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都不知道今晚自己的臉色變了多少次了,他在前隋是出了名的老實,但最後卻能一朝起兵而建國稱帝,所以老實這個形容詞是不恰當的,應該是“苟”。


    習慣了苟,往往會從事情最壞的情況考慮起,李淵的腦電波很快就與李世民對上了。


    “二郎。”李淵的聲音有些沙啞,“會有伏兵截殺信使?”


    李世民用沉默表達了肯定的態度,這是符合邏輯的,不管是太子還是齊王,不管是宇文穎還是楊文幹,一旦謀反,如果不能勢如破竹的攻破仁智宮,那就不得不去考慮從軍事角度來說是近在咫尺的京兆援兵。


    淩敬在心裏想,聽範十一提過,懷仁在沮原橋安排了探哨,如果有人截殺信使,這時候懷仁應該在來仁智宮的途中了。


    長時間的沉默後,李世民用斬釘截鐵的口吻道:“父親,明日死守仁智宮,或可棄守穀口。”


    “棄守穀口?”楊恭仁忍不住打斷道:“一旦叛軍入穀,那便休矣!”


    “未必。”蘇定方今天難得的連續開口,“拆毀屋子,用紅磚堆砌,前後錯落,甚至可以堆成不高的城牆,守住仁智宮。”


    李世民看了眼蘇定方,點頭道:“去歲涇州一戰尾聲,舅父便是以此敗突厥反撲。”


    “說起來還是懷仁留下的後手。”柴紹歎道:“若非齊三郎,隻怕今晨難守。”


    幾員大將都紛紛點頭稱是,穀口這些紅磚原本是李善吩咐留給士卒的,但這段時間氣候太過炎熱,好幾個士卒都中暑,再加上糧草也不足,士卒反而更想露營,所以柴紹就停手了,以至於大量的紅磚錯落的堆放在穀口附近。


    當時叛軍先偷襲穀外禁軍,後順勢攻打穀口,柴紹幾乎難以抵擋,即使蘇定方、程咬金、段誌玄先後趕到,也有點擋不住,之後守軍依托這些紅磚才站穩腳跟,展開反擊,使叛軍沒能一鼓作氣攻破鳳凰穀。


    李淵用酸楚的語氣歎道:“懷仁真的能來嗎?”


    李善接到了詔書八成會趕來救駕,但如果沒有詔書……搞不好自己都駕崩了他還在陪著懷孕的妻子呢,就算碰巧來了仁智宮,身邊頂多帶著幾十個親衛,於大局無補。


    淩敬卻在心裏想,懷仁是肯定會來的,他都知道發動的時間是七月十五了,怎麽可能不來?


    如果沒有伏兵截殺信使,那李善名正言順的來救駕,如果有伏兵,李善也有了充足的借口……說到底,李善當日選擇遁走,無非就是要找一個合適的借口出現。


    李世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翠微殿後有一條羊腸小道,二十餘裏後可出玉華山,若明日懷仁不至,孩兒率兵斷後,請父親勉為其難,從小道……”


    “二郎!”李淵痛苦開口打斷了兒子的話,那樣的小道,自己的嬪妃、幼小的皇子……也就是這次謀反的肯定是宗室,不會再出現嬪妃被擄懷孕這種破事了。


    陳叔達、楊恭仁等重臣都無言以對,也都想通了為什麽之前秦王對堅守鳳凰穀沒什麽信心。


    李世民的神色也頗為憔悴,去年天台山一戰是他奪嫡的轉折點,但天策府膏華折損了至少三成,這一次會有多少人戰死在鳳凰穀中?


    到底誰是主謀?


    是太子,還是裴世矩,或者是看似不可能的三胡?


    將李淵等一幹人送回去之後,李世民還在想這個問題,苦笑著對淩敬說:“現在隻能指望懷仁了,那條小路……”


    淩敬咽了口唾沫,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仁智宮就是齊王主持修建的,那條小道難道齊王不知道嗎?


    雖然之前李善、李世民都派人查探過,並沒有什麽異樣,但這個時候……齊王會不會派心腹守住這條小路,以避免李淵、李世民金蟬脫殼?


    所以,李善是唯一的希望。


    ”若能再如去歲一般神兵天降,那……”


    說到這兒,李世民也說不下去了,難不成還能冊封親王啊。


    淩敬沒接這個話茬,一旁的長孫無忌小聲說:“從鳳凰穀去京兆,隻要過了沮水,就很難被截殺……畢竟信使多人,而且都攜雙馬。”


    杜如晦不耐煩的反駁道:“今日之亂,絕不可能是巧合,必然會截斷京兆、坊州聯絡,應該是沮水那座……”


    “沮原橋。”淩敬提醒了句。


    房玄齡捋須道:“若是東宮舉事,應該會在沮原橋埋下伏兵,如果是齊王,記得信使是與宇文穎同時啟程的。”


    “不太可能是太子。”淩敬搖搖頭,轉身看向李世民,“殿下,臣想去見一見魏玄成。”


    一刻鍾後,翠微殿的偏殿內,淩敬舉著火燭緩緩踱步而來,伏低身子打量著頗為狼狽的魏征。


    “淩公。”魏征現在還有些懵懂,他是今天淩晨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被綁了丟到了這兒,“到底出了什麽事?”


    淩敬將火燭放在案上,慢慢的說:“坊州刺史楊文幹謀逆,率千餘叛軍攻打鳳凰穀,鏖戰一日,戰事方歇。”


    “什麽?”魏征眼睛都瞪圓了,“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絕不是太子殿下!”


    “說這些有意義嗎?”淩敬搖頭道:“楊文幹乃太子心腹,此番謀反,證據確鑿,聖人親眼所見。”


    看魏征失魂落魄的怔在那兒,淩敬細細打量了好一會兒,“玄成是主動來仁智宮為太子表明心跡的嗎?”


    魏征回過神來,卻避而不談,“楊文幹能有多少兵馬,怎麽敢起兵謀逆?”


    “千餘兵馬,軍械、鎧甲齊備,悍不畏死,實是精銳。”


    “秦王能敗之?”


    “不知道。”淩敬給出了個很誠實的回答,隨即道:“但若是叛軍攻破鳳凰穀,隻怕玄成也難逃一刀。”


    魏征沒有反駁,如果是太子謀反,那隻能說自己是被舍棄的那個,被遣派來仁智宮完全就是緩兵之計……但魏征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太可能。


    自己是東宮幕僚中,算不上資曆多深,但卻是最強烈建議誅殺秦王的……太子如果要用緩兵之計,完全沒有必要將自己派來。


    而且自己是昨日午時抵達仁智宮的,今日晨間叛軍就已經攻打仁智宮了,從時間上來看,實際上也沒有用緩兵之計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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