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吹過括蒼派的鬥劍場,吹亂了許多人的頭發,卻吹不亂人們的思緒。


    因為,所有的人都在緊張的凝望著鬥劍場北側搭起的高台。


    旌旗飄揚,銅鍾再次發出“當”的一聲嗡鳴。年長的陳伯洋手中端著金絲纏繞的寶刀,臉上的嚴肅幾乎是從骨髓裏冒出來的一般。


    他對麵佇立的是一個藍衣的少年。他嘴角上揚,看不出一絲的緊張,眉宇間盡是不符合他年紀的淡定。


    場上一片寂靜。這本應是一場最受關注的比試,但這場比試卻來得太早了。


    易小心鄭重抱拳,說“前輩,還請手下留情!”


    陳伯洋並沒有說什麽。他攥緊了金絲寶刀,刀光一閃,刀鋒化作金光衝向易小心。


    “哇!”


    場下一片驚呼聲。但驚呼未止,尖叫又起。那道金色的刀鋒直直地穿過了易小心淡藍色的身軀。


    “啊!青雲派的小掌門被劈成兩截了!”場中不知誰尖銳地吼了一聲。


    我心裏咯噔一聲,感覺一顆心幾乎要從我喉嚨中跳出來了。我想象著易小心被劈成兩半的模樣,被劈開之後的易小心,一左一右,還能不能向他長得這般對稱。


    陳伯洋驚得滿臉冒汗,他瞪著不敢置信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道淡藍的影子,手中的刀在顫抖,手在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


    突然,原本真真實實佇立在陳伯洋對麵的那個少年,那道淡藍色的身影,竟然起了漣漪。如同水中倒影一般,在空氣中搖晃。


    怎麽會這樣?


    然而,我尚未看明白發生了什麽,被金光劈開的淡藍身影已渙然消散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淡藍色的魅影還有那一閃而過的雪亮長劍!


    陳伯洋滿臉駭然,橫刀格擋。藍影與金光相撞,迸射出如漫天星辰一般密實的火星。


    那道藍影站定之時已躍到了陳伯洋的身後。陳伯洋慌亂地轉過身去,凝視著淡然如斯的易小心。場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真厲害!”我忍不住地感慨。


    柳無風卻不屑地說“雕蟲小技!”


    我實在已無法忍受柳無風故作高深的姿態,我說“比你強太多了。”


    柳無風白了我一眼,說“未必!”


    他說得很認真,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他的刀被雷宇一劍斬斷的場景,我幾乎就要相信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易小心與陳伯洋在對話。隻是這次他二人的聲音很小,我如何也聽不清楚。


    忽然間,易小心蕩劍刺向陳伯洋。陳伯洋連連向後退卻,很快到了高台的邊緣。但陳伯洋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


    “哎呀!”


    高台邊一聲驚叫。接著驚叫聲接連響起,呈一條直線向我靠近。隻見是陳伯陽踩著無數人的腦袋,快速向我退來。


    眼間著他離我越來越近,再踩七八個便要準準地踩到了我的頭上。


    想我堂堂武林盟主的頭,怎麽能讓人說踩就踩。


    我的左邊是一個渾身肉膘的肥膩大漢,右邊是身材魁梧麵無表情的柳無風,後麵是比我高出整整一頭的黑臉漢子,前麵是踩著一片腦袋正快步向我退來的陳伯洋。


    眼見陳伯洋的臉還有幾寸便要落在我的頭上,我心裏一急,猛的蹲了下去。


    “啊!”


    陳伯洋一腳踩空,大叫一聲,一頭栽入人海。他的肩頭壓在我的肩頭,整個人兩腳朝天,腦袋向下,被眾人扶住。


    在一圈長腿與屁股的包圍下,我和陳伯洋對視一眼。他叫道“是你?!”


    我艱難地挺直身子,說“是我!”


    “當”


    遠處,銅鍾翁鳴。傳來那蒙麵人莊重地呼喊“青雲派掌門易小心晉級!”


    “他娘的!”陳伯洋罵了一句,努力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正過身子,大喊,“老子沒輸!老子的海皮刀法還沒使出來呢!”


    他身材矮小,在四周高大的人群中又蹦又跳。但無論是人,還是聲音,都湮沒在茫茫一片的人海之中。


    “第三場,南華派掌門司徒清塵對陣雙刀門門主管天下!”


