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風道:“因其太凶狠了,為救小女,不得不殺牠除害。”


    無名釣叟笑道:“那是你的幸運,此物最是靈異多疑,滿身逆鱗,除七竅之外,刀箭不入,這也是牠犯了淫孽,活該死在你的手內,天時人事,般般湊巧,否則休說你傷不了牠,就是仙人的飛劍法寶也傷不了牠,一經讓牠發覺,來人是牠仇敵,當時和你同去的人,任是逃得如何的快法,也休想活命。”


    諸葛風忙又道:“小女所懷怪胎,那該如何打落……”


    無名釣叟道:“令嬡所懷異胎,休說藥力難施,就是我能將它打落,於心也是不忍,因為此子生有異稟,除形相稍醜外,一切俱勝常人十倍,依我之見,令嬡元氣大傷,恐難永年,你膝下無子,正可留下此子以娛晚年,將他害死,豈不可惜,你且回去,臨產之前,必定難產,到時我自來解決。”


    諸葛風聞言,隻得帶了女兒回去。


    芳姑依然恐為人知,哭泣欲絕,諸葛風心憐愛女,隻有設法遷到無人之處隱僻,到了生產之後,再作計較。


    思忖之下,想到了昔日怪物盤踞的沙洲,不但地勢隱秘,而且四麵環水,湖光山色,水木清華,端的是仙靈宅府,人間福地,遷到那裏去住,豈非一個絕妙所在。


    當下,他便去和苗酋龍清說道:“湖心沙洲,容易藏妖,我打算移住坐鎮,就便清除餘孽,請派人相助,建兩間房舍。”


    苗酋龍清聞言大喜,便即派了數十名苗漢,帶了用具,隨同前往,隻一兩天的工夫,就蓋了一所房舍,紙窗竹屋,幾淨窗明,加上四周的嘉木繁蔭,湖光嵐影,越顯得景物清幽,勝似圖畫。


    父女二人,又督率苗人,建造了一隻小舟,才行遣散回去,閑來無事,便去湖心打槳,洲邊垂釣,養鳥蒔花,讀書練武,倒也怡然自得。


    諸葛風以為這裏以前是怪物巢穴,遷去未久,惟恐還有別的異物前來侵害,除偶爾日裏蕩舟過湖,到苗酋寨中,去與苗人治病外,從不輕易遠離。


    說也奇怪,芳姑那孕竟懷了一年多,才行臨產,生時甚是為難,生前三天,無名釣叟到來,看了芳姑的脈象,道:“還有三日才得降生。”說著給芳姑吃下了一粒止痛丹藥,又吩咐道:“速將預先召來的幾位苗婦,選出兩名強健聰明的。”


    無名釣叟就對那兩名苗婦,授了方略,命將產婦房中打掃幹淨,除產榻外,所有雜物,一齊挪走,等後日嬰兒一降生,便將產婦抱住,往隔壁一間靜室之內,大家迅速退出室外,將門窗緊閉,等嬰兒縱躍力竭,無名釣叟才行入室。


    一切準備、吩咐停妥,芳姑服藥之後,疼痛漸止,諸葛風陪著無名釣叟出來在沙洲上散步,欣賞風景。


    無名釣叟忽然道:“你以前可聽人家說起過,這裏有此湖泊麽?”


    諸葛風道:“因為采藥,這一帶的山水,差不多足跡殆遍,以前除妖時,又忙於救人報仇,還不甚察覺,自從移居到此後,越看湖那麵的一片山崖泉石,都似曾來過,依稀還記得起,這沙洲四外,隻是一片微凹的草坪,花樹叢生,還有一道大瀑布,並非湖泊,看這湖麵,其圓如鏡,湖底平坦,沙洲恰在湖心,頗似有心開浚。”


    無名釣叟聞言,笑而不語。


    諸葛風又道:“我心中很是奇怪,也問過除怪那晚同來的苗人,他們說這裏在好幾年前,確曾來過,所見瀑布林巒,均極相同,並無湖泊,如是人為,何人有此妙法?至今疑團未解,道長今日動問,敢是看出有異麽?”


    無名釣叟笑道:“此物真個神奇,可惜淫孽、殺孽太重,落得這般結果。”


    諸葛風吃驚的道:“聽道長之言,莫非這湖是那怪物葛魎所浚的麽?”


    無名釣叟說道:“誰說不是?此物身輕如葉,長於踏波飛行,性尤靈異,極喜修治山林,開辟泉石,最愛濱水而居,牠必是見這裏群山環拱,景物幽麗,所以把這草坪上,蕪雜草樹之類,全行拔去,將凸出地方餘土,堆在中央,積成一個沙洲,然後推倒岩石,引那條瀑布,由源頭下注,從地區灌入草坪,成此湖泊,以為牠的窟穴,不想枉費許多心機,白白送你享受了。”


    說到這裏,正行經沙洲後麵,無名釣叟一眼看到那一叢叢備具五色的繁花,便向諸葛風道:“這花也是原有的麽?”


    諸葛風移居之後,才聽芳姑說過,那花聞了,令人昏迷不醒,並不知道那花的來曆和用處,本想請教,聞言便把花的作用說了。


    無名釣叟道:“這花乃人間異寶,名為夜明草,生在川滇黔一帶的高山絕頂,積雪之中,又名雪桃,花形如梅,分九井,一枝八十一朵,貼莖而生,雖然聞了使人昏迷,卻專治蠱毒,靈效無比,因為產自雪山高寒,休說是人,連鳥獸也難攀援到達,而且極為稀見,連我到處留心,也隻得過一本,業已用完。”


    諸葛風不知此花是異寶,聞言驚訝不已,無名釣叟繼續道:“這花還有一樣功效,便是服了身輕,明目益智,隻是服時,需要掩鼻屏息,才不為花香迷醉,不過這些靈藥,移植在此,恐難生長,這裏奇花異草雖多,獨此最為難得,又是這般多法,怪物移來,必有用意,日久自會發現,等令嬡產後,可將此花交我帶回去,此物非極寒之區不能生長,我也沒有保養之法,隻好把它製成解蠱毒的靈藥,用來救人罷了。”


    諸葛風近日,正因此花,原是終年常開,不知怎的,這一年多的工夫,竟會無故減少,遠不似來時那般繁茂,先不甚看重,隻當作玩賞的花草而已,一聽無名釣叟說得這麽珍貴,好生心喜,連忙應了。


    二人在沙洲上遊觀談笑了一陣,又回屋去看了產婦,談到深夜,才行安睡。


    兩日無事,到了第三日夜晚,亥子之交,產婦忽然腹痛如割,諸葛風因無名釣叟說過,此時藥力難施,好在一切均已準備停當,安排就緒,隻得任那幾名健壯苗婦,扶持芳姑在室中掙紮。


    可憐芳姑,疼得通體抖顫,所出急汗,都如豆大,似這樣疼到快交子正,無名釣叟知是時候了,忙命諸葛風傳話室中苗婦,千萬小心,迅速行事。


    話剛說完,嬰兒已然出生,緊接著芳姑身側扶持的兩名苗婦,便將芳姑捧起,走往隔壁間。


    那按著嬰兒的兩名苗婦,隻覺得嬰兒異樣,也未看清麵目手腳,正斷了臍帶,大家慌亂之際,那嬰兒一出娘胎,天生神力,隨著增長,她們那裏按得住,手剛一鬆,被他身子一挺,縱將起來,滿屋飛躍。


    苗人婦女,原是極怕鬼怪的,雖然事先再三交代,因芳姑無夫而孕,所懷乃是神胎,是以動手時節,都是提心吊膽,那裏還禁得起這麽一嚇,紛紛奪門而逃。


    嬰兒見人逃走,莫名其妙,秉著先天野性,長嘯一聲,便即躍追上去,剛到門口,無名釣叟早在那裏相候,手一晃,已按住嬰兒頭頂,推入室內,忙即將門關閉。


    嬰兒被關,那肯老實,立時跳躍起來。


    那幾間屋子,苗人本來建得結實,又經無名釣叟指點,窗外麵橫七豎八釘了許多粗竹。


    嬰兒雖然天生奇稟,畢竟還是初涉人世,純然一片混沌,因在門前吃了一掌,始終不曾想到衝門而出,隻管在室內跳蹦,也無人去理他。


    在這時,無名釣叟又給產婦服了些寧神補氣的丹藥,對諸葛風道:“嬰兒已降生,令嬡已無危險,隻是尚須休息數日,才能勉強康複,我不知此子天性竟野到如此,這裏四麵環水,有我在此,也不愁他跑脫,你已累了一日一夜,盡可前去安歇,率性等到明晚,等他餓極之時,我再去收服他。”


    當下將嬰兒交由苗婦把守,並吩咐道:“嬰兒如衝出來,即來報信,不可攔他,以免為他所傷。”說完,仍一同回到諸葛風房中安歇。


    諸葛風一方心疼愛女,又聽無名釣叟說嬰兒稟賦特異,雖是怪物的種,總算是自己的外孫,女兒現在已誓不嫁人,隻要產後平安,異日此子長大,也可稍解老年的寂寞。


    他想了一陣,不由憂喜交集起來,那裏還能睡得安穩,側耳聽去,嬰兒房中,跳蹦叫嘯之聲已停止,打算走往女兒房外,問一問產後有無痛苦,於是,便背著無名釣叟,輕手輕腳,往外走去。


    他到了嬰兒室外時,天已大亮,見防守苗婦,因熬了一夜,俱都沉沉入睡,貼壁一聽,室中靜悄悄的,他先將苗婦搖醒,然後再繞向嬰兒室的隔壁,也不顧什麽肮髒,探頭進去一看。


    就見愛女仰臥榻上,室外朝陽正照射在她的瞼上,麵容仍然蒼白難看,人也瘦得骨架支離,所幸睡狀穩熟,沒有呻吟之聲,略覺放心。


    兩個苗婦,一個伏幾而臥,一個正背著身子在整理湯藥,他恐被人發現,出聲招呼,將女兒驚醒,便輕輕退了出來,然後走向嬰兒室外。


    在他回向房中的路上,忽見無名釣叟正抱著嬰兒,端端正正的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上。


    看那嬰兒,身長不像初生,約有三四個月大小,隻是骨瘦如柴,手足細長,生著半寸來長的指甲,形如獸爪,滿身細茸茸的黃毛,相貌雖不似怪物那等醜惡,卻也有幾分相像之處,看上去頗為結實堅強。


    他此刻想是跳叫了一夜,有些力乏,赤條條的弓背環身,臉朝外,倒睡在無名釣叟的懷中。


    再看那無名釣叟,瞪著一雙炯炯有光的眼睛,注定一處洞穴的穴口,不知在看些什麽?


