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皇後急怒攻心,嗬斥道,「這裏哪有你一個小小的庶女說話的份!」


    皇後就連殺了蔣逸悠的心都有,她這樣大肆揚張的把希姐兒的事宣揚出去,這不等於是要把希姐兒逼上絕路嗎?!


    蔣逸悠的肩膀在顫抖,在把話說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後悔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她是庶女,從小就被教養著要知分寸,她也從來沒有想要越過蔣逸希。可是,蔣逸希都已經成了這樣,憑什麽還壓著她不讓她出頭?!


    韓淮君是宗室子弟裏最傑出的一個,還未及冠就已經是驍騎營指揮使了,前途無可限量。哪怕將來不能繼承王位,以皇上的聖寵,一個爵位肯定也是妥妥的。更何況他是庶子,將來也能分家單過,多好的一門親事啊!就算要聯姻也該是自己,憑什麽皇後姑母要選那個蔣逸希!


    就因為蔣逸希生不出孩子,嫁不了高門嫡子,所以就連出色的庶子也要與自己搶嗎?


    蔣逸悠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可是,衝動開口之後,她就後悔了,就害怕了,尤其是現在麵對著皇後想要剜死她的目光,她更是感到了深深恐懼。


    麵紗遮掩住了她蒼白的臉色,恐懼幾乎快要把她壓垮了。


    這時,蔣逸希端莊地起身,向著帝後福了福,又向蔣逸悠說道:「三妹妹,在帝後麵前不可放肆。」不管這蔣逸悠如何,在外麵,她們代表的都是蔣家,總不能姐妹相殘讓人看了笑話。


    蔣逸希緩步走到皇帝跟前,跪了下來,她的背挺得筆直,神色間絲毫沒有躲閃,而是一臉坦然地說道:「皇上,娘娘,臣女正想稟明此事。上次在獵宮,臣女不慎染上疫症,雖保住了性命,但林神醫卻言臣女壞了身體底子,日後恐怕與子嗣無緣。隻是祖母和母親還抱著一線希望,在為臣女調理身子,因而並未稟明皇上和娘娘。」


    蔣逸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清澈地說道:「皇上與娘娘的指婚,請恕臣女無法遵命。」


    蔣逸希輕巧的撇開了皇後瞞而不報之事,畢竟這樣的事情無論在哪個府裏都是不可能宣揚出去的,皇帝也不會過於追究。


    韓淮君依然跪在地上,待蔣逸希的聲音剛落,他連忙開口,說道,「臣請皇上作主允婚!」


    「君哥兒……」皇帝皺了一下眉,他一直都覺得蔣逸希與韓淮君十分相配,隻是礙於韓淮君是庶子才遲遲沒有指婚,可既便是庶子,那也是宗室子,將來又怎能沒有一個嫡子呢。


    「皇上!」韓淮君懇切地求道,「臣傾慕蔣大姑娘已久,求皇上成全!」


    皇上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擺擺手說道:「此事暫且作罷,往後再議吧。」


    「皇上!臣……」


    韓淮君不死心的還想再求,突然,他的肩膀一痛,沒有說完的話也隨之吞了回去。


    南宮玥就看到在韓淮君的身下有一顆小小的花生仁,而蕭奕正拿著另一粒花生仁放在口中。她瞬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的確,以皇上現在的心情,韓淮君求過一遍是情深,若一味相求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反而會讓皇帝厭了他與蔣逸希,讓婚事更加難成。


    現在隻有讓時間來沖淡這件事情,他們兩人的婚事才有可能。


    韓淮君冷靜下來後也想到了這點,他看向蕭奕的方向,口唇微動,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皇帝看了跪在地上的韓淮君與蔣逸希一眼,終於還沒有說話,而是站起身來說道:「皇後,陪朕出去走走。……君哥兒,你也隨朕過來。」


    皇後心知他是為了問蔣逸希的事,心中暗嘆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待帝後和韓淮君離開後,南宮玥忙上前扶起了還跪在地上的蔣逸希,隻見蔣逸希依然麵色平靜,甚至還微笑著向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這樣的蔣逸希讓南宮玥更是心疼。


