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深這句話是貼在言卿耳邊說的, 唇若有若無和她相碰。


    言卿緊張死了, 又被男人呼出的淡淡熱氣蒸騰, 加上他侵略性十足的輕蹭,她皮膚酥麻,像被細小的電流刺激, 從耳根泛出紅暈,不受控製地一路蔓延到鎖骨。


    她再一次清晰地體會到, 霍雲深每每抱她,手臂都猶如堅固的牢籠。


    一次一次, 想用身體把她鎖住。


    而她掙紮的力氣越變越小, 是因為她在自己也未曾發現的時候, 開始沒那麽害怕他,反而願意去相信,他不會真的傷害和勉強自己。


    可這樣下去, 很危險。


    果然, 霍雲深勒著她的腰,沉迷在日夜渴求的擁抱裏, 忍不住吻她的臉, 呼吸愈發急促。


    言卿心髒轟轟的跳,她把自己所有反應都歸結為被當場抓包的羞恥,連忙更大幅度去推他:“你怎麽提前回來了?不是說天黑以後嗎?”


    霍雲深低聲:“老婆回家了, 我不想流浪在外麵。”


    言卿當然想不到他是故意的,倒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司機送完她, 肯定會跟霍總匯報的啊,她可太傻了,居然大搖大擺放肆,傻樣全被他看在眼裏,最重要的是,她還穿得超級少!


    丟死人了!


    言卿仗著自己長得瘦,往下矮了矮身,從他的鉗製裏鑽出去,抓過衣服披上,紅著臉說:“講好了不要親密接觸的,你又破戒。”


    霍雲深雙臂失落地垂下,拒不認賬:“是你自己撞上來的,不怪我。”


    言卿更難為情,想一頭撞死算了,誰叫她得意忘形,活該!


    霍雲深慢慢上前一步,把她黏在臉上的長發撥下去,重複他的願望:“跳得特別好,我想再看一遍。”


    言卿頭頂冒煙,這種無腦誇誰信誰傻。


    她一個人玩兒的時候挺自信的,但畢竟是短板,真要放在人前表演,尤其是霍雲深這種重量級觀眾,她總覺得自己跳得不夠好,跟歐陽她們有很大差距。


    所以才會天天拚死拚活的練。


    但練了這麽久,還是不太有信心。


    她正經跳都不敢保證效果,何況是剛才隨便瞎跳啊,霍總根本是在笑她!


    言卿悶頭往外走,委屈巴巴咕噥:“你別鬧了,我去準備晚飯。”


    不光要做小嬌妻,還自發地加上了小廚娘角色,乖得很。


    霍雲深心髒軟塌,攔住她,把她臉抬起來。


    小姑娘鼻尖竟然紅了,眼尾也是兩抹動人的胭脂色,說不上是因為丟臉還是不自信,無論哪個,霍雲深都不接受。


    他略俯下身,摸摸她頭發,語氣鄭重:“言卿,你跳得比任何人都好,我想看,不是逗弄你,是真的喜歡。”


    言卿咬了咬唇,雙手微微攥住。


    他又問:“你這麽努力,是想跳給誰看?”


    “給自己……給粉絲。”


    言卿時刻記得遊樂場門外那些為她舉起橫幅和鏡頭的身影,不想在公開表演時,讓任何一個失望。


    霍雲深明知結果,心還是被刺中,露出苦笑。


    以前他很凶蠻,絲毫不收斂滿腔的占有欲,逼問卿卿:“你唱歌是唱給誰聽的?”


    他害怕聽到其他可能性,又忍受不了想知道答案。


    卿卿那時笑得特別甜,拖著長音賣關子,在他模擬了無數假想敵,紅著眼去重重親她時,她俏皮地歪著頭說:“我隻想唱給霍雲深。”


    到了此刻,她的回答裏再也沒有他。


    沒關係,他不疼,他會控製自己,主動朝她走過去。


    霍雲深掩住眸中的晦暗,嗓子滾了砂礫:“我也是你的粉絲。”


    言卿怔愣。


    他盯著她的目光筆直而幽深:“言卿,你能為我跳嗎?”


    五分鍾後,言卿套了條飄飄欲仙的闊腿褲,重新站在錄音房的地板中間,覺得自己八成是腦子抽了,她真的聽了霍·超級大粉·雲深的話,決定要給他跳一遍。


    實在是……


    霍總表現得太誠懇了啊!


    他把礙事的設備全推開,空出場地,調整屋頂燈光,搞出一束聚光來,就為這,他還擼袖子換了倆更亮的燈泡,又用窗戶上那些小彩燈臨時做了一堆熒光棒,期待地坐在小沙發上,很生澀地搖晃。


    這場麵鋪開,言卿要是不跳,自己都麵對不了霍雲深灼灼的眼睛。


    “……我,我可真跳了啊!”


