四把刀。


    更令皇甫山震驚的是身後麵突然又多了一個人,一個手中尖刀已指向背心的大漢。


    皇甫山大吼一聲猛一旋,身後的尖刀貼著他的側麵刺過去,衣袋被捅了個洞,便也令他一把抓住那人的右臂。


    “啊!”


    皇甫山的金手指比刀還厲害,抓得那人立刻血肉碎濺,整個身子已不由自主的砸在滾地而上的譚平。


    譚平的尖刀自那人的肚子與大腿上拔出來。


    他也看見皇甫山的雙掌,便聞得他一聲叫:“金手指!”人已穿窗而出——譚平溜了。


    皇甫山本欲追殺,但見卞不疑抓牢小玉兒在掙紮,便回頭問卞不疑,道:“小玉兒怎麽了?中了什麽邪?”


    卞不疑道:“我還未查出來,皇甫山,我以為先帶走小玉兒,找個地方再細細的觀看。”


    萬飛蝶尖聲道:“想帶走我的人?那得在老娘麵前露兩手,我這兒不是任人耍狠的地方!”


    卞不疑冷笑,道:“拐了我們的姑娘,你竟然還敢說我們的不是,太豈有此理了。”


    萬飛蝶冷笑連聲,道:“你們才豈有此理,看我院裏姑娘美,您二人見麵想玩陰,說什麽她叫小玉兒,哼,那就請你二人問問她,她若是你們的小玉兒,我萬飛蝶用大花轎送她出去,要是她不是你們的小玉兒,你二人今天就得還我一個公道來!”


    皇甫山對於叫喊對罵不在行,氣的臉紅脖子粗。


    卞不疑就不一樣了,他嘿嘿一聲冷笑,道:“萬老板,我看你是瞎了眼,譚平是幹什麽的?如果爺們猜的不錯,姓譚的矮子是專門送姑娘的人,我問你,姓譚的今天又送個什麽樣的姑娘來了?”


    萬飛蝶吃驚不改顏色,她對吵架很在行。


    重重的一跺腳,她大叫:“你管不著。”


    有個守正門的大漢一頓手中鋼刀,道:“當家的,不就是這兩個王八蛋?宰了完事!”


    對麵也有個白麵漢子,道:“對,當家的,你隻要抬抬手,我們圍緊了殺。”


    萬飛蝶在猶豫,因為譚平的幾句話令她不即決定,因為譚平說戈長江與他的幾個角頭也未打贏這人,眼前她就沒有把握對付。


    沒把握的事情,萬飛蝶是不會幹的,就如同做生意一樣,賠錢的生意誰願意幹?


    地上滾動著個半死不活的人,鮮血染滿地麵,萬飛蝶沉聲道:“把他拖出去,能治就快點冶,不能治就弄口棺材抬出城。”


    卞不疑已在看著小玉兒的雙目。


    他是個十分精明的大夫,他更知道小玉兒的眼神。


    那一雙眼睛實在美,卞不疑看不出小玉兒是中了什麽迷魂物,她的神誌也好像並未有什麽可疑地方。


    皇甫山見萬飛蝶不再命另外幾個大漢撲殺,反而叫人把地上的重傷大漢拖走,以為她知難而罷手,便立刻對卞不疑道:“卞不疑,先離開此地!”


    萬飛蝶冷笑,道:“我可以讓你們走,但我的姑娘你們不能帶走!”


    皇甫山咬牙忿怒的道:“你的姑娘?我便實對你說,如果小玉兒受到什麽治不好的傷害,我會拆了你的房子,萬飛蝶,你就……”


    他的話隻說一半,忽然一團彩影撲麵而來。


    萬飛蝶出手了。


    她很會製造出手機會,皇甫山就以為萬飛蝶不會出手,但出他意料的是在他分神說話的時候,也在他回頭看向小玉兒的時候,萬飛蝶就好像個彩蝶似的翩然飛到他的麵前來,金簪帶著彩帶直取皇甫山雙目——真狠!


