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旋踵間,從帳房中跟著夥計後走出一位山羊胡子半百之人——這個人精光在眼眶裏打著極光,微紅的麵頰上有些緊張。


    那夥計已站珊瑚的附近。


    這半百壯漢先是抖抖身上的衣衫,雙手合攏有禮的向珊瑚打揖,道:“小姐,能借一步說話嗎?”


    尹九郎道:“有啥米話不能現在說?”


    他看看壯漢,又道:“小心上當,珊瑚!”


    笑笑,那半百壯漢又向尹九郎一禮,道:“公子安啦,我們這兒永遠平安!”


    是的,客棧的名字叫“永安”,這兒的官兵就駐守在通州城內,有個官營。


    尹九郎對珊瑚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


    轉入二門後,珊瑚開心了!


    她對那中年壯漢道:“我想見見皮大當家,快派個人去富陵崗通知!”


    這口氣不一體,如果平常人,隻一提起富陵崗的皮大當家皮太康,便立刻會表現出十分恭敬的樣子,而麵前這位姑娘壯漢的眼神透著半疑的道:“小姐你是…你是……”


    珊瑚隻眨眨美眸,淺淺的一笑!


    壯漢突然拍手道:“小姐,小姐,我記起來了,你是千金公主,公主,恕小人眼矬,小人在五六年前曾回勿回島朝拜盟主一次,那時候小公主還隻是個十一二歲的姑娘,如今已是婷婷玉立的千金公主了!”


    珊瑚一笑,道:“別叫我公主,官家聽去還以為我們造反了!”


    壯漢再一次重重的一禮,道:“小姐,你是要皮當家的出麵前來?”


    珊瑚道:“我不能前去富險崗,被纏住了!”


    壯漢立刻回身對夥計吩咐:“備快刀,我親自去富淩崗一趟,卡緊。”他又對珊瑚道:“小姐,富陵崗離此七十裏,屬下會很快的轉回來,你需要啥米,盡管吩咐他們侍候!”


    眨眼,珊瑚道:“我會陪著我那位朋友慢慢的吃著,今夜還打算住在你這兒了!”


    壯漢道:“屬下會命他們新布置好房間,一切都會讓小姐滿意!”


    珊瑚道:“你去吧!”


    珊瑚笑眯眯的走回座位上,尹九郎還在眨著呆呆的眼神不開口。


    珊瑚道:“他們沒有龍涎香,隻不過老酒是新出槽的,我嚐了一下還不錯!


    尹九郎道:“啥米叫龍涎香?”


    珊瑚道:“海中最珍貴的一種東西,有人拿去做香料,也有人做了粉以後配酒喝,可延年益壽!”


    愛笑的尹九郎道:“我們都還少年,不用那麽早就找延年益壽的仙樂,有老酒吃已經算不錯的了!”便在這時,隻見那半百壯漢已大步走出客棧,兩個夥計走過來,酒杯也換成細瓷的,連筷子碗又全換成耀眼閃光的豐等瓷碗,象牙筷子。


    尹九郎眼珠子賊溜溜一轉。


    他並不是傻瓜,他以為這家客棧必與珊瑚有關係!


    他試著問:“珊瑚,係按怎又換更好的碗筷?”


    “我也莫宰羊,莫非我們叫的菜肴高貴吧!”


    尹九郎心中冷笑——拿我當盤子(呆瓜)!


    尹九郎提起筷子又舉杯,笑笑,道:“來,我們先幹一杯,看著這老酒的味道如何?”


    珊瑚舉杯一笑,道:“喝了就宰羊!”


    兩個人對飲一杯,尹九即已笑道:“不錯,酒是淡淡的,菜是可口的,與良友對斟,實乃生平一大樂事,也是一種最好的享受,哈……乾!”


    珊瑚道:“我們要慢慢的呷,饅饅的喝,不能一杯一杯的乾,那就有大失風味了!”


    “為啥米?”


    “因為海味呷熟的才有味,涼了便沒啥米意思,你看我們桌上,呷完一道再上一道,每一道海味都是熱呼呼香噴噴的,你不以為這樣最好嗎?”


    尹九郎點點頭,道:“不錯,海味涼了有腥味,反而令人倒胃口!”


    兩個人邊呷邊說著笑,不覺已呷了大半!


    兩個人正興高采烈的呷喝,忽聞得街上一陣馬蹄聲傳來,珊瑚卻以為絕不是這家掌櫃回來了。


    富陵崗距此七十裏、就是快馬加鞭也要一個多時辰。隻不過當尹九郎與珊瑚正舉杯的時候,客棧外麵蹄聲驟落,已傳來了一聲大吼:“小二!”


    店中夥計隻聽這馬蹄聲,便已宰羊來了大批客人!


    三個夥計奔出門,隻一看便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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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首的馬上麵,坐的是一個紅麵老者,老者的馬鞍上有個三尺長細牛皮袋子,裏麵插著三截漁竿。再仔細看,那漁竿還是銅製的,黃澄澄的像竹竿。


    這老者身後,乃是八個怪漢,其中兩個人的頭發披著,掩去半張麵,卻也掩蓋住他們麵上的刀疤!


