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眾俠摧毀陰風教漢中分堂的時間,大約有兩年多的光景,在貴州黔首山的南麓,一片蒼鬆林立,從鬆林交錯盤雜的間隙,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座規模宏大的莊院,那就是黔首雙俠,慈悲仙笙和霓裳仙子兩人隱居的翠碧山莊。


    這時雖是陽春三月,江南草長,群鶯亂飛的時節,但因貴州地處南陲,氣候早熟,所以在翠碧山莊的四周,不論高叢矮樹,都是一片濃蔭,已經完全是一派初夏的氣象了。此刻,時已黃昏,因為天氣鬱悶,霓裳仙子兩人正陪伴著程老太爺在外麵的庭院裏麵納涼。


    三人正在閑話家常的時候,突然聽到莊外一聲厲嘯,從院牆外麵一連跳下幾個勁裝大漢和兩個老頭,霓裳仙子抬頭一看,馬上就認出裏麵一個老頭,就是在落鳳坡受挫於阿黑的毒爪陰魔,那幾個勁裝大漢,也就是當初一念仁慈放掉的金雞三醜,另外一個道土打扮的老頭和其餘二個大漢卻沒有見過麵,心知這幾人一定是尋仇而來,恐怕他們傷著公公,馬上一躍而起,擋在前麵,厲聲喝道:“各位夤夜造訪,意欲何為!”


    隻見毒爪陰魔嘿嘿地冷笑了兩聲,說道:“這些年來,黑道中的朋友,為你這個臭蹄子斬盡殺絕,今天爺爺們奉陰風教主的諭令,特來取你們全家的性命,以為綠林道上的弟兄們複仇!”


    霓裳仙子一陣陣哈哈大笑,很不屑地說道:“憑你也配,一隻狗也不敢鬥的人,居然還在這裏說大話,羞也不羞呀!”


    毒爪陰魔橫行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像這樣出言頂撞過,何況,霓裳仙子又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揭他的瘡疤呢。不過老魔為人非常陰險,內心雖然氣極了,表麵上卻不露出來,反而發出一陣極難聽的狂笑之聲,嘴裏連連說道:“好!好!老夫今天要讓你們翠碧山莊走掉了半個人,今後也就不用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說完馬上回頭對隨同前來的金雞三醜和另外兩個勁裝大漢暍道:“你們還不動手,等待何時!”


    五人轟雷似地答應了一聲,馬上操起兵器,就要往內院闖去!慈悲仙笙本來站往一邊沒有講話,這位好好先生此時也忍不住了,登時一個箭步,超過霓裳仙子擋在五人麵前,袍袖一擺,一股強烈的勁風,把五人一齊迫得倒退兩步,然後非常從容地說道:“諸位且慢,內子性暴,多有得罪,不過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即或我夫婦平日在江湖上冒犯了許多朋友,但這些下人並沒有甚麽罪孽諸位一定要斬盡殺絕,總該說出一個道理,否則,我程慕灝從來沒有對人下個絕手,今天被迫也就說不得了!”


    另外那個道士打扮的老頭,見他把五人迫住,不由得大怒,對於慈悲仙笙所說的話根本連一句也沒有聽進耳去,馬上搶到前麵,大喝一聲說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慈悲先生了吧!果然有一點鬼門道,平日你那些假仁假義,少拿出來,老子們要殺就殺,諒你也阻攔不住,不信就先吃我烈火神君一掌再說!”聲到掌到,一股炙熱的勁風,當頭向慈悲先生的頭上壓到,慈悲先生是王屋三老的首徒,武功已經青出於藍,不是等閑可比,豈能讓他打到,但見他左手往上一翻,一股剛勁無比的劈空掌風,擋住對方劈過來的烈火掌,右手更不閑著,同時單手一指,一道柔勁直襲烈火神君的腰腹。


    烈火神君就是落鳳坡前玩火自焚,身遭慘死的鬼火毒蝶的師父,也是陰風教最近網羅進來的好手之一,武功雖然比不上毒爪陰魔,但也並不含糊,尤其是一身歹毒的火藥暗器,蓋世無雙,因此換得一個烈火神君的稱號。此時由於沒有估計到慈悲先生有這高的功力,竟然一時弄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往側一滾,方才躲開胸腹的要害,但慈悲先生的指風,仍然劃破了他的前襟,不由老羞成怒,一個虎跳,從地麵縱起,又猛撲過來。這時,他已嚴加注意,慈悲先生雖然比他強些,一時半刻卻也奈何他不了。


    在烈火神君撲向慈悲先生的同時,毒爪陰魔也已向霓裳仙子下手,霓裳仙子知道今夜是生死存亡的開頭,雖然懍於老魔的凶名,也並不退縮,展開一身藝業,拚命與老魔纏鬥,毒爪陰魔內心把她恨透了,存心要把她戲要個夠,方才慢慢處死,因此,霓裳仙子才能勉強將他敵住,可是老魔武功太強,就是這樣,也還是險狀環生,頻頻可危!


    慈悲先生夫婦已經給毒爪陰魔兩位高手截住,金雞三醜和另外兩個大漢,再也沒有顧忌,因此,馬上又操起兵器,往內院闖去,並且分開一人,撲向程老太爺,想趁空將老爺子斃在刀下,當然,翠碧山莊的男女仆人,並不是一些死人,當毒爪陰魔一行侵入山莊以後,經過慈悲先生一段阻撓,全部警覺,這些仆人平日也隨著慈悲仙笙夫婦兩人,學過三拳兩腳,自然不肯坐視主人與敵人拚命,所以當金雞三醜等人衝向內院的時候,這一批人也從裏麵衝了出來,就在台階上迎個正著,登時雙方打成一片,殺得難分難解,總算暫時阻住了這群賊子的凶焰。


    隻是撲向程老太爺的那個賊子,沒有一點阻攔,程老太爺是一個文弱的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再加上年老力衰,所以當那個賊人竄了過去,舉刀欲砍的時候,一點也無從躲避,隻有將眼睛一閉,大叫一聲我命休矣!此時慈悲先生夫婦兩人,均為對方纏住,霓裳仙子更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根本無法抽身過去援救,眼見程老爺子就要身首異處,喪命在惡賊的刀下。就在這時,突然聽到院牆上麵暴雷似的一聲怒吼,正當那個賊子將刀砍下,隻差幾寸就要砍到程老太爺身上的時候,突然當的一聲,一顆石頭,打到那個賊子刀上,力量大得出奇,那個賊子登時虎口發麻,冉也把持不住,一把單刀,立即脫手向一邊斜飛出去兩三尺遠,嚓的一聲,插入士內,刀柄還在那裏捏動。那個賊子做夢也沒有想個半路會殺出一個程咬金來,不由愕了一愕,還沒有容他轉過念頭,從院牆上已經呼的一聲,跳下來一個半截鐵塔似的大漢,如狂風一般地跑了過來,一聲不哼地舉起手中那根碗口粗細的鐵棍,對準那個賊子的腦袋,“泰山壓頂”當頭就是一棍,可憐這個賊子連對手是個甚麽樣子,都沒有看得清楚,就被磕得腦袋開花死於非命。


    那個大漢磕死突襲程老太爺賊子的時候,一看霓裳仙子在毒爪陰魔的掌風下,已經被迫得嬌喘呼呼,危險萬分,也就不再猶豫,又是一聲暴雷似地大吼,掄起鐵棍,撲了過去助陣,嘴裏同時喊道:“好魔嵬子,上次在落鳳坡把老子騙慘了,這次又想前來謀害我的恩主,看我鐵金剛秦剛會不把你們饒了過去!”毒爪陰魔眼見就要把霓裳仙子活活累死在自己掌下,不料突然從中插進這麽一個莽漢,那根鐵棍,使將出來,竟然有千斤之力,一時之間,幾乎把他弄得手忙腳亂,定睛一看,方才認出就是和自己一起在落鳳坡攔截霓裳仙子的那個莽漢,不由氣得哇亂叫,大聲喝道:“原來是你這個沒有骨氣的家夥,落鳳坡差不多給人家一個小娃娃打得半死,要不是老夫替你推血過宮,你還能有命在,沒想到你現在反而幫起仇人來啦!”


