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說出莫非是她!幾字後,麵色慘變,目蘊淚光,神態淒慘已極!


    “是誰?”


    曉嵐急忙問她。


    雪梅忽改莊容道:“我問你話,千萬具實相告,如有隱瞞,你我具有妨礙。”


    曉嵐和她相處年多,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莊重,忙道:“賢妹請問,愚兄決不隱瞞。”


    雪梅問道:“除了路上和三俠莊外,在未去大雪山前,你曾經是否見過我?”


    曉嵐見她這麽問,感到意外,他內心雖暗說:“何必裝作呢?”但口中卻答道:“我們不是還在湖神莊等處見過麵嗎?”


    雪梅聞言,麵色越發莊重,輕“哦”一聲這:“是了!”


    “到底怎麽回事呀?”


    曉嵐滿麵迷惘,惶急地追問。


    雪梅牙關一咬,說道:“你湖神莊所遇,乃是我那孿生妹妹……玉鳳。”


    曉嵐好似當頭挨了一下重擊,頹然坐定,呆呆望著雪梅發楞,廳內群雄亦齊發出驚“咦”聲音。


    雪梅瞥了他一眼,滿含幽怨,內心好似痛苦已極。


    麻姑忽然插口道:“妹子心中的疑團,今天算是解開了!”


    雪梅問她是怎麽回事?


    麻姑這才把未遇曉嵐前,發現東嶽散人和玉鳳那段事情說出。


    原來,東嶽散人對廣成子那片古玉符,亦甚垂涎,不過他因為人正直,不便公然搶奪,僅命愛徒蔡玉鳳暗中監視,以便伺機與臥雲道長商量,彼此合作,不久玉鳳發現雪山老魅蹤跡,暗中探聽下,才知老魅亦是為了玉符而來,知自己武功,決非老魅敵手,急忙趕回泰山稟報,東嶽散人恐玉符被奪,乃偕玉鳳南下,玉鳳偶然想起父仇,忙向東嶽散人稟報,欲返微山湖畔祭奠亡父,並探訪仇人,東嶽散人見她一片孝思,深知她的武功,江湖足可去得,於是欣然允諾,命其早去早回,玉鳳祭奠亡父後,往房村探聽,得悉獨山湖神巫顯乃隱跡大盜,其子和手下,不時還操搶劫生涯,認定毀莊殺父,是其所為,急欲趕到湖神莊報仇,誰知走到半途,即與曉嵐邂逅因而發生遇雙魔和山神廟的那檔子事,玉鳳恐師父久等,乃和曉嵐互訂後會而別,師徒會合後,恰值臥雲道長被雪山老魅所傷,離開尼山,東嶽散人偕同玉鳳四處搜尋,無法脫身和曉嵐相會,但她的一顆芳心,則無時無刻不在關切,師徒二人追到呂陵店,才發現臥雲道長在店中養病,東嶽散人乃乘曉嵐和赤霞尊者糾纏之際,遺走玉鳳,潛入房內,把臥雲道長挾持回泰山,玉鳳因關心曉嵐,但又不敢違背師命,假讬有事,請東嶽散人先行一步,匆匆趕至桃村布置一番,方才趕去,麻姑彼時恰在那一帶結緣,是以將這些經過,看得甚清,無奈深知東嶽散人性剛好勝,故未和曉嵐提及。


    麻姑講完經過,笑對雪梅道:“妹子聽說梅姐姐乃靈悟大師高足,心感奇怪,又不便貿然發問,是以這個疑團始終擱在心中。”


    雪梅道:“師妹如早將此事說明,就不會這樣糟了。”


    張逸叟道:“北方玉蓮大俠的謎算是揭穿了,但南方玉蓮大俠,又是誰呢?”


    眾人想了半晌,實在想不出是誰?不禁嘖嘖稱怪。


    曉嵐道:“如今事不宜遲,我們分道南北,速將玉蓮大俠的事解決吧!”