    “永安客錢”的夥計們隻一看,便知這些人物都是火爆脾氣的江湖大豪,他們當然不敢怠慢,忙上前、紛紛先將馬上麵的人侍候下馬。


    那紅麵老者已邊進店邊對一個夥計吩咐:“開一桌酒席要上等的,五間客房也要幹淨的!”


    他回過頭來對身後的一個虯髯大僅笑道:“石兄弟要不要找幾個粉頭來樂一樂?”


    那虯髯大漢吃吃一聲笑,道:“免了吧,師兄!”


    兩個人相視一笑,大步跑進店裏麵!


    跟在這二人後麵的七個怒漢,一個個揪著包子臉,宛似別人欠了他們多少銀子似的,每個人的嘴巴閉成了一條細細的縫。


    店堂正中央,一張大圓桌,夥計忙著以布巾擦桌子,另一個夥計拉著坐椅。


    有個夥計笑嗬嗬,差點笑落下巴。


    九個人均帶著家夥,九個人重重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個胖子幾乎壓垮了他的那張大椅子。


    各人的兵刃放一邊,姓名的即對正麵牆邊坐著嘻嘻哈哈的珊瑚直瞪眼。


    三個夥計走過來、那紅麵老者已吩咐,先送上花雕十斤,不夠再取,弄個大拚盤要十全的。


    夥計已笑應道:“不用爺多費口舌,一等一的酒席,那是山珍海味,好呷哩!”


    不旋踵間,四道大菜已都上桌,隻一看、光景還真的是色香味帶花樣,每個大盤可以坐卜一個囡仔那麽大。


    十斤花雕他們用大碗喝,每人一碗便差不多快完了!


    於是,又打開一壇,灌在一隻大壺裏。


    二十斤花雕已喝完,菜也吃了七八道,第三壇酒剛打開,那位姓石的起身了!


    他手上舉著大海碗,一步三晃的走到珊瑚坐的桌前麵,幾個夥計看呆了眼。


    有個夥計在自語:“這家夥算是活的不耐煩了!”灑喝三碗三分膽,喝上十碗便他的親老爸也出拳!


    這位老兄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道上強粱,若想宰羊他的這個人是誰?呶!這位老兄已帶著碗,自我介紹了!


    “姑娘,我們是從膠州來的,那‘膠州八怪’你是否聽人提到過?”


    珊瑚先是一怔,旋即吃吃笑著放下手上筷子,道:“膠州八怪聽過,膠州八怪聽過,膠州王八倒是宰羊!”她此言一出,姓石的雙眉一揚,不怒反笑起來。


    他哈哈笑著,道:“這丫頭先頑皮,哈……膠州八怪之名卻在你口中變得稀鬆平常了,哈……”


    珊瑚道:“按怎說?”


    姓石的大笑變成冷笑,道:“在膠州地麵上,如果囡仔哭不停,隻說膠州八怪來了,這個囡仔準會閉起嘴巴打哆嗦,而你………嘿……”


    珊瑚道:“這兒是通州!”


    姓石的道:“不錯,這兒是通州,所以老夫舉杯過來卞,哈…………”


    珊瑚道:“若是在膠州呢?”


    姓石的大嘴巴一咧道:“那就是你得舉杯到我坐的桌子前麵獻酒了!”


    珊瑚笑的媚樣。


    她笑起來更好看,俏麗豔絕,引人想入非非。


    她也是有意的在逗那姓石的!


    她笑著,舉起麵前杯子,道:“你來敬我吃酒,我就接受你的敬酒,我幹了!”


    姓石的嗬嗬笑起來了!


    珊瑚仰起粉麵喝幹了自己杯中酒。


    姓石的卻把自己手中大海碗放在珊瑚麵前,他笑的聲音是低沉的,便在這低沉的笑聲裏,夾雜著逗樂子的道:“我的古椎仔,你的乾脆令石爺我的心癢癢,隻不過我敬你的酒,可不是你杯中的酒,呶,這碗你喝幹吧!”


    珊瑚不笑了,板起臉。


    她的麵上罩上一片冷霜,道:“你的禮貌變成胡鬧了,我覺得有夠煩!”.姓石的雙手捧腹,笑的很邪惡。


    便在這時候,背對著中央大圓桌的尹九郎開了口。


    他早就要發火了,隻不過珊瑚沒有拒絕,他便也強自忍著不開口。


    現在,珊瑚不高興了,他豈有裝糊徐之理?


    “把你這碗騷馬尿拿開!”


    姓石的一瞪眼,道:“小子,你說啥米?”


    尹九郎道:“我的話從不說第二遍!”


    姓石的忽的又仰麵大笑起來!


    隻不過他隻笑了一半,忽見尹九郎伸手抓住桌上的海碗,對準姓石的大嘴巴砸去!


    姓石的頭一偏暴退一大步,卻仍然被那碗酒給砸在他的左肩胸上!


    這動作太火爆了,早引得大圓桌的人全站起來了!


    珊瑚卻笑對尹九郎道:“尹九郎,護花使者的任務是很危險的呀!”