    這樣好的姑娘,偏要受到如此多的磨難。


    蔣逸希對於四周投來的目光十分坦然,說道:「玥妹妹,我先回府去了。」


    「希姐姐。」南宮玥叫住了她,說道,「我們過幾日要去日湯山踏青,六娘和怡姐姐她們也會去,你也隨我們一起去吧。」不等她答應,就跟著說道,「待我回去之後給你發帖子。」


    蔣逸希含笑著點了點頭,叫上她的兩個庶妹,轉身走了。


    這時,桃花閣裏傳出了竊竊私語聲,議論的自然是蔣逸希,有人同情,自然也有人興災樂禍。


    南宮玥輕咳一聲,冷冷地說道:「若是無事就都退下,嚼了舌根,損了閨譽於你們也無好處。」


    四周頓時靜寂無聲,南宮玥一甩袖,和蕭奕一同離開了桃花閣。


    榆林宮之宴草草的結束了,好歹三位皇子總算定下了親事,王都裏適齡的姑娘們也可以開始正常議親,當然也有一些府會因為自家姑娘沒有被選上而失望。


    蕭奕一直把南宮玥送回到府裏這才離開,白慕筱自然沒有隨她同行,因著聖意,她被送回了白家。


    一開始,白家在得知白慕筱被奉旨送回來的時候還欣喜若狂,以為是皇上命她回來待嫁的,而隨著他們從內侍的口中得知,白慕筱僅僅隻是被賜給三皇子為妾時,臉色立刻就變了。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更別提內侍還特意傳了皇帝的口喻讓他們好生管教白慕筱。白家隻覺被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老夫人周氏更是忿忿地想道:這堂堂南宮家連個姑娘都教養不好,他們就應該自知理虧給白慕筱去求個側妃的身份才是!竟然一個區區的妾就讓人給打發了!


    給了封紅,送走了內侍,周氏立刻就讓人把白慕筱帶去了正廳。


    周氏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目光淩厲地盯著站在下麵的白慕筱,不快地說道:「筱姐兒,既然你回了白家,以後就要守白家的規矩!」


    白慕筱默不作聲,雙手在身旁緊握成拳,眼簾微垂,眸中閃過一抹不甘。


    規矩,又是規矩!在南宮府被南宮秦要求著守南宮府的規矩,現在回到了白府,又被要求著守白府的規矩……


    白慕筱諷刺地勾了勾唇,難道白家就很守規矩嗎?做婆婆的想要奪取媳婦的嫁妝,做嬸娘的欲插手隔房侄女的親事,這偌大的王都,怕是再沒有比白府更沒臉沒皮沒規矩的人家了!


    周氏擺出祖母的威嚴,厲聲繼續道:「筱姐兒,以後你進了三皇子府,要守好為妾的本份,服侍好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莫要給家族招禍。」


    「筱姐兒,別怪你祖母說話嚴厲,她也是為你好。」俞氏用帕子掩去了嘴角的笑意,故作好心地提醒道,「這妾啊,就是主子們拿來逗趣的玩意兒,這若是不好好守著規矩,或打或殺那可是主母一句話的事!」


    白慕筱仍舊是低眉順目,一言不發。


    周氏越看她越心煩,沒好氣地說道:「筱姐兒,你先去你的院子裏好好呆著,罰抄《女誡》一百遍,什麽時候學好了規矩,什麽時候再出院門。」跟著就對身邊的一個嬤嬤道,「容娘啊,大姑娘的規矩需要好好學學了,你先跟著大姑娘,好好教導她規矩!這可是皇上的口喻。」


    「是,老夫人。」容嬤嬤神色恭敬地應了。


    周氏疲倦地揮了揮手:「帶大姑娘下去吧。」


    白慕筱沉默地施了禮,轉身昂頭挺胸地出了正廳。


    待白慕筱走遠後,周氏就抱怨地對俞氏道:「原本還指著她做了三皇子妃後,能拉扯白家一把,卻沒想到隻不過是一個侍妾,而且還是遭了皇上厭棄的侍妾!和她那個喪門星的娘一個樣,真是晦氣得很。」


    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下場!俞氏心中冷笑,自己好心給白慕筱介紹親事,偏偏她好好的嫡妻不願意做,非要上趕著做妾,也是活該!


