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劫獄,我們製定了一個十分周密的計劃。


    但是,這個計劃與婁琴和李小謙無關,因為他們並不參與劫獄。


    婁琴一介女流,縱使她武功高強,但我們仍然不願讓她與我們涉險救人。雖然她一直在堅持,但還是被眾人一致拒絕。


    而李小謙,他因腹部的傷口仍未痊愈,被理所當然地排除在劫獄人選之外。


    李小謙對此似乎有些不悅,他說:“牢裏麵關得是我師父,大家要去救的也是我的師父,我怎麽能不參與呢,這樣不好。”


    我點了點頭,說:“的確,這樣不好。”隨即,我腰間一疼,竟是李小謙又在暗處掐了我一把。


    我問:“你為何要掐我?”


    李小謙仿佛是沒有聽到一般,向眾人拱手抱拳,道:“那就有勞眾位兄弟了!”


    眾人紛紛還禮。


    我追問:“你為何要掐我?”


    李小謙笑了笑,隨即目光陰冷,咬牙切齒地說:“因為,你踩到我腳了!”


    我踩到了李小謙的腳?


    我使勁地回憶了一下,說:“我沒有。”


    李小謙沒有再理會我,他不停地向眾人寒暄道謝,看似頗有誠意,但以我對他的了解,加之他的各種小動作,讓我感覺到李小謙並不誠心。


    當然,這樣的插曲並不能改變劫獄計劃的進程。他就像是人一生中一次無足輕重的偶然事件,永遠無法阻擋人生的進程一般。


    當夜,我、陸遊還有唐明法兄弟六人,如約出現在大理寺東牆之外。


    這裏靠近大理寺監牢最近。


    一條筆直的大街,南北走向,東麵是伸展開的長長的大理寺圍牆,西麵是臨安府有名花柳一條街,燈紅柳綠,鶯歌燕舞,粉香濃重。


    之所以選擇此處動手,主要是考慮到在這片柳陌花街之中,有一座十幾丈高的花樓,名叫燕鶯閣。陸遊不願直接參與劫獄,所以,眾人商議,利用陸遊的輕功,在高樓之上為我們放風。


    我的任務是,在燕鶯樓外接應潛入大理寺監牢中劫獄的唐明法兄弟。


    我們約定,如果唐明法等人劫獄成功,陸遊則上下揮舞拳頭,我便跑到大理寺東牆下接應逃出來的圓通,為他戴上假發,換上裝扮,躲進妓院。唐明法兄弟六人則四散而逃,讓追兵摸不清方向。


    如果唐明法等人劫獄失敗,陸遊則左右搖擺手掌,我則調頭離開,立即趕回婁琴客棧。


    商定之後,我忽然更加渴望這次劫獄大獲全勝。


    因為,在雁蕩山的時候,大哥趙禍甲常與山上的兄弟去妓院玩耍。那時,他對我說:“旦丙,等你長大了,哥就帶你去妓院逛逛。”直到靈峰寨被官兵剿滅,我兄弟四人失散,我都沒有去過妓院。


    如今,站在這花花世界裏,我很想進去看看。那個能讓大哥頻頻淫光大放,口水直流的妓院,到底是怎樣的光景。


    皓月當空,明媚的月光照亮了它背後的夜幕,卻在這鶯歌燕舞的花街柳陌裏黯然失去了光彩。


    “大爺,過來玩啊!”


    “到我們這邊來吧!”


    門口招嫖的姑娘像極了饑餓的狼,捕獲著從旁路過的漢子。


    我抬頭望了一眼站在燕鶯樓上傲視西方,那個沉入夜幕裏,與這片花街柳市形成鮮明對比的大理寺。


    “小公子,夜間清冷,何不進來暖暖身子?”一個姑娘,輕搖蒲扇,扭著屁股向我走來。


    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姑娘,我的心咚咚直跳。挺標致的姑娘,濃妝豔抹一番,竟把自己畫得像個妖怪。


    脂粉撲麵如白紙一般的白,青黛畫出的柳葉眉毛,在夜裏閃著紫光,還有那強行畫出來的櫻桃小嘴,真的如櫻桃一般大小。


    我說:“你走開!”


    女妖噗嗤一笑,額上的褶子一擠,落下幾片脂粉。她騷裏騷氣地說:“來嘛!都到了門口了,何不進來玩玩。”她手伸過來就要抓我。


    內心裏強烈的嫌棄感讓我瞬時閃開,喊道:“不要碰我!”


