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這風口浪尖上卻仍舊有公司沒有放棄她,新銳傳媒的負責人daniel再次打來了電話,說他們已經為她度身定做了危機公關預案,隻要她一簽約就立刻實施,雖然不能保證立竿見影,可是三五個月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絕對可行的。


    隨後那份預案被傳真過來,確實是對症有效,可見他們的確在她身上下了功夫,隻要按照這份預案一一實施,她目前的窘迫便可漸漸消弭,這便意味著她又可以回到那個世界——那個璀璨的、光鮮的、讓無數俊男靚女前仆後繼的世界,繼續煙視媚行、繼續明爭暗鬥、繼續醉生夢死!


    她怔怔想到前後種種,隻咬著牙說再考慮一下,daniel的話透過電波傳過來很有一番懇切:


    “徐小姐,我話說得不好聽一點,眼下除了和我們合作,難道你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現在事態越演越烈,再不想辦法平息下來,別說成為一線紅星,我隻怕你在這個圈子裏永遠也翻不了身了。”


    daniel說得沒錯,事態越演越烈,戴琦的粉絲聯名組織起來抵製徐起霏,聲稱要把這樣的毒瘤趕出演藝圈,更有人將她家的詳細地址貼到了網上,引起大批瘋狂者的圍堵,一度擾亂了公共秩序,甚至對她的人身安全也構成了威脅。


    徐起霏怎樣也不會想到那些人已經堵到了家門口,便如她怎樣也想不到沉寂多日的周正澤會在她回家的路上截住她一樣,他也沒有解釋什麽,隻將情況簡短一述,然後直截了當:


    “你現在不能回去冒這個險,還是先去我那裏吧。”


    陡然知道情況已經惡化如此,她竭力將那一份擔憂掩住了,向他揚起笑容來:


    “如果這個節骨眼兒上再被狗仔拍到我又和你糾纏不清,那我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我還是先去莫莫那裏避避風頭吧。”


    “難道你想莫莫的家也變得和你這裏一樣?”


    她很想問如果去你那裏難道就不會有這樣的風險?而真正去了之後才知道她的擔心簡直是多餘了,周正澤住的地方自然讓普通老百姓望塵莫及,那高檔住宅小區私密性極好,安保又是一流,確實是個避風頭的好所在。


    他並不與家人同住,這套公寓也沒有那麽多的居家氣息,簡單大氣,裝飾的顏色線條幹淨利落,第一眼甚至讓人有種冷淡的疏離感,可是看順了眼倒也覺出一份沉穩的寧靜。這樣的房間也不像被什麽脂粉氣熏過的,隻是她來成了特例,他的清爽混著她的甜香,那空氣中流轉的氣息也多了幾分別樣。


    徐起霏從不想某一天和周正澤會有如此私密的接觸,其實這一天她已經累極,隻覺在哪裏都可以倒下蒙頭大睡的,可是到了他的地盤上卻又有些拘謹,倒是他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即使遞給她自己的睡衣和浴袍也是一臉磊落,果然是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了。


    她也確實小人,洗完澡出來還特地將那浴袍多紮緊了兩圈,都說沐浴之後的女人最誘人,小腿纖細光潔,長發蓬鬆濕潤,雙頰嫣紅,雙眸靈動,半遮半掩風情無限,最能刺激男性的荷爾蒙分泌,她不想以此來挑戰他的君子底限,更不想在這個風口浪尖還生出些不必要的煩惱來。


    這邊他已經倒了兩杯紅酒,抬頭看見她裹得嚴嚴實實走出來不由啞然失笑:


    “如果讓人拍到你這肉粽子的樣子估計也沒人有興趣來炒你的新聞了。”


    她接過酒杯跟著笑: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誰知道你會不會獸、性大發。”她晃一晃杯中美酒,“況且你還這麽殷勤地倒了酒。”


    “又不是沒這樣喝過,”他輕呷一口那寶石紅色的液體,燈光下的笑容很是迷人,“那一次不同樣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而且喝的還是啤酒,不過獸、性大發的那個人好像是你才對,砸了我頭上那麽大一個包。”


    他頓一頓,突然向她促狹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


    “話說回來,如果今天晚上真的發生什麽事,是不是你現在所有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了?”


    她自然聽得出那話中試探的意味,隻瞟了一眼酒瓶,笑著轉移話題:


    “我請你喝的是不值錢的啤酒,換你這瓶八二年的拉菲,還真是賺大了。”


    她不再說話,隻低下頭飲酒,杯中液體反射出石榴的一片紅,仿佛在她臉上打了一抹亮麗的腮紅,明明晃晃倒把那本來的神色給掩住了,他在她對麵坐下,手指在酒杯上摩挲,即使是他握在手中的東西,也依舊是這樣冰涼而冷淡的觸感,那一刻的僵硬之後,他終於再次開口:


    “起霏,這次是那個姓謝的在背後策劃,他不會這樣輕易罷手的,其實,如果你不是那麽排斥的話,我可以——”


    “還沒有到最遭的時候,”她打斷他的話,終於從那酒杯後抬起眼睛來,微微笑著,“也許我還有辦法。”