    突然,從洞穴中傳出“呱呱”兩聲怪叫,他這才明白,原來洞中藏伏著一條怪蛇,他是為除蛇而來。


    此刻,那無名釣叟仍和適才一樣,無什動作,手上怪兒似已睡熟。


    稍過片刻,洞中傳出一片奔騰之聲,甚是囂雜,忽然洞口一花,數十顆五顏六色,千奇百怪的蛇頭,同時鑽將出來,約有七八尺光景,下半截身子還在洞內,俱都將頭向上昂起朝外,環成一個圓圈,在那裏動也不動。


    無名釣叟此刻忽從大袖內,取出一個黑葫蘆,不知怎地一來,便將手上怪兒驚醒。


    那嬰兒先天性子極野,醒來見身體被人抱住,立時怪叫一聲,手腳齊施,亂掙亂抓,無名釣叟目光仍注定前麵,隻回手摸了兩下,怪兒即立即老實,不再作聲掙紮。


    這裏嬰兒方寧靜下來,洞中蛇群又是一陣騷動,接著“呱呱”兩聲怪叫過去,從那數十條群蛇圈中的蛇陣當中,倏地鑽出一條帶角的朱鱗怪蛇來。


    這條怪蛇,想是蛇中之王,一顆頭卻在蛇陣中翹舉,昂得高高的。


    牠一出現,先昂起那顆怪頭,吐著二尺長火焰般的紅信,往四外一看,一眼看到無名釣叟,和他手上那怪嬰,猛的一聲怪叫,其聲慘厲,令人心顫,比起適才所聽數聲,還要難聽數倍。


    那怪蛇叫後,三角形的兩腮,便怒脹起來,此手還大,口裏發出絲絲之聲,身子不住微微屈伸,身上逆鱗,急浪也似的顫動。


    洞口群蛇,好似有些畏懼,不約而同,將頭一低,紛紛向外避開,中間空隙既大,那條怪蛇的顫動,也越來越疾。


    諸葛風見狀,知道那蛇發怒,就要作勢衝出,這般凶毒之物,休說被牠咬上,難以活命,便聽牠那怪叫之聲,也令人體麻發寒,毛根直豎。


    他有點奇怪,無名釣叟既來除蛇,為何將嬰兒也帶了出來,好生不解,他本打算乘怪蛇全神貫注之際,對準牠的口鼻等處,給牠射上兩支毒藥弩箭,但因事前沒有無名釣叟的知會,看他那神態,甚為慎重,恐於事有礙,不敢妄發。


    正自躊躇不定間,見那怪蛇倏地將頭向後微縮,再往前一伸,大口一張,便有數道灰黃色的毒氣,比箭還疾,噴將出來。


    無名釣叟早有準備,見怪蛇一張口,他雙目開闔之間,就見從鼻孔中射出兩道白氣,一下子就裹住了怪蛇那灰黃毒氣,似一團雲煙般,往回飛滾而來,隻聽一陣絲絲之聲,全都收入葫蘆之內。


    說時遲,那時快,怪蛇見內丹已失,更是萬分急怒,一聲慘叫,連身竄起。


    此刻,無名釣叟已將葫蘆蓋好,大喝一聲:“孽畜,劫數已至,還不授首!”


    喝聲中,順手拋出一柄利劍,跟著運足真氣,以氣禦劍,那怪蛇也祇是剛剛竄起,就見一道光華繞著蛇身,就那麽一繞,一下斬為兩斷。


    那怪蛇被斬,下半截蛇身搭落洞口,上半截蛇身仍和未死一般,張口吐信,“呱呱”怪叫,仍朝無名怪叟衝去。


    無名釣叟以氣禦劍,真也靈速,先將怪蛇斬成兩斷之後,劍光早又回過頭來,朝著怪蛇頭上,又是一繞,先將蛇身直劈兩半,然後一陣亂絞,隻見光華閃閃,轉眼成了碎斷。


    怪蛇伏誅,洞口群蛇立時一陣大亂,紛紛作勢,向前逃竄,無名釣叟又從懷中摸出不知什麽東西,揚手打了出去,那數十條狠毒粗大的惡蛇,立刻被釘在地上,偌大的一個洞口,竟被死蛇的殘身,堵得滿滿地,奇腥之味,刺鼻欲嘔。


    到這時,諸葛風才現身出來。


    無名釣叟笑道:“老弟,你受驚了,此時洞中還有餘蛇,連這洞外的死蛇腥毒,俱須除盡以後,此間便是樂土了,嬰兒性野,被我點了穴道,先時祇是以他為餌,此時已無用處,你可接抱過去,使他母子先行相見,等我把這裏清理完了,再說詳情吧!”


    諸葛風聞言,伸手接過怪兒,方要稱謝,無名釣叟已回到洞口,仍然以氣禦劍,飛進洞中,隻聽洞中群蛇,慘叫之聲亂成一片。


    約有頓飯光景,騷聲方息。


    諸葛風抱著嬰兒,回到房中,此時,芳姑業已醒轉,見老父抱著嬰兒,忙道:“爹,你怎的不怕汙穢,進房來幹什麽嘛!”


    諸葛風正向芳姑略說前事,忽聽無名釣叟叫喚,連忙將嬰兒交給芳姑,跑了出去。


    芳姑接著嬰兒一看,雖然生相奇醜,那一雙眸子卻是光芒炯炯,靈活非常,試一摸他周身肌肉,竟是比鐵還硬。


    剛生嬰兒,竟知戀母,一入母懷,便咧著怪嘴直笑,因手足被無名釣叟點了穴道,不能動轉,隻將一顆頭,往其母懷中直鑽,口裏咿呀不絕,回不似適才在隔室那樣怪嘯難聽。


    素來母子天性,芳姑想到此子雖是怪種,到底也是自己骨血,一邊想著,一邊撫視,漸漸的轉憎為喜,動了母子天性,慈愛起來。


    情不自禁的將嬰兒臥在自己腕上,隻顧逗樂,不禁越來越愛,後來見嬰兒老是仰麵注視自己,一顆頭直往胸前連鑽,一時的情不自禁,便解開了懷,喂嬰兒就食。


    產婦初生嬰兒才隻幾個時辰,那有多少乳汁,乳頭才被嬰兒咬住,便覺吸吮之力甚大,渾身麻癢,禁受不住,欲待不與,嬰兒又求乳甚急,隻得強忍著,由他吸吮。


    不多一會,諸葛風便來抱走,無名釣叟看出有異,問知前情,歎道:“唉!天命難違。”


    諸葛風驚問其故,無名釣叟道:“令嬡全身精血,五分之三耗於怪物,五分之二耗於嬰兒,隻有五分之一苟廷殘喘,如果沒有這一來,常服靈藥,未始不可多活一二十年,如今骨髓俱估,元陰已竭,縱然有靈丹妙藥,也不過是三兩年間的事罷了!”


