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山古寺,檀香經聞。老鍾一日兩響,廟中香客絡繹不絕,而無人喧嘩。


    一連數日,路續趕來的人都在聞物寺前應試,試題公開:誦“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韻皆空,度一切苦厄。”問:何所得?


    一半以上之人莫名其妙,雲裏霧裏,有的終日無解,拜佛離去;有的甚至思鬱成結,遁入空門;更多的是不甘心地守在一旁,看別人失落而找安慰。無一例外的是,無人敢放肆。


    佛門清地禁止喧嘩,這句話沒什麽約束力,隻是說這話的人是通天強者,那就不一樣了!


    司權從納蘭顏口中得知情況後沒有急著登寺,他有些懷疑自己就是那一半連進山資格都沒有的人:真是怪哉,說好的屠佛流世,緣者得之,怎麽又要半緣者才能進山?


    “這麽好的機會,沒人販賣答案嗎?”


    司權想來,要是自己知道答案一定會大發一筆橫財。


    “沒有,應試的人在入山通道口答題,答對的直接進山。”


    “嗯?你怎麽穿這樣?”


    司權抬頭發現,納蘭顏換了一身保守衣裙,頭束盤髻,規規矩矩的婦人裝扮,這不是讓人誤會什麽嗎?


    “有些人我不想見,到時候希望你能幫我一下?”


    “怎麽幫?”


    “隻要能幫我掩飾身份就好。”


    “我發現你好像很不喜歡現在身份,難道是因為聯姻的緣故?”


    “有一些吧,不過還有其他的原因。”


    納蘭顏眼中浮出感傷,司權心頭一顫,但知道自己不能詢問,免得招惹到人家。


    “當初你假扮山賊就是在逃避?”


    “不錯,不過很多東西早已經注定,逃來逃去,連自己都迷失的時候,卻發現它就在前麵等著你。”


    “不錯,我感覺你很有慧根。”


    “咯咯,要不奴家現在就告訴你答案?”


    納蘭顏神色一變,無意識地給司權拋了一個媚眼。司權心裏大呼:真是如雷擊頂啊!


    “先吃飯,吃完去看看有沒有倒賣答案的。”


    舍衛城不大,瞬間激增的人口給這座城市帶來巨大壓力,當然同時也是一次機遇。司權兩人趕至城北,到處都是外來俠士,大部分還是不入流的那種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信心敢懷疑自己就是有緣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舉得動屠佛刀嗎?


    聞物寺建在山上,積年累月地往下擴建,別以為層層疊疊的廟宇禪房是多餘的,舍衛城民大多有出家習慣,成年男子一生中反反複複都要出家幾次,尤其是生活不順的時候。


    司權兩人順著寬闊階梯上山,雖然是冬天,但練武之人不會在意這些。於是乎,從寺廟大門前以下方圓一裏範圍,都是沉思的應試者。千級階梯上,枯林荒地中,旮旯角落裏,或坐或立、或屈或躺。神遊者、入思者、癲狂者,隨處可見想要證明自己是半緣者的人。


    大門內是僧侶日常功課的地方,此時一塊大字牌扁掛在榕樹腰上,正是何所得的試題。司權兩人走進寺廟,情形與外麵迥然不同,除了零星幾位沙彌,其他的都是前來拜佛的信徒。答題的通道就在大院一頭,看樣子直接通往後山,不過前去解題的人少之又少,反正司權暫時一個沒看到。


    “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真是莫名其妙,我先去上麵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靈感。”


    司權看了半會無所得,於是往正殿上去。這廟宇位置著實太高,換了普通人,能爬這麽高來拜佛已經足以證明心城。


    “我跟你一起去”


    納蘭顏正在冥思,聽到司權要離開,迫切地跟上,旁人看來如同粘人的小嬌妻。


    又上了百來階梯到達主殿,其中主位是供奉佛世尊的地方,外觀看去金壁輝煌,闊氣澎湃。樓鏤多空,紫藍斑駁,門匾中禪蘊流轉四字:大雄寶殿。有慧根的人見了都會若有所思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學無術,司權隻好裝模作樣地沉思,想著晚餐吃什麽,然後搖頭否定仿佛思考佛理的樣子,那認真模樣,硬是看得身邊女子一愣一愣的。


    進了大殿司權才發現,佛家世尊可不止一個。身披金裝,盤膝坐著,在司權看來分明都是一模一樣的真是浪費了金粉。


    司權學著旁人姿勢上了香,旁邊還有批袒右肩的老和尚答疑佛理。


    信徒:大師,我有心參佛,卻茫然無路,不知何為心,何為佛?


