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無雨回想自己與師父共處的這幾年,不由得又增添了幾分奇怪。


    這幾年來,師父對他確實是非常非常的好,就像他的親生父親,不,應該說比親生父親還好。


    有時,他在想,自己的親生爹爹如果活著,恐怕待自己都沒有他的師父對他好。


    難怪阿穎會吸著嘴,吃醋地道:“爹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啊?”


    每到這時,翁白頭總是大笑道:“你雨哥是外人嗎?”


    如今郭無雨想到翁白頭說的這句話,心中疑團頓起,難道師父這樣做是另有原因?


    雷明沒有說話,屋內又是一片靜寂。


    忽然,隻聽“噗通”一聲,似乎是有人跑了下來,然後就聽雷明歎了口氣。


    郭無雨不知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不由得豎起了耳朵,靜下心來傾聽。


    隻聽翁白頭口中哺哺低語道:“郭兄,當年,我不慎使你重傷致死…………”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可是在這靜靜的長夜裏,都無雨仍聽得很清楚,他聽到這,腦子不禁“嗡”的一聲,變成一片空白。


    一個聲音在他的心中喊道。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郭無雨用指甲格了格自己的手背,一陣鑽心的深入心底,這是真的,他不是在作夢。


    他不敢再在原處停留,也忘記了去上廁所,又躡手躡腳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若在平日,郭無雨的這一點小小的舉動,翁白頭早就發覺了。


    可是今天,他多喝了幾杯,又心煩氣躁,自然什麽都沒有注意,而雷明又在一旁勸著他,根本沒想到夜這麽深了,還會有人出來走動,所以也沒有聽到。


    郭無雨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屋頂,可看了半天也不知在看什麽。


    耳邊,一邊聲音在不住地回蕩著:“師父殺了爹爹,師又殺了爹爹!


    刹時,他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師父對自己這麽好是因為師父殺了他的爹爹,師父做了這等錯事,一直難逃陰影,所以就盡量地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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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今天,那黑衣人要說出爹爹的死因的時候,師父表現得那麽恐慌,那麽緊張。


    怪不得每當自己問起爹爹的死因的時候,師父總是支支吾吾地隨口敷衍。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是有原因的。


    郭無雨不禁暗自慶幸,慶幸這個秘密終於被自己無意中解開來了,慶幸之餘,他又有些興奮,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父親的死因。


    可是,一想到殺害自己父親的凶手竟然是自己多年以來敬慕,崇拜的師父,他的心中就一陣陣抽動起來。


    於是,他又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會不會聽錯?


    可是,這一疑問立刻被否定,不會,絕不會,這是他親耳聽到的,又怎會聽錯?


    他隻覺得剛才的經曆就像做了一場夢,可是,這是事實,不是夢,也許,他倒希望這是個夢。


    夢,最起碼不會是真的。


    可是,這是真的,不但是真的,而且還有一個讓他幾乎接受不了的事實。


    他的腦子裏始終回蕩著個字:“師父殺了爹爹!師父殺了爹爹!………”


    忽然,郭無雨想道:“師艾他殺了我爹爹,難道我還要叫他師父嗎?不,不能!”


    他的眼睛裏突然充滿了仇恨。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又一個聲音在他腦中大叫。


    郭無雨猛然坐了起來,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他才十人歲,憑什麽能力,什麽本領去報仇?恐怕他還未接近翁白頭,就已先被翁白頭砍成十七八段了。


    郭無雨低頭想道:“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但忽然他靈機一動,心道:


    “自己可以利用翁白頭對自己的補償————那些龐愛和信任,來給翁白頭一個出其不意的攻擊。”


    想到這,郭無雨的臉上露了微笑,可是這微笑一閃即逝,他的臉上瞬間又被烏雲籠罩著。


    他真的想殺翁白頭嗎?


    這些年來,翁白頭與他有著深厚的情誼,郭無雨不僅將翁白頭當成了自己的師父,更把他看成了自己的父親。


    可是,他萬沒料到的是,這個自己認為最親的人竟是殺害他父親的凶手,這又怎能讓他不吃驚,卻又怎能讓他下得了手?


    可是,每當他想到這一點,心中不禁又充滿了很意,無限的恨意使他忘記了翁白頭對他的種種好處,現在的郭無雨,隻記得一點,翁白頭殺了他父親,他要為父親報仇!


    極度的憤怒使他忘記了一切,也忘記了去細細地分析翁白頭所說的話。


    如果,他能靜下心來想一想,想一想翁白頭和雷明說過的所有的話,他也不會如此魯莽,如此匆忙地下這樣的結論和決心。


    可是,仇恨,這兩個字已充滿了他的腦子,使了無暇去顧及其他的東西。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幾聲雞啼。


    天亮了,郭無雨一驚,自己原來竟想了一整夜。


    他坐了起來,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一些,努力使自己不想昨天夜裏聽到的事,他要盡量使自己保持鎮靜,他決不能讓翁白頭看出自己有什麽不對。


    屋外,已有動靜。


    郭無雨知道,一定是翁白頭起來了,練武的人通常都醒得很早,因為早晨是練功的最好時機。


    每天早晨,郭無雨也是這麽早起來的,可是今天,他並不馬上出門,一夜未睡,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會充滿血絲的。