    「母親,且息怒。」俞氏嘴上柔聲勸著周氏,「就算是個妾,好歹也是入了三皇子府,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牢牢拿住三皇子。妾者,以色侍人,照兒媳看,不如請個燕喜嬤嬤好好教導她為妾之道吧。」妾而已,趁年輕鮮嫩,把三皇子伺候好了,才能為白家帶來利益,這若是等到白慕筱年老色衰,失了寵,再指望她辦事,那也指望不上了。


    周氏深以為然:「還是你說的有理。」


    俞氏嘴角一勾,壓低聲音又道:「母親,三皇子的後院以後女人必定不少,不如就讓人悄悄從芳菲閣請個嬤嬤,讓她好好指導筱姐兒一兩招,保管她受用無窮。」這芳菲閣乃是王都著名的聲色之地,出了不少芳名滿王都的青樓名妓。


    「這……」周氏麵露猶豫之色。白府可是書香門第,這若是讓人知道了她們請了芳菲閣的人來教自家姑娘,這白府的名聲可就完了,白氏宗族也必饒不了她們!


    俞氏看出周氏的憂心,忙道:「母親別擔心,隻是悄悄地,沒人會發現,更不會影響到白家的名聲。」


    周氏又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俞氏忙不迭地應了。


    與此同時,白慕筱已經被兩個婆子帶到了白府西北角的一個小院子。


    白慕筱的大丫鬟碧痕皺眉問道:「王婆子,你帶我們姑娘來這裏做什麽?還不帶姑娘去玉笙院!」


    王婆子似笑非笑地看了白慕筱一眼,行了個禮道:「大姑娘,您離開府後,玉笙院現在已經是二姑娘的了。」她口中的二姑娘當然是俞氏的女兒白慕妍。


    另一個魯婆子在一旁涼涼地說道:「大姑娘,反正您在府裏也呆不了多久,就先將就一下吧。」


    白慕筱冷冰冰地看著這兩個婆子,她們也就是仗著自己如今在府裏孤立無援,所以才敢如此欺辱自己。


    「兩位嬤嬤對我如此善意,不如我跟祖母說一聲,把你們討過來,日後也好隨我一起去三皇子府享福!」白慕筱淡淡地說道,清冷的目光透著一絲嘲諷。


    兩個婆子頓時臉色一白,這才想起這位大姑娘雖然是要做人侍妾,那也不是普通的侍妾,而是三皇子的!


    魯婆子僵硬地笑了笑,識趣地求饒道:「大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奴婢計較。奴婢也是聽令行事。」


    白慕筱淡淡地瞥了她們一眼,也懶得再理會她們,和碧痕一起走入院中。


    這個院子簡陋得很,顯然已經荒廢了許久,隻是由下人草草地打掃了院子,推開房門後,一陣陰冷潮濕的空氣迎麵撲來,屋中除了簡單的家具,幾乎是一無所有。


    看著那陳舊且堆滿灰塵的家具,碧痕氣得滿臉通紅,為白慕筱叫屈道:「姑娘,二夫人她們實在是欺人太甚,竟讓您住這樣破爛的房間!」頓了頓後,她遲疑地看著白慕筱,「姑娘,要不要奴婢去找老夫人說說?」


    「不必了。」白慕筱麵色如常地擺了擺手,若非是周氏默許,俞氏又怎敢如此怠慢自己!


    白慕筱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所謂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自己為人還是太過仁慈了,才會被他們一個個騎到頭上作威作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南宮玥,俞氏,周氏……這一筆筆帳,她都會一個個記下的。


    「大姑娘,你沒事吧?」碧痕有些擔憂地看著白慕筱,覺得姑娘一直在逞強。本來姑娘差點就能成為三皇子妃的,可是現在卻驟然從高處跌至穀底。姑娘的性格傲氣,恐怕會承受不住!