    “新銳傳媒?”他挑一挑眉毛,點出她話中所指。


    雖然他什麽都沒問出口,可是果然什麽都是知曉的,她沒有點頭亦沒有搖頭,隻略略撇一撇嘴角,算是笑了一笑,“或許吧。”


    他輕輕搖晃酒杯,沉默片刻才淡淡開口:


    “看來你真是鐵了心不給我一點機會了。”


    那句話並不多認真,仿佛隻是隨意一句玩笑,她連忙接口:“怎麽會,我隻是……”她本笑盈盈拿出了一貫的交際口吻來,卻不知怎麽回事,話到一半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生生斷在了那裏,他也不接話,自然有一刻凝滯的尷尬。


    這次打破尷尬的是她肚子裏咕咕的幾聲響,他這才看向她:


    “你不是說吃過晚飯了嗎?”


    他剛接到她時便說帶她去吃飯,可是現在的狗仔都把鷹一樣的眼睛放在她身上,她哪裏還敢明目張膽和周正澤一起出雙入對,是以隨口敷衍說吃過了,哪想現在這五髒廟又咕咕叫著抗議起來。


    她耷拉著頭不好意思說話,他自然也猜到了原委,然而他並沒有正餐之後再吃東西的習慣,冰箱裏是從不儲存食品的,這時自然便去摸電話:


    “我打電話叫外賣吧。”


    她連忙擺手:


    “不用了,這都幾點了,坐在這裏等外賣還不如早點睡覺呢。”


    他這才想起家裏似乎是有點東西的,起身果然在櫥櫃裏找出了兩桶方便麵,那還是大半年前以夏買給丁磊宵夜的,順道看他時硬塞了兩桶在櫥櫃裏,讓他晚上加班時不要餓到自己,可是他工作起來哪裏還想得到要去吃這東西,於是也就一直忘在那裏養灰塵,到目前這情形才終於有了些用武之地。


    看看包裝還沒有過期,他已經在鍋子裏加了水打起火來,徐起霏看一眼這廚房裏錚亮如新的廚具,眉毛已經挑到了鬢角裏去,很有些不可思議:


    “你還會煮方便麵?”


    “這個應該不是很難吧。”他沒有回頭,隻專心致誌擺弄那桶麵,“你是客人,難不成還要你來煮?”


    他仍舊是那一身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聲音平緩一如往昔,似乎剛剛的尷尬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她靠在門口看他,他的外套進門就脫了,這時隻在襯衣之外隨意套了一件深灰色毛衣,仿佛任何一個普通居家的男人那樣,微微彎腰站在鍋子前,臉色柔和,眉眼專注,手上一把叉子搗鼓得生澀而認真。


    已經有香氣出來了,和著水的蒸氣飄飄渺渺熏著,恍惚帶起了甜酒的醺然微醉——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微微彎下腰來;這個擺設用的廚房第一次燃起了人間煙火。他們一起吃過無數的珍饈美味,可是此刻這廉價又俗氣的香氣四散彌漫,卻在一瞬間讓她莫名心慌起來。


    她終於開口了,帶著些許迷惑和嘲笑:


    “也隻有你這樣別出心裁,八萬多一瓶的拉菲和三塊五一桶的方便麵,你真的覺得他們在一起配嗎?”


    他似乎有片刻的發怔,然後停下手中動作轉頭看她,一字一句說得很平靜:


    “不試一試你怎麽知道他們不配?”


    他就那樣看她,既不後退也不急進,仿佛隻是潮水沒過沙灘,平和地、輕緩地,卻在不知不覺中一寸一寸蠶食過來,攻城略地。


    她攥著浴袍愣在原地,隻呆呆望著他深邃如海的眼睛不說話,小廚房中一時寂靜,隻有鍋裏的方便麵咕嘟咕嘟煮著,無數氣泡仿佛炸裂在心的某個地方。


    她不知為何突然驚了一下,呆呆發愣的眼珠轉了一轉,眼睫已經急速撲扇起來,他剛要問話,她卻已經搶在他前麵說起來:


    “突然沒胃口了,這段時間實在太累,我、我先去睡了。”


    她轉過身去簡直是落荒而逃,他所有要說的話都斷在了喉嚨裏,隻拿著叉子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那鍋子還住咕嘟咕嘟煮著,麵已經爛成了泥。


    也許是太煩,也許是認床,倒在床上她竟失眠了。她沒有拉窗簾,於是便流了一床的月光,快要入冬的天氣了,難得有這樣的月色,薄薄一層冷霜紗似的,窗外麵不知種了什麽耐得住嚴寒的植物,密密蘇蘇垂下茂盛的影來,沒有一絲風,四周靜得驚人。


    房門外也無一點聲響,似乎整個公寓裏隻剩了她的呼吸聲,似乎剛剛那無數泡泡炸裂的聲音不過是她的臆想罷了,應該都是臆想吧,那杯紅酒,那桶方便麵,那個微微彎腰的人,那把銀光瀲灩的叉子,她的睫毛細細顫動在如水月色裏,反射著一點銀燦燦的亮色,仿佛一隻舞動不息的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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