    老和尚: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


    司權聽了心神一動,何不


    直接問問這老和尚試題答案?


    好不容易等那人問完,司權趕緊上前,雙手合十虔誠地行了一個禮,愴然問道:大師,弟子誦讀心經不下千遍,多有不解,尤其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一句,有時甚至入了迷障,不知如何化解?


    老和尚拂須含笑,顯然明白了司權來意,不過卻沒有揭穿:誦經久不明,與義作仇家,隻為迷悟在人,損益而已。口誦心行,即是轉經;口誦心不行,即是被經轉。


    司權一怔,這回答自己問題了嗎?


    “大師是說我沒有佛緣嗎?”


    “六根不盡,六塵皆染,此是修佛最好開端,佛渡有緣人,世人皆有緣。”


    司權大氣,這老和尚到底在說什麽鬼?


    “弟子知了”


    司權告辭老和尚下山,天知道再呆下去會不會一氣之下入了空門:不就是問何所得嘛,簡單,直接摟著身邊美人應試去,這就是我所得了!


    “你有沒有發現,那老和尚經理似乎有些不對勁。”


    看樣子納蘭顏似乎懂得佛理,出門後一直冥思苦想。


    “怎麽說?”


    “佛門內部也有派係之分,這一帶的佛家信奉小乘佛法,但剛才我聽了那位大師的理論,卻是大乘佛法。”


    “你還知道這些?”


    “我娘生前沉迷佛理,我也耳染目睹一些,而幽州那一帶,剛好是大乘佛教。”


    “些別管這些,也許他是聞物寺請來的外援。既然你懂佛法,還是先想想試題的答案是什麽?”


    要是上官清寒在絕對警惕,大小乘佛法勢如水火,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除非,這聞物寺已經被人暗中取代了。


    “不管了,這已經是第三天,你自己隨意,我不能等下去。”


    司權決定還是先去試試情況,反正又沒限製答題次數,最先進入的已經過去三天時間,要是再磨蹭,屠佛刀就該被人找到了。


    “不,我要跟你一起。”


    納蘭顏出乎意料地粘人,似乎生怕司權拋棄的小女人樣。


    應試通道是一條檀木板臨時搭建的走廊,司權兩人進入,盡頭處,隻是一個小沙彌在敲魚誦經。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這邊請。”


    小沙彌起身作揖,司權順著對方所指方向看去,那是一扇旋轉門,再走可就進山了。


    “小師傅,我們是來答題的。”


    “兩位施主進到這裏,已經是答案。此題既是問何所得,便無統一所得,世法萬相,萬相皆空,答案自在人心。”


    “就這樣?”


    司權後悔錯過了大把時間。


    “佛渡有緣人,師傅坐化前讓我轉告諸位,屠佛刀廟宇修行數百年,依然戾氣難馴,請有緣人好自為之。”


    “那個,小師傅,你知不知道屠佛刀的具體位置?”


    司權也夠無恥的,居然問人家明明不會回答的問題。


    “也許遠在天邊,也許近在眼前,若是有緣,施主無需擔心,若是無緣,施主莫要強求,這裏有一分殘圖,希望有所助益。”


    “謝謝小師傅,告辭了。”


    司權欣喜,果然是愛哭的孩子有奶吃,有了地圖,還怕找不到寶刀?


    “真沒想到,原來所謂的試題不過是讓人自己困擾自己的罷了。”


    納蘭顏若有所得,司權說得不錯,她還是很有慧根的。


    “小小一座舍衛山湧入這麽多人,肯定翻個底朝天了,走幾步也能遇到其他人,如果不想這麽快被柳謙玉用強的話,乖乖待在我身邊。”


    “公子可是認真的?”


    “好好說話,我現在沒虛情假意的心情。”


    司權沒好氣地嗬斥,納蘭顏隻是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就讓他心猿意馬血脈噴漲。


    “這樣甚好,奴家一輩子乖乖待在官人身邊就是了。”


    司權差點一口答應:乖乖的,別這麽勾引好不好,本宗主都感覺自己是在修佛了。


    “要是半月之前我肯定不放過你,不過可惜啊,我已經成親了。”


    “人家又不是一定要做正室,做個如夫人也不介意的嘛。”


    “不對,這地圖好像是錯的。”


    司權有些招架不住,趕緊轉移話題。


    “不錯,隻是殘缺了而已。”


    納蘭顏接過看了看,圖中表識的地貌不像山峰。


    “也許之前我說錯了”


    兩人出來走廊,正處大山半腰,入眼景致,是連綿無極的冬林群山。


    原來舍衛山說的是山脈”


    納蘭顏也被眼前景象驚住,天色黯淡,緲緲薄雲,山脈向天際延伸,冬林鋪滿大地,湖泊河流星羅散布,就是千軍萬馬搜羅其中,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不止是山脈,不然這地圖標識其他地方何用?走,我們回去問問那小和尚,看其他殘圖在什麽地方。”


    “沒機會了,你忘了剛才那旋轉門?那是單向出口,我們已經錯過,也許這也是一種緣吧!”


