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如我們再比試一場可好?


    這樣的一句話讓許多和我一樣想要離開的人駐足。所有的人將目光投向了那個不期然而出現的身影。蠟黃臉,一字眉,話說之人正是自稱盜王的李霄漢。他以一種挑釁的目光盯著站在他不遠處正欲離開的陳元彪。


    陳元彪停下了腳步,他轉身瞪了一眼李霄漢,說:“你要跟我比試?”


    李霄漢說:“莫非在這場中還有什麽別的人值得我去下戰帖嗎?”


    司徒清塵滿臉不悅,他冷哼一聲,說道:“李先生好生狂妄,難道眾多江湖英雄在此,也都不值得與你一戰嗎?”


    李霄漢瞥了司徒清塵一眼,說:“司徒掌門想要加入,我自然沒有意見,隻是我們盜門的比試,司徒掌門也要參與嗎?”


    司徒清塵一怔,立時扭過頭去,說道:“雞鳴狗盜,老夫才不屑與你......”


    話未說完,李霄漢的手上卻多了一條褲子。


    司徒清塵低頭一看,登時氣得渾身發顫,眉毛幾乎都要豎起來。他提起手中的銀槍,搶尖兒直指李霄漢的咽喉,罵道:“小賊狂妄,吃我一槍。”說罷,銀槍亂顫,如毒蛇出洞刺向李霄漢。


    李霄漢調頭便跑。他是盜門出身,除卻手上偷盜的手法出神入化,腳下的輕功也是不俗。司徒清塵本就肥胖,他連刺十搶不中,已是累得滿頭大汗。


    在眾目睽睽之下,不知是羞得還是累得,滿臉通紅,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突然,司徒清塵倒栽槍頭,搶尖兒戳地,在地上一挑,登時飛起幾塊碎石。


    碎石急速飛出,射向李霄漢。李霄漢終於露出了緊張的神色,連續幾個轉身才險險地躲過去,站定身子時臉色已微微發白。


    南華派的槍法雖然傳承不濟,但司徒清塵畢竟是一派掌門,其本領自然是遠在隻會偷盜的李霄漢之上。他把握戰機極為精確,李霄漢片刻慌亂被司徒清塵捕捉。銀槍如蛟龍出水,奔騰而去,同時槍身極快地抖動著,仿佛有十幾根銀槍同時發出。


    李霄漢麵色鐵青,或許這個時候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出言不遜得罪了司徒清塵。眼看著李霄漢就要被司徒清塵的銀槍捅成篩子,他卻有意無意地看了我一眼,隨即身形一動,已極快地速度晃到了我的身後。


    司徒清塵倒轉槍尖兒,一招沒有馬的回馬槍直向我刺來。槍尖兒在我麵前一尺停下,我沒動,司徒清塵也沒有再動。


    “姬兄弟,這毛賊口出狂言,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你不要插手。”司徒清塵語氣中略帶威脅。


    他越是這樣,越是令我討厭。我又沒做什麽,是李霄漢自己躲到了我身後,有什麽話他不能好好跟我說呢?


    我說:“我偏要插手,你能拿我怎麽樣?”


    司徒清塵愣住了,他或許沒有想到我會給他這樣一個答複。當年的我的確與他實力相差太遠,但如今的我卻沒有任何畏懼他的理由。


    “莫非你成心要與我南華派作對?”


    有些人就是這樣,本來是自己和另一個人的事卻動輒要搬出門派來,刻意將矛盾升級。李小謙說,他們那個年代裏有一


    個特別貼切的詞語形容司徒清塵的這種行為,叫上綱上線。


    既然他執意如此......我說:“是。”


    這一句話公然得罪了所有的南華派人,他們悄然攥緊了手上的長槍,向我邁進一步,大有要一擁而上將我毒打一頓的氣勢。


    司徒清塵有些得意。他嘴角一揚,說:“姓姬的,當年你勾結朝廷,挑撥各大門派爭鬥,逼得五大門派一齊造反,致使江湖半壁淪喪。如今你再度出現,竟公然不把江湖武林放在眼中,今日我南華派一門便要替五大門派報仇,替江湖武林除惡。”


    我真的無法理解。明明就是他先拿槍尖兒指著我,為何竟他三言兩語就成了我不把整個江湖武林放在眼中。


    但我也不願意花心思去理解。因為為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耗費心神與口舌,總歸都是不值得。


    我說:“懶得理你。”轉身就要離開,卻見眼前銀光一閃,銀槍橫掃而過。我向後一仰,雖是躲過了司徒清塵的突襲,但剛剛被勉強壓製的寒氣頓時又湧遍身。


    “休想離開!”


    司徒清塵大喝一聲,銀槍蛇舞,左手虛握,槍杆一進一出,招招刺我要害。我左右閃躲,心中已是怒到了極點。


    “錚!”