    隔了不久,郭無雨聽到“哆,哆,哆”幾聲敲門聲,這一定是翁白頭在叫他起床練功了。


    郭無雨用被子蒙住了眼睛,假裝聽不見。


    門外,已傳來了翁白頭的輕聲呼喚。“雨幾,起床了,該起床練功了。”


    郭無雨仍是不理,翁白頭又再敲門,他的聲音也提高了不少:“雨兒,雨兒,起床了…………”


    郭無雨無奈,他知道自己若再不開門,翁白頭一定會破門而入的,他了解翁白頭的脾氣,翁白頭破門而入不會是為了別的,而是擔心自己會有什麽事。


    想到這,郭無雨的心中一陣激動,可當他一想到翁白頭這樣做的動機時,頓時一腔熱情變為了恨,想著,想著,他覺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他很不得立刻就衝出門去,殺了門外的那個人。


    不過,不到一會他就將怒氣壓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莽撞,如果莽撞隻能壞事。


    郭無雨沉思半刻,張口答道:“師父,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過一會再起來。”


    他的聲音怪怪地,翁白頭不覺起疑,所以他又在外麵沉聲道:“你怎麽啦?哪裏不舒服?”


    他的聲音很急,充滿了關切之意。


    郭無雨知道如果再這樣的話,非引起翁白頭的懷疑不可,隻得下了床,緩緩地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門外,翁白頭筆直地站著,臉上充滿了關切之意。


    郭無雨怕自己的臉色會被翁白頭看出來,連忙低下了頭,隻聽翁白頭溫言問道:“你怎麽了?”


    郭無雨吸了吸鼻子,道:“師父,我夜裏著了涼,所以現在有些不舒服。”


    翁白頭道:“你一夜未睡,是不是?”


    郭無雨突然一驚,心中暗暗道:“好厲害的眼睛!”他一驚之下,竟忘了說話。


    翁白頭目光關切地道:“雨兒,你到底怎麽了?真的不舒服嗎?怎麽一夜沒睡呢?”


    郭無雨慌忙道:“沒有哇,沒有哇,我睡覺了呀,我怎麽會沒有睡覺呢?”


    翁白頭柔聲道:“雨幾,你別騙師父了,我在江湖上闖蕩了幾十年,難道連你這點小把戲都看不出?”


    郭無雨仍在道:“師父,我真的睡覺了也。”


    翁白頭臉一沉,冷聲道:“睡覺?如果睡覺的話,你的眼睛怎會紅紅的充滿了血絲?”


    郭無雨低下了頭,翁白頭又繼續道:“如果你晚上睡覺的話,你的眼眶又怎麽會發青?”


    郭無雨低聲道:“師父,我知道錯了。”


    翁白頭歎了口氣道:“唉,沒想到你居然也會來騙我了。”


    郭無雨慌忙“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聲道:“師父,雨兒真的知道錯了,雨兒不敢了。”


    翁白頭又是一聲長歎,伸出一隻手扶起了郭無雨,溫方問道:“告訴我,你有什麽心事?”


    郭無雨搖頭道:“沒………沒什麽。”


    翁白頭看了他良久,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顯然,他根本就不相信郭無雨的話。


    翁白頭伸出一隻手搭住了郭無雨手臂的脈搏,他靜聽半晌,臉色已激變,他問郭無雨道:“你是不是覺得不舒服?”


    郭無雨本來還未覺得,但翁白頭這麽一說,果然覺得自己有些頭重腳輕。


    他的胸口又在痛了。


    翁白頭微微一笑,道:“不過你不必擔心,你九地阿姨在這裏,就算是再大的病,也不用怕的。”


    郭無雨默默無言,墓地,他隻覺胸口一陣劇痛,頭上一陣眩暈,他的身體已軟軟地倒了下去。


    翁白頭大驚,忙把郭無雨抱了起來,這時旁邊也有一個人衝了過來,大叫道:


    “雨哥,雨哥,你怎麽啦?”


    阿穎不知何時從房內出來了,看到郭無雨倒下不由大急,忙急撲過來。


    翁白頭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顏兒,請你九姨出來一下。”


    阿穎點了點頭,轉身向房內跑了去,邊跑邊喊:“九姨,九姨,快出來呀,雨哥他………不舒服了。”


    九兒與雷明早已一齊從各自房內躍出,九兒來到部無雨的麵前,用手搭住了他手上的脈搏,皺了皺眉,道:“他的傷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麽嚴重,好象他受到了什麽極大的刺激,才會變成這樣的。”


    翁白頭奇怪道:“刺激?他會受到什麽刺激呢?”


    他把目光轉向了阿穎,阿穎茫在地看著他,問道:“爹爹,什麽叫刺激啊?雨哥到底是怎麽啦?”


    翁白頭問道:“穎兒,昨天,你還給你的雨兒哥什麽氣受了?”


    穎兒惶然地垂下臉,不安地答道:“怎麽會呢?雨哥已被我弄成了這到模樣,我怎再敢給他什麽氣受?”


    翁白頭看著阿穎,良久,忽然沉聲道:“你抬起頭來,看著我!”


    阿穎抬起了頭,茫然不知所措在地用她好雙無邪的大眼睛看著她父親。


    翁白頭想了想阿穎的話,也覺有理,可是郭無雨究竟是受了什麽樣的刺激呢?