    「我沒事。」白慕筱平靜地說道,卻看得碧痕更為憂心。


    「姑娘,您想開點。」碧痕柔聲開解白慕筱,「就算您現在隻能嫁給三皇子殿下為妾,可是依三皇子殿下對您的寵愛,您遲早可以成為三皇子側妃的!」到時候,白府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還不是要來討好她們姑娘!


    白慕筱瞥了碧痕一眼,有些失望。她這個丫鬟雖然忠心,隻可惜還是不夠了解自己的心意,以後自己還是得好好調教她才行。


    「碧痕,我是絕對不會為妾的。」白慕筱果斷地說道,沒有一絲的猶豫。


    碧痕不敢置信地看著白慕筱,結巴地說道:「姑……姑娘,抗旨那……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辦法是人想的,路是人走出來的。」白慕筱自信地說道,眼眸熠熠生輝,一霎不霎地看著碧痕,「碧痕,就算是皇帝下了旨,可是以你家姑娘的本事必定能把這事給解決了。你信是不信?」


    一瞬間,白慕筱的眸中迸射出一種令人炫目的神采,一股說不出的靈韻隨之溢了出來,一顰一笑之間,孤高傲世之色自然流露,讓人不由折服。


    碧痕忙不迭點頭道:「姑娘,奴婢自然是相信您的。」姑娘本事,她一直都看在眼裏,隻要姑娘有心,什麽事都能辦成!


    隻是……碧痕突然想起了什麽,道:「姑娘,那三皇子那邊……」


    「三皇子一定會幫我的。」白慕筱堅定地說道,「我早就跟他說過,我決不為妾!」


    她相信三皇子既然愛她,必定會尊重她,不會逼迫於她……


    他,一定幫她的!


    倘若他真的不在意她的尊嚴,那麽,君既無情我便休!


    白慕筱的眼中閃過一抹堅毅,仰首看向天上的晚霞,對自己說:既然南宮玥能因一身絕妙醫術而得到皇帝的寵愛,得封郡主,那麽自己也一樣能夠使出讓皇帝驚艷的本事。到了那時候,她定要讓那些欺她、負她、辱她之人跪地求饒,生生世世仰她鼻息過活!


    白慕筱在為她的將來如何謀劃暫時不提,王都另一邊的恩國公府裏,今日同樣不得安生。


    恩國公夫人正目光冰冷地盯著跪在地上涰泣的三姑娘蔣逸悠,對於庶出的孫女,恩國公夫人雖談不上喜歡,但也並不厭惡,一切也按著庶女的規矩來教養,以待日後為家族聯姻,但萬萬沒有想到,竟教出了這麽一個不知分寸的東西!


    世子夫人的心中更是怒意翻騰,狠狠地看著蔣逸悠,簡直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看來自己果然還是太軟和了,平時好吃好喝地供著她,倒是養肥了她的膽子,忘記了一個庶女應盡的本分了。她真是吃了熊雄心豹子膽,竟然敢如此做!


    若非顧忌恩國公夫人,世子夫人直接就想先命人甩蔣逸悠幾個耳光。


    恩國公夫人語氣還算平靜地問道:「悠姐兒,我這祖母平日待你如何?」


    蔣逸悠渾身發抖,顫聲道:「祖母對悠兒自然是好的。」她這一句話也算是發自內心,恩國公夫人平日裏對她們這幾個都還算公平,雖然比不上府裏的嫡長女蔣逸希,但該有的,從來沒有少過。


    「好,那我問你,既然你心中還有我這個祖母,為何要壞你大姐姐的名聲,讓恩國公府變成整個王都的笑柄?」說到後來,恩國公夫人的語氣已經越來越嚴厲,一種魄人的氣勢迸發出來。


    蔣逸悠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早在她開口的那一剎那,後悔就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言語蒼白的為自己辯解道:「祖母,您誤會悠兒了,當時的情況緊急,這若是皇上真的下了旨,大姐姐之事瞞而不報,那可是欺君……」晶瑩的淚水不斷地自她眼角滑落,看來楚楚可憐,「悠兒這麽做也全都是為了府裏,為了大姐姐著想啊!」


    世子夫人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意,拍案怒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敢耍你這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真把別人都當成了傻子,就你一個是聰明人嗎?」小小庶女居然妄想踩著嫡女往上爬,真以為她不知道這個小賤人在打什麽主意嗎?