    鐵金剛不聽到他提起那回事還罷,一聽提起當年的事情,更恨得牙齒癢癢地,手裏的鐵棍,更像風車一般地向毒爪陰魔身上攻去,同時嘴裏喝道:“老匹夫,當時你們把我騙得幾乎做下了不義的事隋,還有臉在這兒說話,看在你曾為我推血過宮的份上,大爺今天也饒你一條命就是了!”


    毒爪陰魔隻在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道:“哼!憑你居然也敢說饒我的命,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也不知道天有多高,還是早點準備向閻王爺那兒去報到吧!”


    說完,手底下毫不留情,把幾十年苦練的內力,貫注兩臂,虎虎生風,登時把鐵金剛圈在掌風之下,在他認為,那還不是一兩招之內,就把這條莽漢收拾了,豈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鐵金剛現在竟然與在落鳳坡時,大不相同,藝業一日千裏,老魔那麽強勁的掌風,急促的招式,居然奈何他不得,就像裹著一顆又硬又滑的鐵球,掌風一點也透不進去。隻氣得老魔頭須發蝟張,怪嘯連聲,在場子裏麵暴跳不已。


    霓裳仙子最初同毒爪陰魔纏鬥的時候,看到他跑過來助拳,心裏非常擔憂,生怕他白白的犧牲了一條性命,可是自己正在緊急開頭,沒有辦法攔阻,此時一看,他不知從什麽地方學來一套怪招無比的棍法,居然比起自己還要強得多,內心也不禁透著萬分的古怪。不過此時已不容地去想這些問題,既然鐵金剛能夠暫時擋住毒爪陰魔,也就樂得休息一下,調養自己的真力,好再與賊人作生死的決鬥。因此,馬上退了下來,放眼一看,看到自己的公公已經昏倒在地上,那邊金雞三醜和一個不認識的大漢,正把自己手下的男女仆人,殺得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當時腦筋一動,馬上產生一個決心。一個箭步,竄到台階那邊,玉掌連揮,替那些仆人將金雞三醜接著,同時嘴裏吩咐說道:“這幾個臭賊,完全交給我好了,你們趕快將老爺子扶到石室裏去躲避,同時將我的寶劍拿了出來!”


    金雞三醜投到陰風教以後,這些年來,雖然武功長進了不少,可是限於天賦,四個人合起來仍然不是霓裳仙子的對手,不過,霓裳仙子因為剛才與毒爪陰魔對敵,消耗真氣過甚,所以也隻能與他們戰個平手。


    經過這樣一來,翠碧山莊的院落裏麵,登時變成膠著狀態,分成三起,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慈悲先生手下的那群仆人也趁著這時,騰出空來,把程老太爺扶了進去。


    毒爪陰魔和烈火神君,原認為這回可以手到擒來,把翠碧山莊殺得一個雞犬不留的,想不到事情大出意外,不但慈悲先生武功極高,並且還多出一個極難鬥的鐵金剛來了。眼見目的不但難已達成,而且自己這邊已經死了一個,烈火神君也逐漸被慈悲先生迫得處於下風,慢慢顯出有點手忙腳亂起來。激得毒爪陰魔不由凶性大發,決定要用自己成名的毒爪陰功來取眾人的性命,但見他兩掌拍拍打出兩股極強烈的勁風,將鐵金剛迫出圈外,馬上動也不動地站在場中,兩眼圓睜,凶光四射,眼神變得綠滲滲的,極為怕人,兩隻手臂,微微曲起,五指撒開,慢慢地,手掌的顏色變得烏黑而又發亮的,注定鐵金剛,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了過去。鐵金剛不知厲害,仍然舉起鐵棍,想走過去掃斷老魔,眼神與老魔相接,陡然打了一個冷噤,兩手竟然一軟,從毒爪陰魔的指尖,閃電似地射出十道黑氣,鐵金剛鼻子裏隻聞到一種腥臭已極的味道,馬上兩手一撒,頹然倒地,那根鐵棍,也碰的一聲大響,給他順手一帶,掉向一旁,把地麵砸成一條深溝。


    慈悲先生與烈火神君正在打得難分難解,好不容易占得上風,正想找一個空隙將他製住的時候,一看毒爪陰魔的神態,馬上高喊一聲:“秦剛,那是老魔的毒爪陰功,趕快躲過,讓我來對付!”


    話雖然已經出口,可惜還是遲了一步,鐵金剛已經中毒倒下,自己也因為那一喊,略為分了一下神,讓烈火神君抽出手來,一個猛竄,脫出了自己掌風的圈子。


    烈火神君,一身火藥暗器,卻因為藝差一籌,沒有機會使用,這樣一來,馬上從身邊革囊裏麵,抓出一把霹靂磷火珠,嘴暍聲:“打!”“流星趕月”地,對準慈悲先生的身上,分上中下三路,急襲而至。


    幸虧慈悲先生江湖經驗豐富,最初一聽他報名,就知對方是一位火器專家,因此,一上來就用快攻疾打,將他圍住,不讓他有返手掏取暗器的機會,這時一著先機,立刻想到對方要打出火藥暗器,因此,雖然烈火神君趁他措手不及的時候,一氣打出三粒霹靂磷火珠,仍然讓他一記“白鶴衝天”,憑空拔起一丈多高,剛好避開了烈火神君的突擊,那三粒霹靂磷火珠,陡然落空,掉向地麵,登時三聲暴響,硝煙四起,砂石橫飛。那一股烕勢,看到慈悲先生的眼裏,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心裏暗呼好險不止。


    烈火神君一見暗器落空,口裏不禁喊了聲:“好身法,再嚐嚐老子幾粒看看!”一麵喊著,一麵趁著慈悲先生身在空中,無法躲避的時候,嗖的一聲,又對準慈悲先生的下盤,打出三粒霹靂磷火珠,成一字形向慈悲先生急襲而至,不論往左往右,任何一個方向都不易閃避開去,好個程慕灝,真是會者不忙,忙者不會,但見他左足在右足腳麵一點,陡然腳向後伸,整個身子平放,三粒霹靂磷火珠,就隻差那麽一寸光景,緊挨著慈悲先生的胸口,疾射過去,說險也是真險,慈悲先生不容烈火神君再度出手,身子就在半空中平射而出,像一頭大雁似地,兩掌夾著雷霆萬鈞之勢,對準烈火神君的頭頂,猛撲過來,急得烈火神君隻好雙手上舉,兩腿微蹲,一記“雙手托塔”,以求化解對方的來勢。


    慈悲先生此時是含忿出擊,雙掌掌力,為畢生精力所萃,形勢又是由上往下,豈是硬接得的,因此,但聽得悶雷似的一聲暴響,烈火神君被震得內髒翻騰,逆血上升,幸虧毒爪陰魔將鐵金剛毒昏地麵,正待舉掌將其擊斃的時候,驀然發現,馬上舍了鐵金剛,從旁推了他一把,方才使他脫出圈外,沒有給慈悲先生擊得粉身碎骨,但是人已受了重傷,坐到地麵,一時動靜不得,隻好趕緊閉目調神,自療內傷,對於外麵的事情,暫時來個不聞不問。毒爪陰魔將烈火神君救下以後,陰惻側的獰笑了幾聲,驀地麵向慈悲先生,仍然眼射綠光,兩手微曲,作勢欲攫地朝著他慢慢地走了過去。