    女人出手就奪人雙目,這個女人一定毒辣。


    但皇甫山也不含糊,他上身稍偏,雙腳不移,出手就是“金指鎖喉”,食中二指已夾襲來的金簪。


    那彩帶,皇甫山一直注意萬飛蝶身上的零件——自從卞不疑提醒他萬飛蝶的“仙人迷路草”以後,他就注意著萬飛蝶的雙手。


    他當然也留意萬飛蝶簪上的彩帶。


    果然,當皇甫山的左手食中二指夾住那支幾乎尺長的金簪時候,附在簪上的彩帶竟然往皇甫山的臉上卷來,而且也被彩帶卷中。


    皇甫山根本不為所動,萬飛蝶隻高興一半便又變了臉色,她變得有些驚慌與忿怒。


    她當然不知道皇甫山與卞不疑二人早就暗中使出“局部龜息大法”,鼻子已用不到吸氣。


    右手抓住飄上麵的彩帶,皇甫山抖手掃向萬飛蝶的臉上,那一招在他而言隻是想痛打萬飛蝶一個嘴巴,而且也讓他打中。


    “啪!”


    奇怪的事發生了,萬飛蝶的麵皮被打飛起一片來,然而卻又不見半滴鮮血流出來。


    卞不疑就看的大吃一驚。


    萬飛蝶驚怒交加中就在大廳上一連就是七個筋鬥往大廳後麵翻去,且口中厲吼:“殺!”


    卞不疑在空中接住飄飛的那塊萬飛蝶臉上的人皮,便隻瞄了一眼就笑道:“人皮麵具,這是一張非常精致的人皮麵具!”


    兩邊的大漢已舉刀往皇甫山圍上來。


    這光景很顯然的,他們是在阻擋皇甫山追擊他們的萬老板。


    其實皇甫山對於萬飛蝶的遁走並不放在心上,他隻關心小玉兒。


    他也決心保護小玉兒離開此地。


    對於六個大漢的圍殺,皇甫山根本就是虛應故事,他舉手投足不為已甚,他知道這些人隻不過是妓院的一般殺手,隻要場麵過得去,他不想再殺人。


    他沉聲對卞不疑,道:“帶小玉兒走,這兒我一人足夠應付了。”


    卞不疑拉著小玉兒往外走,不料小玉兒還不情願似的在掙紮。


    卞不疑以為小玉兒一定迷失了本性,便笑笑,忽然出手點了小玉兒的兩處穴道!


    卞不疑背起小玉兒就走,他走得很快,直到大門外也未見有人攔阻。


    皇甫山見卞不疑把小玉兒背出院外麵,他忽然大吼一聲,道:“住手!”


    六個大漢猛一怔,隻見皇甫山抬起一把鋼刀握在手中,他的右手夾著刀身,一段段的把鋼刀夾斷,就好像他握著一把金剪似的,看得六個大漢直瞪眼。


    皇甫山拋下刀把,冷冷道:“人要識相,如果想死,我也不是善人。”


    他走了,走地有聲還帶著金剛怒目樣子。


    六個大漢沒有攔,卻擠在門邊往外看。


    外麵的天早就黑了。


    倉州府城的街上點了不少燈籠,卞不疑把小玉兒背到客棧裏,隻見卜夫正在喝悶酒,尤三郎躺在床上閉目休養,他那傷了的右手背雖然好多了,但一時間皮肉是長不合的,他把小臂吊掛在脖子上。


    卞不疑把個昏迷的小玉兒放在另一張大床邊時候,尤三郎與卜夫已跳過來。


    卜夫歎道:“姑娘長的真好看,好看的姑娘最危險。”


    尤三郎道:“卞大夫,這姑娘是……”


    卞不疑道:“這個姑娘我不認識。”


    突然,門外傳來皇甫山的聲音,道:“卞不疑,你胡說,你會不認識小玉兒?”


    皇甫山走進來了。


    他滿麵興奮之色,因為小玉兒終被他找回來了,雖然是從妓院找回來,難免叫人窩囊。


    卞不疑道:“幸好,這姑娘不是小玉兒!”


    皇甫山雙手托起小玉兒的臉,叫道:“小玉兒,小玉兒,她是小玉兒。”


    皇甫山伸手拍醒那姑娘的穴道,又叫道:“你是小玉兒,你一定是小玉兒。”


    姑娘眨動著眼睛,道:“小玉兒對你那麽重要?”