    諸葛風聞言,自是悲苦。


    無名釣叟勸道:“命由前定,哭也無用,我這次事事謹慎,一切均早有防備,卻未料到產婦會給嬰兒乳吃,且莫愁苦,好在還有些日壽命,也許能死中求活也說不定,眼前得先化去這孩子的惡根野性。”


    說罷,將嬰兒穴道才一解,那嬰兒便從諸葛風手中縱起丈餘高下,伸出兩條比鐵還硬的小手,對準無名釣叟抓了過去。


    無名釣叟命諸葛風速去,將應用果子取來,就一麵閃躲,一麵等食物取到,無名釣叟先取了一枚果子,咬了兩口拋掉,等嬰兒拾起學樣,又給他劈麵搶來吃了,又將別的食物果子拿在手中不給。


    嬰兒已是餓急,不由怒發如雷,兩條細長手臂,像雨點一般,朝無名釣叟頭臉上抓去。


    嬰兒雖有異稟,遇上這位武林異人,怎能沾得上,隻急得他怪嘯連連,無名釣叟也不理他,等他跳叫欲乏,又用食物上前引逗。


    過有兩個時辰,嬰兒還未停止,漸漸目露凶光,野性大發,口中涎沬亂噴,幾次伸出手爪做出攫奪之勢,與怪物在日,生裂獸腦的神氣,一般無二。


    無名釣叟知是時候了,便不住抽空去扯他身上的黃毛,嬰兒又疼又惱,欲罷不能,不由急怒攻心,連身縱起,怪嘯一聲,口張處,噴出一團半寸方圓的紅塊,立時兩腳一蹬,四平八穩的,由近屋頂處跌將下來,業已昏死過去。


    無名釣叟忙從懷中,取出一把鋒利小刀,匆匆將嬰兒後腦剖開,從腦門附近,割下一塊比鐵還硬的三角骨頭,放入一個玉匣之內,然後取了一粒丹藥,捏碎灑在創口,從革囊中,又取出預先準備好的生鹿皮,與收口靈膏,將創口貼好。


    他動作很快,等一切整治停妥,嬰兒已然回醒,睜著兩隻怪眼,不住東張西望,口邊帶著一絲微笑,雖然仍舊醜怪,但已露出幼生兒的天真,回不似先前那般凶悍猛惡之態了。


    無名釣叟給他一些果子食物,嬰兒笑嘻嘻接來便啃,人小食量卻大,又加生來就長著上下四顆門牙,不消一會,便吃了好些,越發歡喜,賴在無名釣叟懷中,隻管牙牙學語,甚是依戀。


    無名釣叟便命諸葛風抱了進去,吩咐產婦不可再給乳吃,餓了隻可給他飯食果類,因為產婦懷了這種怪胎,精血元氣已然損耗太多,小嬰兒生具異稟,再給乳吃,精血要被他吸盡,縱使神佛,也無能為力了。


    諸葛風稱謝領命,抱了嬰兒進去,依言囑咐,將嬰兒交苗女抱持。


    無名釣叟方道:“我現在給你留下十粒丹藥,至多可保五年壽命,除非能采得千年靈芝,否則終難永年。”


    諸葛風聞言,含淚稱謝。


    無名釣叟在沙洲上住了三日,方作別而去。


    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眼一年已過,諸葛風見女兒表麵上似已複原,細按脈象,真元仍是虧損到了極處。


    他心中知道愛女絕難長壽,異常愁苦,還算嬰兒靈敏,自生下地以來,身健力大,不需乳食,已經無名釣叟切除了他腦中惡骨,是以除性情古怪之外,天性最厚,一點點的年紀,便知孝順,還可略娛心情。


    諸葛風給嬰兒取了個名字,叫做諸葛異。


    光陰易過,轉眼便是五年光景,嬰兒長大已有八九歲小孩般高,隻是骨瘦如柴,但生具異稟,不僅縱高跳遠,捷越猿猴,而且身子比燕還輕,竟能飛行林梢,枝柯不動。


    尤其是那一雙怪眼,炯炯放光,就是在黑夜之間,也能辨晰毫芒,一雙長臂利爪,更能穿木裂石,真個是力大無窮,世所罕見。


    諸葛風父女,見他這般異相,一些也不嫌他醜陋,反倒更加疼愛。


    這天,諸葛風突然覺出女兒顏色不對,仔細一看,肉皮裏已無血色,甚是難看,一按脈象,才知時間已到,忙即就家中現有食物,與女兒餞別,飲沒兩杯,芳姑已覺頭暈身慵,沉沉欲睡,忙和諸葛風說了。


    諸葛風一按脈象,知是時候了,便命芳姑盤膝坐好,瞑目入定。


    過沒多久,芳姑鼻間,忽然垂下兩根玉筋,氣息已斷,隻是全身溫暖,神色如生。


    還好,他們早就準備了兩口現成的大缸,已放置院中,掘成的深坑之內。於是,祖孫二人就將芳姑遺體放入缸內,將另一口大缸,合在上麵,將四圍浮土陸續埋攏。


    諸葛異埋了娘親之後,早巳傷心到了極處,隻為怕爺爺聽到哭聲,亂了神智,是以沒敢哭出聲來。


    等到一切就緒之後,那還忍得住,“哇”的一聲,沒有哭出,人已暈倒在地,慌得諸葛風連忙將他抱入房中,一按脈象,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捏人中,按肚腹,推拿了一陣,才得緩緩醒了過來。


    眼方睜開,大叫一聲:“娘啊……”便號啕大哭起來,強掙著要往院中縱去,諸葛風含淚按住他道:“好孫兒,不可如此,人死不能複生,你就不管爺爺了麽?先聽我的話,好好睡倒,不許妄動,等我弄藥給你醫治。”


    諸葛異聞言,方不敢掙紮,嗚咽著道:“孫兒沒有什麽病,爺爺莫急,容孫兒往院中再看我娘一眼……”


    說時,還想起身,但猛的一陣頭暈眼花,兩眼直冒金星,又複暈倒榻上。


    他這一病,就是大半年,始行痊愈,且把身上黃毛都脫了一大半,又養息了一個月,方行複原。


    諸葛異病好之後,見乃母墳頭無甚蔽蔭,便在墳頭四周植了許多四季不凋的長春樹。


    這種長春樹,生自苗疆深山之中,樹秧最易長成,不消半年多,更已碧幹亭亭,狀如傘蓋,葉大如掌,甚是鮮肥可愛。


    不過,這種樹卻有一樁壞處,因為這種樹隻生長在高崖石隙之中,平地移植,易生白蟻,但是諸葛風祖孫不知就裏,及至移植之後,第一年還好,第二年春天,便發現了白蟻。


    這種惡蟲,並無眼睛,身輕透明,生就一張尖銳的嘴,看似膿包,卻是厲害非常,無論多堅硬的東西,隻被牠一鑽便透,而且孳生極速,無法撲滅。


    有了這種東西,不但沙洲那片竹屋要成灰燼,就是地底兩口大缸,日久也難免被牠鑽透,那樣一來,就會傷及芳姑的屍骨,這一來,怎不把諸葛風祖孫嚇倒,忙想方法除滅。


    誰知,那東西越來越多,任你早晚不停手,看看將完,一會又大批湧到,急得諸葛異晝夜悲泣不止,最後竟睡在墳上,仰天號泣,誓以身殉。


    諸葛風既痛愛女,又憐外孫,正打算往桐鳳嶺無名釣叟那裏求救,也是諸葛異孝感動天地。


    第三日天將明時,諸葛異正在伏墳痛哭之際,忽聽樹上有飛鳥振翼之聲,仗著他天生夜眼,抬頭一看,從空中飛落許多白鳥,正在繞樹上下飛翔,啄木之聲,密如串珠撒豆一般,毫不休歇。


    轉眼天明,往樹上一看,那鳥俱都生得雪也似白的羽毛,與鷹差不多大,紅眼碧睛,鐵爪鋼啄,神駿非凡。


    所啄之物,正是樹上的白蟻,加上鑒別之力極強,往往一塊好地皮,吃牠鋼爪落地,便撮起一塊泥土,底下必是白蟻所往下鑽的巢穴,內中有成千累萬的白蟻,蟻穴一現,隻見鳥喙亂落如雨,頃刻吃個幹淨。


    原來這白鳥,苗人叫牠為白燕,乃是白蟻的克星,專以白蟻蠹蟲為食,群集而居,許多惡鳥見了,都得遠避。


    那些初生不久的白蟻,那禁得起牠們的一陣啄食,一天過去,就已蕩然無存了。


    當白鳥出現時,諸葛風已聞風出現,後來看出所掀起的蟻穴,差不多都有二三尺深淺,知道惡蟲初生,入土未久,於屍無害,這才放寬了心。


    諸葛異更是喜出望外,把那些白鳥愛如性命,感同恩人,惟恐牠們食完白蟻飛走,倉卒間,便把家中所藏許多能吃的東西,全搬了出來,那鳥一食,便可作日後的準備。


    誰知那鳥性子奇特,諸葛異搬出許多東西,連看也不看一眼,隻管繞樹飛翔,卻不領主人的盛情。


    最後,諸葛異一時情急,無物可取,連鹽也抓了兩把回來,這回居然有了奇效,還未撒在地上,那鳥又向手問啄來,喜得諸葛異慌不迭將鹽一撒,回身便跑,將家中存鹽,略留少許,餘者全都搬了出來。


    群鳥吃鹽吃得高興,竟引頸交鳴起來,聲音清脆,如同金玉交響,甚是悅耳。


    由此,這一群十餘隻白燕,從此留在沙洲之上,再不飛走,三兩年後,便成了一大群。


    諸葛異的武功,在諸葛風的教導下,日益猛進,他除了侍奉祖父,閑中無事,就以調鳥為樂。


    那些異鳥,本來靈慧非常,一教便會,後來竟和諸葛異形影不離,在家還好,每一過湖出遊,鳥群便飛起空中,相隨同往。


    諸葛風說完了白鳥銀燕的來處,使得在場的人無不驚異嗟歎,諸葛異想起了母親,更是熱淚盈眶。


    這時,時已入夜,明月清波澄潔空靈,益以銀羽盤空飛鳴翔集,點綴得景物更是幽麗。


    就在這時,忽見兩溜火光如殞星下射,迎麵飛來,後麵緊緊追著一道光華,疾如電矢,已將追上。


    眾人見前麵那兩溜火光,分明是妖蠱,後麵乃是以氣禦劍的正派人士,麻姑訝異的道:“怪了,妖婦劉師婆師徒子女全都伏誅,難道還有餘孽前來尋仇?”


    話音未了,方自戒備,晃眼之間,那兩溜蠱火劍光,業已首尾相銜飛過湖來,九天羅刹嬌喝一聲:“什麽人?”