    慈悲先生早年從師父口中,已經知道老魔的毒爪陰功,歹毒無比,雖然師門的太乙氣功可以擋住,但太乙氣功必須童身修練,方能成功,自己已經結婚,當然無法練好,所以對於老魔的這門絕技,還真無法抵擋,因此,也一點不敢疏忽地緊緊注視著老魔的指尖,與毒爪陰魔相對而立,像鬥雞一樣地僵持著。


    約有半炷香久,老魔似已不耐,雙腳在地麵一蹬,兩手突然高舉,一條又瘦又長的身軀,驀地騰空,像一隻老鷹似地,十指指尖,暴射出十股腥臭無比的黑煙,將慈悲先生整個身子,全部籠罩在那黑煙之下,慈悲先生早先預計老魔可能像對付鐵金剛一樣地從前麵進擊,心裏已經想好了趨避之方,沒有想到他今天存心要將翠碧山莊的人斬盡殺絕,知道慈悲先生是對方的唯一高手,因此,特將自己從陰風教主學到靈鷲功,配合起來運用,以求將慈悲先生一爪擊斃。


    靈鵝功是玄陰經裏的一項獨特武功,能使人借著內力所發的氣流,在半空中盤旋一段短的時間,居高臨下,攻擊敵人,對方身法再快,總比不在空中自在迅速,因此,隻要被他身形罩住的人,除了硬接以外,根本無法逃避。慈悲先生見此情形,雖然明知硬拚可能無效,也隻好集中全身真力,兩手上舉,準備往上接他一招。


    說時遲,那時快,慈悲先生兩手剛往上舉,鼻子已經聞到一股腥臭無比的味道,嘴裏一聲不好,還沒有出口,仿佛聽到稍遠的地方,一個少女嬌叱了一聲,自己就人事不省的昏迷了過去。


    很久很久,慈悲先生在昏迷中,似乎被人用手緊緊地按住,感到一股陽和之氣,從胸口灌入,運自全身四肢,舒適已極,但喉頭卻感到異常腥臭,肚裏也有點不大舒服,直想作嘔,不覺動了一下,馬上耳朵裏聽到一個少年的口音,似乎喊了一聲:好了。接著彷佛被人扶了起來,上身剛往前傾,就哇的一聲,嘩啦啦地大吐起來,足足有一盞茶久,方才不冉作嘔,這時,人已完全清醒過來,睜眼一看,才發現自己躺在書房裏,家人全部圍在四周,滿臉露出焦急的顏色,見他醒了,方將臉容放寬。


    仔細一看,除了原有的家人以外,扶著自己的,正是分別了兩年多的愛女蘭兒,業已發育成了一個少女,長得像出水芙蓉一樣,懷姿豔逸,儀態萬千,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顯得淘氣萬分了。另外在自己的身後不遠,還站著一對不認識的少年男女,但見男的如玉樹臨風,長得風骨清奇,神儀朗澈,從外表看來,彷佛是一個十八九歲的文弱書生,真是氣茂神清,誌和音雅,表現出一種異常儒雅高貴的風範。那個女的更是仙露明珠,風揚羅袂,姿態若仙,比起自己的女兒來,雖然像是秋菊春蘭,各有擅長,但在氣質上,似乎更要顯得清幽絕俗,還要略勝一籌。在這雙少年男女的身後,卻站著自己多年不見的忘年之交,瀟湘怪叟卞夢熊。


    慈悲先生剛醒轉過來,一時之間,愕了一下,想不起究竟是怎麽回事,稍停半晌,方才記得自己夫婦兩人,正陪著父親在院中納涼的時候,突然毒爪陰魔率領陰風教的一些匪徒,前來尋仇,自己最後與老魔對敵,被老魔用靈鷲功困住,迫得硬接老魔的毒爪陰功,結果隻聞到一股腥臭無比的氣味,人就昏死過去,想到此地,馬上急不迫待地問道:“陰風教的那些賊子,都打發走了嗎?”


    此時,霓裳仙子早已走了過來,遞給他一碗開水,微微笑著說道:“當家的,你先嗽過口,吃點東西,休養休養再談吧!今天如果不是柳侄和燕姑娘趕來,恐怕我們全家已經沒有一個人能活了!”


    慈悲先生給她沒頭沒腦地一句柳侄,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過給它這話一提,確實感到口裏還有一股腥臭難聞的味道,也就顧不得再問下去,馬上將開水接到手裏,一連嗽了好幾口,這才感到清爽得多,同時看到自己剛才吐出來的黑水,竟有半盆之多,不由搖搖頭籲了一口氣說:“乖乖,老魔頭的毒爪陰功竟有這樣厲害!”


    此時家中的仆人,已經捧出一盞參湯,和一碗蓮子粥來,慈悲先生接了過來吃完以後,感到中氣並沒有受多大損傷,就坐了起來,詢問一切經過。聽到驚險的地方,還感到有點不寒而栗。


    原來就在慈悲先生被迫接掌的時候,正好刁蠻龍女程蘭馨趕回家來省親,剛走到自己家園前麵的樹林裏,就聽到山莊裏兵刃相擊的聲音,知道家裏發生了變故,急得三步並作兩步,一聳身跳上院牆,剛好看到自己的父親已經中毒暈倒,眼看著毒爪陰魔身形下降,那一掌如果拍實慈悲先生怕不身為齏粉,給他打成一團肉泥。


    正在這樣危險一發的當兒,蘭兒到得真是時候,不容她思考,立刻嬌叱一聲,運起最近練成的太乙氣功,像閃電一般地,竄進毒爪陰魔的掌風範圍裏麵,小掌一翻,將老魔的掌勢,稍為擋退一下,一手抓起父親,往外圍急縱,總算勉強把慈悲先生搶救出來,蘭兒的太乙氣功,雖然不怕毒爪陰功的柔勁,可是老魔的修為已近百年,掌勁是何等的雄厚,好在蘭兒是急於救人,沒有與他硬拚,就這樣也被老魔的掌風,震得身子連晃,幾乎仆倒場外。


    毒爪陰魔驀出不意,給人家從他的掌風之下,把慈悲先生救走,不由愕了一愕,身形落地,停了一停,發現救人的竟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年輕少女,心裏那份氣惱,就不用說了,當時怒火衝天的大聲喝道:“那裏來的女娃娃,居然敢捋虎須,想是活得不耐煩了,趕緊報上名來,好讓老夫送你到鬼門關去!”


    蘭兒將父親救出以後,自有仆人將他抬回房去,但見她喘息剛定,身形初穩,聽到老魔這麽一聲大喝,心痛父親受傷,真是氣憤填胸,立即柳眉倒豎,鳳限圓睜,也厲聲喝道:“殺不盡的魔嵬子,我柳哥哥那條阿黑底下的敗將,也敢到這裏來放肆,今天你們就全不用活著回去了!”


    毒爪陰魔此時凶性已發,幾曾聽到這種頂撞的話,因此,兩眼凶光暴射,布滿紅絲,隻氣得說下一聲:“小狗,你是存心討死!”


