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老一聽對方竟是老賊偷天燕門下,便知一定是什麽“江南三燕”,中的一個,倒是一怔。


    如在平時,一知道對方是淫賊,還不是一掌斃之。


    現在,對方已是快要死的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又自報師門,如就此下手,意良不忍。


    驀地,有人高呼:“是天台力師伯麽?小侄司馬駿拜見。”


    力鈞循聲注視,才看清對山—片危崖上有一全身似白的少年,正施展輕功飛越山澗馳來。


    兩下相距約三十多丈,難為對方七、八個縱落,便已近前。


    力鈞猛然想起白衣少年正是方外之交秦嶺獨杖僧的首徒,江湖上稱為“金指玉郎”司馬駿。


    而,獨杖僧正住在秦嶺後山懶雲窩原名“開元寺”,寺為唐代所建,已早荒廢,險僻少人到。


    最近三年,聽說獨杖僧已閉關麵壁,不再下山。自己已近十年不曾見過,幾乎忘記了這大和尚。


    知道獨杖僧以得異傳,獨門打穴,號稱一絕,三十六式“瘋魔杖”馳名武林,雙方因向來很少見麵,君子之交淡如水,又都是落落寡合性情,若非眼前白衣少年先報師承和道名姓,真一時想不起來。


    司馬駿正要行禮,力老搖手道:“賢侄少禮,令師可好?老朽此次和你吳、穀兩位師叔有事終南,幾乎健忘……喜見賢侄卓然不凡,昌大師門,有厚望焉。賢侄可知昨夜之事?”


    司馬駿足恭答道:“因家師坐關,小侄也兩年多不曾下山了。昨夜聞嘯聲甚厲,天狼峪那邊異聲不少,想必是有人入山除狼為狼所困。小侄剛循聲趕去,行經此處,正遇這廝和幾個賊人沒命逃來,隔山又有大批狼群奔竄。小侄原以為他們為狼群所迫,截住—問,竟是幾個惡賊。這廝說是什麽“江南三燕”中的老二穿波鐵燕謝飛,被老大穿雲金燕柳如背著,已是先受重傷。大約後麵尚有強敵追趕,竟想支使小侄為他們代擋一陣。果然,隨著有昆侖畢姑娘追叫。姓柳的竟把這廝丟下,四散逃去。小侄和畢姑娘追蹤下去,終被他們利用地形滑脫。聽畢姑娘說,芬如大師已來,並同往拜見,語言中對三位師伯和廣慧師伯有難言之處,李師兄和少林霍師兄、白嶽戚師兄都被芬如大師帶走,說要在臨潼大會上當天下同道麵前找三位師伯和廣慧師伯評理呢!並知道三位師伯已駕臨秦嶺,為了奪劍之事,正在和人動手,芬如大師不願出麵,叫小侄專誠送信到“潮音洞”……還有些話,小侄惶恐,天大膽子也不敢瑣瀆!”


    力老憮然道:“你不用說,老朽也已清楚,那老尼姑仍不脫昔年的怪僻個性,倚老賣老仗著輩份比老朽高一點,想借昨晚之事,冷眼看老朽和你吳、穀二位師叔為一些魔頭傷害,萬一三條老命還活著,再假裝不知,在臨潼大會上糠內榨油,當著天下同道前折辱老朽和你廣慧師伯是不是?好了!賢侄代老朽問候令師,可先回去,老朽自個有主張。”一指已經真氣消散,人已斷氣的穿波鐵燕謝飛屍身:“此賊死有餘辜,算得其所,便宜了他,給他挖個坑安葬。老朽先去和蒼鬆道友等商量應付,賢侄如有興,可到臨潼一行。”


    司馬駿唯唯答應。


    力老袍袖展處,便回到“潮音洞”啦!


    話未說完,穀天翔已拍桌道:“可惱啊可惱?臨潼會上,穀老三就鬥鬥這尼姑也好!卻忘了獨杖禿驢在後山閉關……”


    卻見那叫阿靈的白毛母猿捧著去蠟封口的古玉甌,老遠便清香撲鼻,滿洞陶然,穀天翔就忘記了生辰八字似的吞了一口唾沫,一把接過,連叫:“好酒啊好酒!阿靈,可要弄好菜咧,一吃得高興,少不了給你一點些好處!”


    它竟像女人一樣的福了一福,說人話了:“阿靈先謝你老啦!”


    居然字字分明,清脆可聽。


    老穀不禁搔搔頭,連連叫妙。


    力鈞默然半晌,微咦道:“萬物皆一數,以—畜類,居然有如此成就,可稱異數。老朽本對芬加老尼的一百零八顆“摩尼珠”和釋、道兩家絕傳的“旃檀和合功”有所顧慮。現在感到事在人為,釋迦“一心”,老聃“無為”,儒家“浩然”,隻要做到合乎哲理,應乎術數,盡到忠恕,便可無愧天地鬼神,臨潼會上再說吧!”