    喝聲中,也禦劍而起,雙方才一接觸,旋即緩了勢子,一同飛落。


    同時,一聲哀鳴中,蠱火也自越湖飛來,落在眾人麵前。


    原來是玉花、榴花姊妹,業已嚇暈過去,身後各現一條蠱影,火光才祇斂去,九天羅刹也與來人落下地來,取了兩粒丹藥,救治玉花姊妹,同時便和來人相見敘談,來人乃是梅花居土。


    原來梅花居士遠從大雪山來此探望無名釣叟,正碰上妖婦教下八惡來找無名釣叟的麻煩,幸好浮塵上人比他早到一步,正趕上八惡來犯,以浮塵上人的武功,八惡又怎是敵手,但他卻無法去抵擋惡蠱,正當緊張關頭,來了梅花居士。


    八惡為首的那人,生得大頭粗頸,身材矮胖,麵赤如火,紅發突睛,全身半裸,頭插鳥羽,腰圍豹皮,聲如狼嗥,貌相獰厲。


    另外六個人四高兩矮,俱都奇形怪狀一般裝束,身背竹簍,手持火焰長叉,看去凶惡非常。


    他們一到,便厲聲怪嘯,齊喝道:“無名老鬼,快些上前來受死!”


    原來龍駒子等八惡,自恃精通妖法,雖是同門,各不相上下,又嫌妖女柔善不能稱心,久就想乘機比拚,祇為妖女規令素嚴,未得其便。


    這天,劉師婆在湖心洲遇到勁敵,不能分身,天蠶童子又未在側,無人督查,以為無名釣叟已被惡蠱困住,遲早成擒。


    意欲乘此時機往附近山穀僻處,私自分個高下,定出為首之人,以便將來乘隙合力暗殺妖婦劉師婆母子,篡位繼為教長,另創規條為所欲為。


    商議定後,祇留下一個功力稍弱的同黨主持蠱陣,七人全往無名釣叟居處奔來。


    他們一到就碰上了浮塵上人,鬥了些時,祇龍駒子稍強一些,誰也不曾大敗。


    不過,他們沒想到無名釣叟對於惡蠱,早有防備,鬥了一陣之後,龍駒子見他們所養的惡蠱已傷了不少,恐傷亡太多,事後妖婦查問起來,可就無法交代,於是,便將眾人喝住,暫且回去,辦完正事再說。


    他們離開桐鳳嶺,回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發現他們所布的蠱陣,竟然煙消霧散,惡蠱和妖徒一齊都不見了,想到妖婦若知此事,自己焉有命在。


    不由又驚又怒,又惶急,便又折轉回去,他們人還未到,便把各種惡蠱妖煙,盡量施展出來,恨不能把敵人嚼吃粉碎,方稱心意。


    那知,就在這時,來了梅花居士,他和浮塵上人及無名釣叟,可是結盟的兄弟,在江湖上人稱風塵三俠,而且梅花居士帶有專克惡蠱的“金蛛”,還有一件曠世奇珍一“冰魄玉蟾”,他一見妖人去而複返,由浮塵上人先斷妖人退路,他卻放出金蛛去除惡蠱。


    眾妖人正在全麵指揮惡蠱,四外惡蠱齊聲怒吼,剛卷上去,猛然瞥見銀光中飛出一個大金蛛,才一露麵,蛛腹上便飛出萬千縷銀絲,比電還急,四下飛射,晃眼布滿天空。


    眾妖人見狀大驚,知道凶多吉少,忙欲收蠱逃退時,無奈雙方來勢都是迅速異常,一時脫身不得。


    眾妖人急於複仇,所有惡蠱全都放了出來,似一窩蜂般前撲,凶橫已極,祇顧向前,未留退步。


    那金蛛先前吃了許多惡蠱,元氣格外強盛,驟出不意,一下噴出蛛絲,等眾妖人看出不妙,已來不及了,蛛絲已將蠱群一齊罩住。


    龍駒子在八惡之中,最為凶狡,見狀知難挽回,正化妖光欲遁。


    梅花居士早見及此,因知對方妖氣毒至,恐受傷害,探掌抓了幾粒梅花旋光鏢,打了出去,一麵命金蛛,任其加速吞食惡蠱。


    梅花居土的梅花旋光鏢,在江湖上稱為一絕,每支鏢都是梅花形,有五個花辦,打出去之後,迎風旋轉,如被兵器砸擋,花之五辦散飛,分打敵人全身,最厲害的是花心,花瓣一散,花心立刻爆炸,令人防不勝防。


    龍駒子未及轉身,梅花旋光鏢已自打到,他方用手中長叉一架,“當”的一聲,花瓣飛散,花心的五根花蕊,化成一簇,打上了他的心窩,“噗噗”連聲中,隻聽他慘叫了一聲,仰倒地上,已是血肉模糊了。


    在這同時,無名釣叟和他的徒弟韓瑞元,也撲了上來助戰,轉眼間,又有兩名妖人被殺,餘下四個妖人見狀不好,轉身飛逃。


    不料被浮塵上人截住了,梅花居士和無名釣叟師徒也自追到,兩麵夾攻,掌劍齊施,晃眼也一齊伏誅。


    一天的惡蠱,吃金蛛風卷殘雲般吞吃淨盡,梅花居土方收了金蛛,然後才和無名釣叟見禮。


    無名釣叟點頭向浮塵上人笑道:“你們二人來得正好,造下這一番無量功德,如今八惡已戮,妖婦母子現正進攻湖心洲,花筱雲正在力敵,浮塵弟還不快去助她。”


    於是浮塵上人向梅花居土借了金蛛,梅花居士又傳了他的用法,方匆匆而去。


    無名釣叟又向梅花居士道:“梅花兄弟,湖心洲有浮塵一人已足,妖婦巢穴離此不遠,洞中養了不少鐵翅娛蚣,此蠱惡毒僅次天蠶,未成蠱時人被咬上,已難活命,一經成蠱,更是難製,另外妖婦洞中還藏有一部妖書,封閉嚴密,俱是濟惡之具,我們何不乘邪惡蠱未成氣候之時,一並除去,並將妖書取出毀掉。”


    梅花居士聞言,知此行功德不小,笑道:“大哥的吩咐,小弟當然遵命!”


    於是二人就向妖洞奔去。


    那知,妖洞之中,還有兩個看守神燈的妖童,甚是機警,先見法台上那千百神燈忽然消滅了好些,方自驚疑,隔不多時,忽然神燈全滅,就知不好。


    這兩個妖童年紀不大,但卻精逃遁之法,妖婦法令素嚴,雖不敢擅離職守,人早留神,暗中戒備。


    無名釣叟如在浮塵上人走後即來,此時妖婦未死,神燈未滅,本可將二妖童擒住,偏因老弟兄多年不見,寒暄了一陣,致失良機,等到他們起身,妖婦已然伏誅,守童子也已有了戒心。


    無名釣叟和梅花居土攻洞時,二妖童已發動了埋伏抗拒,及至二人攻入神壇,二妖童知無幸理,驟出不意,各帶了本身惡蠱,從秘道逃了出去。


    無名釣叟為除洞中惡蠱不能分身,便由梅花居士獨自追趕。


    二妖童見對方飛行迅速,恐被追上,連忙施展“化形誘敵”之法將身隱去,梅花居士還真不知道二妖童有此能耐。


    不知不覺,追到湖心洲左近,恰值玉花、榴花二人,見二女的身法和二妖童俱是一般傳授,形態絕像,本身已為蠱火所掩,他誤認是妖童,就力追不舍。


    總算離著湖心洲不遠,幸而九天羅刹挽救得早,才得保全,否則稍緩須臾,便無幸了。


    眾人說時,玉花姊妹也相繼醒轉,喘籲籲低述經過,說著說著,就哀聲痛哭起來,玉花人本娟好,哀鳴婉轉分外動人憐憫,九天羅刹佯怒道:“事情已過,還哭什麽,起來吧!”


    曉嵐和雪梅、玉鳳三人過來拜見了梅花居土,諸葛風便在湖邊置酒款客,梅花居士便向諸葛風道:“你們的事,無名大兄已和我說過,等此地事了之後,可令諸葛異去桐鳳嶺等我,這個徒弟我收了。”


    諸葛異聞言,喜出望外,拜舞不迭。


    曉嵐忙道:“師叔,你從大雪山來,可知玄冰叟那些妖邪,有什麽動靜?”


    梅花居士道:“他們現在全入了古屍教,聽說全都去了賀蘭天柱峰。”


    曉嵐又道:“師叔可聽說他們有擄人的事?”


    梅花居士道:“他們是擄走了好多人,而且都是成名的人,用以要脅武林中人,尊他為天下至尊,你間這話是什麽意思?”