    話音末落,身形已起,對付一個小女孩,也居然用起靈鷲功來,但見一條黑影,像老鷹一樣,盤旋而起,朝著蘭兒的頭頂撲到。


    蘭兒在搶救父親的時候,已經知道老魔的功夫,非同小可,自然不敢同他硬拚,但初生之犢不怕虎,一點也不退縮,仗著幾年以來的苦練,輕功是她的特長,再加機緣巧合,無意中吃了不少躡空草,老魔的靈鷲功對她已經失去了效用。因此,當毒爪陰魔重施故技的時候,蘭兒雙足一蹬,從地麵憑空拔起了好幾丈高,停在上麵,使得老魔驀然撲空,身形反而落於蘭兒的控製之下,老魔不禁心中大驚,趕緊落地,展開旋風掌法,配合毒爪陰功,應付蘭兒從上往下的俯擊。心想我的掌風,蘊有奇毒,隻要你略沾一點就不怕你不掉下來,聽從老子的擺布。


    可是事實出乎意料之外,蘭兒練過太乙氣功,早已將真氣護住全身,陰毒侵襲不進,因此,老魔不得不以本身的真實功力,來與蘭兒纏鬥,心想,單憑自己雄厚的掌力,也不愁打不過你。可是蘭兒絕不上當,身形根本不再落地,而且在他舉掌上擊的時候,借著那股風力,飄身上竄,待老魔掌勁稍懈,又馬上俯衝下來,向老魔突襲,蘭兒身在空中毫不受力,老魔空有一身內勁,一點也發生不了作用。隻氣得他在地麵上哇哇亂叫,毫無一點辦法。


    不過,蘭兒也僅隻能把老魔纏住,要想將他打敗,也還是不大容易,因此,兩人就在這廣場裏麵,一上一下的大打起來,老魔由地麵向上雙手連揮,掌風虎虎,激得灰砂四起,塵霧漫天,蘭兒則在上空,順著他的掌力,星跳丸躍,綠裳翩翩,俄而如仙鶴旋空,俄而似老鷹搏免,飛騰飄舞,姿態美妙得像天女散花一般,倒不像是和人作生死的搏鬥。這種稀奇古怪的打法,直看得場下那些男女仆人,目瞪口呆,幾乎忘了剛才的驚險。


    另一方麵,霓裳仙子替下那些仆人,接住金雞三醜和另外一個大漢搏鬥的時候,最初由於真力消耗過甚,隻能勉強與這四人戰個平手,待眾仆把程老爺子扶進石室,替她把寶劍取出來的時候,有了一把趁手的武器拿到手裏,自然比起剛才空手搏鬥四條大漢要輕鬆得多,因此馬上取得了上風,能夠從容地一麵打鬥,一麵調養本元,慢慢地,自覺氣息已勻,本力恢複,正想以快攻速打,解決麵前幾個敵人的時候,驀然看到夫君中毒倒地,心中一陣急痛,登時忘了招架,一不小心,就給金雞三醜的老大,鎮山虎錢猛,在手臂上劃開一道半寸長的口子,倒是這一痛,才把她警覺,沒有悲痛得昏了過去,接著就看到自己的女兒把丈夫救出,因之,精神隨之一振,雖然負了一點小傷,仍然剽悍無比,尤其因為幾次被人算計,都是金雞三醜在暗裏弄的鬼,心裏恨透了他們,柳眉一豎,麵現殺機,但見她驀地目視劍尖,身形反似慢了下來,步履之間更是歪歪倒倒,如醉人一般。金雞三醜等人,不知其中奧妙,認為是她受傷所致,因此心中大喜,各自搶手進攻,幾般兵器,一齊指向霓裳仙子的要害。


    要知道霓裳仙子此時所用,正是以在落鳳坡力挫胖頭陀蘇方的那套師門絕技太白劍法,招式看似徐緩,實則無懈可擊,而且每一劍中,都帶著一股無形的粘力,對方稍一鬆懈,就要被吸進劍圈,撒手等死,他們這一進手搶招,那還不是自投羅網,存心找死。


    金雞三醜四人,兵器剛往霓裳仙子身上的要害砍去,明明白白地看準了部位,可是一招遞進,馬上就像被人扯了一把似地,身不由主地向旁邊一歪,咽喉要害,正好自動地往霓裳仙子的劍尖碰去,彼此已裏知道不妙,想要抽退,已經遲了,首先遭殃就是金雞老大,一聲慘嗥,尚未完全出口,喉管已經為霓裳仙子的劍尖劃破,登時一股鮮血,朝前直噴,碰的一聲,倒了下去,緊接著那一個不知名的大漢,給霓裳仙子在胸口開了一個大洞,也一命嗚呼,命赴黃泉,眼看著金雞三醜的老二,老三,同樣難逃劍下之危,這時突然一道金光,在月色的反映下,疾射而至。霓裳仙子一看,就認出那與落鳳坡前鬼火毒蝶所用的霹靂磷火珠,完全相同,知道這種暗器歹毒無比,也顧不得再傷兩人,趕緊一個“神龍掉首”,倒縱出去,那顆火藥暗器,失去了目標,掉向台階,金雞三醜的老三,走避不及,一聲暴響過去,半條腿給炸得不知了去向,人也馬上暈絕過去,不省人事的倒了下去。


    原來烈火神君自被慈悲先生用內力震傷腑髒以後,立刻縱向一旁調息養傷,那時眾男女仆人忙著料理老太爺的避難,和衛護鐵金剛與慈悲先生的身體,所以沒有人對他注意,經過這樣一段時間,內傷原本不受得十分重,在這一時半刻之內,已經讓他把傷療好,睜眼一看,馬上發現鬥場的形勢對於自己這邊不利,尤其看到金雞三醜那邊的危險情況,自知馳救不及,因此馬上掏出一粒霹靂磷火珠來,對準霓裳仙子的身上射去。


    沒想到霓裳仙子認得此物,根本不用手接,馬上縱身避開,反而炸傷自己這邊的一個人,隻氣得這個魔頭,暴跳如雷,凶心陡起,從背後取出一個黑黝黝的黑筒,機簧一按,一股火焰向身旁的一座房屋噴去,登時濃煙直冒,房屋被他點著,燃燒起來,霓裳仙子在旁看到,自然不能容他撒野,立刻縱將過去,寶劍一指,一記“金龍吐舌”,向著烈火神君拿著黑筒的手腕刺去。


    烈火神君在武功上比起慈悲先生,固然略差,但較之霓裳仙子,卻要稍高一籌,因此,霓裳仙子的劍尖,尚未刺到他的手腕,隻見他身形一晃,就輕易的讓開一邊。同時,即以手中的黑筒當作武器,反手一記“判官拍印”,向霓裳仙子手裏的寶劍拍去,當的一聲,隻震得霓裳仙子的虎口發麻,幾乎把持不住,險些讓他把寶劍磕得脫手飛去。


    經過這一下硬碰,霓裳仙子知道對方功力在自己之上,不敢使用太白劍法,馬上展開靈巧的身形,來與烈火神君纏鬥。可是既要避招,又得提防對方的歹毒火器,因此弄得手忙腳亂,險狀環生,再加上房屋著火,男女仆人進行搶救的當兒,又受到金雞三醜碩果僅存的老二,從中加以阻撓,因此,素來寧靜的翠碧山莊,登時弄得人聲擾嚷,煙火蔽天,更加使得人心慌意亂。


    蘭兒與毒爪陰魔拚鬥,本來不致於落敗,卻因此一來,過份關注母親和家庭的安全,不免分神,下之落時,沒有注意老魔久戰無功,突然變掌為抓,一下被他將手腕扣住,雖然她已全身貫注太乙氣功,不怕扭斷手臂,但這樣就不免變成以內功相持,絲毫取巧不得了。以蘭兒的功力,與毒爪陰魔相較,何止相差一倍,因此,不到片刻,蘭兒的頭上已經香汗淋漓,花容變色,眼看就要把小命送在老魔手裏了。