    「祖母,求您饒了悠兒這一回吧,悠兒以後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了。」蔣逸悠重重地磕了個頭,可憐兮兮地看著恩國公夫人。她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祖母能看在她日後可以為府裏聯姻的份上,放過她這一回,而所有的求饒也隻是為了讓祖母能有台階下。


    恩國公夫人顯然看穿了她的念頭,搖了搖頭,冷聲下令道,「看來我是非要拿出家法不可了!」


    屋內伺候的丫鬟們都嚇白了臉,噤若寒蟬,她們還從沒見過恩國公夫人發這麽大的火,這恩國公府已經十幾年沒動過家法了。


    蔣逸悠臉上血色盡褪,嚇破了膽,她顧不上拐彎抹角,連忙哀求道:「祖母,祖母,請饒了悠兒,無論以後您讓悠兒做什麽都可以,祖母……」


    恩國公夫人冷硬地吩咐一旁的厲嬤嬤:「把三姑娘帶到祠堂去,受三十籐鞭之刑,再跪上三天三夜!」


    三十藤鞭下來,自己不死也要去半條命!?蔣逸悠倒吸一口氣,整個人癱倒了下去,哭得雨帶梨花,「祖母,祖母,悠兒知錯了,悠兒這就給大姐姐磕頭賠罪……」


    可是這時已經是晚了!


    恩國公夫人揮了揮手,兩個婆子粗魯地架住了蔣逸悠,拖著她就往外走,隻聽她求饒的聲音自屋外不斷傳來:「祖母,饒了悠兒吧!祖母……」


    蔣逸悠雖然受到了懲罰,但是世子夫人卻沒有因此而展顏。被蔣逸悠這一鬧,蔣逸希無法生育的事恐怕沒多久就會鬧得整個王都都知道,就算是懲罰了蔣逸悠又如何?時光無法倒流,蔣逸希已經被蔣逸悠給毀了!


    以後希姐兒又如何再能挑到好親事!


    明明皇後給希姐兒挑的韓淮君就相當不錯,卻偏偏……


    想到這裏,世子夫人心中更恨。她平日裏可沒虧待過這個庶女,卻沒想到居然敢向她的希姐兒捅刀子。


    恩國公夫人自然看出世子夫人心中的憤恨,庶女可以愚蠢,可以貌醜,但最要不得就是心大和不知分寸,這樣的庶女,送出去聯姻也隻會壞事!


    恩國公夫人嘆口氣說道:「這姑娘大了,留來留去留成仇。老大媳婦,你在三日內替她定下親事,遠遠地打發了吧。給她挑一戶重規矩的人家,以後有事無事,都不準她再踏入恩國公府的大門!」這也就表明了,娘家不會成為蔣逸悠的任何倚靠。


    世子夫人有些不甘心就這麽放過蔣逸悠,卻隻能應道:「是,母親。」


    世子夫人退了下去,悄悄找來心腹嬤嬤叮囑了幾句,命其去抓了一副藥。既然蔣逸悠仗著希姐兒無法生育一事來大做文章,明目張膽把希姐兒往死地裏逼,那麽幹脆就讓她也嚐嚐一樣的苦頭吧!無法生育又沒有娘家撐腰的女人會過得多苦,就讓她好好體會一下!


    恩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心下煩燥,可是蔣逸希卻是神情平靜得很。


    青依義憤填膺地說著恩國公夫人對蔣逸悠的處置,最後道:「三姑娘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蔣逸希合上手中的書,淡淡地道:「等三姑娘的婚事定下了,提醒我給她添妝便是。」姐妹一場,可惜結果卻是如此。


    也是世間的一切皆有緣法吧!