    曉嵐就將三俠莊蕭氏三俠父子及張逸叟被擄的事說了一遍,梅花居士聽了怒聲道:“這些妖孽越鬧越不像話了,你們先去,我隨後就會趕來。”


    大家已談了一陣,問題總不離古屍教。


    原來古屍教下妖徒甚多,頗有些個能手,危禍人間,無惡不作。


    古屍教下妖徒,奇形怪狀,裝束雖不一樣,每人各佩有一個寸許大小三角形的東西。


    佩戴之處各不相同,有的懸在胸前,有的嵌在束發銅箍之上,也有的暗懸胸衣之內和肘腋下,或道冠上。


    看似佩物,實則是他教下分別等次的標記。


    這三角小牌,以木製為上,那木也非常木,乃古棺之木挖空而成,餘者金銀銅玉為質不一,以次遞降,以玉為最次。


    武功高的,都將那三角牌佩在明顯之處,一望而知,極易辨認,妖徒們把那三角牌珍逾性命。


    梅花居士雖然說的是古屍教,心中想的卻是那兩個妖童。


    因為他總覺二童年紀不大,竟如此靈警機智,貌相又極凶狡,惟恐留有後患,急於要和無名釣叟商議,並助他辦理善後之事。


    於是略用一點酒菜,便即辭去。


    曉嵐和雪梅姊妹、麻姑等四人,是救人如救火,也告辭而去,直奔賀蘭山而來。


    幾天之後,他們到了賀蘭山。


    賀蘭山在寧夏境內,又名阿拉善山,據說,山有巨木青白如駿馬,北人呼駿曰賀蘭,故名。


    賀蘭山方圓數千裏,不知天柱峰在什麽地方,惟一的辦法,就是往最高處奔去,好在幾人武功俱有根基,攀登並不甚難,約有大半個時辰,他們上到上半,轉頭看去,但見那山遠看峰巒錯落,並排成列,實則上麵角尖林立,自腹以下,離地數百丈,壁立如斬,環山腳俱是好幾裏寬的汙泥沼澤。


    毒濕上蒸聚為繁霞,彩光映日,及至越過山脊,又越過一片極高的峰頂,倏地眼前一亮,麻姑笑道:“這裏大概就是天柱峰了吧?”


    曉嵐笑道:“也許吧!”


    說話間,取出幹糧吃了,玉鳳忽覺內急,拉著雪梅走向一處僻靜小穀中方便。


    那知,她們這一走,竟然失去了蹤影,曉嵐和麻姑二人找遍了整個山峰,也沒個影兒,夜幕已籠罩了大地。


    一夜很快過去,第二天一大早,曉嵐就出洞來找尋,無奈仍然沒有個影兒,她和麻姑商量之下,就循著玉鳳、雪梅二人去的方向,找了下去,不知不覺間,進入一個峽穀,入穀之後,方覺氣悶,忽見沿途樹上,淩花耀眼,宛如玉樹瓊花,燦爛奪目,好看已極。


    麻姑打量了一陣,忙道:“師兄,恐怕天氣要變。”


    曉嵐心急之下,怒聲道:“讓它變吧!下刀子我們也得找下去。”


    二人邊走邊找,四外探尋之下,忽然發現在穀頭盡處,叢莽藤蔓之中,發現一個數丈方圓的大洞。


    洞裏麵有四五點星光閃動,猜知必是妖火,有妖火必有妖人無疑,二人急於探查二女下落,便毫不考慮的入內搜尋。


    他們進入洞中一看,見這洞廣闊宏深,一片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剛才所見那四五點星光,仍在洞內,一閃一閃,看來相隔甚近。


    曉嵐和麻姑二人益發不敢大意,一為好奇,一為關心二女下落,仗著練就一身武功,膽子更大,一同進去,料也無妨。


    正走之間,忽見迎麵站著一個二丈多高的石頭,略具人形,曉嵐也未在意,正待前走,忽聽麻姑大叫道:“師兄,你看,那石頭會動呢!”


    曉嵐停住身形,定睛看去,見那石人頂上,正有兩團淡淡的碧光,兩條臂膀正漸漸往上抬起,心想:“適才明明見是一塊略具人形的山石,祇上下有些長短石紋,怎麽頃刻之間,變了形相?”


    心念動處,不禁大驚,翻手抽出來蓮劍,同時先一掌拍了出去。


    那怪物雖大,動作卻是遲緩,眼看掌到,想是感覺不對,兩臂立刻往裏一合,身子竟往石土中落了下去。


    轟然一聲大震,轉瞬即滅。


    那石頭落下時,身子筆直,兩手微拱,其形狀甚似古陵墓前的翁仲,祇是比尋常的翁仲要大。


    看他那行動,十分遲緩,但在入地時,卻是非常迅速,再加上曉嵐一發急,一掌拍向了石人頭部,雖然他急快躲過,掌風過處,也將他頭長的毛發,削落不少。


    曉嵐走近過去一看,見那些毛發,竟是刻成的石發,有頭繩般粗細,業被掌力震為碎斷了。


    心中不禁一動,忙向麻姑道:“我看這個大洞,頗似千年前的古墓,適才所見石人,定是翁仲之類,如我所料不差,此行必有凶險。”


    麻姑道:“那可不見得,曾聞古人殉葬之物頗多,也許會有什麽寶物也說不定。”


    曉嵐笑道:“年深日久,洞外石人尚且幻為人妖,洞既這等幽深,裏麵就是沒有人妖,也難免藏有山精野魅之類,我意欲深入一探,你可在暗中相勸。”


    他吩咐已畢,提足一口真氣,縱身向洞中飛去,麻姑隱身在後跟隨。


    曉嵐一身輕身功夫,在武林中已是頂尖高手,奔行起來,何異閃電。


    雖然沿途還要逐處留神觀看,這一路竟達三四十裏,迅即飛到。


    這一路之上,竟是絕無阻攔,先前所見那四五點星光,已然隱沒不見,不但未遇見一個妖徒精怪,而且亦未聽出一點聲息。


    正走之間,忽見一排木柵阻攔。


    看那木柵,俱是整根合抱樹木排成,由左到右,挨擠極為嚴密,不見一絲空隙,奇怪之處,就是根根浮植,立在地上,既未打孔,也沒個係絆,論說這樣的木柵,既然浮植在地,豈不一推便倒。


    那知,他試著用力一推,卻休想推得動,以他的功力,這一推,少說也有千斤之力,竟然沒有推動浮植地麵的木柵。


    他心中暗忖:“據書上記載,上古時代,俱用石瓦之類,作殯宮裝飾,這排木柵,必是後人所為無疑,祇不知他植此是何用意?”


    他心中雖在懷疑,但是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二次將身縱起,越過柵去,不過,他在越過時,感覺到有一股極大的阻力,幸好,他已有警覺,在縱身之前,先運起玄天罡氣護身,是以並未被阻。


    過了木柵,前行有數丈遠近,迎麵又是一座石碑擋路,那石碑高約丈許,隱隱似有朱文字跡,近前仔細一看,上麵祇有四個大字,寫的是:“再進者死!”


    那字,體作八分,朱色鮮明,甚是雄勁茂密,也無款識年月,心方一驚,忽然一陣陰風自碑後吹來。


    風中微聞咀嚼之聲,猜是妖物到來,忙抬頭定睛一看,竟是一隻龐大的怪鳥出現眼前。


    就見那怪鳥生得獸頭如龍,雙角槎椏,大如根幹。


    鳥身闊翼,也不知有多少丈寬長,目大如鬥,烏光閃閃,張著血盆大口,已快要飛臨頭上,待要下撲。


    曉嵐不敢大意,身形一閃,先避過去,舞起蓮劍護住全身,以防萬一,翻身拍出一掌,大喝一聲道:“大瞻妖物,敢傷人麽?”一股強勁的掌風,激撞而出。


    本來在曉嵐斜縱之時,那怪鳥本有後退之狀,掌風還沒有臨近,便自在黑暗中隱去。


    曉嵐見那怪鳥伎倆不過如此,頓時就放了心,繼續追趕去。


    越過石碑,又走有二三丈遠近,妖物全身倏隱,忽又發現麵前又出現一座石碑,比先前那石碑,要高大得多。


    近前一看,碑上滿是形如蝌蚪的物像,似篆非篆,大小不同的字跡,曉嵐也曾讀過不少書,這碑上的字,竟一個也不認識。


    他順著碑文往頂上一看,不禁“噫”了一聲。


    原來這一座碑,尚峻幾達十六七丈,寬若五丈,厚有丈許,是一整塊山石造成,碑頂雕刻著一個東西,非禽非獸,盤踞上麵,雙翼虯睛,形狀獰惡,神情如活。


    才知先前那怪物,竟是碑上雕石成精,估量這碑方是原玄,看那字,必在三代以上,祇可惜自己一字不識,查不出它的年代來曆。


    洞是古人墓穴,先見那碑,注明再進必死,想必是指碑上怪獸而言,否則還不定有什麽花樣呢?


    因是古代遺跡,那怪物既然知難而退,便也不願毀損,仍是向洞中前行。


    再深入約半裏,忽見六七顆明星,都有碗大,流光熒熒,幻為異彩,在前麵不遠暗影中出現,祇一轉,便又漸漸隱去。


    曉嵐以為是古代星寶放光,一時起了貪念,就忘了二女的安危,匆促中未及尋思,一提真氣,逕往前馳去。


    他奔行何等迅速,眼看撲近,星光倏隱,驀聽暗中“嗤”的一聲冷笑,仿佛就在身邊不遠,接著一陣寒風吹過,身後轟隆之聲大作。


    在這種情形之下,任他李曉嵐如何膽大,因為洞中幽暗,處處可怖,也未免嚇了一跳。


    忙往後看,仍是不見一物,暗忖:“這個洞黑暗得這般奇怪,憑自己的目力,黑暗中本能見物,怎麽會一到洞中,便覺昏茫無睹,就算目力至不濟,那玉蓮神劍乃是仙家異寶,用來照路,十丈以內,無不燭照光明,為何在劍光照映下,丈許以外,便看不見,莫非那碑上警語,果有其事?”