    終南三友撫掌稱喜,穀天翔欣然大笑。


    且說春風和戚威二人各負一人,魚貫馳出。


    春風匆匆告訴戚威先找歇腳之處,後為應、李二人治傷,便在前帶路。


    春風雖聽出驢叫和有人作歌,知道一定是天禿翁來了,因歌聲飄逸不定,聽不出遠近,甚至分不清東西南北,心中雖急於一見此老真麵目,無奈身不由己,隻好拚命向含珠峪馳去,準備等下如可離開的話,再趕來看熱鬧。


    剛奔距離含珠峪尚有百十丈地方,便愕然止步。


    因為,已看到洞裏煙火隱現,焦臭可聞。


    八個俏鬟,各背一個大包裹,正泥塑木雕似的悄悄站在一株大樹下。


    戚威剛低喝:“不妙老弟小心,另有強敵……”因為他已看到一縷白影由煙中飄出。


    可是,卻未料到身後有人冷笑:“還不給我站住!”


    兩人豈止驚,簡直被語音震得眼冒金星,心裏直冒涼氣。


    以戚、霍二人盡得師門真傳,竟有人到了背後毫無所知,來人已是了不起了。一句話便使二人感到抵受不住,卻為夢想不到的事。


    因為,戚威已得太清真傳,霍春風又得佛門心法,春風本人更是有“閉口禪功”絕技,比同輩任何人都高,竟也禁受不了人家一句話的聲音,難怪驚駭莫名,身形猶未施展,念頭尚未轉動,便被一股綿綿柔勁把全身功力製住。


    隻聽一聲低叱:“貞兒,快把你霞師妹放下!”


    由洞中飄出的一條白影已經應聲而到。


    原來,她內穿玄色緊衣,天青色包頭絹帕,卻外罩一件銀色披風,由煙中飛出,連汙點都沒些微,眼都未紅一點,一張梨花臉卻如寒霜冰冷,沒一絲笑容。


    如果她一笑的話,一定美極,天女嫣然一散花咧。


    她一伸手,已把春風背上的玉龍姑抱臂彎裏。


    又是一聲低叱:“先讓為師看看……”略頓了一頓,怒聲道:“狼狗們好狠,把霞兒弄得這樣,可憐的阿霞,哼!”


    接著,大約是給玉龍姑服下靈丹。


    不但戚威聞聲已知來人是誰,連霍春風也由語意中聽出來人乃是昆侖芬如神尼。


    暗忖:這老尼姑名不虛傳,難怪為了爭取武林天下第一的名頭,到處得罪人,昔年和峨嵋無憂老尼、羅浮九指神尼一場大打,膾炙人口,連她自己的三位師兄都不賣賬,因她是百年前太虛上人的最小關門徒弟,她三個師兄即“昆侖三子”,和當代各派長老的師門同輩,便格外倚老賣老,把當代天下各門各派的長老和武林名宿都當作後生小輩。


    以這老尼姑的個性,逆之必死。這時,微聞旃檀氣味,便知這尼的“旃檀和合功”更是精進到不可思議地步。


    跌倒在這老尼姑手上,不算冤枉。但,為了師門清望,仍不願受辱,正想據理力爭不亢不卑的解此症結,恐春風年少氣盛,把事弄僵,剛出聲招呼:“霍賢弟,這位是昆侖掌教,上芬下如,在老前輩麵前,不可無禮!”


    一聲低叱:“住嘴,別以為我不知你倆來曆麽?便是你倆師傅,見了我也隻有俯首聽命,那娃兒(指霍春風)膽敢在我麵前倔強不服麽?好好跟我走,等老身找你倆師門問話,如稍不遜,立殺無赦,反正是要找你倆師門算賬!”


    春風奮然道:“前輩風儀,理當愷悌,豈可加之以威,屈辱後輩。如以理相諭,自當聽命卓裁。若以大壓小,恕霍春風抗命,士可殺不可辱,別怪冒犯了!”


    一聲令人心抖的冷笑:“小畜生,敢對老身無禮,可是活得不耐煩了!大約想仗著幾手三腳貓,不知天高地厚,要試試是否?聽貞兒說你是秀出同輩,少林空前傑出弟子,你就不知自己是老幾了,老身生平說一不二,不同後生小子廢話,且讓你轉過身來,老身坐著不動,看你能迫身三步,便放你走!”


    春風隻覺得壓力一輕,身形便能旋轉,但功力尚不能運用自如,恍惚被繩子把全身緊縛得久了,雖然解開了,全身血脈尚不舒暢,有麻痹感覺。


    心中雖明知雙方功力相差太多,有雲泥之判。火候深淺,在這樣高深莫測的前輩麵前,半點取巧不得!


    眼光落處,原來身後丈許外一塊大青石上趺坐一位緇衣如雪,白發、白眉,連麵色、嘴唇都一片雪白的老尼姑,正垂目端坐。單是由她一身奇白的幻光,便使人耀眼欲纈。


    他還不知芬如神尼身上所穿的冰紈羅衣有雪光刺目作用,常人根本睜不開眼,一注目便會失明。因他練有慧目,故隻覺奇光刺眼,有點昏眩而已。


    他本為對方頤指氣使,冷酷聲音而激起反感。現在,看這老尼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不由心中火起。


    暗想:這還像一派宗師,武林前輩麽?簡直是一個不近人情,恃技壓人的老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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