    麻姑道:“我們人數如何分配呀?”


    曉嵐道:“愚兄一人赴南方,你和雪梅妹妹北上,找玉鳳妹解釋,如蒙相諒固好,否則請師妹予愚兄送信,以便親身向她負荊。”


    麻姑無限關切道:“師兄單獨一人赴南方?”


    曉嵐知她關切自己,內心感動,笑說道:“師妹放心,愚兄一人決能勝任,倒是玉鳳妹妹那裏,恐怕很難辦呢!”


    麻姑沉思半晌,深覺曉嵐的話有理,笑道:“我們這就動身吧!”


    張逸叟急忙阻止道:“慢來!南方各位英雄,經過這番解釋,固然誤會冰消,但北方的綠林朋友,旁門左道,就不是容易應付的,你們一走,豈不給三俠莊留下無窮隱患?如今離約定時間不遠,稍延十來日動身,將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也不為晚。”


    蕭清亦從旁道:“張兄所言極是,賢侄和賢侄女暫時忍耐幾天吧!”


    廳內群雄亦同聲說道:“這次之會,實較一年前還要熱鬧,玉蓮大俠和兩位女俠千萬不要錯過施展神技的機會呀!”


    曉嵐三人,情不可卻,再說此事的發生,亦是全由他一人而起,祇得含笑點頭,抱拳向廳中群雄,行了一禮,蕭氏三俠,因曉嵐三人回來,危機盡斂,不由寬心大放,命蕭絕塵擺酒。


    真個是酒落歡腸千杯少,這頓酒,足吃了個多時辰,方才盡興作罷,殘筵撤去,換上香茗,互相品茗閑話,言笑甚歡。


    此際,正當華燈初上的時候,忽見廳前人影一晃,喋喋怪笑聲中,廳門口站定一個身軀枯瘦,麵如黃蠟的花甲老人。


    此人現身後,朝廳中瞥了一眼,發現曉嵐和雪梅身後的白玉蓮花時,麵上露出驚訝之色,旋又恢複原狀,發出陰惻惻的怪笑道:“那位是臨城三俠蕭大莊主,請出來答話!”


    那人把話說完,叉手而立,神態間,頗為驕橫,似乎廳中群雄,完全不放在他的眼裹。


    眾人見來人如此驕橫,麵露悻悻之容,麻姑輕聲問道:“張叔叔,這人是誰?神態為何那樣難看!”


    張逸叟想了一想,笑道:“這人並不認識,但從其神態麵貌來看,好似隱跡近二十年的遼東一煞,病維摩成雪仁,此人手辣心黑,一雙螳螂毒爪,已臻化境,五尺遠的距離,如被爪風掃中,立即腹破腸流,身中劇毒而死,如和他答話,還得當心呢?”


    張逸叟正談論間,蕭氏三俠已被提醒,細向來人手上打量,果見來人雙手,烏黑發光,皮包骨頭,與常人有異,知張逸叟所說不差,多半來人是病維摩成雪仁,蕭隱忙從座中站起,抱拳道:“在下蕭隱,朋友貴姓,能見告麽?”


    來人瞥了蕭隱一眼,麵露不屑之色這:“好說,在下乃是遼東病維摩。”


    廳內群雄,聽來人自報名號,不由大驚!但曉嵐、雪梅、麻姑以及張逸叟蕭氏三俠諸人仍是神色自若。


    病維摩睹狀,驚喜各半,臉上陰晴不定,但是神態仍是那麽驕橫。


    蕭隱本欲邀其入內,見到這種情景,知他來意不善,佯裝糊塗,含笑道:“原來是成朋友,不知駕臨草舍,有何貴幹?”


