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被高高的樹枝和遠處的山峰遮擋,光線暗澹下來,寒風依舊呼嘯,這幾日雖然再未有鋪天蓋地的大雪,但雪勢一直未止。


    踩著木屐走在雪地上,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響,別有意趣,李善提著木盒在幾個護衛的陪同下一直走到村口不遠處還沒見到人,沒好氣的吆喝了聲。


    幾個身影從樹後鑽了出來,為首的範十一笑著說:「就說郎君不會忘了。」


    「要不是趙大提醒,還真就忘了你們幾個。」李善笑罵道:「趙大一看是餛飩,就說了……範十一那皮猴最喜歡吃餛飩。」


    範十一打開木盒,抓了個餃子塞進嘴,衝著一瘸一拐的趙大就笑。


    隋唐時期的餃子已經與後世沒什麽區別了,隻不過不叫餃子,而是餛飩,李善印象中,後世的餛飩是方皮,用圓皮的才叫餃子。


    「嗯,香的很,用的羊肉餡。」範十一嘖嘖兩聲,眨眼就吞了三四個下肚。


    今日除夕,大部分親衛也都回家團聚,但蘇定方、王君昊早前定下了規矩,村內巡夜,村外明暗哨不能停歇,李善也不想壞了規矩,才讓炊房準備好餃子,親自一份份送過來。


    「慢點。」趙大彎腰從木盒裏取出幾個葫蘆遞過去,「還有湯水。」


    李善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幕,明年除了蘇定方之外,還有好幾場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比如範十一即將迎娶趙大的妹妹。


    如今的日月潭,有五六百戶人家,青壯數以百計,來源也很複雜,山東、河東、關內、朔州各地,有的娶了朱家女,也有朱氏族人娶了外來女,總而言之,通過婚姻來進行融合,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


    這方麵,朱韋、淩敬、王君昊以及張仲堅都刻意為之。


    等範十一幾人都吃完了,李善讓人收起木盒,囑咐道:「看這天色,說不定夜間還要下雪,待會兒讓人帶幾件棉襖過來。」


    「放心吧,村口準備好了。」範十一擦拭著嘴巴,「郎君先回去,明日一早還要上朝呢。」


    李善咂咂嘴,真不太想去……明日大朝會,估摸著得熬到午後了。


    回了宅子,飯菜早已經準備好了,今日是李善親自定的菜單,從東山酒樓調來的廚子,滿滿當當的三桌飯菜,一桌是女卷在側屋,兩桌在正屋。


    除了常見的菜肴之外,居然還有牛肉,這是如今還住在日月潭的苑君樟特地送來的……這位入京也有大半年了,太清楚這位邯鄲王在長安的分量。


    「終於回來了。」張文瓘摩拳擦掌,嚷嚷道:「今日要見識見識懷仁兄酒量!」


    對於自己挨的那頓鞭子,張文瓘耿耿於懷。


    「不可貪杯。」張文禧訓斥道:「明日懷仁還要赴大朝會,元日失儀,不是小事。」


    李善嘿嘿笑了笑,「稚圭……文禧兄明日無事,要等到元宵之後才赴任呢。」….


    張文禧臉色一僵,瞥見弟弟已經不懷好意的看過來了……李善當日猜的沒錯,的確是張文禧將那兩句殘詩說出去的。


    今日除夕,張家兄弟的父親遠在河東,李善索性請了他們來,其餘人都是莊子裏的住戶,如淩敬一大家子,蘇定方母子,王君昊與其母、其弟。


    「都上桌吧。」李善瞄了幾眼,「三郎往哪兒去?」


    正往外走的張仲堅腳步一頓,遲疑著沒有回話,一旁的王君昊摟住他的肩膀,「當日並肩殺敵,今日卻如此扭捏?」


    李善向張文禧介紹道:「張三郎原為朔州兵曹參軍,蒼頭河一戰便是其設計籌謀,困住突厥,方有大捷。」


    張文禧笑著點頭,延手相請,心想邯鄲王還真有器量,這位夜間相見,如遇鬼怪。


    早就坐下的淩敬捋


    須淺笑,不論其他,張仲堅此人,未必如蘇定方,卻比王君昊要強得多,可惜這幅長相……也就懷仁肯用。


    幾家人加上張家兄弟、張仲堅、曲四郎、朱八、周二郎、齊老三等人,兩桌坐的滿滿當當,李善舉杯道:「今歲北地戰事,死守寨堡,北上追擊,若非諸君,何以功成?」


    眾人紛紛持杯起身,一時間席間默然。


    「多有故人亡於朔州,英靈不遠,此杯酒,當共飲之。」


    眾人將一半酒水灑在地上,剩餘的一飲而盡。


    「可惜年後懷仁兄是去屯田,下次若有戰事,可要帶上小弟。」張文瓘嘻嘻笑道:「躍馬揚鞭,此乃男兒之誌。」


    王君昊笑著說:「不如明年跟著郎君去同洲?」


    「不是去屯田嗎?」


    淩敬夾了一塊肉嚼著,慢吞吞的說:「懷仁足跡所過之處,多有紛爭,更戰事頻發。」


    李善臉都黑了,都是自家人,何必掀我的老底呢?


    張文瓘笑得前仰後合,與不明所以的張文禧說起當年山東舊事……信誓旦旦剖析局勢,人人掩耳不聞。


    李善強行換了個話題,「可惜文禧兄元宵之後就要赴任,不然倒是想請為讚者。」


    張文瓘好奇問:「不是定方兄嗎?」


    「正好那幾日定方兄要去雍州三原迎親。」李善笑著說:「到時候稚圭也來幫忙。」


    「咳咳。」張文禧咳嗽兩聲,「元宵之後,二弟要麽去陽城,要麽隨某去華亭。」


    張文瓘這兩年在長安玩瘋了,壓根就沒人管他……張文禧已經決定不讓弟弟參與明年的科考,別去丟人了,再讀幾年書吧。


    李善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明年二月,莊子裏好幾起婚事,君昊、朱八、周二郎都要迎親。」


    張文瓘無言以對,總不能讓人家正月成婚吧,一般來說正月是不能迎親的。


    李善扭頭低聲道:「還是要去華亭?」


    張文禧點點頭,「若非懷仁,隻怕難得縣令,如何能再行更改?」


    「雖然如今未定總管,但明年關內必設靈州道行軍。」李善看了眼張文瓘,「不如去陽城?」


    「不,去華亭。」張文瓘態度堅決,要真的去陽城父親那,估摸著得先挨一頓揍。


    張文禧想了想,輕聲道:「既然於關內備兵,華亭位於隴州,理應無虞。」


    「也不知道行軍總管會是何人。」張文瓘隨口道:「前些時日還以為會是定方兄呢。」


    淩敬搖搖頭,雖然還沒完全定下來,但秦王府這邊的計劃已經成功了,要麽是襄邑王李神符,要麽是管國公任瑰……這位是李淵舊人,早年就與李建成關係極好,是東宮嫡係人馬。


    接下來就要看任瑰或者李神符的指揮能力了……對於這一點,秦王似乎很有信心。


    李善暫時懶得去想那些,舉杯道:「今夜不言其他,諸位,飲勝!」


    這一晚飲酒直至深夜,李善惋惜沒有提前弄出個麻將或者撲克什麽的,心想回頭或許能弄一套三國殺出來玩玩。.


    狂風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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