    就在他驚疑間,巨震忽止,卻忽聞異香,跟著眼前倏地一亮,光照處已能見物,祇是微帶綠色,光並不強,方待要查看光從何來……


    突見來路上,又出現了一道門戶,甚是高大,祇是緊閉著。


    匆遽中,還以為自己以後為前了呢,轉身時錯了方向,及至仔細的往側麵一看,不但兩邊牆壁,窄了攏來,沒有初進時那樣的寬大,並且洞頂也矮了許多。


    曉嵐忖思了一陣,繼續前行,那道門忽然的開了,他又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往裏麵看去。


    就見,那是一間頓為寬大的石室,正中央是一張寬大的石榻,榻上臥著一具長大死屍。


    那屍體衣飾奇古,與傳聞古人衣冠不類,左手持弓,右手拿著一件似矛非矛的石頭兵器,頭裏腳外,仰麵而臥,兩旁立著和臥著許多屍體,各捧著石器用物和器械,約有百數十個,身材俱比正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態如生。


    石榻兩旁,各有一個數丈方圓,形式古拙的石燈,裏麵裝著半釜黑油,各有三個燈頭,光焰熒熒,時幻異彩,燈撚大如人臂,不知何物所製。


    細查形勢,三麵是牆,來路石門已閉,分明自己已陷入古墓殯宮之中。


    進來時,因為洞中奇黑,不覺深入,這一驚,真是吃驚不小。


    見那屍體,雖神態如生,並不動轉,急於逃出,那敢再行逗留,正待回身,破門而出,猛覺榻上屍體,似在眉豎目轉,手足亂動。


    忽又一陣寒風,挾著香氣,從油釜中卷起。


    就在這時,祇聽門外,又是“嗤嗤”兩聲冷笑,榻前那些屍體,全都活了轉來,各持弓箭器械一擁齊上。


    曉嵐不由慌了手腳,忙揮舞起手中蓮劍,護身迎敵,且戰且退。


    那些活死屍,祇是力猛械沉,曉嵐蓮劍掃上去,他們所持兵器,全被折碎,全都無法近身。


    可是,那座石門卻是堅厚異常,任是曉嵐施展玄天罡氣,和蓮劍“金輪普淩”絕招,祇使石層紛飛,塊礫爆落,卻攻他不破。


    那些活屍,更不放鬆,追殺不舍。


    曉嵐仍以為那榻上屍靈,是古代有名聖哲帝皇之遺體,那百餘活屍,必是當時隨殉之臣,自己無意擾及先聖賢哲帝王之陵寢墓宮,已覺負有罪愆,怎敢再妄加傷害?


    於是他一麵留神閃避,祇抵禦對方的器械,不使近身,所以拚戰起來,更覺吃力費事。


    可是那些活屍,好似看出他的心意,一味向前硬衝,毫不畏懼。


    這麽一來,支持衝擊了一陣,曉嵐身懷絕學,雖不怕受傷,可是,照此下去,要想敵人不受傷害,卻不能夠,不禁情急,大喝一聲道:“在下誤入先代佳城,事出無心,並非有意侵侮,既不肯開放幽宮,由我自己衝出去也罷,何事得罪,如此苦苦相逼,我已多次相讓,再若倚眾欺淩,說不得便要無禮了。”


    說話間,忽聽中間那石榻上有了聲息,百忙中回頭看去,就見那具長大的主屍,竟已緩緩坐起,同時門外“嗤嗤”之聲,更是響個不絕。


    那百餘活屍,見榻中主屍坐起,立即停攻,恭恭敬敬的排班躬身上前參拜。


    曉嵐這時方得看清那主屍,頭如笆鬥,雙目長有半尺,合成一條細縫,微露瞳光,似睜似閉,再抿著那一張七八寸長,突出的闊口,上下層須髯濃密,又粗又勁,仿佛刺蝟一般,越顯得相貌凶惡,威猛異常。


    曉嵐見狀,心中雖驚,可是心有主見,認定那是位古聖先哲與帝王,而此處是他的陵墓無疑,不可能會是妖孽,乍見群屍停手參拜,還以為那主屍受了自己無心誤闖所動,那知厲害輕重,反倒放鬆了戒備,竟躬身下拜,祝告道:“後代無知,誤入聖城,多蒙止住侍從,不加罪刑,大德寬仁,萬分感激,祇是聖靈居此,當在數千年以前,稽之古史,未聞記載,盛德至功,欲悉無從,外麵雖有碑文,奈古篆奧秘,難明高深……”


    他還要往下說時,忽聽身旁,傳來麻姑的聲音,警告道:“師兄留神,妖屍要下毒手了!”


    話音方落,接著一點寒風,從迎麵頭上飛過,再聽“嗆”的一聲,左壁側上,火星飛揚,一支五尺長的箭杆,已沒入石中,不禁大驚。


    猛然抬頭一看,主屍仍坐榻上,左手持著一張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支箭,已搭在弓上,他那雙大眼,業已睜開,瞪著酒杯大小的藍眼,正怒視著自己,張弓要射的神氣。


    曉嵐見狀,知道不好,連忙揮舞起手中蓮劍護身,方待縱避時,忽又聽麻姑在黑暗中,道:“這些屍骸,那是什麽古代好人,都是一夥妖孽,經常為非作惡,快些斬殺他們,救人要緊。”


    曉嵐一聽之下,仍是半信半疑,想到自己進來多時,麻姑本是同行,何以這時方才現身……


    而且石門已閉,是否也被因此地,心中更是懷疑,雖然眼前這些古屍靈,未存有善意,到底是我犯人,非人犯我,再說這數千年陵墓,必有來曆,自己何敢妄動,於是忙道:“師妹,不可妄動,你在什麽地方?”


    麻姑道:“我就在你身邊暗影中。”


    曉嵐循聲看去,見麻姑就在自己身側不遠,蹲在一座石燈之下,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他也急於知道究竟,忙道:“你幾時進來的?又怎麽知道這些古屍靈都是一班妖孽呢?”


    麻姑說出一番經過,曉嵐才知端倪。


    原來麻姑在進洞時,緊隨在曉嵐身後,後來曉嵐命她暗中相助,她才運起離合身法,隱起身來,跟蹤而行。


    不料正行之間,忽聽鳥爪抓地之聲,由前側麵走過,就知道有人,孰不料,竟是一隻鳥形怪物,當時等牠過去,留神觀看一個究竟。


    忽又見前麵黑暗中,影搖搖,現出一團熒熒黃光,朝著那怪鳥行處,懸空迎麵而至。


    晃眼相遇,一同走來,麻姑往旁一閃,正碰在那第一塊石碑上,忙往碑後一躲,就聽那鳥形怪物,竟然口吐人言道:“師弟,你怎麽這般浪費,你可知這油乃是無價之寶麽?隨便就點了出來,前天若不是你淘氣,將那幾朵古燈花,指揮出來玩耍,還不致招來外患呢!看今天來的這小子,十分紮手,如非洞中藏有三千年黑眚之氣,遮蔽他的目力,並把他引進陵穴封閉,說不定師父還要吃虧呢!”


    另一人道:“憑師父的能耐,還怕一個楞小子!”


    鳥形怪人道:“並不是怕不怕,我們居此多年,全無事故,倘若從此多事,豈不是你鬧出來的麽?”


    另一人接口道:“師兄,你少說這些話,上個月不也是我用燈光,將一位姓蘇的女子引進來麽?雖然她會參天龍禪,奈何她不得,沒有降服,到底得了她一支靈藥,你和師父分服之後,不是誇我機警麽?還有,今天又捉了兩個妞兒,正好今晚夜間受用,怎麽倒埋怨起我來了?”


    鳥形怪人道:“你可記得,我們祖師兵解時,曾命師父逃到這裏安身,再三叮囑,百年之後方可出世,祇不當人前說話,萬萬無事,否則有禍,這裏不比內陵,你卻說了這一大套話,要是外人混進來聽去,不正是犯大忌麽?”


    另一人道:“你說我,那你不是也在說話麽?那三個女子已被困住,那有外人在此,怕些什麽?”


    鳥形怪人道:“你倒說得好,這裏本是天柱峰,人跡罕至,怎麽會有人上來!”


    另一人道:“前聞人言,這裏古屍非常厲害,就是以前在本山左近修道的人,全都被害,後來經白陽真人將他們製住,又在洞口立下誓碑,以防有人誤入而已。”


    鳥形怪人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師父告訴我的,因為這洞中藏有三千年靈油,與天皇氏所煉的兩柄金戈,大已啟人覬覦,難免有各派中能手前來盜取,所以才設下了禁製,與靈木之陣,並和鳩後父子約定,不能越過那兩層木柵。


    可是,自從師父帶我們進入以來,師父巴不得有人來犯,才稱心意,那肯放過,是來的人,但難幸免,十九都死在金戈之下,未後就很少有人來了。”


    鳥形怪人道:“現在正有外人入網,難保他沒有餘黨,這些話,豈是隨便說的。”


    另一人道:“無事閑談嘛,瞧你大驚小怪的。”


    鳥形怪人道:“就是無事閑談,也得有個分寸,可見你不明事理,還不給我住嘴!”


    另一人似已發怒,方說了一聲:“不說就不說,還不都是你引起的。”


    話音未落,便聽遠遠傳來一響極尖銳的哨聲,鳥形怪人道:“師父在喚人呢!我們快去,就便看看神寢中被困的那小子就擒了沒有?”