    病維摩見蕭隱,以牙還牙,連坐都未讓,不由氣炸肚子,喋喋怪笑道:“臨城三俠徒有虛名,今日一見,不過爾爾。”


    張逸叟輕聲對麻姑道:“病維摩作惡多端,罪無可逭,你蕭叔叔和他結這梁子,後果可慮,不如假侄女之手,將其誅戮,為良民除此大害。”


    曉嵐點頭吩咐麻姑小心,以免被其五毒螳螂爪所乘。


    麻姑聞言點頭,倏地展開離合身法,縱至廳門口。


    群雄見麻姑兩條人影一閃,已越過五丈寬的距離,突在廳門現身,內心讚歎麻姑武功,更較一年以前精進不少,病維摩乃久曆江湖的人,見麻姑貌不驚人,年紀輕輕,竟有這般驚人藝業,不禁驚愕萬分,本能地後退數尺遠。


    麻姑大頭一搖,齜牙露齒朝他扮個鬼臉,嘻嘻說道:“病鬼!你是幹什麽來的?”


    病維摩道:“老夫代傳紅雲羅漢頑空之命,前來通知臨城三俠準備,北道英雄,一定準時拜訪。”


    麻姑裝出懵然省悟的樣兒,“哦”一聲道:“我還以為你是有頭臉的人物,原來不過是被差遣的腿子。”


    病維摩驕橫多年,幾曾受過這樣奚落,目射凶光,厲聲暍這:“醜鬼拿命來!”


    說時雙爪如鉤,“烏龍探爪”朝麻姑當頭抓去!


    麻姑閃身上步,避過毒爪之襲擊,雙手齊揮,巨靈金剛掌打中病維摩臉上,祇聽“叭叭”兩下清脆聲響,病維摩身體,踉踉蹌蹌,跌落廳前天井中,廳內轟雷也似傳出喝彩的聲音。


    病維摩急忙縱身而起,厲聲喝道:“醜鬼有種的,咱們在莊前廣場上決一雌雄!”


    麻姑聞言,正中下懷,嘻嘻說道:“一切依你,反正今天你跑不了!”


    兩人來到莊前廣場上,對麵而立,雙方劍拔弩張,蓄勢以待!廳中群雄,均欲目睹這場罕見惡門,紛紛湧出莊門,圍了個大圓圈,凝神觀看,曉嵐因聽張逸叟的話,恐夜長夢多,乃對麻姑道:“這般蠢賊,盡和他糾纏則甚,趕快送他上路便了!”


    麻姑本想把病維摩盡情戲弄之後,再施殺手,此際聽師兄這麽說,那敢違背,立刻改變初衷,點點頭,將新學會的玄門罡氣運起,暴喝道:“病鬼這是師兄的主意,給你個痛快,否則,照我意思,這苦頭可就吃大了,你該知恩報德呀!”


    麻姑話剛說完,病維摩已將五毒螳螂爪運起,厲吼一聲,縱撲過去!


    揚外諸人,除曉嵐、雪梅兩人,心中有數,知麻姑已運起玄門罡氣,準備予病維摩致命一擊外,連蕭氏三俠,張逸叟在內,都替麻姑捏了把冷汗,暗怪麻姑,為何這樣托大?齊睜大眼睛,注視場中,神情緊張到了極點。


    病維摩縱離麻姑頭頂,祇尺許時,但見麻姑右手一揚,一股奇猛無比的掌風,朝病維摩當胸拍出!


    狂台過處,病維摩慘嗥一聲,身體拋起十幾丈高,宛如斷線風箏般,跌落於地,連動也不動。


    麻姑縱到病維摩身前,睜目諦視,見病維摩七孔流血,氣絕身死,歎息一聲,沒精打彩走至曉嵐身邊。


    蕭絕塵忙督促莊丁,將病維摩屍體掩埋。


    眾人方欲回轉,祇見官道上,蹄聲得得,蕭絕塵那匹寶馬,疾馳而來。


    那匹寶馬,來到絕塵跟前,勒住絲韁,縱落一個英姿勃勃,白衣佩劍少年。


    曉嵐見來人是絕塵胞弟逸塵,急忙偕二女,搶上前去見禮。


    逸塵見曉嵐三人回轉,滿麵歡容,拱手還禮道:“老弟回來,天大事情也可迎刃而解了。”


    說時又向場上諸老前輩一一行禮。


    絕塵問道:“逸弟打從那兒來?”