    女妖搔首弄姿地又靠了過來,說:“怎麽還這麽害羞呢?”


    我再向後挫出幾步,說,不是害羞,是害怕。


    女妖又笑了,笑得十分恐怖:“公子真會說笑,我還能吃了你不成?”說吧,他她又向我靠來。


    我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在她妖豔的肉體,幾乎就要觸碰到我的肌膚的那一刻,幾乎是下意識的一拳戳在她的鼻梁上。


    “啊!”


    女妖一聲慘叫,兩隻鼻孔緩緩流出血來。她隨即捂著鼻子嗚嗚直叫,轉身大喊一聲:“媽媽,有人來砸場子!”


    接著,燕鶯閣裏衝出一個分外妖嬈的老婆子,她身後領著五個彪形壯漢,讓我怒氣衝衝的走來。


    “是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我燕鶯閣鬧事?!”她看了一眼鼻子以下以鮮血淋漓的女妖,瞪圓了眼睛,喊道:“還敢打我們家姑娘?!吃了雄心豹子膽!”


    “他,是他!”女妖指著我喊。


    幾個漢子凶神惡煞,擼起袖子做勢就要打我。我明見吃虧就在眼前,仰天長嘯:“陸兄,救我!”


    我悲怯的嘶吼,沒入花街柳巷悠長的聲曲裏。陸遊傲然直挺,站在高處,目不斜視地看著西方。


    我眼見求救無果,扭頭便跑。五個壯漢登時化作捕食的野獸,緊追不舍。


    “站住,別跑!”


    “打死他!打死他!”


    身後傳來“野獸”的嘶吼。我驚恐萬分,隻得抱頭鼠竄,在花街柳巷裏來回穿梭。


    一時間熱鬧的阿街柳巷更加熱鬧了。四處想起戲虐的笑聲與呼喊聲。我一麵奔跑,一麵回首遙望,站在燕鶯閣樓頂的陸遊。


    他依舊麵向西方,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似乎樓下的世界與他全然無關。


    忽然,我看到了陸遊身形一動,轉身向樓下擺手。手擺了兩下卻又止住了,左右扭頭,開始四處尋覓。


    劫獄失敗了?!


    我心中大喜,原本頗為強烈的逛妓院欲望,已被那個搔首弄姿的女妖和身後緊追不舍的野獸嚇得蕩然無存。


    此刻,我隻想跑,向著婁琴客棧的方向奔跑。


    盡管我拚盡全力,卻依舊沒有逃脫野獸的魔爪。


    五個人。十隻拳頭。如雨點一般的打在我的身上。


    無奈的憤怒,屈辱的疼痛,痛苦的哀嚎。最終沒有換來一絲的同情與憐憫。


    當我帶著一身傷推開婁琴客棧木門的那一刻,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由憤怒轉為驚訝。


    “姬兄!你怎麽了?!”陸遊問。


    看著一臉茫然的陸遊,我氣的幾乎要炸了,恨不得曆時揪住他暴打一頓。但渾身的疼痛也讓我喪失了全部的力氣。


    我歎了口氣,問:“圓通呢?”


    重陽子一拍桌子,叫道:“他娘的,我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把大理寺監牢翻了個底兒朝天,都沒有找到一個光頭。最後抓住一個獄卒一問,原來那老和尚,昨天就已經越獄逃跑了。”


    圓通越獄了?!


    我問:“他去哪兒了?”


    所有的人一起搖頭。


    他越獄了會去哪裏?莫非是回禪慧寺了?


    我將目光投向李小謙,剛要開口問他。李小謙卻說:“禪慧寺我已經去過了,那裏沒人。”


    圓通自行越獄,讓這場劫獄風波就這樣平穩地過去了,沒有牽連了到任何人。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們一直在打探圓通的消息。大理寺也大街小巷貼滿了追捕圓通的告示。


    然而,圓通就像是突然沉入了大海的一粒沙子。沉下去,就再也沒了影跡。即便是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群曾為他忙碌、擔憂、牽掛的人,他也沒有回到這裏來看望一眼。


    八日後,本應是圓通問斬的日子。


    天空陰雲密布,小雨窸窣。冷不丁一聲悶雷打響,卻也給人帶不來一絲的驚恐。


    我問李小謙:“圓通去哪裏了?”


    李小謙搖頭歎息,說:“他自有要去的地方。”


    我忽然感覺李小謙知道些什麽,畢竟他知道圓通的很多事情。我問:“你是不是知道圓通去了哪裏?”


    李小謙點了點頭,說:“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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