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了再去打幾天工,


    做做日結,如此重複著混吃等死的生活,


    過一天算一天,很少去思考未來。


    劉支隊和曹支隊調集大量警力,對三和區城中村一帶展開排查。


    城中村是“城市裏的村莊”,人員複雜,流動性大,生活水平低下,治安比較混亂。


    深城三和區城中村是社會底層的最底層,那些因從事黃、賭、毒、高利貸、傳銷等非法行業而負債累累的人,和那些因各種原因而墮落的年輕人走投無路,隻好浪跡天涯,三和是最適合跑路的地方,是他們心目中投奔的聖地。


    首先,這裏四季如春,沒有冬天,即使露宿公園也不會感到寒冷。其次,這裏有幾個大型人才市場,周邊有很多工廠企業,可以日結薪水,幹一天活發一天工資。還有,這裏消費水平很低,即使買不起一包煙,小商店還有散煙出售,租不起房子,還可以租個十元的床位。


    三和人才市場後麵的路上搭著一排棚屋,全是快餐店,價格低廉,以至於很多人懷疑這種小店用的是地溝油。


    警方排查的第二天就找到了作案車輛,這輛無牌照麵包車很舊了,左邊車燈損壞,風擋玻璃裂開,貼著透明膠,停在一家麵館的牆邊,車主正是這個麵館的老板。


    麵館店麵不大,門口有個油漬麻花的小餐車,兼賣鍋盔和涼皮,餐車前麵是個裝滿了衛生紙團的鐵桶,蒼蠅亂飛,牆上歪歪斜斜掛著個招牌:雙豐麵館。


    劉支隊和曹支隊走進店裏,老板是個胖哥,正在忙碌,脖子上掛著髒兮兮的毛巾,時不時地擦把汗。這家店在三和很有名,麵裏隻有幾片生菜,幾綹掛麵,一大碗清湯,多年憑借四元一碗的良心價格極受歡迎,被人稱為“掛壁麵”。


    “掛壁”這個詞在三和使用頻率非常高,指那些已經身無分文、走投無路的人。就連街上手裏舉著招工廣告的黑中介,也大聲喊著:掛壁掛壁,日結日結。


    “掛壁”有多層含義,最形象的一種就是——你欠下債務,手機通信錄上家人朋友的電話都被催債的打爆了,你在老家混不下去了,逃到南方一個叫三和的地方,過年也不敢回去,家人朋友漸漸地與你失去了聯係,隻有看著掛在牆壁上的合影照片,才能想起有你這麽一個人。在家人眼中,你活著和死了沒有什麽區別。


    這些全國各地而來的人也被稱為“三和大神”。


    警方在三和區抓捕過一些潛逃多年的通緝犯,犯罪分子也常隱姓埋名藏在這裏。


    劉支隊和曹支隊暗暗觀察,不時地有“三和大神”走進店裏,喊道:“老板,來碗掛壁麵。”


    這個忙碌的老板看著並不像是犯罪分子,很難想象他會綁架明星,監控拍到的三名嫌疑人也與他的體貌特征不太相符。


    劉支隊和曹支隊開門見山,對麵館老板進行了詢問。


    老板稱這輛麵包車是他幾年前在二手車市場買來的,隻花了六千元,平時就是用來買菜。


    劉支隊說:“你這輛車有沒有借給過別人,或者被盜過?”


    麵館老板搖了搖頭,說:“這破銅爛鐵誰會偷啊,人家要偷也是去偷奔馳、奧迪和寶馬車。”


    曹支隊拿出監控拍到的三名嫌疑人的照片,讓老板辨認。


    麵館老板歪著頭,看著照片,照片很模糊,過了一會兒說:“這個人……有點像大頭。”


    麵館老板不太確定,又叫來老板娘辨認了一下,老板娘說:“是他,他的頭那麽大,好認。”


    劉支隊問道:“大頭是誰?”


    大頭是這家麵館的洗碗工,案發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大頭也是“三和大神”。


    在公園,在路邊,在小巷子裏,常常看到一群年輕人睡在地上,這些人的口音五花八門,來自全國各地,他們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打工,而是躲債,落魄到了極點,也就成了大神。


    很難想象,這太平盛世,還有年輕人會落魄到餓倒街頭的程度。


    他們並不是流浪漢,隻是懶惰成性,真正的“三和大神”連身份證和手機都沒有,因為身份證和手機早已賣掉。沒錢了就去打幾天工,掙個幾百塊,然後就給自己放假。吃四塊錢一碗的掛壁麵,喝兩塊錢一大瓶的清藍礦泉水,在五塊錢包夜的網吧裏睡一覺,再去賭幾把撲克,買幾張彩票,妄想著會中大獎。沒錢了再去打幾天工,做做日結,如此重複著混吃等死的生活,過一天算一天,很少去思考未來。


    大頭就是這群人中的一員。


    麵館老板隻知道大頭姓彭,來自安徽,其他信息不詳。


    劉支隊說:“你都不認識這個大頭還敢用他,還讓他開著你的車去菜市場買菜?”