    他沉思了半晌也沒有想出個所有然來。


    翁白頭哪裏知道,就在昨天夜裏,他無意中說出的心事,已被郭無雨聽到了,郭無雨既然知道了是誰殺死了父親,這個打擊難道還能說不嚴重嗎?


    可是,翁白頭並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麽,對他的心事一無所知,他不會想到郭無雨受打擊的原因,絕不會想到。


    他問九兒道:“雨兒的病到底嚴不嚴重?有沒有關係?”


    九地笑著搖了搖頭,道:“翁前輩,你不用擔心,雨兒沒什麽的。”


    她邊說著,邊從懷裏掏出了白玉小瓶,打開瓶塞,從瓶中倒出一粒藥,一粒白色的藥丸。


    翁白頭問道:“這是什麽產‘九兒微微一笑,道:”他吃了這顆藥,就會沒事的。“


    說著,她將這粒白色的藥丸放在了郭無雨的口中,手上微一運力,那藥丸便順力滑下郭無雨的腹中。


    果然,過不多久,隻聽郭無雨的腹中響起“咕嘟嘟”聲音。翁白頭大喜,以為郭無雨就要醒來了,可是等了良久,卻總不見郭無雨睜開眼睛。


    翁白頭有些急了,他抬頭看了看九兒道:“他怎麽還沒醒?”


    九兒不以為意地道:“你別著急呀,他一會就會醒的。”


    說著,她看了看身旁的雷明,又對著他說了一句:“沒關係的,不用為他擔心。”


    跟著太陽已快升到正中,就快要到晌午了,可是郭光雨仍然一動不動。


    這一次,輪到九兒著急了,她自言自語地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不會呀,不應該是這樣呀!”


    於是她又搭住了郭無雨的脈搏,更覺奇怪,郭無雨的脈搏已恢複正常了,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時快時慢,按照這樣的話,郭無雨本該醒的呀!


    雷明看著九兒的神色,不禁了走上前去搭住了郭無雨的脈後細細地感覺了一下,不覺也奇怪起來。


    雷明奇怪看著九兒和翁白頭,道:“怎麽會這樣?現在他的脈搏很正常啊!”


    翁白頭聽了此言,一個箭步上前去翻開郭無雨的眼睛,看了看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睛沒有一點異常的情況。


    這一來,他們三個人可都愣住了,為什麽郭無雨吃了藥後還未醒來呢?


    翁白頭相信九兒,相信九兒的能力,九兒絕對不會亂給郭無雨藥吃的,可是,現在又為何是這種結果呢?


    翁白頭默視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郭無雨,心中一陣難過。


    如果郭無雨有什麽三長兩短,他翁白頭又怎能對得起那死去的郭顯雨,他又怎能辜負郭顯雨臨死前對他的囑托。


    顯然,殺害郭顯雨的罪魁禍首並不是他,可是郭顯雨的死卻是他親手所致,他始終也逃不脫這個陰影。


    現在,都無雨又變成了這個樣子,這怎能不讓他難過呢?


    現在,他該怎麽辦?


    翁白頭等著,又把希望轉到了九兒的身上,虎父無大幹,九兒是神醫的女兒,想來她也不會是什麽庸醫。


    九兒看著翁白頭向她射來的渴望的目光,那目光中隱含著一絲哀求,九兒的心中不禁也是一動。


    “武林第一大俠”翁白頭是何等人物,他何時有過這種眼神?又何時對任何人使用過這種眼神?


    現在,他竟對九兒用上了這種哀求的神色,這是為什麽?九兒看到翁白頭那種神色,心頭不禁一震。


    她實在沒想到郭無雨對翁白頭竟是如此的重要。


    九兒有些懊悔,她忽然覺得自己錯了,對翁白頭看法徹底錯了,不但是錯了,而且措得太多了。


    她原來以為翁白頭對郭無雨好,是因為他對郭無雨的父親虧欠太多的緣故,因此他覺得對不起郭無雨的父親,務必在郭無雨的身上作出這麽多的補償才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現在看來,她錯了,從頭到尾她都錯了。


    翁白頭此刻的眼神告訴她,他決不是這種人,決不是!


    翁白頭是一個高傲的人,他決不會向別人露出哀求的神色,他從不求人,哪怕是為了他自己也不會去求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尊,而翁白頭的自尊頗為高傲,平時,隻有別人去求他,決不會是他去求別人。


    九兒相信,如果今天躺在這張床上的是翁白頭的女兒,翁白頭也決不會向她坦露出這樣的神情的。


    從這一點,足以出翁白頭對郭無雨的關心已遠遠地超出了對她的女兒。


    翁白頭看著九兒,緩緩地道:“你能治好他嗎?”


    九幾點了點頭,沉聲道:“我一定會盡力的。”


    翁白頭緩緩地點了點頭,默然無語,他知道九兒這樣說就一定會這樣做的,他感激地瞧了九兒一眼,又身向郭無雨看去。


    郭無雨的臉色已不像剛才那麽難看,漸漸變得紅潤起來,隻是他的雙目依然緊閉著,一點動靜都沒有。


    隻憑這一點,就不得不讓眾人擔心,郭無雨究竟是怎麽了呢?