    逸塵道:“濟南府!”


    絕塵又問道:“玉蓮大俠的消息如何?”


    逸塵道:“奇怪!小弟一月來,踏遍了直魯兩省,卻未聽人再談起此事,好似這位玉蓮大俠,已銷聲匿跡了!”


    眾人聞言,全都驚訝不已,暗中感覺奇怪。


    雪梅手足情深,曉嵐夫妻情重,連忙問道:“是否發生變動,蕭兄聽到其它消息嗎?”


    逸塵搖搖頭道:“倒沒有聽見。”


    兩人聞言,麵上齊露驚奇之色,連連稱怪。


    時間易逝,轉眼過了五日,三俠莊中,群雄畢集,盛況空前,但北方綠林朋友,左道旁門中人,則一個未見。


    晚飯之後,曉嵐三人,不耐莊中煩擾,相約出莊散步,剛走到廣場邊緣,發現右側一株槐樹上,有條黑影縱落,鷹隼般往前麵疾馳,看上去武功不弱,輕功亦佳,三人一見,知事有蹊蹺,曉嵐低喝道:“追!”


    麻姑首先展開離合身法,拔步就追,曉嵐、雪梅兩人,也加緊急馳!前麵人影,微一掉頭,見三人追來,急忙口打呼哨,通知夥伴留意,足下一緊,朝湖濱方向逃走!


    麻姑追出一裏多路,離逃人還有十丈左右,不禁大怒,加緊足程前趕,口發嬌叱道:“站住!否則休怪我狠!”


    前麵人聽出麻姑的聲音,離自己不遠,早駭得魂飛魄散,那敢絲毫停留,放開足步,加緊飛馳!


    麻姑見前麵人輕功如此了得,與自己佛門心法相較,差不許多,如和曉嵐、雪梅兩人,不過在伯仲之間,內心甚為驚奇,於是也將離合身法,施展到了極限,但見兩條瘦小人影晃動,恍如風馳電掣般,趕上前去,曉嵐和雪梅二人,亦驚訝那人輕功,如此了得也盡量展開足程追趕。


    不多時,已來到湖濱,那人自負輕功獨步,一年來經紅雲羅漢頑空之調理,自問進步很多,誰知自己起身在前,竟被醜尼姑追個首尾相銜,如不趁機脫逃,遲早被其追上,步病維摩的後塵,他想起五天前病維摩死時的慘狀,不由心膽俱寒,是以到了湖濱,連看也未看一眼,逕往蘆葦中一艘小舟縱去!


    他的身體,尚未縱落船麵時,祇聽船上一個魯音的人,哈哈大笑道:“兔崽子,還想逃麽?”


    那人說話時嗓門特別響,不僅前麵那人,聽得清清楚楚,就是麻姑、曉嵐、雪梅三人,也清晰可聞。


    他們聽出說話人聲音頗熟,似乎在那兒見過,但因追敵正緊,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僅把足步放緩下來,縱目朝舟上觀看。


    忽聽“蓬”的一聲,那人祇悶哼一下,就被船上人,以重手法打回岸上,跌倒湖濱。


    忽見兩條長大黑影,哈哈大笑,縱上岸來。


    雙方對麵,曉嵐這才看出來者非別,乃是昔日巫顯手下得力臂膀,章雲飛、塗亮二人,不免又是一番寒暄問好。


    麻姑蹲下去一探那人鼻息時,那賊早已氣絕身亡了。


    曉嵐忙問道:“如何?”


    麻姑搖頭道:“沒有希望了!”