    麻姑聽了,得知曉嵐被困,探頭往碑後一看,就見金光之下,隱隱似有一個毛人的影子,那怪物是個龐然大物,身子比那鳥形怪人,高出好幾倍來,兩隻腿腳,又細又長,兩下並在一處,正一同往前麵洞的深處跑去。


    麻姑因知曉嵐被困,好生憂急,也不顧及厲害艱危,提足一口真氣,跟著二妖急行前飛而去。


    走出裏許,忽往右側一轉,麻姑緊隨其身後,走沒幾步,似進入一層門戶,忽見一片昏茫茫的毫光,目力所及,居然能以辨物。


    定睛一看,屋甚寬大,四壁和中央屋頂,各懸著一根火炬,光焰都有碗大,熒熒欲流,也能見物。


    祇是黑氛若雲,仿佛甚厚,圍著光焰,數尺以內,盡是一圈趕著一圈的黑暈窩,恍如急漩飆轉,無盡無休。


    靠左側有一高大石門,近門貼壁石榻上,坐著一個紅臉絡腮胡子,生得又瘦又長,坐在那裏,比立著的人,還要高出一頭。


    他手裏正抱著一個容態妖冶的女人在說話。


    麻姑所隨妖人,到得室內光亮之處,才看清他們的身形,雖然口出人言,卻並非人類。


    那鳥形怪人,乃是一隻略具人形的怪鳥,身高約有兩丈,人麵鷹嘴,目閃碧光,滴溜溜亂轉,禿尾無毛,兩翼也多半像是人手,兩隻腿,自膝以下,粗才徑寸,高達一丈三四,占了身長的一多半,看去堅硬如鐵,爪和鋼爪相似,厥狀至怪。


    另一個卻是通體生著羽毛,眼圓鼻陷,凸嘴尖腮,身後長尾上翹,看去頗似猴子。身量不高,卻能躡空禦虛而行,手裏的光,也是一根極小的火炬。


    兩怪剛一走到男女怪人麵前,那紅臉怪人道:“我此時有事,不能離開,適才經我占算,今日來的敵人不止一個,還有一個最大的同黨,俱是我們的克星,不可大意,你們兩個速往內寢,看敵人成擒已否?”


    二怪聞言,轉身待走,紅臉怪人又道:“你們那二位師伯性情古怪,每次總要把來人戲耍個夠,方始下手,今日照舊行事,大是不妙,如見敵人尚在抗拒,可發暗號請你師伯速退,你們也快些退出,將法壇上留香點起備用,再報我知,我已命你師姊即往壇上行法,石門已閉,不知開啟之法,任是神兵利器,也須竟日之工,才能攻穿。你們知道,這裏是唯一出口,雖有我在此防堵,但是那敵人功夫相當高深,到底還是無事的好,去時,可隱身甬壁之後,暗中探看行事,不可被敵人看破,以防他發覺,由此衝出。”


    兩妖領命,應了一聲,便往門中奔去。


    麻姑因時機緊迫,難得已知師兄下落,連忙跟蹤而入。


    進門乃是一座高大的甬壁,隨定兩妖沿壁前進,約行十多丈,一邊的石壁忽斷,現出外麵的星光,見兩妖業已止步,往外探頭偷看,再聽金石交擊之聲,會為繁音,忙繞將出去,便到了曉嵐受困之所。


    一眼看見曉嵐正與許多長大妖人力戰,不時往石門上街去,情甚惶遽,不由大驚,苦於無法近前。


    忽見甬道內,似有一道光華,朝當中石榻上長大古屍射去,一會,那古屍竟自漸漸坐起,先前動手妖人,都停了戰。


    就在曉嵐躬身向榻上古屍默祝,榻上主屍竟將榻旁弓箭拿起,對準曉嵐便射,麻姑這才發聲提醒。


    現在曉嵐聽說墓中屍靈,乃是惡魔餘孽與妖人連結,同時更知二女下落,不由大怒,這還有什麽顧惜,大喝一聲道:“大瞻妖物,無知腐骨,竟敢如此猖獗,今日是你的卻運到了。”


    喝聲中,一順手中蓮劍,施展出“金輪普渡”絕招,蓮辦轉動間,勁風激旋,立刻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嘯,血雨飛灑間,一名妖人已然被卷碎了腦袋。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怪風,主榻兩邊釜中的燈光,全都熄滅。


    曉嵐一腳踢開妖屍,蓮劍一招“春風化雨”,化為大大一圈白虹,罩向了石榻。


    光華倒映處,榻上古屍,業已不知去向。


    先前那些旁立屍群,俱在黑暗中,持著兵器,蜂擁上來。


    曉嵐一聲長笑,施出一招“雨打殘花遍地紅”,左手拍出一掌。


    劍光掌風所到之處,那些屍骸,連同所使兵器,紛紛傷亡斷碎,殺了一陣,雖覺步履奔騰之聲,逐漸減少,可是那些殘餘屍妖,甚是頑強,任是遇上劍光,便即傷亡,仍是不會逃退,一味的奮勇撲殺。


    墓穴內奇黑,除卻劍光照處,丈許方圓以外,簡直不能辨物,也不知屍妖還剩多少。


    後來漸覺敵勢已稀,估量著還有六七個沒有倒下,卻是狡猾異常,不似先前那樣魯莽,追東西來,追西東來,仗著黑暗,使得曉嵐、麻姑竟難得手,好不容易,才能傷著他一個。


    曉嵐猛一動念,心忖:“屍妖已滅十九,剩下幾個轉車般,盡和自己逗弄,既不戰,又不退,為首那屍妖,卻已隱去,後麵還有一個妖人和三個同黨,兩個為首的妖人,為何不見出麵,莫非故使緩兵之計,另有玄虛不成。


    自己先時不願衝出,原是想斬妖除害,觀察目前形勢,甚是可疑,又聽麻姑偷聽之言,為首妖屍必非易與,墓穴又如此奇黑,自己可莫要中了道兒,後侮莫及。


    屍妖既傷許多黨羽,必不甘休,何不將他引向洞外光亮之處,再行除去,以免被他們仗著地利,占了便宜。”


    他想到了這裏,知道出路就在榻側不遠的壁間甬道,忙向麻姑打了一個暗號,悄悄收回蓮劍,隱去光華。


    因為路口處還有妖人,在彼伏伺,故意口中大罵道:“好個該死的屍妖,不將你們斬盡殺絕,絕不退出。”


    罵聲方了,倏地又亮出蓮劍,假作追尋敵屍,人卻摸向榻側,藉劍上光華,端詳出路,突聽外麵又是幾聲極尖厲的冷笑。


    曉嵐原非瞻怯,不知怎的,每次聽那笑聲,總覺有些肌毛起粟,料知是在嘲笑他說狂話,必然另有陰謀詭計,笑聲既作,發動必速,心中一驚,更不怠慢。


    劍光照處,影綽綽,果見壁間的牆,有一段凸出,再一拐便是甬道出口。


    他看準了方位,倏地一轉身,首先飛將出去,居然通行無阻,轉瞬就見光亮透進,便朝有光之處奔去。


    剛一奔進先前麻姑所經妖人居室之內,便見迎麵一座法台,台上站定一個紅麵妖人,正對著一座爐鼎下拜。


    適才所見石榻上那古屍,和一個赤身披發的女子,俱都在側,那油釜中的幾朵星光,也移向台上,高懸在上,照得四壁通明。


    妖人一見有人逃出,好似大出所料,又忙又驚,伸手便向爐內去抓。


    說時遲,那時快,曉嵐一見,準知要行法害人,揮手一掌,玄門罡氣應手而出,跟著一順手中蓮劍,招走“直指南天”,撲了過去,直取紅瞼妖人。


    那紅臉妖人驟不及防,手正伸向爐內,還沒有抓起什麽,曉嵐的蓮劍已到,繞身而過,寒光閃處,已將他斬為兩斷,屍橫就地。


    那赤身女子,見勢不佳,剛縱起身子想逃,被麻姑揮起無心戒刀,斬下了她的一顆腦袋來。


    再看那古屍妖,不知什麽時候已失去蹤跡,屍妖逸去,終成大患,心忖:“先將法台毀了再走。”


    曉嵐和麻姑同樣心思,劍刀齊施,先去毀那爐鼎。


    那知,刀劍剛碰到爐上,隻聽一片聲響,從爐中飛起一大團濃煙,隱夾著奇腥之氣,被無心戒刀的寒芒一絞,立即飛散。


    曉嵐見爐鼎一毀,方待縱出,一眼看見台側,掛著一件瓦器,形式奇古,曉嵐不問青紅皂白,揮手一掌劈去,轟然一聲,那瓦器被劈為粉碎,晃見光亮,一閃即逝,所懸起的五根火炬,亮光頓滅,室內立即昏黃,僅能辨物。


    毀完法台,忽又一陣陰風,星光全隱,耳聽右壁以內,一聲慘嘯,回頭一看,一隻奇怪大鳥,破壁而出,疾如箭射,逕往外麵飛去。


    曉嵐一收蓮劍,方待追擊,猛又聽壁內,雪梅、玉鳳喊道:“嵐哥……嵐哥……”


    又另外一女子的口音,高喊道:“是嵐兒麽?外麵出路已斷,妖人設有秘密埋伏,我等恐非其敵,非將他引出,不能得手,請隨我由此出去吧!”


    接著一條人影飛到,乃是一位白發黑衣的婦人,曉嵐看時,乃是苦命鴛鴦蘇月蘭,她挾著雪梅、玉鳳。


    曉嵐一見,連忙施禮道:“老前輩怎也在此?”