    九兒哺哺地道:“按道理不應該是這樣的呀,雨兒隻不過是頭上受了點皮外傷,胸口雖說是內傷,可也是很輕的呀,他雖然年紀還小,但吃了我那粒藥後,就算是受了再重的傷也該有些反應呀!”


    郭無雨為什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也許隻有天知道。


    翁白頭,九兒和雷明三人圍著郭無雨沉思,討論,卻沒有得出一個答案。


    時間飛馳而過,轉眼之間,太陽已快西下,黃昏也已到來。


    翁白頭抬起頭來,“啊”了一聲道:“沒想到時間過的是如此之快,已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兩位恐怕連早飯還未吃呢?兩位不必待在這裏,先去吃飯吧!”


    九兒微微一笑,並沒有去看翁白頭,卻反而把目光掃向了別處,輕聲道:“我倆倒無所謂,隻怕她吃不消了。”


    翁白頭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阿穎正可憐兮兮地倚在一張桌子,眼睛半睜半閉,一副想睡覺卻又強睜著不去睡的可憐樣子。


    翁白頭暗自歎息一聲,憐措之意頓出,他慢步走到阿須麵前,蹲下身道:“阿穎,你先去吃飯,睡覺吧!”


    阿穎一驚,操了揉眼睛,固執地道:“不,我要在這陪雨哥,雨哥不吃飯,那我也不吃飯!”


    翁白頭搖了搖頭,道:“傻孩子,你雨哥不是不吃飯,而是吃不了飯,你快去吧,不然俄壞了身體,你就會陪不了雨哥了。”


    阿穎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翁白頭問道:“怎麽,為什麽還不去?你還想在這裏做什麽呢?”


    阿穎咬了噴嘴唇,忽然握住了她爹爹的手,擔心地問道:“爹爹,你說雨哥…


    ……雨哥他會死嗎?”


    翁白頭墓地流一上臉,厲聲道:“不許胡說!”


    阿穎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爹爹,阿穎知道錯了,阿穎決不會再說這種活了,雨哥一定不會死的!”


    她的聲音是那麽堅定,仿佛對一切都充滿了信心。


    翁白頭看著她那雙清靈靈烏黑的大眼睛,心中一陣翻騰,雨兒真的會沒事嗎?


    不,雨兒一定會沒事的。


    當翁白頭意識到這一點時,他的信心立刻恢複了,一個聲音在翁白頭的心中叫道:“雨地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是的,為了雨兒的康複,他可以不惜任何代價,哪怕是他的生命。


    可是,他的種種良苦用心,郭無雨知道嗎?他若知道該多好。


    阿穎看著她的爹爹,忽然又道:“爹爹,答應我一件事,讓我吃完飯後來陪陪雨哥,好嗎?”


    翁白頭看了著阿穎,點了點頭,對於阿穎的這個小得不足道的要求,他怎拒絕,怎能忍心拒絕?


    阿穎出去了。


    九兒和雷明夫婦也出去了。


    “翁白頭卻沒有出去,他就坐在雨兒的身邊,默默地看著雨兒,看著雨兒的臉,看著雨兒的傷。


    雨兒的臉色不再難看,可以說已恢複正常,可是為什麽總一動不動呢?


    翁白頭和雷明他們一樣,這一天來什麽也沒有吃。


    早飯,他通常都喜歡放在早晨練過功之後再吃,可是,雨兒這一倒下,他根本就沒有時間顧及這個了。


    不過,他也並不想吃,現在的他幾乎連一點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他現在的思想完全被郭無雨影響著。


    郭無雨的傷一天不好,他也不一天不會放心下來的。


    屋裏,隻剩下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坐著的自然就是翁白頭,而那躺著的,更不用說就是郭無雨了。


    屋裏的燈光並不亮,也不可能亮,因為屋裏隻有一根蠟燭。


    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蠟燭,而是因為翁白頭喜歡這樣。


    翁白頭喜歡黑暗,喜歡一個人在靜悄悄的黑夜裏想事情,今天若不是為了郭無雨,他恐怕連一根蠟燭也不會點。


    雖然隻是一根蠟燭,但是這根蠟燭卻放得很遠,離翁白頭和郭無雨很遠,蠟燭就放在窗口旁的桌子上,夜晚風並不大,但是卻有一陣陣的微風。


    盡管是微風,但對付一根細細的蠟燭已經足夠,蠟燭上的火焰被微風吹得輕輕地搖曳著,時明,時暗,整間屋子也隨著這左右搖搖的火焰忽明忽暗。


    翁白頭垂下了頭,雙手插入了頭發中,現在他確實變得束手無策,確實有些不知怎麽是好的感覺了。


    忽然,屋外起了一陣狂風,將窗戶吹得“簌簌”作響,也毫不費力地把桌子上的蠟燭給吹熄了。


    頓時,屋裏一陣黑暗。


    翁白頭沒有理會周圍的事物,仍一動不動地垂頭靠在床上。


    忽然又見“閃光”一亮,屋外竟打了一個閃電,誰也不會想到初春的天氣竟舍有閃電。


    閃電從窗戶打進來,正好照了郭無雨的臉上。


    郭無雨的眼皮竟閃動了一下,他要醒來了?