    那邊霓裳仙子,原本不是烈火神君的對手,再一看到愛女被擒,心中一急,腳下不穩,一個踉艙,登時空門大露,烈火神君一聲狂笑,烈火掌夾著雷霆萬鈞之勢,一股強烈無比炙熱的掌風,兜頭向霓裳仙子的頂下,猛力壓下,霓裳仙子已經無從避起,隻好將兩目一閉,高喊一聲:“我命休矣!”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天際一片銀鈴的響聲,夾雜著幾聲龍吟似的清嘯,兩種聲音,配合起來,發出一種非常玄妙幽美的旋律,宛如廣鈞仙樂,又似禪天梵唱,在祥和裏蘊藏著無限的威力,直聽得霓裳仙子的內心躍躍欲動,想順著那股音律的節奏,婆娑起舞,好不容易才凝神靜慮,將心情平複,返虛生明,又感到那陣音律聽得心曠神恰,自己全身的氣息,竟然若合符節的循著全身的奇經八脈,自然流轉,以往沒有打通的任督兩脈,竟在聽到這陣音律以後,忽然若有所悟,片刻之間,自然貫通,但覺神誌清明已極,全身有一種從來沒有體念過的舒暢。


    霓裳仙子本來已經閉目等死,卻沒有料到在此千鈞一發,危險萬狀的時候,等了好久,還沒有發現對方的掌風劈下,不免有點奇怪,急忙睜開眼睛一看,但見蘭兒盤膝坐在地上,閉目垂簾,在那裏調神養氣,臉色安祥,嘴角微翹,略帶笑容,直似觀音坐前的青衫龍女,神儀內瑩莊嚴無比。而與他對敵的毒爪陰魔,雖然也一樣坐在地上,可是臉色顯得痛苦萬分,好像強捺心靈,在那裏與這陣清嘯銀鈴發出的音律,互相抵製抗衡,那個攻擊自己的烈火神君,就更不濟了,竟然手舞足蹈,亂蹦亂跳的類似瘋狂一樣,顯得煩躁不安,金雞三醜裏麵的老二,和那剛好蘇醒的老三,更是不顧痛楚地互相扭作一團,彼此亂咬亂抓。倒是那些沒有練過甚麽高深武功的男女仆人,卻像沒事人一樣,不過卻為麵前的現象,看得有點發呆,愣愣地站在地上不動。


    銀鈴的響聲和那時斷時續的清嘯,出現隻不過一刹那的時候,從那遙遠的天際,瞬息之間,就蒞臨了翠碧山莊的上空。眾人眼裏,但見兩團白影,從半空裏閃了一閃,音響陡停,庭院裏麵,突然多出了一對身穿白衣,飄然欲仙,極端俊美的少年男女,一個長髯過胸,須眉皆白,身穿布袍的老頭和一頭丹頂黃喙,滿身雪白的大仙鶴來。


    這些人物,才一出現,那個書生打扮的少年,立即奔至霓裳仙子的麵前,很興奮地高喊了一聲:“姑姑,原來是你們家裏受人欺侮,柳侄援救來遲,千萬不要怪罪呀!”


    霓裳仙子不是這個少年喊她,幾乎不敢相認,仔細一看,才恍恍惚惚地認清他就是那落鳳坡前一別不見,後來又傳聞在漢中遇害,失蹤很久的小俠秦含柳。不禁喜出望外,從地上跳了起來,拉住他的手道:“呀!你就是柳侄嗎?三年不見,已經長成大人了,如果不是你叫我,我還真不敢相認呢?”


    兩人正在拉手寒喧,毒爪陰魔和烈火神君兩人,因為音響已經停上,人也恢複了正常,毒爪陰魔吃過銀鈴女俠的苦頭,又發現小俠秦含柳和自己的一個對頭也在這裏出現,登時嚇得魂不附體,向烈火神君使了個眼色,一聲厲嘯,身形一晃,就往莊外衝去,秦含柳此時已經明白自己的身世,知道他就是毀害全家的仇人之一,那裏還能容他逃出掌心,但見他嘴裏雖然還在與霓裳仙子談話,小手卻朝著毒爪陰魔逃走的方向一抓,老魔的身體,本已衝天拔起,快逾閃電的朝莊外奔去,一團黑影,僅僅抵達院門,立即感到被一股無比巨大的力量,牢牢吸住,往後拉扯,雖然用盡全身真力,也沒有辦法能夠掙脫,眾人眼裏,隻看到一團黑影,電也似地往外暴射,又電也似地往裏縮回,接著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毒爪陰魔仍被摔到原地,隻不過已經不能動彈,僅僅滿臉猙獰地瞪著兩雙凶眼,異常怨毒地看著大家而已。另外那個烈火神君,因為不知來人的厲害,自己給剛才那一陣銀鈴和嘯聲,弄得疲勞不堪,正一肚皮沒有好氣,看到毒爪陰魔的眼色,還認為是要自己暴起發難,看到大家似乎沒有對他注意,立即將整個革囊裏的霹靂磷火珠,全部掏了出來,用滿天花雨的手法,沒頭沒腦的往眾人站著的地方,射了過來。


    豈知與秦含柳同來的那個少女,看到他眼露凶光,早已暗加留意,不過表麵卻裝著毫末防備的樣子,這時見他陰謀發難,馬上大喝一聲說道:“你找死!”


    聲到掌到,一記虛元神功,把那方圓布及一丈左右的霹靂磷火珠,連同烈火神君的本人,就是像被那沙漠裏的旋風卷動一般,整個震得飛出院牆以外。在掌風激蕩之下,那些霹靂磷火珠,彼此互撞,發出一連串的爆炸響聲,緊接著在院牆外麵,轟的一聲大爆,一股濃煙,冒起幾十丈高,跟著火蛇亂竄,照得半邊天都紅了,原來烈火神君身上幾個火筒,全部被自己的霹靂磷火珠所點著,裏麵裝著很多石油,所以冒出幾丈高的火來,幸虧那麵院牆的外邊是一片空地,因此才沒有引起大火,不過烈火神君自己,也就和他的徒弟鬼火毒蝶一樣,喪生在自己的歹毒暗器之下,給燒得屍骨無存了。


    金雞三醜的老二老三,也在這時為那老頭將穴道製住,扔在地下。


    秦含柳聽到響聲,回過頭來,見那個少女,幾乎闖了大禍,也沒有仔細想想,就跑了過去,抓住她的小手,埋怨她說:“玉妹,瞧你怎麽那樣不小心,如果引起了大火,那可怎麽辦!”


    那個少女本來是防護眾人,免得受了傷害,所以才用了那麽大的掌勁,如今見秦含柳不但不誇讚她幾句,反而埋怨起來,不禁一肚皮沒有好氣,將手一摔,沒有甩脫,隻好板著臉說:“好!好!又是我做錯了,讓我一個人走好了,免得時時讓你埋怨我,別拉著我呀!”


    說完,眼圈一紅,滿臉委屈地似乎要掉下眼淚來。秦含柳沒有想到輕輕兩句話,就把她惹火了,不禁慌了手腳,拉著她的手,不知說甚麽好!倒是旁邊那個穿著布袍的老頭,微笑著向秦含柳說:“柳侄,你錯怪她了,如果不是她把那個魔嵬子擊倒,恐怕在場總要有一兩位受傷,她的功力又不像你,可以大小剛柔,控製自如,怎能怪她呢?倒是現在不要在這兒愣著,趕快替我們向主人引見呀!”


    那個少女聽到胡子伯伯幫她,又發現場中許多人的眼睛都看秦含柳和它自己,不禁羞得滿臉通紅,悄悄對秦含柳說:“柳哥哥,還不把手抽回,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拉拉扯扯地像甚麽樣子,我不走啦!再不聽話,小心我真不理你囉!”


    秦含柳隻要她再不生氣,就高興了,因此馬上把手鬆開,眨了眨眼睛之後,也輕聲地說道:“玉妹妹,剛才你那麽一生氣,可真把我急死了,好好,我以後再也不敢埋怨你啦!”


    說完馬上領著那個老頭和少女走到霓裳仙子的麵前,替他們引見道:“姑姑,這是我的伯伯瀟湘怪叟卞夢熊,和我爸爸生前是最要好的朋友。”說著,又把手指向那個少女說道:“這位就是頂頂大名的銀鈴女俠燕白玉,武林奇人白山神尼的獨傳弟子。”


    接著又把霓裳仙子向卞夢熊和燕白玉兩人引見,嘴裏說道:“這位是我的姑姑,霓裳仙子秦碧雲!”