    尹九郎回頭低聲,道:“我願為你而戰,為你而死,而且死亦無怨!”


    “咦,你在搬歌仔戲啊!”


    不料他二人正逗樂子,忽見大圓桌上的紅麵老者發出一聲怪笑,道:“他娘的,踏破鐵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姓尹的小子呀!你可識得老夫嗎?”


    尹九郎直直的看過去,心頭上還真的吃了一驚!“是你?老龍幫副幫主師懷玉!”


    原來這老者姓師,井非姓石的師兄!


    這師懷玉乃老龍幫二當家,自從與青衣社搏殺之後,頓覺老龍幫難以抵擋青衣社第二波攻擊,便立刻遠走膠卅,他去搬請人馬了。


    他搬請來的乃是“膠州八怪”!


    這一路上,他們兼程往老龍幫趕,天下就有那麽巧的事,偏偏在這時候師懷玉看到尹九郎了。


    仇人見麵不會笑,如果笑,那一定很歹著麵。


    師懷玉就笑得不好聽,隻不過尹九郎並不怕,他隻是抽動了幾下鼻子。


    那“膠州八怪”老大石大昌早已轉回他的座前,抄起一把厚背砍刀,看來他老兄就要在此動手了。


    石大昌要動手,卻被師懷玉一把攔住。


    那師懷玉不但攔住石大昌,便連幾個欲同石大昌出手的“膠州八怪”,也被師懷玉攔住了。“坐坐,各位,這兒是通州城,不是殺人的所在!”


    他說著,大步走到尹九即麵前,嘿嘿冷笑,道:“尹家大少,你說是不是?這兒怎好殺人呐?”尹九郎道:“姓師的,上一次咱二人廝殺近百招,我發覺你磬菜嘛!”


    師懷玉冷笑,道:“是嗎?尹大少,你又按怎?差一點沒被老夫的鉤竿鈞住你的後心窩當烏龜摔!”


    尹九郎並不站起來。


    他不但不起來,而且還舉筷挾著菜,道:“你沒有那份能耐,姓師的,如果你以為你有本事,可以擋得我的快刀殺,你便也不會還遠走膠州邀來這幾個俗仔了。”


    他最後的一句話特別大聲,“膠州八怪”又欲上,師懷玉已冷笑道:“你的話令我們大夥都不爽!”


    尹九郎道:“我隻想把你們活活氣死!”


    師懷玉道:“好小子,你盡情的罵吧!當你酒足飯飽的時候,千萬別忘了,我們會在南門外的樹林下等你,尹大少,你不會偷偷的撒鴨子吧!”


    尹九郎笑得嘲弄,他在珊瑚麵前總是很自然的表示出青衣社少主的氣派。


    他斜瞄著眼訕言,道:“姓師的,別以為你約來他們八個江湖老怪,我就怕你,你千萬要弄明白,我尹九郎不是被人嚇這麽大!”


    師懷玉笑的有夠賊,道:“好,真不愧傲龍崗青衣社少主。令人佩服,這麽說,你是不會逃了?”


    尹九郎道:“在我的字典裏從沒有‘逃’這個字,我的字典裏卻隻有一個字,那就是‘殺’!”


    師懷玉笑指尹九郎對石大昌八人,道:“你們聽聽人象的口氣,像不像癩蛤蟆在打哈欠?”


    坐在石大昌一邊的黑麵刀疤漢子吼了一聲,道:“他娘的老皮,老子逼不及待要宰活人了!”


    這時候,石大昌反而對那漢子,道:“仇一虎,你急個什麽勁,咱們趕路兒十裏,難得有這麽好的酒席,吃吧!吃飽了咱們出南門!”


    出南門當然是去樹林卞,師懷玉已把話點明,尹九郎非去不可!


    師懷玉緩緩轉身,他邊轉身邊又對尹九郎道:“尹大少,你可得像個人物呀!”


    尹九郎道:“你該宰羊,我尹九郎本來就是英雄!”


    師懷玉一笑,緩緩的往自已桌邊走著,又道:“尹大少,我提醒你,你落單了!”


    尹九郎道:“是嗎?”


    師懷玉忽然回過身來,戟指珊瑚,道:“這查某她絕對保護不了你,尹大少,你大概也不會往她的褲裏鑽了,來一個女人胯下避難吧?”


    尹九郎一掌拍在桌子上,“唬”的一聲站起來,道:“師懷玉,你在找死!”


    師懷玉哈然一曬,道:“是嗎?那麽,你們就快吃吧!多喝一些吧!這也許就是你們在這陽世間的最後一餐了,不吃白不吃!”


    尹九郎咬牙怒道:“師懷玉,我會在你身上再砍十一刀,就像上一回我們對搏一樣的!看你還能不能猖狂。”


    師懷玉麵色一寒,忽的逼近尹九郎,沉聲道:“尹大少,你說,青衣社係按怎非要攻擊我們老龍幫?”


    尹九郎嘿嘿冷笑,道“姓師的,你在這時候問這句話,也太無聊了吧!”——


    雙魚夢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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