    頓了一下,姑娘又道:“小玉兒長的與我一樣美?”


    卞不疑冷哼一聲,道:“姑娘,你還是自己動手吧,如果我動手,一定會傷了你的臉孔!”


    皇甫山猛吃一驚,他幾乎要跳起來了。


    尤三郎也驚訝的道:“她易容了?”


    卜夫張大嘴巴不知想說什麽話,但他一個字也吐不出口的直搖頭!


    那美得如同小玉兒的姑娘開口了。


    她的話還真好聽,就如同小玉兒的聲音是一樣。


    皇甫山就以為她根本是小玉兒。


    卞不疑一直注視著姑娘的雙眸。


    隻見姑娘在她的雙目邊沿小心的挑動著,那粉一般的一張麵皮,就開始緩緩的往下撕裂開來。


    燈影搖曳中,圍在床邊的四人一齊驚呼出去,隻見小玉兒變成一個極其平庸的女人,這女人看上去足有三十多,也許四十歲。


    皇甫山就看的有些不舒服,他歎了一口氣。


    那女人淡淡的道:“我不是你們要找的小玉兒,但我還是個女人,總不會錯。”


    卞不疑道:“我如果逼問你是誰把你改扮成我們要找的小玉兒,你一定不會說實話。”


    那女人道:“我什麽也不知道,我是被人蒙上眼睛送入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然後他們把我修修改改以後送來此地,如果真要知道什麽,我隻知道是個矮子用轎子送我來的,那轎子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皇甫山叱道:“你這醜女人也裝成漂亮姑娘騙客人。”


    那女人真不含糊,她好像經過場麵的。


    她開始大膽的道:“我也是南方勾欄院出身,年輕時候我一樣的美,可是年過三十變了樣,男人就不喜歡。哼,男人都要年輕漂亮的,等我易了容,變得臉蛋兒既嫩又俏了,男人又拿我當成他們心中的小姑奶奶一樣捧我,哼,上了床,蓋上被,還不都是一模樣,真可笑,那些抱著我的男人在我的耳邊直叫我天仙呢,嘻……”


    皇甫山泄氣的坐在一邊不開口。


    卞不疑道:“幸好不是小玉兒。”


    皇甫山怒拍桌子,道:“怎麽辦?我們去找萬飛蝶,她一定知道這其中的內幕。”


    卞不疑道:“這時候萬飛蝶一定躲起來了。”


    皇甫山道:“她躲起來?”


    卞不疑道:“一定,因為你把她一張美麗的麵孔撕破了,我如果猜的不錯,萬飛蝶是個老婆婆。”


    皇甫山咬牙咯咯響,道:“是誰能有這種神乎其技的易容之術?太絕了!”


    他很失望,好不容易找到小玉兒,卻是個易過容的女人裝扮的。


    卞不疑慢慢吞吞的道:“江湖上若是論起易容之術,有誰能比過梅花山莊莊主‘千麵太歲’柯方達?大奶奶就曾說過,柯方達不但易容微妙微肖,他甚至還能縮骨半尺變成個矮子。”


    尤三郎道:“所以姓柯的稱得上太歲二字!”


    卜夫道:“別說了,這個女人怎麽辦?”


    皇甫山想這女人不是小玉兒,忿怒的戟指門外,叱道:“你滾,我不殺你!”


    那女人也潑辣,她頓頓腳,道:“是你們把我擄來此地,我又沒得罪各位,為什麽殺我?”


    皇甫山道:“再不走你會後悔的,滾。”


    皇甫山真的火了,他已揚起手來要打人了。


    女的轉身就走,她還回頭道:“我真倒黴,這要是再打扮,可就難了。”


    尤三郎道:“卞兄,你們不該放走小矮子譚平,他一定知道許多秘密。”


    卞不疑道:“尤兄,你的手傷感覺如何?”