    章雲飛哈哈大笑道:“這種下四門的飛賊,死有餘辜。”


    曉嵐道:“莫非章兄認識他!”


    章雲飛道:“不僅我認識,玉蓮大俠和蔡女俠亦認識呀!”


    曉嵐、雪梅兩人聞言,齊發出驚異之聲。


    章雲飛忙將火摺子打燃,說道:“請看!”


    曉嵐、雪梅縱目一看,可不是嗎?地下躺著的,乃是天竺樊坤門人……王奇新,情不自禁道:“章兄認錯人了!”


    章雲飛聞言,麵帶迷惘之色,朝二人看了一眼,然後蹲下身去,將火摺子移到王奇新左耳輪上,看了又看,倏然從地下縱起,哈哈大笑道:“沒錯,沒錯,就是他!”


    曉嵐脫口道:“當然沒錯嘛,他就是天竺老怪樊坤弟子王奇新呀,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他來!”


    章雲飛聞言,更加狂笑不止,連塗亮也跟著笑了起來。


    半晌,章雲飛方才收起笑聲,正色說道:“玉蓮大俠,你今天算是看走眼啦!”


    曉嵐“哦”了一聲,說道:“怎麽會走眼?”


    他似乎不輸這口氣,和雪梅兩人睜大眼睛,朝王奇新的臉上,溜來溜去,半晌,二人麵帶堅決之色,同聲道:“不錯,一點不錯,就是王奇新。”


    章雲飛忙向二人解釋道:“他是王奇興,原是嶗山雙魔楚靈弟子,後因楚靈看出他城府太深,未將白骨陰磷掌傳授後又改投紅雲羅漢頑空門下,又得長笑神梟之指點,武功雖然平常,輕功造詣卻獨步北五省,因曾迷戀東嶽散人弟子蔡玉鳳未成,憤然回轉五台深山,跟隨乃師勤苦鍛煉輕功,一年以來,功力大進,為人更為機智溜滑,這次因玉蓮大俠事件,可能奉了乃師之命,前來三俠莊踩盤子,我在湖神莊時,就想除他,苦於他溜滑得緊,未能如願,不意今日他自投羅網,除此敗類,實乃快心之事。”


    章雲飛說話時,神采飛揚,手舞足蹈,足見其內心的歡樂了!


    曉嵐雪梅、麻姑三人,聞章雲飛之言,疑信參半,雪梅對王奇新,知得最多,迷惘地問道:“你從那裏看出他是王奇興?”


    章雲飛指著王奇興耳輪道:“三位請看,此賊唯一特征就是左耳輪上有豆大一顆朱砂痣,凡是北五省黑道朋友,均深悉他這特征。”


    曉嵐、雪梅急忙蹲下身去,藉著火摺子照亮,這才看出王奇興的左耳輪上,赫然有顆鮮明的朱砂痣。


    雪梅仔細回憶王奇新的情形,果然想起他左耳輪上,並沒有這個標誌,不禁暗中奇怪道:“他們為何這樣相似,甚至連名字也差不許多,難道亦和我一樣,是孿生兄弟嗎?”


    曉嵐見她沉吟不語,暗想心事,忙問道:“梅妹妹!你在想甚麽?”


    雪梅情深款款,嫣然一笑道:“我在想,他們二人的麵貌為何那樣相似?甚至名字亦祇有一字是音同字不同,莫非……”


    曉嵐搶著說道:“祇容許你們是孿生,難道就不許別人嗎?有何可怪?”


    雪梅僅僅白了他一眼,並未開口答話。


    章雲飛與塗亮二人,因感戴曉嵐之義,堅邀三人往舟中盤桓,曉嵐情不可卻,祇得偕同二女登舟。


    塗亮恐王奇興的屍體,被賊黨發現,匆匆在蘆葦深處,掘了個土坑掩埋,然後登舟與四人歡聚!


