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得知,這個人並不是劉易守。


    西湖風雲之戰後。龍虎幫再次成了江湖武林的眾矢之的。許多武林人士在臨安投下千金賭注,又在西湖翹首以盼風雲。


    但是,風雲沒有出現。如二十年前的結局一樣,武林人士損失慘重,很多人輸掉的不僅僅是金子,還有宅子、妻子、兒子、麵子……


    他們便將這一切的怨恨衝準了龍虎幫。他們認為,風雲二人違背約定,致使他們蒙受損失。他們說,自己原本還有三成的勝算,因為風雲的違約,造成他們再一次被莊家通吃。他們以此為由,齊聚龍虎山,要求龍虎幫賠償。


    劉易守果然留了一手。他料定自己的兩位師父不會出現,便在風雲際會的當夜,將龍虎幫幫主之位禪讓給了他憨裏憨氣但武功高強的師弟周望安,把這個爛攤子甩手之後,便獨自遁逃。


    茫茫江湖,不見蹤影。


    憨厚的周望安臨危受命,原本眾人以為龍虎幫將就此毀在他的手裏。但,他卻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化解了這場龍虎幫的危機。


    那日,他孤身一人現在龍虎山上山的天階上,持劍傲視天下英雄,大吼一聲:“你們弄死我吧!”數千名江湖豪傑被他喝退了數米。


    他又向前邁了一步,大吼:“要不我弄死你們!”


    全場哄然而散。


    經此一事,周望安在江湖上一舉成名。大家都說,龍虎幫出了個莽夫,周望安是個亡命之徒。其實,這些人害怕的並不是一個周望安,而是風雲二人留在江湖上久未彌散的威名,還有他身後那一大片茫茫而不可知的密林。


    周望安的彪悍魯莽,無意間成了一場嚇退天下英雄的空城計。


    婁琴客棧裏,各大門派掌門不住地發泄著自己的憤怒。白景行麵不改色地喝著酒,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別人說一句,陳伯洋咳一聲。說一句,咳一聲。不一會兒,陳伯洋的嗓子便咳啞了。


    他把碗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將空碗重重磕在桌子上,喝道:“好了!都不要再說了。”


    眾人頓時閉口不言,卻個個麵帶不悅,似乎仍有滿腹牢騷還未發泄出來。


    白景行見這些人不再吵嚷,這才開口說話:“我已經見過皇上了。無論他現在是否同意,我們都應極力去爭取。如若不然,被朝廷安上一個禍亂治安的罪名,恐怕到那時便不是日子好不好過的問題了。”


    眾人沉默不語。陳伯洋接過話茬,說道:“對呀,在座幾位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隻要我們幾個人聯名陳書,給朝廷吃下定心丸。我想,以盟主和皇上的交情,定然可以保江湖無虞啊。”


    “管某不敢苟同!”


    忽然,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站了起來,他粗眉大眼,皮膚黝黑,絡腮胡子,滿臉橫肉,兩把短刀插在腰間,看起來像個屠夫。他眼睛本來就大,此時心中有氣,便瞪得更大了一些,仿佛是兩顆牛眼掛在了人臉上,看起來十分滑稽。他說:“我雙刀門雖然不及你們五大門派顯赫,但也不甘心處處受製於朝廷。何為江湖?江湖便是要遠離朝廷。正所謂,居廟堂之高,處江湖之遠。向皇帝上書,那是當官的幹的事,我等江湖之人,憑什麽要給那皇帝上書求饒?!”


    雙刀門門主管天下,曾是江湖上紅極一時的人物。他的曾祖父曾是少林俗家武僧,以金剛功為基礎,自創了一套威力無窮的雙刀刀法,在武林中名聲大噪,因而開門立派,創建了雙刀門。


    刀法傳到管天下這一輩兒,威力大減,據說功力已不足他曾祖父的五成。但,建炎二年,管天下率領雙刀門一百多名弟子從福建出發,北上投奔李彥仙,抗擊金兵,在軍中戰功赫赫,被李彥仙封為副將。


    李彥仙投河之後,他的舊部曾想奉管天下為大將軍,留在北方繼續抗金。但不知為何,管天下卻帶著雙刀門弟子回到了福建,從此再也沒有提過抗金的事。


    “不錯!”又站起一個人來。是個矮個子,圓圓的頭,眼睛小得像睜不開的瞎子。他說,“管大哥說得十分有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規矩,不能一味遷就朝廷。當年,李彥仙將軍做武林盟主的時候,狗皇帝曾八道急梳命他放棄抵抗,南下護駕。李將軍何時聽過朝廷的屁話。同樣是做武林盟主的,差距也忒大了些吧。”


    這人分明是在挑戰白景行的權威。但白景行依舊是在不動聲色地飲酒。無論別人說什麽,仿佛都擊不起他心中的一絲波瀾。


    然而,陳伯洋卻怒了,他嗬斥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不是亂世。眼下的時局,皇帝勢力漸穩,主和派占據高位,各大門派本領再強也敵不過朝廷千軍萬馬,白盟主是在極力保我各大門派平安。難道,揚州城之戰還不夠慘烈嗎?我江湖中人死的還不夠多嗎?”


    所有的人又沉默了。


    白景行從懷中掏出一張紙,說:“老夫不為難各位,也不奢求各位理解。這份陳情書有老夫親筆所寫,若各位信得過老夫,就在陳情書上簽字。若不願簽字,老夫也不強求,但老夫答應你們,定然竭盡全力保我武林各大門派無虞。”說完他飲進葫蘆裏的最後一口酒,轉身離開了。


    我看白景行的,臉上有些失望。他轉身離開,魂眐眐的背影透露出不被理解的孤獨。


    九個人彼此對望,陳伯洋率先在陳情書上簽字。隨後,月牙山莊慕容順,龍虎幫周望安,南華派司徒清塵,以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封刀派掌門陳大刀相繼在陳情書上簽字。


    而管天下帶著另外三人徑直走到窗戶前。管天下看了一眼婁琴,說:“中元鬼節,就不麻煩掌櫃開門了。”說罷,他們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這字幕,被我看在眼中,也牢牢地記在了心裏。如果不是這一幕。我想,一年以後的那場悲劇或許不會發生。


    但是,這一夜,太明顯了。他們十個人的一場爭論,讓我看到了白景行這個武林盟主之位並非是我以往想象的那樣穩如泰山。


    這個江湖在撕裂。


    而我不禁開始擔憂,白景行真的像他說的那樣,能保住這個已經撕裂的江湖嗎?


    (抱歉,這章開始為第二卷的一個大事鋪墊,所以介紹性的東西很多,有點無趣。但劇情需要,不得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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