    「青依。」蔣逸希淺淺一笑,說道,「過幾日我要與玥妹妹他們去踏青,你記得替我準備一下。」


    見自家姑娘的心情不錯,青依忙笑著應了下來,說道:「是的。姑娘,前日針線房裏給您製了一套衣裳,您還沒有試過呢,不過先試試看吧,若是不適合奴婢讓針線房趕緊去改,正好可以在踏青那日穿。」


    蔣逸希點頭應了,去到屏風後麵,由丫鬟們服侍著試起了新衣裳。


    外界的一切紛紛擾擾似乎都與她無關……


    隔日,也就是三月二十三,恩國公世子夫人就手腳利落地給三姑娘蔣逸悠定了一門親,是給吏部左侍郎錢大人在老家的一個遠房侄子為填房。聽說曹姨娘為此鬧到了恩國公世子跟前,最後卻被罰禁足三個月;聽說被打得死去活來的蔣逸悠尋死覓活,但是恩國公夫人隻送她一句話:生是錢家的人,死是錢家的鬼;聽說……


    三月二十五,建安伯夫人登門南宮府,親自主持了小定插戴儀式,以示對南宮府和南宮琤的重視。


    三月的時光就在各府各人或喜或憂的心思中飛快地過去……


    四月初一,終於到了南宮玥和蕭奕他們約好去日湯山踏青的日子。


    一大早,蕭奕到了南宮府,接南宮玥和南宮昕一起去東城門與其他人會和。


    三人皆是騎馬,另又帶了兩輛馬車備著一些常用物。


    城門口已經候著了不少車隊,來的人比南宮玥預想的還要多,本來南宮玥和蕭奕隻約了蔣逸希、傅家兄妹和原家兄妹一起去踏青散心,可是沒想到的就連詠陽大長公主和雲城長公主也來了,兩位公主都穿著英氣勃發的騎馬裝,騎在一紅一黑兩匹駿馬上。


    「阿玥,阿昕,奕哥哥!」傅雲雁騎在詠陽身旁的一匹紅馬上,奮力地向南宮玥他們招手。


    「六娘!」南宮昕亦揚聲招手。


    三人一同下了馬,上前行禮:「見過詠陽祖母,長公主殿下!」


    「你們這幾個孩子,何須如此多禮。」詠陽露出慈愛的笑容,看來心情不錯。


    雲城一看到南宮玥先是一笑,但等看到蕭奕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滿,自己認定的二兒媳就這樣成了別人家的了,她真是太對不起兒子了!雲城正想說什麽,她身後的馬車裏突來傳來「汪」的一聲,仿佛是一顆石子投入了湖中泛起層層漣漪,緊接著,旁邊的其他幾輛馬車,包括南宮府的馬車中也傳來一聲「汪」。


    「汪!汪!」


    犬吠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先是南宮府的馬車中跳下兩條高大的黑色成年細犬以及兩條體型小點的幼犬,跟著原家、傅家的馬車裏分別跑下兩條幼犬。


    六條黑犬親熱地湊在一起聞來舔去,一家六口再次重逢,看得周圍的人都是會心一笑。


    大黑和默默生下的四條幼犬,南宮昕自己留下了一條名叫皮蛋的幼犬,也是給大黑和默默作伴,一條如約送給了原令柏,一條送給了傅雲雁,最後一條則在月前被蕭奕討了去。


    幼犬已經快七個月了,不再是剛出生時短嘴圓臉的模樣,而開始像父母靠攏,嘴尖、身形瘦長,一身黑色短毛油光發亮,看著非常帥氣。


    原令柏在一旁得意地說道:「你們瞧,我的黑子是長得最高最壯的,果然這養狗還是我最行!」


    雲城不由滿臉黑線,虧自己把次子養得這麽高這麽壯,心思居然還跟個孩子似的,會養狗有什麽好得意的,能娶個好媳婦回家,那還差不多!隻可惜玥姐兒被搶走了……


    「我看是黑子養得最胖才是。」傅雲雁笑吟吟地取笑道,「我看你應該給它改名叫球球才對,阿昕你說是不是?」


    南宮昕看了一眼明顯比旁的胖了一圈的黑子,實在不想傷害幼犬幼小的心靈,委婉地說道:「我娘說小孩子小的時候長得圓潤點是嬰兒肥,長大了就好了。」


    很顯然,他這話一點也沒安慰到原令柏,而傅雲雁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外麵熱鬧極了,馬車中的蔣逸希不由挑開窗簾,探出半邊臉道:「玥妹妹!」