    翁白頭的頭依舊是低垂著,他沒有看到這或許會令他激動的一幕。


    是的,他沒有看見。


    雨,屋外下起了雨。


    雨嘩嘩地下得很大,似乎要傾盆而瀉,遮蓋住所有的聲音。


    難怪梁上君子所說的“偷雨不偷雪”,雨,可以清洗和遮蓋太多的痕跡,而雪卻不然,雪可以留下證據,哪怕是一絲極其細微,極其不引人注意的痕跡。


    郭無雨的眼睛又動了一下,閃動了一下,翁白頭仍沒有發現。


    忽然,郭無雨的右手臂一揮,隻見刀光一閃,一柄匕首已向翁白頭疾刺而去。


    翁白頭的感覺何等敏銳,他猛然抬起頭,恰好這時又一個閃電打來,正好照在郭無雨的臉上。


    隻見此時的郭無雨麵色鐵青,雙眼向外噴著怒火,似乎要把翁白頭給吃掉。


    翁白頭一驚,雨兒這是怎麽了?他想著,卻忘記了閃避,那炳匕首正好不偏不歪刺入了翁白頭的胸口,左胸,直沒至匕首的手柄。


    翁白頭瞪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郭無雨,顫聲問道:“你………你這是為什麽?”


    他的語氣驚異而不相信,他似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胸口的劇痛卻告訴他這絕不是假的。


    在匕首刺人翁白頭的胸口時,郭無雨的胸中也是一陣劇痛,他此時心中受到的生命力痛並不亞於翁白頭,或者可以說是遠遠地超過了翁白頭。


    他咬了咬牙,拔出了匕首,血,立刻認翁白頭的胸口如水般地湧出。


    鮮紅的顏色,深深地刺痛了郭無雨的眼睛,更刺痛了他的心。


    他茫然中,雙手又舉起了匕首,想要再刺下去。


    這時,又一陣閃電亮了進來,憑借著閃電的光亮,郭無雨看見了翁白頭的臉,他不禁愣住了。


    翁白頭的臉色蒼白,一雙眼睛已團了起來,口中連聲道:“報應,報應。”不過,他始終沒有動一動。


    如果他稍稍動一下手的話,恐怕郭無雨今天真的要躺在床上了,可是,翁白頭沒有動手,他隻是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郭無雨再給他刺上一刀,結束他的生命。


    郭無雨呆住了,他沒想到翁白頭在挨了這一擊之後會一動不動。


    他為什麽不動?郭無雨茫然了,高舉著匕首的雙手,停在半空中,他不知道一刀是該刺還是不該刺。


    就在這時,郭無雨隻憑眼前一陳勁風襲來,他的身體禁不住向後倒去,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從旁伸了過來,夾指奪過了郭無雨手中的匕首。


    郭無雨定眼一看,這才發現一個人在他的麵前。


    這個人不是翁白頭,決不是,他比翁白頭要年輕許多。


    雷明站在郭無雨的麵前,沉聲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外麵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就見九地牽著阿穎的手奔了進來。


    阿穎一見郭光雨,便興奮地大叫道:“而開,你醒啦,你終於醒啦!爹爹,爹爹,雨哥他………”


    阿穎目光一轉,看到翁白頭,胸口正流著血的翁白頭,她猛然收住了口,麵色蒼白地看著她的爹爹,瞬即大叫道:“爹爹,你怎麽了?你怎麽在流血?”


    九兒已走到翁白頭身邊,替他看了著傷口,隨即從懷不裏拿出一盒黑色的膏藥,她用手指沾了一點塗在翁白頭的傷口之上。


    說也奇怪,那急如泉湧的鮮血竟立刻停止外流了,九兒又從懷中拿出一卷紗布,將翁白頭的傷口包紮了起來。


    然後,她掏出那個白色的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粒白色的藥丸,這粒藥就是她給郭無雨吃下的那種藥,交給了翁白頭道:“服下吧,服了就不會有大碼的。”


    翁白頭接過藥丸,放入了口中。


    不過,無論是九兒給翁白頭治傷的時候,還是翁白頭取藥的時候,翁白頭的目光始終未離開過郭無雨。


    他的目光中,沒有恨意,也沒有怨意,有的隻是一股濃濃的歉意和不解。


    雷明怒聲向郭無雨道:“你說呀,快說呀,為什麽要用這去刺你的師父?”他舉了舉那支匕首,帶血的匕首。


    阿穎聽了雷明的話,愣了一愣,這才明白自己爹爹身上的傷原來是她所喜愛的雨哥所致,她驚呆了。


    郭無雨裏頭不語。


    忽然,阿穎握緊了雙拳流著淚大呼道:“我恨你,我恨你!”說完,她轉身跑了出去。


    九兒看著阿穎跑出去,發瘋般地跑出去,很是不放心,便也追了出去,邊追邊叫道:“阿穎,回來,回來!”


    阿穎一個勁地向前跑著,對九兒的呼喚毫不理會。


    郭無雨已傷透了阿穎的心。


    郭無雨為什麽會突然刺殺翁白頭呢?


    他不是一直昏睡著嗎?