    正在引見的時候,秦含柳忽然看到一個穿著翠綠衣裳,和姑姑打扮得差不多的少女用一雙哀怨的眼睛,看著自己,慢慢地從毒爪陰魔停留的那個方向,走了過來,秦含柳不禁把眼睛瞪得大大地,依然認得出來對方就是蘭兒,不禁高興得跳了起來,跑過去,拉著她的手一陣亂搖地說道:“蘭妹妹,你還認得我嗎?”


    其實,蘭兒在他們落到院子當中的時候,第一眼就認出他是自己天天想念著的柳哥哥,隻是剛才被毒爪陰魔所擒,對拚內力,受了重傷,雖然得到蕩陣音律的幫助,很快將真氣調勻,但若不多在身上運行幾周,使氣海血脈暢通,可能還會留下後患。因此,沒有馬上起來向前招呼,而秦含柳因為麵向霓裳仙子,急於跑了過去同姑姑敘舊,就沒有注意到她,等她將真氣調好起身的時候,秦含柳又跑到銀鈴女俠那邊,發言埋怨,兩個人一舉一動,全部落到她的眼裏,那一種親蜜的程度,給她見到,內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冒起一股涼意,不自覺地用充滿哀怨的眼光,看定秦含柳,慢慢地走了過去,待秦含柳發現了她,跑將過去,仍然像從前一樣很親熱地招呼她,才悄悄在心裏感到一絲暖意,從瞼上流露出一點些微微的笑容來。


    奏含柳此時雖然長得好像有十八九歲,其實還不過十五六歲,男孩子不像女孩子早熟,因此,對於蘭兒眼神在那倏忽間的變化,根本沒有注意,這一過份表示親熱,讓蘭兒發生一種錯覺又無形中種下了一份情孽。


    自然秦含柳又替地向瀟湘怪叟和銀鈴女俠引見了一番。霓裳仙子掛念著丈夫和鐵金剛的傷勢,馬上招呼院子的男女仆人,將毒爪陰魔,和金雞三醜的老二老三捆好,就把大家請進屋裏去坐。


    秦含柳知道有人受傷,走進屋裏,立刻就要霓裳仙子領著他去察看,經過檢查以後,知道兩人中的是一種陰寒無比的掌毒,如果不治,兩三個時辰之內就要全身發黑而死,因此,趕快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碧靈護心丹,分別替慈悲先生和鐵金剛灌下,暫時阻止毒氣內竄,然後才開始治療。


    由於鐵金剛受傷在前,所以就在大廳裏麵,先為他治療,解開衣服一看,但見胸前滿布黑絲,逐漸在向心口的地方,蔓延過來,如像一朵墨蘭,不過此時卻已逐漸停止,不再前進,秦含柳見了,不禁吐了吐舌頭說:“幸虧我們到得早,毒氣尚未攻到心口,否則就是大羅金仙,恐怕也無能為力了。


    說完,馬上挽起衣袖,將手向鐵金剛的胸口按著,也沒有看他怎樣運勁,那些黑絲,就像碰到對頭克星一樣,很快的向手掌四周回竄,並且慢慢地淡了下去,沒有多大一會,鐵金剛的臉容,逐漸變得紅潤起來,接著似乎有點想動,秦含柳這時方才將手掌縮回,叫人準備一個盆子,將他扶了起來,剛一坐起,鐵金剛就哇的一口,吐出一些腥臭無比的黑水,足足吐了大半盆,方才清醒過來。


    大家吩咐兩個仆人招呼他後,緊接著就到書房裏麵為慈悲先生治療。


    由於慈悲先生中毒較遲,又經蘭兒替他擋掉一部份毒氣,所以情形要好得多,吐出黑水以後,人很決就完全複原了。因此,當大家把這些經過說完以後,慈悲先生不禁對秦含柳看了又看,如果不是早就聽到過有關秦含柳的許多往事,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大孩子似的文弱書生,會身懷那麽高深的曠世絕學。


    霓裳仙子等秦含柳把丈夫的傷毒治好以後,方才想起大家至今尚未吃過晚飯,馬上跑了出來,吩咐準備酒席,由於平日對於各種菜疏,儲存豐富,那還不是咄嗟立辦,因此,不到一會,就辦好了。大家都是分別多年,席間杯盡交錯,一片歡怡,自然不在話下。


    因為彼此分離很久,相互的行蹤如何,又為甚麽會這麽湊巧地碰在一起,解救了翠碧山莊的危機,不但書中各人需要了解,恐怕讀者諸君也一定迫不及待地想問個明白。因此,酒至半酣,蘭兒首先等不及了,向秦含柳發問說:“柳哥哥,自從你在落鳳坡分手以後,就一直沒有再看到過你,後來聽說你到陝西去訪問父母的下落,接著就在漢中莫名其妙的失了蹤,這幾年來,你究竟在那兒呀!父母的消息找到了沒有!”


    秦含柳聽她問到這裏,不覺悲從中來,兩眼含淚,恨聲地說道:“我的全家,就是被剛才那個傷害姑丈的老賊和邛萊三凶給毀了的,我總要把他們全部捉到,抽筋剝皮,才能除掉心中之限。”


    接著就把他這幾年的經過情形,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傷心處,直引得大家齊為他一掬同情之淚,驚險處又使得眾人談虎色變,為他擔上一份心事,那些奇遇,更合人目瞪口呆,羨慕不已。


    原來秦含柳那天晚上,因為缺乏江湖經驗,被毒爪陰魔和獨眼凶蛟設計誘進水牢,等到發現上當,洞外一連幾聲巨響,三道千斤鐵閘已經掉下,水牢裏麵,登時變得密不透風,秦含柳急忙運掌猛劈,可是獨眼凶蛟這座水牢,最初設計就是用來對付高手的,那幾道鐵閘,完全是用純鋼鑄就,足有一尺來厚,即或來人攜有寶刀寶劍,也不容易將它剁穿,秦含柳雖然懷有曠世的絕學,也隻有望閘興歎,徒歎奈何而已。


    鐵閘無法劈動,真氣倒消耗了不少,隻急得秦含柳在裏麵暴跳如雷,同時,複聽得水聲潺潺,腳底感到為水所侵,不到一刻的時間,水已齊腰,身形開始浮動,更無法用勁來對付鐵閘,白猿小雪也攀到他的肩頭,朝著他吱吱地亂叫,秦含柳知道出洞已經無望,心情反而鎮定下來,馬上運功提氣,抱起小雪,雙腿交盤,用浮萍功端坐水麵,避免為水所侵,然後開始放眼觀察四周的環境。


    秦含柳因為曾經遇到過不少的曠世奇緣,吃過不少神奇的靈藥,一雙眼睛,在黑夜視物,仍同白晝一樣,因此,他一定下心來,馬上就把這座水牢裏麵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發現它原來是由一座天然崖洞改裝而成,四周完全是一整片的岩石,石麵像犬牙一樣,參差不齊,有些地方還長著青苔,看起來沒有一點縫隙,用手叩了叩崖壁,知道石質非常堅硬,而且也不知道它究竟會有多厚,要想憑功力破壁飛去,多半沒有可能。不禁歎了一口氣說:“想不到我秦含柳會困死在這裏麵!”