    麵館老板說:“他常來我店裏吃麵,我看他做日結也挺辛苦,就讓他在我這兒幹點活唄。”


    曹支隊說:“他的身份證呢,你這裏有嗎?複印件也行。”


    麵館老板說:“身份證,前段時間他給賣了。”


    劉支隊說:“他的手機號知道嗎?”


    麵館老板說:“手機也賣了,一開機全是要賬的。”


    曹支隊說:“大頭平時住哪裏?”


    麵館老板說:“網吧、大街、公園,有錢了會去住小旅館,要不就是巷子裏的洗頭房。”


    劉支隊和曹支隊在會議上將這情況匯報給了女局長,女局長大怒,拍著桌子吼道:“你倆是廢物啊,車都找到了,還找不著人!”


    劉支隊說:“那小子居無定所,認識他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


    蘇眉說:“我倒是有個辦法,大頭做過日結,他打工過的企業和工廠,電腦裏肯定存有檔案,即使是臨時工也會有登記信息。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入侵企業的電腦,進入員工管理係統後台,這種係統一般基於b/s模式,采用asp、microsoftess、dreamweaver作為主要開發工具……”


    女局長打斷了蘇眉的話,斬釘截鐵地說:“別說入侵企業電腦,就是聯合國的電腦都行,出了事我擔著,你現在就幹吧。”


    蘇眉運用黑客技術,很快就找到了大頭的信息。


    經過調查,大頭真名叫彭宇亮,二十五歲,戶籍地江西萍鄉農村,初中學曆,畢業後遊手好閑,欠下多家網貸平台十幾萬,還借了親戚朋友幾萬元。後來,他走投無路,逃到深城三和,與家人斷絕往來,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年了。


    這是真正的“三和大神”:負債累累,與家人失去聯係,沒有身份證,隻做日結,幹一天玩三天。


    女局長下令:“信息有了,照片也有了,你們不管用什麽辦法,哪怕挨家挨戶地找,也要盡快把這個大頭抓來。”


    三和區常住人口和外來人口數量龐大,尋找一個沒有身份證和手機的人如同大海撈針。


    周公子與蘇眉商議,可以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在大頭常常出沒的地方進行監控和蹲守。


    為了掩人耳目,避免別人懷疑身份,周公子找來兩身衣服,兩人分別喬裝打扮起來。


    周公子換了一身勞保用品店買來的迷彩服裝,看上去像是某個工廠的保安。


    蘇眉上身是一件灰色t恤,後背印著四個大字——三和電子,下身配了件肥大的綠色工裝褲,腳上穿的是一雙廉價的運動鞋,形象就是某個工廠的打工妹。


    周公子和蘇眉看到對方,都笑了。


    蘇眉展示自己的新形象,說道:“怎麽樣,不是很難看吧?”


    周公子說:“就算是打工妹,也是廠花。”


    蘇眉說:“天生麗質,沒辦法。你那身衣服配個戰地靴,再戴一副墨鏡,還是蠻酷的。”


    周公子和蘇眉住進城中村的兩個單間,窗口分別對著雙豐麵館以及大頭常去的發廊,對其進行二十四小時監視,一名便衣刑警和一名女警予以協助。住宿條件非常簡陋,沒有空調,牆上的轉頭電風扇發出噪聲,房間彌漫著汗腥味和臭腳丫子的味道。


    周公子和蘇眉相距不遠,眼睛必須一直盯著監視點,大頭隨時可能出現。


    兩人用微信語音進行交流,周公子說:“蘇警官,抱歉,讓你受苦了。”


    蘇眉說:“這有什麽呀,我還在鄉下和野外住過呢,倒是你這個公子哥,不太習慣吧?”


    周公子說:“我讓人給你送了殺蟲劑和花露水,你那房間也有跳蚤吧?”


    蘇眉說:“嗯,剛打死了一隻,像豆子那麽大。”


    監視工作非常枯燥乏味,一名女警會按時替換蘇眉。蘇眉和周公子去街上吃飯,到處都是肮髒的小飯館,為了工作,兩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吃,也不在乎是否衛生,隻為了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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