    其實,郭無雨早就醒了,當九兒給他眼下藥不久就醒了。


    不過,他一直沒有睜開眼,他在暗自策劃著複仇的辦法。


    他趁著翁白頭他們慌亂的時候,將一柄匕著藏在了自己被子裏,他要尋求時機去刺殺翁白頭。


    郭無雨一直在忍著一動不動,眼下九兒的藥後,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許多。


    躺在床上,他一直在思前想後,每當他想到翁白頭對他的種種好處,他的心中不禁微微顫動。


    他真希望昨天夜裏聽到的不是真的。


    如果好隻是一個夢該多好。


    不過,那不是夢,正因為那不是夢,所以他要複仇。


    他恨翁白頭,一想到翁白頭使他失去了父親,他就恨,說不出的恨。


    每當他想當翁白頭因為害了他的父親,才對他那麽好,他就更加的很。


    此時此刻,對他來說又是個好機會,最好的機會,隻有在這種時候,翁白頭才會對他毫不戒備,他自然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出其不意地出手。


    一想到這,他的心中不禁偷偷地笑了,想到他即將殺死自己的仇人,他的渾身激動得不住發抖。


    當蠟燭被風吹熄,而翁白頭低頭坐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大喜,因為他覺得他所盼望的複仇時刻終於來了。


    當郭無雨將匕首插入翁白頭的胸中時,他有些懊悔了,也有些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這番舉動是否是對的。


    他甚至認為自己錯了,大錯特錯了,可也不知到底錯在何處。


    翁白頭的眼神,那種沒有怨恨,沒有一絲一毫怨恨的眼神,使他驚悸不已。


    他本以為翁白頭挨了這一匕著後,會向他出手,會殺了他。


    可是,沒有,他居然沒有做出任何舉動,更令他驚奇的是,他居然閉起了雙目,等待著郭無雨的第二下。


    這是為什麽?誰又能解釋為什麽?


    郭無雨待立在原地,他高舉著的雙手已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的頭“嗡嗡”作響。


    至於阿穎,那淒厲的叫聲郭無雨卻聽在了耳裏。


    郭無雨的心顫動了,阿穎的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蕩著:“爹爹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要殺他?”


    是呀,翁白頭一直對他都是這麽好,這難道都裝出來的嗎?


    郭無雨暗暗地搖了搖頭,他隻覺心中空空的,什麽也沒有,刹那間,他隻覺自己的一顆心也飄蕩起來,飄出了自己的體外。


    郭無雨的耳邊傳來雷明的責問聲:“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指翁白頭,放聲大叫道:“他………他殺了我爹爹,他殺了我爹爹!”他的臉色又變得蒼白。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嘩啦啦”地幾乎遮住了所有其他的聲音,但都無雨的這句話仍從大雨聲中冒了出來。


    立時,翁白頭和雷明的臉也變得蒼白透明。


    郭無雨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一擰身便躍出了窗外。


    翁白頭沉聲道:“追!”


    他的人早已躍出了窗外。


    郭天雨的這句不能不讓他震驚,他不知道郭無雨是怎麽知道這悠揚事情的,但不管怎樣,他卻已經知道了。


    看著都無雨的離去他很擔心,在這雨天裏奔跑,難保不會出什麽事,況且都無雨身上還有傷。


    不過他自己呢?他可曾也想到他自己身上的傷了呢?


    可是,他自己的親生女兒呢?


    他親生女兒跑出去時,他又何曾向阿穎看上一眼?


    雷明隨著翁白頭追了出去,他的胸中何嚐不也是心潮起伏?


    郭無雨沒命地向前跑著,豆大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身上,瞬間,他的衣服已被雨水打濕了。


    他飛奔著,飛奔著,不停地飛奔著。


    被雨水打著的山路,顯得格外泥濘,郭無雨也不知摔了多少跤,他早已忘記了疼痛,每當他摔倒的時候,他便住毫不在意地爬起來,又開始沒命地奔跑。


    此刻的郭無雨,已變成了一個泥人。


    翁白頭和雷明一直悄然無聲地跟在郭無雨的身後,以他們的輕功本可以毫不費力地追上都無雨的,但是他們沒有。


    雷明本打算追上都無雨截住,可是卻被翁白頭攔住了。


    翁白頭隻是輕輕地對他說了一句:“讓他跑一跑吧,他現在需要發泄一下。”


    雷明聽了這一句,便放慢了腳步,因為他認為翁白頭的話很對。


    郭無雨也不知跑了多少時候,終於停下了腳步。


    讓他停下腳步的原因應該說有兩方麵。


    第一,他一直不地跑,也應該覺得累了。


    第二,都無雨的前麵已沒有路了,那是一道懸崖,深不見底的懸崖。


    郭無雨站在懸崖的前麵,待立著一動不動。


    翁白頭看著郭無雨的背影,不覺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的歎氣聲雖然輕,卻已被郭無雨聽到了,他幕的轉過身來,一雙眼中布滿了紅紅的血絲。


    翁白頭看著他那利劍般的目光,不由得吸了口涼氣。這孩子眼裏射出的目光竟讓他感覺到一陣寒意。


    翁白頭垂下了頭,他覺得自己已無法麵對眼前這個孩子。


    隻聽郭元南冷冷地道:“你們跟著我做什麽?”


    雷明道:“沒什麽,隻不過擔心你。”


    他忽然話聲一轉,對郭無雨道:“你怎麽知道那些事的?是誰告訴你的?”