    說完,不禁想起自己從懂事以後,所經過的一切遭遇,差不多每一次都是驚險萬分,而最後總是死裏逃生,又得到很多奇緣,難道這回就真的完了嗎!再想起自己好不容易了解一點身世,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可能就是川湘大俠柳玉龍夫婦,然而根據自己幼時被義父收養的情形推斷,父母多半已經為人所害,果然如此,那一股血海深仇,尚須等待自己去報複,難道老天就真的這樣不長眼睛,從此就讓那些惡人,逍遙世外了嗎?想著想著,總感到心有未甘,求生的欲望又在腦子裏升了起來。因此思想又慢慢地集中任尋取出路的上麵。


    此時,下麵的水已經漲得快要接近崖洞的頂端,最初上漲的速度很快,此時卻變得慢多了,就好像在甚麽地方漏掉了一部份似的。同時,自己困在裏麵這麽久,並沒有感到一點氣悶,一絲靈感,驀然從腦海裏麵,產生出來。秦含柳馬上意識到可能找到另外的出路,立即用耳朵貼緊崖壁,用伏地聽音功夫偵察一番,果然聽到右麵的岩壁裏,隱隱約約傳出來一點流水的聲昔,再仔細檢查一遍,發現洞裏的積水,似乎向崖壁一處較凹的地方流動,凹處充滿了青苔與地衣一類的東西,用手一抓,毫不費事地就把那些青苔撥開,原來那是一個被浮土蓋住的小洞,隻有幾寸大小,當他把洞口的障礙物清除以後,水流大暢,分明可以通到外麵,心裏不禁大喜。可是石洞太小,因此進水快而出水慢,整個石洞,已經為水流滿,自己雖然可以運用潛蹤縮骨玄功和胎息的方式,不用開口呼吸地穿越過去,可是小雪怎麽辦呢?這是自己的唯一伴侶,仁慈的小俠,當然舍不得把它丟開不管。


    秦含柳想了好久,決定單獨冒險一探,再轉來設法將小雪帶出,因此遂吩咐小雪暫時留下,小雪似乎懂得他的意思,馬上離開他的懷抱,在洞頂旁邊,找到一塊突出的犬牙,緊緊地盤伏在那上麵,小俠看到它暫時絕不會遭水淹到,方才放心地把身子盡量縮小,從那個小洞裏麵,順著那股水流,像箭似地急射而出,經過十幾丈遠,驀然下落百丈,掉進一個水潭裏麵,空氣陰寒刺骨,如果不是小俠練得九轉玄功,讓這等陰寒之氣一迫,非變得手足麻痹不可。


    秦含柳落下以後,馬上縱向潭邊,才發現這地仍然是一座不見天日的崖洞,洞徑相當寬大,並且有一條地下水道,當中流過,剛才下降的水潭,就是這條水道彎曲延緩的部份。朝前望去,黑黝黝地,不知有多深遠,究竟能否找到出口,還有問題。小俠冷靜地考慮了一番之後,雖然出困的希望,仍是相當渺茫,但總比在那水牢裏麵坐以待斃的情況,要好得多。同時,腦筋一動,也想出了把小雪帶出水牢的辦法來了。因此,又將身材縮小,從地上捧了一大團黏泥,淩虛直上,找到原來的那個小洞,倒鑽進去,逆水而上,又回到水牢裏麵,小雪看到主人已經回來,高興得猛撲過來,抱著小俠的脖子,親熱不已。


    秦含柳馬上將那邊的洞裏情形和自己的打算同它說個明白,小雪自經昆曇上人點化以後,除了不會說人話以外,其他靈性,都已與人相差,當然知道小俠的意義,因此,當小俠把身上的冰蠶脫下,以太虛元氣貫注其中,圈住洞口,把水擋住以後,馬上從那石洞裏麵鑽了出去。秦含柳算計小雪大概已經出困,方才收起衣服,從洞底摸上幾塊,為獨眼凶蛟包在自己包袱裏麵的磚石,和著帶過來的黏泥,從外向裏把這個洞口堵住,以免為他們發現,再想陰謀來陷害自己,然後才轉身鑽了出去。跳進另外那個洞裏。抱起小雪,順著地底洞徑,尋找出路。水牢裏麵,因為出口被泥石堵住,洞頂剩下的空氣,也就無從泄漏,因此反而把水勢阻住,不再上升,經過快一個月的時問,那些堵住洞口的泥石,為水闊濕,青苔地底,繁殖得極快,位置又在洞頂附近,所以,當太白神丐等人打開鐵閘的時候,根本無法發現這座水牢還有那麽一個出口,自然對於小俠的失蹤,認為神秘不可理解了。


    且說秦含柳離開水牢以後,抱起小雪順著水道方向,找尋出路,彎彎曲曲,不知走了多少時間,按照心裏的估計,至少也有半個多月仍然是黑黝黝的一片,不見一點天光,同時,肚子裏麵已經感到虛火上升,餓得有點發慌了。兩條小腿,不由自主地感到有點發抖,軟綿綿地好似用不上勁來,混身更是直冒冷汗,如果不是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勉強將身體撐住,可能就暈倒下去。秦含柳自出娘胎以來,尚是第一次嚐到這種滋味,由於過甚的饑餓,使得真氣都不太容易凝凍起來,對於地底的陰寒,除被冰蠶絲裹住的地方,不受侵蝕以外,露在外麵的手足,也慢慢地感到有點抵受不住了,真是饑寒交迫,空負一身絕學,仍然束手無策。


    肚子越來越餓,四肢也越來越顯得軟弱,每走一步,秦含柳就感到兩眼金星亂旨,夜明眼也漸漸地不濟事了,那洞徑仍然好似漫無止境一般,下麵的路麵,也好像沒有從前那麽平坦似的,最後,在一塊石頭的絆動下,頹然倒地,心裏一陣模糊,就暈了過去。


    蒙蒙朧朧之中,他好像看到慈愛的霓裳仙子,手裏拿著一床羊毛毯子,遠遠地站著,好像走過來要替他蓋上的樣子,因為他正躺在一張大床上麵,沒有蓋被,以致十分寒冷。


    霓裳仙子的後麵,好像還跟著一個美麗淘氣的小姑娘,好像就是蘭兒,又好像不是,手裏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蓮子稀飯,正在那裏向他扮著鬼臉,可是霓裳仙子和她卻老是走不過來,仿佛中間有一層甚麽東西擋住了它們似的。


    他看得出來,霓裳仙子和那個小姑娘,都非常焦急地努力要走過來,霓裳仙子似乎在用力想推開些甚麽,後麵的小姑娘,臉容也從淘氣變成了發急,那雙捧著蓮子稀飯的雪白豐腴的小手,也在顫抖起來,生像快要把那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粥,撒潑出來似的。


    他是多麽渴望霓裳仙子把那床毛毯,蓋到他的身上,又是多麽渴望那位小姑娘,將蓮子粥端了過來,就在她的手中,暍下那碗清甜而暖熱的蓮子稀飯。


    這個欲望是如此的渴切,以致他能夠嗅到一陣陣的蓮子清香,從那隻碗裏飄散出來,但霓裳仙子和那個小姑娘仍然遠遠地站在那兒,一步也沒有向自己移動,從她們麵上表現出來的頹喪神色,使他感到這已是無望的事了,他心裏十分害怕,霓裳仙子和那個小姑娘,會離他而去,於是拚命的嘶叫道:“姑姑!姑姑!快過來呀!蘭妹妹!”