    尤三郎道:“痛苦減輕多了,卞兄,我以為捉住譚平必能問出一些秘密。”


    皇甫山道:“我也如此想,卞不疑,你設個法子,我們捉譚矮子。”


    卞不疑想了想,道:“我以為去找萬飛蝶去,那個女人知道的秘密一定比譚平的更多。”


    尤三郎道:“有道理,易容過的姑娘俱都送來此地萬人迷妓院裏,這裏也一定有許多易容姑娘,萬飛蝶也必然知道姑娘是由哪裏送來的。”


    卜夫扛著大砍刀,道:“走,我們找上妓女院,看一看那些美姑娘是不是都易過容。”


    東街第四巷的巷口豎了一塊大招牌,萬人迷妓院整修內部,三天之內不營業。


    妓女院不營業就是不接客,妓院關了門,第四巷立刻冷清清的便燈光也沒有。


    雖然牌子上寫著不營業,但還是從大街上轉過來四個人,不錯,卞不疑、皇甫山、卜夫與尤三郎四人先後進了第四巷。


    四個人不是尋歡來的,營業不營業對他四人不發生作用,因為他四人是來找麻煩的。


    當然是找萬飛蝶的麻煩。


    皇甫山準備好了,如果萬飛蝶不說出小玉兒的藏身地方,他準備叫萬飛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尤三郎雖然手傷猶痛,為了尤二姐,他忍著痛也來了,他希望能從萬飛蝶的口中得知女兒的下落。


    四個人進入第四巷,四個人也並肩站在兩盞已吹熄的紗燈前。


    卞不疑冷冷笑,道:“大門關起來就想阻住咱們?”


    皇甫山道:“越牆進去吧。”


    卜夫冷沉的道:“何用越牆,咱們來是打架的,何不從大門進去。退開,看我的。”


    卜夫大跨步上了青石大台階,側身暴出右足踢在厚實的大門上!


    “咚”的一聲,那大門被卜夫踢得飛進院子裏。


    卞不疑率先走進大門,迎麵兩個俏姑娘叫道:“喂,還有王法嗎?我們今天不接客也不行嗎?”


    卞不疑伸手向兩個姑娘撥過去,忽見兩個姑娘分左右閃,便也灑出兩道極光。


    卞不疑冷哼一聲,雙袖猛力抖出,便聞得“啊”聲中,兩個姑娘左右撞在花欄杆上。


    大廳上,又見幾個大漢堵在大廊上,中間一人麵無表情的道:“幹什麽的,跑來撒野呀。”


    暗影中,忽有人高聲道:“那不就是剛才來的兩個嗎?怎的變成四個了。”


    皇甫山重重的道:“快叫萬飛蝶出來,免得多有死傷。”


    中間那人瞪著大眼,道:“我們老板並未得罪各位,師出也得有名吧?”


    卞不疑道:“朋友,我們不是來找麻煩,我們隻是請教幾個問題,希望萬老板以實相告。”


    那人沉聲道:“你們要問什麽?”


    卞不疑道:“朋友,你能替萬老板擔待嗎?”


    那人雙肩一橫,道:“擔待什麽?以為你們的胳臂腿粗就想壓在人頭上?”


    皇甫山道:“你如果做不了主,就滾一邊去!”


    隻見那人嘿嘿冷笑,道:“他奶奶的,王八好當氣難受,打架是嗎?我兄弟們奉陪了。”


    刹時間從暗影中圍出九個黑巾包頭大漢,大門那邊站了幾個姑娘,姑娘們手中拿著劍,一個個看起來美的同天仙一樣,可是一劍在手變了臉,冷兮兮的好難看。


    卜夫當即大笑,道:“也好叫你們見識老子的三十二斤重大砍刀的妙殺。”


    他的話甫落,黑旋風也似的直往大廳廊上人多地方掃殺過去。


    皇甫山未動,卞不疑也不動,他二人環視著四周,希望這時候萬飛蝶能出麵。


    他們的目的就是萬飛蝶。


    卞不疑就相信卜夫一人足以對付得了九個惡漢。


    卜夫的刀聲帶著風,聽起來就好像陣陣西北冷風聲,便也聞得不斷的驚呼。


    九個大漢圍著他一個人團團轉,沒有一個敢上前。


    大門邊有個姑娘開了口,道:“真是一群飯桶,平日的威風哪裏去了?”


    這話當然說的是九個大漢,萬人迷妓院內養的打手,那是平時應付一般嫖客來搗蛋,今天遇上“西涼刀魂”,有哪一個願意上前去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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