    郭無雨冷冷地看了翁白頭一眼,道:“是他自己說的。”


    翁白頭一愣,失聲道:“我?我什麽時候說的?”


    郭無雨冷冷地道:“你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嗎?”


    翁白頭低頭沉思良久,仍想不出什麽,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郭無雨道:“讓我來提醒你吧,昨天夜裏…………”


    雷明“啊”的一聲,看著翁白頭,他想起來了,確實是昨天晚上,翁白頭由於多喝了幾杯,向他吐了不少心事。


    雷明狐疑地看了看郭無雨,口中遲疑地道:“難道……


    …難道你偷聽了不成?“


    郭無雨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去上廁所,沒想到卻意外地聽到了這個秘密…………”


    郭無雨頓了頓,道:“如果不是我無意中聽到,你是不是意滿我一輩子?”他雙目直視著翁白頭。


    翁白頭也抬起了頭,這一次他的目光變得異常的坦白,眼睛也直視著郭無雨,然後他逐字逐句地道:“不,不是,這個秘密遲早會告訴你的,隻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郭無雨冷笑道:“不是時候?你說何時才是時候?”


    翁白頭緩緩地道:“因為我如果現在告訴了你,你不但會恨我,而且會整天心神不寧,你不會再跟我練武,對不對?”


    郭無雨沒有說話。


    翁白頭又接著道:“我會告訴你,不過那要到你學好武功之後,到那時,你願意怎麽辦便怎麽辦…………”


    他的話還未說完,郭天而且嘶聲打斷了他的話,道:“不,不,你騙人,你剛才說的都是騙人!”


    翁白頭搖了搖頭道:“不,我沒有騙你,我也從不騙人,你跟我一起生活了這麽久,見過我騙人了嗎?”


    郭無雨低下頭不語,細細想來,翁白頭從來就是有出必行,說到做到,也從沒有騙過一次人。


    但是,他不相信,依然不信,因為翁白頭殺他父親的事情自然與那些事不大相同,要另當別論。


    郭無雨又捂著耳朵大聲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雷明心痛地看著他道:“不,你應該相信,他沒有騙你,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話。”


    說著,雷明歇了歇,看了一眼郭無雨,又道:“我可以作證。”


    郭無雨仍在搖頭,不住地搖頭。


    雷明歎了一口氣,道:“不管怎樣,你總該聽我們解釋一下呀,你誤會了你的師父,知道嗎?”


    郭無雨向後倒退了一步造:“不,我不聽,我不要聽。”


    翁白頭“唉”的一聲歎了一口氣,道:“好吧,你若想為你爹爹報仇那你就過來吧,我絕不還手。”


    說著,他拉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那寬闊的胸膛,胸膛上那纏繞著的白色紗布雖早已被雨打濕,在夜色中卻顯得更加白了。


    郭無雨向前走了幾步,看到了那白色的紗布,不由得又停下了腳步。


    他的心又顫動了,這白色的紗布幻暈了他的眼,使他不能再向前邁一步。


    翁白頭柔聲說道:“不要怕,雨兒,過來吧,我決不會作傷害你的。”


    這柔和的聲音,使郭天雨一陣陣的心動,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會從他的殺父仇人的口中說出。


    難道這其中有誤會嗎?難道他錯怪了他嗎?


    不,不會,絕不會,那句話本是眾翁白頭口中親口說出的,又怎會錯呢?


    他們一定是在騙自己,騙自己過去,這樣好對自己下毒手。


    他一想到這,渾身又是一陣顫栗,他絕不能上當,絕不會上當。


    於是,他又向後退去,一步,二步,三步…………


    郭無雨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後的懸崖,他隻是一步又一步地緩緩向後退著。


    翁白頭突然看到了什麽,失聲叫道:“雨幾,站住……


    ……快快站住,…………“呼喚中,他的身子已要往前衝去。


    郭無雨厲聲道:“站住,你先站住,你要再向前走上一步,我……立刻………


    立刻不………”


    翁白頭的身子硬生生的頓住了,他的額上已急得出了冷汗,大聲道:“快站住,不要再向後退了!”


    雷明的臉上也已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也叫道:“你的身後就是懸崖。”


    郭無雨微微一笑,道:“哦,原來你們與看得到啊,你們如果敢向前走一步,我便從這跳下去。”


    這時,雨已停了,不過雨後的山地更為泥濘。“翁白頭擺了擺手,道:“好,好,我們不動,但是,你可不能再向後退上一步了,知道嗎?”


    郭無雨聽了他的話,心中不禁冷笑,哼,裝模作樣,你恨不得我早點死了才好,現在又裝出什麽慈悲?你說讓我不要動,我就偏偏要動一下。


    於是,他將腳向上抬了,想嚇唬嚇唬翁白頭。


    誰曾想,他的腳後已沒路,而他的另一隻腳下又太滑,因為這懸崖本是危險之地,很久來到這裏。


    這懸崖上的大石本不滑,可是大石大因為日久沒有人走動,石頭上已長滿了青苔,在這石頭上要比站在泥論之中還要滑,還要危險萬分。


    郭無雨原本雙腳站立在大石之上就已不穩,此時單腳站立更是不穩了,他踩在地上的那一隻腳一個重心不穩,便向前滑去,他的身體也就向後倒去——一而郭無雨的身後已沒地主可倒,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懸崖。