    章雲飛除了將準備的酒食取出款客外,並親自動手,烹了兩隻黃河名產……新鮮鯉魚。


    曉嵐三人,因剛吃晚飯不久,腹中不饑,曉嵐和雪梅,僅吃了點酒菜,麻姑因是吃素,故以茶代酒相陪。


    他們正當興高采烈之際,忽聽上流頭沙沙聲音傳來,因他們停泊的地方,乃是下風,故那沙沙聲響,雖然距離較遠,聲音輕微,但清風徐送,聽起來仍然清晰。


    曉嵐搖手止住談話,凝神諦聽!


    不多時,沙沙的聲響,已到了停泊處的岸上,赫然是兩個身裁矮瘦的夜行人。


    曉嵐藉著朦朧月色,朝岸上觀看,祇見二人,五短身裁,著夜行衣,背插雙拐,麵色看不清楚,但從其輪廓來看,顯然頭腦尖削,亂發蓬鬆。


    章雲飛輕聲說道:“這兩人乃北邙二鬼,梁鴻、焦信,為豫魯一帶巨賊,隱跡了十多年未聽人提起過,為何在此露麵?”


    塗亮亦接口道:“兩賊心黑手辣,作惡之多,不下於王奇興,掌中一對鴛鴦拐,功候甚深,憑心而論,我與章兄的武功,實難與之相抗,他們來此,多半是為三俠莊之約,不如在期前把他們除去,到時可減少許多危害。”


    曉嵐點了點頭,低聲答道:“為了與人除害,說不得,祇有大開殺戒了!”


    曉嵐說完,作勢欲起。


    雪梅忙把他拉住道:“嵐哥別忙,探聽出他們的心意,再動手不遲!”


    曉嵐才一停止,忽聽梁鴻道:“焦二弟,你說事情怪不怪,臭叫化明明看見王奇興打從這兒走,相差不過頓飯工夫,為何一點蹤跡都看不見?”


    焦信道:“王奇興輕功絕頂,恐怕早已渡過微山湖了!”


    梁鴻意似不信,搖頭道:“據臭叫化說,王奇興被玉蓮大俠三個小狗男女,追得走投無路,他恐耽誤正事,所以未能露臉,照這樣看來,恐怕王奇興凶多吉少。”


    焦信道:“臭叫化說得怪好聽,其實還不是怕人家!”


    梁鴻存著袒護心理道:“臭叫化雖然慣會見風使舵,但他說的話,亦非毫無道理,請想想,玉蓮大俠三個狗男女有多厲害,連紅雲羅漢那樣高手,尚不敢輕攖其鋒,力主慎重,暗中派人布置,何況是臭叫化,能有多大氣候,那敢去碰釘子。”


    焦信道:“玉蓮大俠不是已斂跡多時嗎?怎麽又到這裏出現哩?”


    梁鴻道:“那個是贗品呀!眼前三個狗男女才是真的。”


    麻姑聽梁、焦二賊,千個狗男女,萬個狗男女,罵不絕口,心中大怒,輕聲道:“師兄,這兩個賊人可惡,萬不能容他們再活下去!”


    曉嵐尚未答話,章雲飛搶著道:“那個自然,玉蓮大俠馬前點!”


    雪梅笑對曉嵐道:“是時候了,嵐哥動手吧!”


    曉嵐欲速戰速決,玉蓮寶劍暗中準備妥當,發出一聲清嘯,將身縱起空中約丈許高,右手玉蓮,“浮雲掩日”化為一幢兩丈方圓光網,朝二賊頭上罩下,同時左手白虹劍一振,“雨打殘花遍地紅”絕招,隨之遞出,直攻下盤。


    二賊想不到敵人身手如此神速,聲甫入耳,頭上已被光網罩定,略為驚愕之際,十幾朵劍花,飄飄蕩蕩朝身上襲來,忙將鴛鴦拐撤下,右手拐“霸王舉鼎”,左手拐“綠柳垂絲”交錯遞出。


    但見光華亂閃,雙方兵刃將接未接之際,驀聞曉嵐哈哈大笑,白虹暴漲,宛若玉龍飛舞,朝梁焦二賊下盤襲來,二賊念頭都來不及轉,兩腿已齊股斬斷,上麵玉蓮一合,二賊立成肉餅。


    曉嵐蓮劍齊施,“槍挑梁王”雙手略為撥弄,二賊殘肢斷體,晃眼扔入湖中,身手神速,端的幹淨俐落已極!