    「希姐姐。」


    蔣逸希能應她的邀請而來,南宮玥很是欣喜,忙上前說道:「希姐姐,我一會兒來陪你。」


    待到出發的時候,她便上了蔣逸希的馬車。


    「玥妹妹,快過來坐!」蔣逸希熱情地對著南宮玥招了招手,「昨日皇後娘娘賞了些新進貢的銀瓜,肉脆味甜,你一定要嚐嚐!」


    「多謝希姐姐。」南宮玥不客氣地坐下。


    馬車上的小桌子被死死地固定在了車廂底部,桌麵上海做了凹槽用來放置盤子。盤子上的銀瓜已經切成了小塊,每一塊上都細心地插了牙籤。


    馬車「踏踏」的向前行馳著,南宮月一邊吃著水果,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蔣逸希,見對方胃口不錯,眼神如常般晶亮有神,她稍稍鬆了口氣,輕聲道:「希姐姐你能想得開,我就放心了。」


    蔣逸希不愧是蔣逸希,常常令南宮玥自嘆弗如!


    蔣逸希怔了怔,笑道:「知我者,玥妹妹!」


    自從榆林宮回來後,每個人看她的樣子都是小心翼翼,仿佛隻要說錯一句話,她就要想不開似的。卻不知現在的局麵她早有了心理準備,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


    蔣逸希坦然地看著南宮玥,道:「玥妹妹,也沒什麽,隻不過是提前讓別人知道了我的情況而已。」頓了頓後,她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其實就算沒有她,我也會拒絕皇上的指婚的。隻是不知道該尋什麽藉口而已。如今說出來,倒省了我一樁心事。」


    聽蔣逸希的意思,竟像是……


    南宮玥看著蔣逸希,困惑地說道:「希姐姐,你不願意嫁給韓公子嗎?」她想到了什麽,眉宇緊鎖,又道,「難道……是為了孩子?」


    南宮玥有些心疼地看著蔣逸希,如果隻是為此,實在是……


    「希姐姐……」


    蔣逸希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也知道,可以讓通房,姨娘產子,我再抱到膝下便是。若我嫁了別人,我心裏沒有對方,自然可以如此,我隻需守著嫡妻的本分,侍候夫君,養育子女,主持中饋。可是韓公子……」蔣逸希麵露悵然,烏黑的眼眸亦黯淡下來,「對我來說,他與別人是不同的,我又如何能用應付別人的方式來應付他?」


    「希姐姐……」南宮玥伸手握住她的手,試圖給她力量。蔣逸希剛剛的那番話等於已經是承認了她對韓淮君情根深種。


    「玥妹妹,有些話若非是對著你,我也不敢告訴別人。」蔣逸希苦笑著道,「我根本就受不了任何女人出現在我和他之間,更別說要我看著其她女人為他生兒育女……我會受不了的。」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這話若是讓別人知道了,恐怕隻會說我善妒。可是我知道,就算我勉強自己去做一個所謂賢惠的女子,待到將來不知道多少年後,我,恐怕也不是現在這個我了……」她會變成她自己最討厭的女人,而他到時候會用什麽樣的眼神看她呢?……與其走到那一步,她還寧可一開始就斬斷自己的妄念!


    說到這裏,蔣逸希的眼眶中已經盈滿了淚水,仿佛隻要眼睫輕輕一顫,淚水就會滑落……


    此刻的蔣逸希看來如此柔弱、脆弱,就算是疫症,就算是被告知子嗣艱難,但是蔣逸希都沒有被打垮過,可是現在的她隻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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