    郭無雨呼啦一聲,人已經向後滑去。


    翁白頭大驚,他飛身向前掠去,伸手猛地向前一抓,也隻抓到了郭無雨的一隻鞋,他眼看著郭無雨的身體向下墜去而又無能為力。


    懸崖下麵,雲霧淒迷,深不見底,郭無雨的身影轉眼已瞧不見了,而他的驚呼聲,尖銳而短促,但四山的回音卻一聲聲響個不絕,刹時,天地間仿佛都是郭無雨的驚呼。


    翁白頭把郭無雨的鞋放放了懷裏,隻覺得渾身脫力,他的身子跌坐在大石之上,眼睛失神地瞧著麵前的濃霧,眼睛中已布滿了淚和痛苦。


    雷明也已走了過來,此時的他與翁白頭一樣毫無生氣,眼看著郭無雨墜下去,卻不能拉他一把,這怎能不使他難過呢?


    隔了半晌,翁白頭道:“他也去了,隨他父親去了。”


    雷明搖搖頭道:“這並不怪你。”


    翁白頭嘶聲大叫道:“不,這怪我,這本就怪我,他父親是因我而死的,他也同樣是因我而死的!”


    雷明望了望他,忽然驚異地說不出話來了。


    怎麽了呢?


    這一頓飯的功夫,翁白頭竟老了許多,他臉上的皺紋也已多了許多。


    雷明知道,這個打擊對翁白頭來說實在太大了。


    郭顯雨死了,雖然主凶不是翁白頭,可他卻死在了翁白頭的懷裏。


    當他決定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花在郭無雨的身上時,郭無雨也死了,而這一切的起因卻是他喝多了酒,說多了話的緣故。


    雷明看著翁白頭,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也許翁白頭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於是,雷明站起身來,準備從翁白頭的身邊走開,沒想到翁白頭卻拉住了他。


    翁白頭對他說了一句話:“別走了,陪我聊聊。”


    雷明又坐下了。


    翁白頭道:“我對不起他。”


    “誰?”


    “雨兒。”


    翁白頭的臉上表情很奇特,他的心中酸甜苦辣,也不知是何滋味。


    雷明仍是搖頭,他緩緩道:“不,你沒有對不起他,是他誤會了你,你對他很好,這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


    翁白頭忽然大聲道:“可是…………可是他最終還是因我而死…………”


    雷明冷冷地道:“這隻是你這麽想,也隻有你這麽想。”


    翁白頭沉默了,這件事難道真的不怪他嗎?


    可他又怎能逃脫這自責?


    雷明又道:“請你不要把什麽壞事都往自己身上攤,我相信件事就是郭大俠上天有靈也決不會怪你的。”


    他的聲音忽然又軟了下來,道:“這原本怪不得你的。”


    翁白頭自言自語地歎道:“他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是嗎?”


    雷明點點頭,沉聲道:“如果他不是那麽孝順,不那麽固執,如果他聽了我們的解釋,哪怕是一點點解釋,也不至於有今天的這個結果,不是嗎?”


    翁白頭忽然笑了,笑了一會,道:“他是個倔強的孩子,和他的父親一樣。”


    雷明道:“也和你一樣。”


    翁白頭反問道:“你難道不也是這個樣子嗎?”


    兩人相視一望,竟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突然,翁白頭又發出了一聲歎息。


    不用問,翁白頭又想到了郭無雨,想到了郭無雨的死。


    雷明忽然道:“也許………也許………”他說了兩聲也許,便不再說話了。


    翁白頭奇怪地道:“你想說什麽?為什麽吞吞吐吐?”


    雷明又看了他一眼,下了下決心,終於道:“我說的是也許,既有也許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不會失望,是不是?”


    翁白頭皺了皺眉,道:“你何時變得如此羅嗦?到底要說些什麽,你最好快點說出來啊!”


    雷明微微一笑道:“也許郭無雨這孩子還未死。”


    翁白頭的眼中露出一絲喜色,聲音仍是遲疑地道:“你說什麽?”


    雷明笑道:“也許雨兒這孩子運氣較好,沒死呢?”


    翁白頭眼中的喜色瞬間消失了,黯然道:“沒有死?那怎麽可能?這懸崖這麽深,連底都看不到,人摔下去又怎麽會不死呢?”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對於雷明的話,他並不是不相信,而是他不相信,誰能相信這樣深的懸崖人掉下去竟能活著呢?


    其實,雷明自己對這一點也不相信,他之所以這麽說,完全是為了安慰翁白頭,他也不願翁白頭太傷心。


    既然這樣的話說出了口,雖然翁白頭不太相信,但雷明深知,不管怎樣,這句已在翁白頭的心中燃起了一線希望。


    果然,翁白頭雖然嘴上說不相信,但他的頭又向懸崖下去。


    雷明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說不定有個萬一呢?”


    翁白頭沉思著點點頭,急切地道:“好,咱們這就下山去找!”


    雷明搖了搖頭,道:“不,不行,現在又怎能看得見?”


    翁白頭道:“可是………”兩個字,又讚同地點點頭,道:“好吧,反正天已快亮了,我們先回去。”


    他努力克製住自己迫切的心情,因為他知道,急於求成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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