    紅影閃動,血芒劍應聲出鞘。猩紅的劍刃貼著銀槍擦除一串火花,一招掃開長槍,下一招便抵住了司徒清塵的咽喉。本來快要衝上來的南華派弟子立時刹住了腳步,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姬兄弟手下留情。”周望安大聲喊道,他上前緊緊攥住我手臂,說,“司徒掌門畢竟是南華掌門,江湖地位尊重,你不可以傷他性命。”


    我不禁冷笑,反問周望安:“他要取我性命時,你為何不管?”


    周望安被我一語問得語塞,他怔怔地看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我搖了搖頭,說:“我無意殺人,更不想與任何人為敵。我說過,我隻是想找回我的女兒。”


    2.


    當夜,我帶著餘十三離開了台州城。與我一同離開的,還有那個自稱盜王的李霄漢。直到我們離開,陳元彪依舊沒有答應他的挑戰。對此,李霄漢一直耿耿於懷。


    “陳元彪這個奸詐小人,無膽鼠輩,簡直有損我們盜門的顏麵。”李霄漢跟在我身後罵了一路。


    餘十三聽不下去了,他冷冷地說:“自己沒有本事,就不要絮叨,惹得人心煩。”


    李霄漢瞪起眼睛,嚷道:“毛頭小子,你竟然說我沒有本事。那陳元彪趁我之危,勝之不武。若論真本領,他豈是我的對手?!”


    餘十三毫不留情,說:“輸了就是輸了。”


    李霄漢大怒,快步上前攔在我們跟前,指著餘十三威脅道:“你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老子把你另一隻胳膊也擰下來?”


    我一劍抵住李霄漢的心口,說:“他傷得很重,你若敢動他一下,我一定會殺了你。”


    李霄漢臉漲得通紅,他瞪了餘十三一眼,極不情願地躲到了一邊,喃喃念道:“看著姬大俠的麵子上,我不與你計較。”


    我攙扶著餘十三繼續向前走,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


    裏。但我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安的地方,一則讓餘十三養傷,二則我身體裏那股陰冷的寒氣已愈發難以壓製,我需要盡快地調息,設法將寒氣逼出體外。


    “姬大俠準備去哪裏?”李霄漢跟在我身後像一隻惹人厭煩的蒼蠅。


    我沒有理他。他竟然又絮叨起來:“我看你這小兄弟傷得不輕,再走下去,隻怕不出五裏便要氣絕血枯了。”


    “你到底有沒有再聽我說話?”


    ......


    “你如此態度實在對我太不尊重了。”


    ......


    “罷了,罷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不如......我帶你們去一個可以養傷的地方?”


    我停下腳步,問:“哪裏?”


    李霄漢神秘一笑,眯起眼睛,與他那渾然天成的一字眉並齊成兩道橫杠,看起來十分滑稽。若不是此時氣氛有些沉重,我想我一定會笑出來。


    “五裏坡。”李霄漢緩緩說道。


    我說:“在哪裏?”


    李霄漢抬手一指,說:“向東五裏。”


    “五裏?”我說,“你剛才說過,十三他再走五裏便會氣絕血枯。”


    李霄漢嘿嘿一笑,說:“略作誇張,隻是要說明他傷情嚴重,並非真會如此。”


    3.


    台州城外五裏坡。一個荒村,莫說人影,就連鳥獸也見不到,甚是淒冷陰森。


    一家破舊的宅院裏,餘十三斜倚在牆上,臉上毫無血色。幸虧周望安為他封住了幾處穴道,餘十三的傷口已不再流血,隻是斷臂之痛由內而外,常人根本無法承受,況且他還不過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隻怕我今後都不能再拿劍了。”餘十三的眼睛裏第一次露出絕望,他說,“我也不會練成像你一樣厲害的武功。”


    我心中又是一陣酸楚,安慰他說:“你還有左手,一樣可以練劍。”


    “不錯。”李霄漢隨聲附和,說,“我偷人東西的時候,從來都是用一隻手。”


    我說:“你住口。”


    李霄漢根本不肯住口,仿佛不說話對他來說是一種奢求。他蹲到餘十三身邊說:“我見你年紀輕輕,反應卻很快,不如入我神偷門,我可以將我這一身絕技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你,做不了劍聖將來可以做盜聖,你意下如何?”


    餘十三嘲笑道:“盜聖?去偷人底.褲嗎?”


    李霄漢登時滿臉通紅,叫道:“休要再提此事。此生我不找陳元彪奪回盜聖之名,我李霄漢是不為人!”


    餘十三又說:“你分明就是被人偷了底.褲,為何不讓人提?”


    李霄漢大口喘氣,一副憤憤難平的模樣,說:“我外衣尚在,怎可能被人偷了底.褲,世間哪有這等神技?!


    我不解,問:“那陳元彪手上的底.褲是哪裏來的?”


    李霄漢咬牙切齒道:“怪我我平素裏不喜歡穿那等無用之物,我在大船上撒尿時恰好被陳元彪發現,所以他事先準備了一條底.褲帶在身上,又在寬巷中有意出此題目比試!這個奸詐小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是怎麽沒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葦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葦孜並收藏江湖是怎麽沒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