    刹那間霓裳仙子和藹的笑容,以及蘭兒那個淘氣的影子,都消失了,他絕望地哭號了一聲,睜開眼睛,隻見一團漆黑,那地底的陰寒,已經把露在冰蠶衣外麵的手足凍得麻木了,胸腹雖然仗著這件寒暑不侵的寶物,擋住了陰寒的侵蝕,但那一股涼氣,卻似乎從手指方麵循著經脈,在向身體裏麵鑽了進來。於是,他連忙重新蓋上眼睛,希望找回那雖然淒慘但值得留戀的夢境時,卻已無從覓起。


    不過,那一股蓮子般的清香,卻依然飄蕩在四周的空氣裏,他用力的吸了一口,發覺那股香味,似乎就在他頸子旁邊散發出來,於是他緩緩地將臉轉了過來,喳的一聲微響,好像有一片葉子,擦過他的瞼頓,彈了上來,似乎他暈倒地麵的時候,正好將頭壓在上麵,現在將頭移開,所以那片葉子,就彈了上來。


    那片葉子彈上來以後,葉尖正好湊在他的鼻端,一種清洌無比的香味,直送入鼻孔,登時感到頭腦清爽起來,不由自主地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香味從鼻孔鑽進肺葉,使得全身說不出來的舒暢,一股陽和之氣,從心口上向四肢散了開去,從手足順著經脈侵進來的陰寒,逐漸被反迫回去,饑寒的感覺,立刻因之減少了許多。


    他以為那又是另一個夢境,因此,仍然將眼睛閉緊,不斷地用力吸那香氣,最後,似吸得過猛,那片葉子,被那股鑽進鼻孔的氣流,帶得向前移動,嘴唇上驀然感到接觸到一顆渾圓的菓子,微微張口一咬,立刻香甜滿口,菓漿順著喉管,直襲丹田,霎時間渾身暖熱,陽和之氣大盛,饑寒驀失,不自禁將眼睛重新睜開,立刻發現那並不是甚麽夢境,馬上翻身坐了起來,眼睛比起從前,還要明亮得多,低頭一看,自己的身側,不正是長著一叢紫紅的小草嗎?足足有十幾顆,已經結實的,也有四五株之多。他跟義父秦逸庵精研過醫典,又從龍潭水窟獲得幾本上古奇書,因此,一見就認出那是瓊瑤仙種,偶然飄落人間的紫蓮玉棗,修道人吃了,足足抵得上一甲子的功力,尤其難得的是,愈是長在陰寒地方,性質愈屬純陽,吃了以後,再以功力化開,則以後到任何奇寒苦冷的地方,都不會受到寒毒的侵害,隻不明白在這種地底的崖洞,怎麽會發現這種奇物,而且還不止一顆。


    不過此時,秦含柳卻懶得去想它,馬上閉目垂簾,運用秘笈真傳,將身上陽剛之氣,提人丹田,經檀中,過天突,從斷交,神庭而入百匯,然後循風府下降,順著脊髓以致尾閭,再分布四肢,運轉一個周天之後,又歸入丹田小腹,全身功力又驀然增進了一層,不但不再感到洞中陰寒迫人,相反且有一種溫暖如春的感覺。


    這時,秦含柳馬上想到自己的小雪,眼光環掃一周,馬上發現這頭小猴子,躺在自己身側不大遠的地麵,一動也不動地彷佛死了過去。原來當秦含柳餓得暈倒的時候,小猴子早已餓得奄奄一息,小俠暈倒地上,兩手自然鬆開,遂把它甩到一邊,小猴子不像秦含柳,有冰蠶衣護體,離了秦含柳的懷抱,那還不立即為陰寒所襲,凍得僵死過去。幸虧它是靈山異種,體質特強,又經昆曇上人,用佛家功力,為它點化過一番,再加上平時也吃過不少靈菓,所以已經死了,心頭尚保持有一點微溫,秦含柳走將過去,檢查一遍以後,知道有這麽多的紫蓮玉棗,憑著自己的功力,一定可以將它救轉過來,同時,自從明白自己所習為一種上古失傅的高深武功以後,所以又在心裏產生一種奇想,何不把小雪也同阿黑一樣,訓練出來,將來與人對敵的時候,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助手了嗎?


    因此,秦含柳不再猶豫地將小雪抱了起來,自己盤膝坐下,撬開小雪的牙齒,摘下一顆紫蓮玉棗,塞了進去,同時運足一口真氣,助它將菓汁咽入喉管,然後一手按住小雪的頭頂,一手抓住小雪的一雙腳趾,閉目垂簾,運起功來,將本身的真力,從小雪的頭頂,緩緩地導了進去,默想著小雪全身脈絡,運行一周,再從下麵握住腳趾的手裏,返回本身。果然,不到片刻功夫,小雪冰冷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三周以後,猴眼陡然睜將開來,那一雙火眼金睛之中,流露出獸類感恩的神色,是那麽真摯,那麽誠懇,比起齷齪的人世那些忘恩背義的小人來,真不知要可愛得多少倍。


    秦含柳替小雪打通經脈以後,小猴子居然靈性得很,馬上從秦含柳的身上跳了下來,學著小俠的樣子,也打起坐來,秦含柳了解它在自己的真氣從它身體流過的時候,已經體念出來一點道理,小小的畜牲,居然有這樣聰明,不禁為它欣喜,用無限愛憐的眼光,看了它一眼之後,才轉過眼來,從地麵找到一塊石頭,以掌作斧,把它砍成一個花缽的形狀,再將當中挖空,做成一個真正的花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那叢紫蓮玉棗,連根拔了出來,移植到這個石質花盆裏。因為他深深地知道,這座地底的崖洞,沒有旁的東西可吃,洞徑又不知道究竟有多長,今後的日子裏,自己同小雪的糧食,就可能全指望這一點點紫蓮玉棗來維持了。所以才費那麽大的事情,做成一個花盆,把它移植過來,因此這種靈藥,必須隨采隨吃,否則靈效就要差得多了。


    秦含柳將紫蓮玉棗移植好了以後,就帶著小雪,繼續向前覓取出路,地底的水道,慢慢隱入沙績,洞徑的地勢也逐漸高了起來,有的地方,就像一座垂直的水井一樣,洞徑傾斜得如懸崖絕壁,有些地方又幾乎狹小得鑽不過去,好在秦含柳身懷絕技,這些情形,絲毫攔阻不了他。這樣行行重行行,累了的時候,就抱起小雪,一同練功,餓了時候,就摘下一片紫蓮玉棗的葉子,用以療饑,據心理的估計,大概又去了差不多十幾天的光景,還是沒有一點出洞的希望。紫蓮玉棗長著幾株,除了還剩下三果實舍不得吃以外,其餘的都差不多快吃光了。不禁又從心裏,感到煩躁不安起來,不知不覺運起勁來,向洞壁一陣亂擊。


    驀然奇事出現,秦含柳一陣亂擊之下,竟將洞壁打穿,在崖洞的隔壁,發現有一座石室,走了過去一看,仿佛是古代帝王的陵寢,地麵非常幹燥,門戶四通八達,好像占地頗廣,秦含柳不禁大喜過望,認為隻要找到墓門,一定可以出困。因此,並不急於找尋出路,慢慢地一間一間地仔細觀察,但見每一間石室裏,都有一些頭戴盔甲的骷髏,或坐或站倚靠在那些石桌石凳上麵,配上那裏麵的暗淡近乎沒有的光線,份外顯得陰森的,充滿了鬼氣,秦含柳雖然身懷絕技,究竟年齡太小,處在這種情況之下,真免不了有點不寒而懍地感到害怕。


    心裏剛生起這種害怕的念頭,就在此時,聽到不遠的地方,幽幽的傳來那麽一陣呻吟的聲音,不自覺地使他打了一個冷噤,幾乎想轉身就跑,但他究竟是一個宿慧很深的人,害怕的念頭,雖然還沒有完全消除,可是仔細一聽,那陣呻吟的聲音,分明像是人口裏發出來的,天性裏的仁慈,馬上升了起來。暗自想道:如果是人,不是害了重病也一定是受了重傷,我如果一走,那麽還有誰來拯救他呢?何況,自己離此他去,恐怕再也不易找到出口脫困了,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當時把胸脯狠狠地拍了兩下,壯了一壯膽,仔細搜查那陣聲音的來源。


    (武俠屋掃描heart78523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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