    “唉,遠望這山林深似海,要在這茫茫千山萬林找刀,這輩子也不用做其他事了。”


    “官人準備放棄了?”


    “哈,放棄?這樣跟你說吧,無論誰找到屠佛刀,最後得到的肯定是我。”


    司權意氣風發,功力突破合道中期,想來單打獨鬥這裏沒幾個是自己對手。何況,苦尋明搶是傻子才幹的事。


    “官人是要在出口設陷阱?”


    “我沒那麽蠢,這裏是聞物寺的地盤,肯定不會允許這麽做。”


    “那是?”


    “首先,搶地圖去。”


    司權大手一招躍入荒原:不轉移一下注意力,如何抵製美人的誘惑?


    舍衛山脈長則長,卻不是很高,大大小小的山座胡亂散布,幾條河流將零星湖泊串聯起來。司權兩人行走在枯野之中,天色濕冷,荒寂遼遠,真不知道這三天內進入的人到底躲在什麽地方?


    “進去休息,盡快將作息時間顛倒過來。”


    越過兩座大山夾縫,司權遇到一個山洞,提醒身邊女人一聲便當先走進。洞中幹燥撲熱,地麵鋪著幹草,也不知是誰做的。


    “官人不會是想在這裏收了人家吧?”


    納蘭顏摘下麵紗笑語吟吟,在司權看來絕對是直達靈魂的勾引。


    “有你這樣的美人在身邊,我如何忍住不想這些?”


    司權突然轉身,貼近女人好生欣賞了一番,感覺口中津液直冒,快要把持不住的時候,奪過女人手上麵紗幫其戴上。


    “真是的,人家又不是不願意。”


    “好生歇息吧,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司權念著清心咒睡下,發現沒用隻好使出終極大招:想象出上官清寒冰冷的麵孔,瞬間把非分之想全部嚇走。


    冬日的白天很短,才兩個時辰天色轉暗,納蘭顏無法入睡,反而覺得精神越來越好,又掙紮了兩個時辰終於昏沉,然而司權卻把她叫起,氣得她想打人。


    “嘿嘿,子時已到,我們可以出手了。”


    天色太暗,納蘭顏怎麽看司權臉色怎麽的奸詐,立刻激起她好奇心來。


    出來山洞,兩人先是上到山腰,直到看見遠方亮光才停下腳步。


    “好幾個地方,我們先去哪?”


    納蘭顏無師自通地知道司權這是要去爭奪地圖,她本就是邪教中人,對於這種做法毫無芥蒂。


    “誰近選誰唄!”


    最近的火光不過數裏遠,因為夜色太深的緣故,兩人速度不是很快。靠近目標,對方一行二女三男四個在沉睡,守夜的人烤著獸肉,看份量沒有分食的打算。司權幾記寂滅指打出,彈無虛發,在納蘭顏驚愕的注視下,已經大搖大擺地上前搜身。


    “錢都在她身上”


    守夜的人還以為司權是來謀財的,眼神示意地上躺得最舒服的女子。


    “本公子視錢財如浮雲,別用銀票來汙辱我的人格。”


    司權不滿地將他手中烤肉搶過,接著將女人身上大把銀票取走一半。


    “沒找到,也許他們沒有。”


    納蘭顏搜遍幾人周身,沒發現地圖影子。


    “我想朋友認錯人了,我們沒得到你們的東西。”


    “我不殺你們,但如果不把地圖交出來的話,我會先廢了你等氣海,再剝光你們衣服。”


    司權的確善解人衣,手指從一人身上劃過,她的內在美已經遮掩不住。


    “地圖?看來朋友真是認錯人了,我們沒有地圖。”


    “等等,有人來了。”


    司權突然警惕,提醒納蘭顏一起躲進暗處巨石後麵。


    黑影逼近,恍恍惚惚利用樹幹藏身,待司權確認人數的時候,對方已經準備發起進攻。


    “有殺手”


    最後關頭,守夜人咻然暴起司權已經解開幾人穴道。


    “不好,對方是硬茬。”


    當先一人衝到一半身體受製,當然是司權出的手。闖蕩江湖,遇到這種打劫之事,見義勇為是每個俠士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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