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的李道玄並不知道突利可汗雖然不會選擇退卻,雖然沒有悔意,但為了保存實力,決定暫時放手,在朔州與唐軍成膠著對峙的態勢。


    事實上,李道玄內心的憂慮不僅僅是因為朔州的戰局,從長安而來,而且與李善有過深談的他很清楚,此次突厥來襲,隻怕是一次有計劃,有預謀,而且有明顯戰略意圖的行動。


    九月十二日這一天,李道玄站在高處,一邊眺望遠方,也不知道顧集鎮那邊知不知道雁門出兵的消息,一邊在心裏想,不知道如今關內道如何。


    就在這個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事在延州蘆子關外三十裏處爆發,這是一次遭遇戰,一方是繞到了夏州南側的三千突厥騎兵,另一方是兩千剛剛完成整合兵力,奉命北調夏州的騎兵,領軍將領是泌水縣公張寶相。


    在野外相逢道左,而且還是在這樣適合騎兵縱橫的戰場,顯然突厥的優勢更大,雙方斥候都發現了對方的大軍,突厥將領立即指揮騎兵散開,以聚散之術隱隱圍住了兩千唐騎。


    張寶相也知道這次糟了,自己不可能回師,就算能順利的抵達蘆子關,守軍也不會放自己入內,否則很容易讓突厥騎兵咬著屁股殺進去……這樣的罪責自己擔不起。


    沒能在第一時間破陣,突厥四散開來,看似陣型散漫,但這是突厥騎兵最慣用的伎倆,可以分兵從側麵、後方襲擊,可以肆意在唐騎周圍來往施加壓力,可以隨意的設置伏兵,可以遠遠的放風箏,一點點的放血。


    唐騎強就強在衝陣的威力上,這種威力很大程度在於裝備,也正是因此,所以騎兵在速度和靈活性上遠遠不能與突厥相提並論。


    雖然距離統萬城不算太遠,一日可達,但兩千唐騎想在數千突厥騎兵的逼迫下還保持陣型的嚴整,同時還要保持速度,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不保持陣型的嚴整,突厥騎兵就有機會將唐軍分割開,一點點的吃掉。


    對這樣的局勢,張寶相拿不出什麽好辦法,隻能保持陣型的嚴整,緩緩的向西北方向,距離最近的靖邊縣方向移動。


    這雖然是無奈之舉,但也實在不是什麽好辦法,一日之內,唐軍不可能抵達靖邊縣,而靖邊縣兵力不多,也不可能出援……就算援救,突厥人也有實力一口吞下,情況隻能更糟。


    相互的對峙、試探,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突厥人越逼越近,百人一股,甚至幾十人一股的騎兵在唐軍側翼馳過,隨手放箭,這讓唐軍的士氣一點點下落。


    張寶相抬頭看了眼日頭,肯定是趕不到靖邊縣了,要命的是自己奉命北調去統萬城,出任夏州騎兵總管,並沒有攜帶輜重……換句話說,安營紮寨堅守待援都做不到。


    更何況,之前夏州境內一直沒有發現突厥的行蹤,誰知道這幾千突厥是不是先鋒呢?


    自己堅守待援,誰知道先來的是唐軍的援兵還是突厥的援兵呢?


    而且,自己等得到援軍嗎?


    張公瑾並不知道自己提兵北上,代國公李藥師即使現在已經通過斥候知曉自己與突厥相逢,也很難即使遣派兵力抵達……張寶相甚至在心裏琢磨,代國公應該不會出兵相援吧?


    呃,張寶相當年也是參與顧集鎮、雲州、蒼頭河三破突厥的戰事的,甚至他除了那場大戰之外,還曾經在李善麾下參與了雁門大捷、涇州、原州等戰事,也在蘇定方麾下參與靈州大戰……換句話說,雖然他長期在任城王李道宗麾下,身上也是有魏嗣王的印記的。


    如果是張公瑾,李藥師可能會出兵……張寶相心想,人家張公瑾是秦王的心腹愛將,代國公得罪不起,但自己……


    千般想法在心裏打轉,張寶相痛苦的下令,全軍加速,盡快趕到靖邊縣,隻要能趕到,即使不進城,依仗靖邊縣城牆,突厥也不敢全力猛攻……隻是這樣的話,兩千騎兵,不知道能有多少能活下來。


    或許一千?


    或許隻有五六百?


    就在唐軍加速的同時,不遠處的突厥軍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蒼涼的號角聲在每個人耳畔回響,這是突厥全軍進攻的號令。


    雖然唐軍還沒有放棄建製……一旦放棄,那就再也沒有還手之力了,但在被追擊的情況下,突厥騎兵即使裝備比不上對手,也能很輕易的通過種種手段將唐軍分割開。


    張寶相知道自己是最明顯的目標,突厥人不會放過自己,高呼一聲,馬槊斜舉,親率麾下兩百親衛出陣,向著側翼襲來的突厥殺去,在經曆了數個時辰的對峙、試探之後,慘烈的戰事正式拉開了序幕。


    低著頭,伏低身子,左手的馬槊放平,身軀微微前探,右手持一麵小盾盡量護在坐騎的前方,雖然胯下坐騎也是帶著護具的,但終究不能護住全身,一旦坐騎倒下,自己可能沒有爬起來的機會,而且也沒有坐騎可以換。


    叮叮當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是箭頭敲擊在頭盔和明光鎧上的聲音,張寶相突然目光一凝,這個聲音……


    突厥最早是柔然的煉鐵奴,所以對鐵器非常重視,雖然草原缺少鐵器,但至少軍中的騎兵用的箭枝都是鐵頭,而剛才的聲音……明顯不少都是骨製的箭頭。


    可能不是突厥的常備兵,甚至可能不是突厥,而是依附突厥的小部落。


    絕望衝陣的張寶相心中突然滋生出一點希望,聽見一旁的親衛的提醒,他猛地直起身子,手中馬槊高舉,如同一把刀一樣猛劈而下。


    那麽一瞬間,張寶相身上插上了七八支長箭,但幸運的沒有一支長箭射中他的麵門。


    而劈下的馬槊帶著千鈞力道,正正砸在一個麵露恐懼神色的突厥人頭上,沒有多少血,倒是有些白白的液體濺射出來,染在了張寶相的臉頰上。


    張寶相隨之馬槊橫掃,一個不小的缺口已經打開,雙腳猛踹馬腹,強行提速,身後的親衛哄然響應,殺入陣中。


    隻一個照麵,張寶相身上已經十幾支長箭,像個刺蝟一樣,但效果很明顯,兩百親衛隻有最前麵的十幾人被撞落下馬,而這股多達七八百人的突厥軍已經被完全攪亂。


    匹馬當先的張寶相已經遺失了馬槊,不知道從哪兒搶來了一根長矛,拚命的向前殺去。


    身子微微一震,又是一根長箭,不過這一次張寶相感覺到了明顯的疼痛,再如何好的鎧甲,在遭受了幾十根羽箭,在遭受了大大小小幾十次的戳刺,再也承受不住。


    雙目血紅的張寶相咬著牙轉頭看去,不遠處一個手持大弓的胡將正盯著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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