    清嘯聲中,曉嵐已縱回舟上。


    章、塗二人,見曉嵐僅祇一招,所花工夫,不過眨眼之間,竟將北邙二鬼,兩個綠林高手誅戮,焉能不使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呢?因此曉嵐縱回舟中時,二人同時翹起拇指,大聲喊道:“玉蓮大俠名不虛傳,就憑這一手,實當之無愧。”


    曉嵐忙謙遜道:“二位這樣捧我,不怕旁人笑掉牙嗎?”


    章雲飛、塗亮兩人,少不了又是一番恭維之詞。


    雪梅見月已西斜,已三更過後,乃向曉嵐暗示,回轉三俠莊。


    章、塗二人,乃久年老江湖,對雪梅的暗示,焉能不曉?曉嵐還未開口說話,兩人早搶先說道:“夜闌人靜,湖中氣候寒冷,愚兄弟不敢堅留,請三位未離開三俠莊前,不時來荒舟一敘,愚兄弟就心滿意足了!”


    曉嵐和二人含笑告別,展開足程,取道三俠莊而去。


    三人來到前廣場上,見三座木台,早已搭建完成,林木間燈彩滿布,五彩繽紛,豪華瑰麗兼而有之,曉嵐瞥了一眼,笑說道:“臨城三俠氣魄財力皆稱絕頂,單是每年花在燈彩方麵的財帛,最少得上千銀子,足夠八口之家,終生溫飽而有餘。”


    麻姑似不讚同,大頭一擺道:“為了一般盜賊妖邪這樣鋪張,未免有點冤枉,要是換成了我,連理也不理,以免抬高他們身價。”


    雪梅道:“話說回來,三俠名聲遠播,雄踞一方,那能做出那樣小家氣概,而且在我們未回之前,並非為些武林醜類,主要用意,還在迎候南方俠義道朋友。”


    曉嵐忽然想起焦、梁二賊所說紅雲羅漢頑空,為了畏懼自己三人,派人暗中布置的話,忙對二女說出,並欲乘此時機,將其黨羽清除,以便到時減少危害,二女聞言,深以曉嵐之言為然。


    當下曉嵐將人數分配妥當,命二女自右至左,曉嵐由左至右,圍著莊院搜索,二女擔任內圈,祇離院牆一裏之內,曉嵐則擔任外圈,達三裏之遙,雙方約定,仍在前麵廣場會合。


    計議已定,雪梅和麻姑首先動身,按照分配區域,搜索過去,曉嵐等二女走後,這才耳目並用,緩緩前行。


    一路之上,曉嵐至為留意,連一草一木,也不輕易放過,因此進行甚緩,個把時辰,才到莊後,但卻未發現一點可疑之跡,心中正感奇怪,不由將足步停止下來,掉頭朝四周打量一番。


    人名樹影,真是一些不錯,當曉嵐停步眺望之際,那隱身樹上了望之暗樁,已將曉嵐的身形看清,見曉嵐停步不前,誤以為曉嵐已看出破綻,起了疑心,慌不迭掏出時製響箭,朝左側射去,以便通知同黨躲避,同時,恐曉嵐厲害,生命堪慮,雙足微點樹幹,朝前縱去。