    蘇月蘭道:“事在緊急,此非善地,不及細談,快隨我先出去要緊。”


    話音方落,身已縱起,先往壁內縱去。


    曉嵐、麻姑二人,也跟著縱起身形,一同飛入,裏麵乃是一間極陰森黑暗的大地穴,蘇月蘭忽道:“嵐兒,看你的了,這裏的石壁較薄,容易穿透,試試看……”


    曉嵐聞言,順起手中蓮劍,正對石壁,運功之下,立時映起丈許多的一個光環,不住旋轉,祇聽“叭吱”、“劈啪”,和“砰砰”一片爆裂之聲,響個不停。


    銀雪流輝中,壁石墜落,紛如飛雪。


    晃眼工夫,已開通出十丈深廣,真個是山崩地陷,無此神速,不多一陣工夫,半裏多厚的山石,已然穿通。


    就在各人剛一離開險地,隱隱聽得身後厲聲“啦啦”,甚是刺耳。


    曉嵐等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名妖人手上拿著一張似人非人的怪臉,頭前腳後,平飛追來,全身倏起一團煙霧,怒目闊口,獠牙外露,霧影中也看不見他的影子,仿佛拿著一張大弓,搭箭要射。


    曉嵐等人方待回身迎敵,玉鳳已掏出祇剩一枚的七彩霹靂,回手打了出去,立時便現出七道彩虹,穿進那煙霧之中,跟著轟然一聲大震,又聽“哇”的一聲怪叫,又冒起一團黑煙,滾滾突突,比前更濃出好幾倍,簇擁著怪瞼,往洞內退去。蘇月蘭叫道:“妖人已退,此時應速離險地,容後再除去妖人,別的都不用顧了。”


    說著,隨手向曉嵐一招,雙手挾起雪梅、玉鳳,飛身而起,一同離開岩頂,直奔穀外。


    奔行間,突聽墓穴中怪聲大作,又尖又厲,在奔出穀外之後,蘇月蘭的麵上,好似驚容乍斂,因為她感覺到未將妖人引出追來,使她好生不解。


    曉嵐已看出她神色不對,方想動問,蘇月蘭已歎了一口氣,道:“不想這些古魅,如此厲害,難怪能如此逞凶了!我被困墓穴之中,業經多日,多虧嵐兒機警神速,在他妖法將舉未舉,危機瞬息之際,出其不意,斬卻妖人師徒,去了他的羽翼,才將老身救出,我本打算,將妖人引出,便不難合力將他除去,那知妖人竟如此的狡猾。”


    曉嵐道:“老前輩,這墓穴究竟是什麽人的陵墓?”


    蘇月蘭道:“這陵墓乃是上古三苦之君無華氏父子之墓,三苗之民,俱都蠻野尚力,父子二人俱受國人敬畏,並不以他殘暴為苦。


    那時正當軒轅之世,蚩尤告反,驅上古猛獸黃牛作戰,將賀蘭山天柱峰撞折,殘損了不少珍物。


    後來蚩尤伏誅,方朔因與蚩尤交好,曾與逆謀,也被軒轅捉去,輦地為牢,囚了他三年零五個月,經無華氏服罪泣求,始行放歸。


    方朔生性暴烈,認為奇恥大辱,越想越慚恨,扶病就道,甫及國門,便自氣死。


    無華氏因見愛子身死,憤不欲生,每日悲泣怨悔,不到一年,也就死去。


    新君繼位,原是他的一個權臣,名叫北車,奸詭凶頑,藉口感念先王德威,設下毒計,就在這天柱斷峰之下,無華穀內,為他父子築了一座絕大的墓穴。


    所用人工,達十萬有餘,使國中武智之民,全都役於工事,無暇旁及,他好做那安穩的君王。


    興工三日,先修成了墓穴,把前王所有親近之臣,全都禁困在內,對人民卻說是他等自願從殉,工事達十七年之久,始將全墓修成。


    這時業已全國騷然,最終仍死於暴民之手,祇便宜了無華氏父子。


    因葬處地脈絕佳,洞中甬道縱橫,卻被屍魔古寒看中了這地方,就占據了此地作為巢穴,專與好人為難,附近武林中人,遭他傷害的,不計其數。


    二十年前,中原九大門派聯合了江湖中奇人異士,圍攻這古墓。


    最近,雪山老魅古大玄又和他勾結在一起,成立了古屍教,還有碧眼羅刹,三下裏同惡相濟,由此如虎生翼,惡焰燒遍了武林。”


    曉嵐道:“老前輩,你到這裏為了什麽?”


    蘇月蘭笑道:“我來此為了采集一味靈藥‘千年靈芝’,那知,等我趕到時,那千年靈芝已為妖人得去,就順便采了一本‘萬年柴胡’,一到此地,見洞內有數點星光閃動,當是屍魔弄鬼,貿然進去,由黑霧中闖入穴內,殺了許多殉葬古屍,方覺他們無什伎倆。


    誰知,那些殉葬古屍,並未複生,乃是受了妖法驅使,用作誘敵之計。


    眼看殺光,忽見榻上屍魔坐起,剛揮劍前撲,便被妖人擋住,聯同老魅,在黑暗中,用顛倒五行挪移大法,將我困入一個石穴之內,脫身不得。


    幸而見機得早,一覺出情勢不佳,立時施展金剛天龍坐禪之法,但是他們邪法厲害,我雖施展借物虛禁之法,坐禪一日,仍是無可奈何,可惜我那一支‘萬年柴胡’,卻被他們奪去。


    連困許多天,仍然無法脫身,正自悔恨,不該冒昧行險,忽聽妖人談論,在洞外又捉到了兩個女子,又隔沒多久,又聽他們說,外麵又來了一名男子,手中玉蓮劍十分厲害,已誘入內穴,正商量困陷來人。


    我一聽說來人手持玉蓮,就猜知必是賢契來了,正在替你擔心,那知你竟已乘妖人不防,破了他們的法壇,殺了屍妖塗全和妖女百花女,論說,以他們三妖的功力,任何一人都有上百年的修為,全不好惹,也是他們造孽多了,命該遭劫,竟難幸免。”


    說話之間,已出了狹穀,麻姑忽然驚叫一聲道:“咦!那裏來的一群仙鶴?’這時月在中天,照得大地通明,清澈如晝。


    就見有幾隻仙鶴銀羽翩翻,由遙天空際飛來,掠峰而過,鳴聲清越響徹蒼穹,點綴得空山夜月,景越清幽。


    雪梅如有所感的道:“明月之下,像這類白鶴鴻雁飛過,果是有趣,‘月明星稀,鳥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


    曉嵐插口道:“西望夏台,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


    玉鳳笑道:“方出古墓,又入窮山,此非李郎之愁緒乎。”


    蘇月蘭笑叱道:“鳳兒此言差矣,此處何來窮山,嵐兄左擁雪梅右抱玉鳳,其何來豔福,那有什麽愁緒……”


    一句話說得玉鳳雙頰飛霞,嬌歎道:“老前輩,你也笑人家。”


    話音未落,麻姑突又叫道:“瞧,那白鶴又飛回來了。”


    眾人回顧,果見先去五鶴又複飛轉,其飛絕疾,到了峰側,忽然又繞峰繞了一匝,然後向來路疾飛而去,晃眼無蹤。


    山峰高大,鶴飛最近時,幾於一躍可及,曉嵐方忖:“此鶴怎不避人,飛得又那麽快法?……”


    話音未落,忽聽右側橫嶺上,有人厲聲遙喝道:“姓李的小子,背信無禮,快將苗彊所得的廣成子‘玉匣遺書’,帶來見我。”


    曉嵐一聽,忽然想起在洛明爾峰下,惡鬼峽深穀中所遇怪叟,連忙高聲喝道:“你可是在惡鬼峽深穀中受人禁製的怪老頭麽?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複又厲聲道:“無知小子,老夫便是終南三煞中的‘五方神叟’康缺,我從苗疆尋你到了這裏,適才我那仙鶴歸報,才找到了你們的蹤跡,我在嶺上等你,曉事的,速將‘玉匣遺書’呈來,聽我處置,以免累及無辜。”


    雪梅、玉鳳、麻姑三人那知厲害,聞言大怒,方欲發話,蘇月蘭連忙低聲喝道:“你們不可妄動,在此稍侯,待我陪曉嵐前去會他。”


    麻姑天生義俠,聞言急怒交加,那裏肯聽招呼,怒聲喝道:“要去都去,誰還怕他呀!”說著,搶先便要向嶺奔去。


    蘇月蘭一把揪住了她,道:“你要找死麽?事不與你相幹,這老小子也無奈我何,你去反而礙手,老老實實給我等在這裏,不聽話,我可代你師父管教你了。”


    說時,對方又喝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如覺我倚大欺小,可將大雪山那幾個老不死的全找來好了。”


    他話音未落,蘇月蘭人已挨了過去,喝道:“駝鬼,你少在這裏發狂,強要霸占人物以為己有,誰還怕你不成!”


    五行神叟康缺一見來者是蘇月蘭,暗自吃了一驚,心忖:“這老虔婆從何而來?……”


    心念動處,哈哈笑道:“老虔婆,真不知天高地厚,偏要自來送死,既敢前來,就休想回去了。”


    蘇月蘭怒叱道:“就憑你,我老人家今天要替終南清理門戶了。”


    五行神叟康缺怒哼了一聲,挫腰雙掌平推而出,從兩掌掌心,射出一青一黃兩股勁氣,直襲蘇月蘭。


    蘇月蘭輕笑一聲,翻身也拍出來一掌,卻是一團白氣,迎著那青黃兩股氣流,在空中跳擲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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