    這一聲喊完,陳伯洋絕望地垂下了雙手。他閉上眼睛,長歎一聲,緩緩的搖頭,說“罷了罷了,這便是天意。他生時便不會是我,他死後依然不是我,這便是我的命了。”


    “你說的他是白景行嗎?”我問。


    白景行忽然睜開了眼,怒視著我,近乎是咆哮的向我吼“都是你,都是你!老夫要殺了你!”


    忽然之間,他在人群中舉起了刀。金絲纏繞的寶刀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金光。


    隻下一刻,那柄刀金色的刀鋒便要斬落在我的頭上。四周人紛紛向後退卻,我急忙去摸藏在袖中的九郎劍。但是已經晚了,陳伯洋的胳膊已經開始下移。隻一眨眼的功夫,刀刃將劈開我的頭顱,我的生涯就此終結!


    我頭腦中一片空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胳膊快速的下移,他握著刀柄的拳頭貼著我的臉揮了下去。


    我慌亂的摸著自己的臉。安然無恙!


    陳伯洋一愣,抬起雙手,確是兩手空空。


    “刀呢?”陳伯洋疑惑,“老夫的海皮刀呢?!”


    “你的刀不錯。”陳伯洋的身後傳來柳如風誠懇的讚許,“很好!”


    陳伯陽一


    轉頭,才發現他的刀不知何時落入了柳無風的手中。


    “你,你什麽時候……”陳伯洋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他瞪眼看著柳無風,看著他手裏的刀,忽然眉頭一皺,惡狠狠地說“把刀還給老夫!”


    柳無風竟然真的把刀還給了陳伯洋,他冷冷地說“你不能殺他!”


    陳伯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柳無風,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推搡著人群,大喊“讓開,讓開,讓老夫過去!”


    看著柳如風,我已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方才的表現與五日之前敗給雷宇的那場,判若兩人。


    柳無風並沒有跟我說一句話,而是麵無表情地看向北方,看向那個搭起的高台。


    這時,司徒清塵手中提著的半截銀槍已得有一丈多長。他大喝一聲,一把扯開了上衣,錦衣綢緞的褂子被他撕了個粉碎。司徒清塵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他看著滿地的碎布,雙眼之中布滿了悔意。


    司徒清塵袒胸露乳,肚皮的肥肉堆疊壓出一道道褶子,像極了八十老人額頭上的橫紋。胸口那個鼓鼓囊囊的貓臉刺青,張著血盆大口,呲著尖銳的獠牙,卻已全然沒了猛虎的模樣。


    場下傳來稀稀拉拉的笑聲,許多人捂著嘴不敢放聲大笑。但這時,管天下,從腰後拔出兩把菜刀,左右各揮一下。


    忍笑的人再也忍不住笑了,人群頓時笑成一片。


    司徒清塵和管天下的臉上皆是一陣青紫,極盡尷尬之意。隨即他們便甩開膀子幹了起來,將那些笑聲拋豬腦後。


    司徒清塵從一個好大腰圓的胖子陡然之間變成了一個靈活有力的猛虎。他手中的長槍,鋒芒畢露,閃爍著奪命的銀光。長槍在他手中刺、頂、顫、挺,宛如龍蛇飛動,快若浮光掠影,近乎出神入化。


    管天下也不示弱。雙刀在他手中,凜若秋霜。如鏡般的刀身冷氣森森,刃口上高高的燒刃中間凝結著一點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動。雙刀在他臉前揮舞的一片雪亮,幾乎將他整個人都隱匿在其中。


    一時間木屑飛揚,蕭蕭落如雨下。司徒清塵與管天下幾乎同時大喊一聲“收!”


    兩人同時收起兵刃。漫天飛揚的木屑緩緩落下,露出兩人瑟瑟的身影。


    猶如拉開了一片巨大的帷幕,高台後,兩根支撐殿宇的紅柱上赫然出現了兩行大字。


    管天下一側的柱子上寫道“你沒有我快!”


    司徒清塵一側的柱子上寫著“還是老夫快!”


    管天下搖了搖頭,大聲說道“我輸了!”


    司徒清塵點了點頭,朗聲笑道“承讓!”


    我看的一頭霧水,問柳無風


    “為什麽是管天下輸了?”


    柳無風淡淡地說“關鍵在那個‘還’字!”


    我看了看,恍然大悟,說“有那個‘還’就說明司徒清塵先知先覺,提前預料到了管天下要寫什麽!司徒清塵是贏在了自身的聰慧上!”我心裏頓時生出一陣佩服。


    “不!”柳無風說,“因為那個字的比劃比較多!”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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