    曉嵐眺望一會,並未發現異兆,方欲移步前行,忽聽左側“嗤”的一聲,急忙掉頭回顧,發覺那賊想逃,焉能容得,縱身撲去,因雙方距離約在二十丈之間,非兵刃能及,乃將不輕使的玄門罡氣劈出,但見狂飆過處,賊人存身大樹立被連根拔起,那賊離樹不過丈許,那能經得起罡氣的襲擊,“叭噠”一聲,跌落於地,連哼都未哼半聲,登時了賬。


    曉嵐誅戮賊人之後,口發清嘯,通知二女來會。


    誰知他這清嘯不打緊,無異通知對方逃走,祇聽前麵十餘丈遠的林後,傳來急促衣袂破風之聲,“嗖嗖嗖”不絕於耳。


    曉嵐耳目何等靈敏,發覺賊黨圖逃,焉能容得?不俟二女到來,更未考慮到遇林莫入的大忌,雙臂一振,展開天禽身法,“鴻雁橫空”朝林帽上撲去!


    依曉嵐的心意,本想越過樹林,飛撲上前,忽然想起,林那麵地形不熟,賊黨既夤夜布置,足見其中必有陰謀,萬一不慎,落入賊人陷阱,那才有冤無處伸咧!是以他在空中時,改變初意,先降落林帽上,看清前麵地形後,再降不晚,差這彈指工夫,賊人也跑不到那兒去。


    曉嵐雙足剛踏林帽,驀然感覺底下一沉,初意還以為來勢太猛,林梢載負不了那大壓力,是以往下墜,方欲揚氣上升,減輕其負荷時,耳聽呼的一聲,雙足一緊,忽然有股無窮大的拉力,將曉嵐身體,朝林底拉扯下去。


    饒是李曉嵐武功絕頂,倉卒間也難施展身手,竟被串地錦的鋼鉤縛緊,墜入林內陷阱中了。


    足甫踏著實地,忽聽頭頂上,卡嚓一聲金鐵聲音,眼前光景一暗,立刻置身無邊黑地獄中。


    曉嵐處此情形,神智絲毫不亂,他知道已落入賊人陷阱,但他心中有個強烈的信念,這種機關之類的陷阱,他雖然無法縱出,但憑其卓越的武功和玉蓮、寶劍兩樣奇珍,絕能將其毀去,脫離險境,是以,他略為定了定神,伸手一摸足股,發現那些緊扣身上的鋼鉤,不過分許粗,不用白虹寶劍,也能將它掙斷。


    曉嵐立刻運起功力,雙腿一振,果將串地錦的鋼鉤鐵網,弄成寸段,脫離了束縛,這才用手探索四壁,祇覺得這個陷阱,地方甚大,寬約五丈,長達二十丈有餘,壁間冷冰冰的,從感覺上來判斷,足見全是鋼鐵製成。


    因不知上麵究竟有多高,苦於光景太暗,無法望到頂端。他正懊悔,為何身上不帶火摺子?否則豈不是剛好用上,忽然他想起白虹劍上的光芒,更比火摺子還要光亮幾倍,不由暗罵自己蠢材,遇上事情就這樣慌亂。


    忙將白虹劍出鞘,劍光照處,見這陷阱離開上麵,足有二十丈高,頂上蓋板,亦是黝黑發光的鋼鐵造成,曉嵐自忖自己的能力,縱躍這高,倒不怎麽費事,但是如欲將蓋板毀去,那就要費手腳了。


    因身軀不能停空,必須不斷地縱躍,揮劍撩撥才有希望,萬一蓋板鋼鐵太過堅硬,就非幾下能把它毀壞得了,曉嵐想至此,心中不免湧現一片愁雲,然而,他總是曆經艱危的人,養成剛毅的特性,不致因環境的艱困而屈服,他運足功力,縱上去用劍一撩,耳聽嗆啷一聲,火星四濺,蓋板被白虹劍削了尺許長、兩寸深一條裂縫,一線天光從裂縫中射了下來,同時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連喝快點火,勿讓李曉嵐小子逃脫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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