    小彩燈嘩啦嘩啦大響。


    “你不能笑我!”


    霍雲深極力端著正經臉:“我很理智,不是腦殘粉,會給你提客觀意見,幫你進步,在公演裏表現更好。”


    音樂聲響起。


    言卿咬咬牙,豁出去了,反正霍總一個人的氣場能抵上千軍萬馬,她要是把他給克服了,那以後上多少觀眾的舞台估計都能來者不拒。


    跳就跳。


    霍雲深離她三米的距離,調動了全身的力氣來維持自己做個人。


    一段兩分半鍾的舞蹈,他手中的熒光棒被一根一根握斷,切口割著皮膚,才能提醒他如今的身份。


    他幾次合眼,用來抑製衝動,端坐在沙發上,腦中就衝撞著一個念頭。


    不想給別人看。


    等到卿卿恢複記憶,真正接納他的那天,他可能會變態得讓她重跳一遍,在中途時,衝上去打斷,按著她,地板上桌子上沙發上,哪裏都行,對她為所欲為。


    但現在,卿卿跳完,他能做的隻有鼓掌,用陰影藏住表情,把想得到的誇獎從頭到尾說一遍。


    言卿喘著氣,聽霍總嚴謹認真地吹著彩虹屁,沒憋住笑了出來,去他身邊蹲下,仰著臉問:“還說不是腦殘粉?真不是哄我嗎?”


    霍雲深垂眸看她:“當然真的,不過我有一個建議。”


    言卿正色:“你說。”


    霍雲深鎮定地夾帶私貨:“下場淘汰賽,你團隊裏的水平參差不齊,你作為隊長,如果唱歌舞蹈都太過優秀,對整體不利,應該從中選一個更擅長的,其他方麵分給別人去表現,各司其職。”


    言卿意外得到指點,發散想了想,茅塞頓開,始終煩心著的團隊演出突然有了新的活路,一首歌不見得非要保持原樣,可以中間穿插進舞曲間奏,給歐陽去跳,再拚接平緩的抒情以及點燃氣氛的說唱,安排給各自適合的成員,去掩蓋缺點,凸出優勢。


    以一首主歌做基礎,串燒進各種不同風格的片段,其他組或許做不到,但她能,編曲她在行,完全可以勝任。


    言卿驚喜地晃晃霍雲深手臂:“深深你太厲害了吧,問題好像解決掉了!我負責高音和編曲就好!”


    霍雲深緊繃的身體被她搖出縫隙,沉著嗓音問:“不跳舞了?”


    “不跳了不跳了,”她歡喜地彎著眼,“下次再說。”


    霍雲深目的達成,抬起手,看似柔和地撫過她後腦,力量卻不容拒絕:“既然我幫上了忙,是不是可以討點獎勵?”


    話音落下,不等言卿的意見,他撐著搖搖欲墜的冷靜,低頭親在她嘴角上。


    言卿被燙到,受欺騙地睜大眼,不滿討伐:“你講好做粉絲的!有沒有職業道德,粉絲怎麽可以親偶像!”


    霍雲深稍稍移開唇,揉著她的臉:“做粉絲之前,我首先是你老公。”


    言卿頂著一張番茄臉去廚房,羞憤揮刀,把砧板上的黃瓜一切兩半。


    到最後,還是被霍總套路了。


    霍雲深換了家居服下來,站在她背後,手臂繞到她身前,接過刀,手法精純地切成絲,幫她下鍋。


    他挨得近,可又隔著那麽一線距離,並沒有真的讓彼此身體貼合。


    偏偏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心跳,互相交纏,又保有空間。


    言卿都找不出理由說他違規。


    她努力把自己縮成一隻小鵪鶉,待在他圈出的狹小空間裏。


    霍總這麽會做飯,結果本身吃不下,真是太可惜。


    言卿側頭對他提起正事:“你總是失眠沒胃口,身體怎麽可能好起來,我們得想個辦法解決,別說什麽天天陪|睡喂飯,想也知道不可能……”


    霍雲深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刀,慢條斯理切食材,糾正她:“這些確實是能根除的辦法,隻是你不接受,但你應該明白,感情慰藉和身體慰藉是一樣重要的,強行剔除掉一半,沒有用處。”


    言卿張了張口,知道霍總講得其實有道理。


    感情怎麽表達?對於受過嚴重創傷的人,安全感怎麽重新建立?光靠嘴說嗎?追根到底,還是缺少不了身體的接觸,牽手,擁抱,親吻,甚至更深層的,都是行之有效的情感宣泄。


    他病得不輕,需要的藥自然也不會簡單。


    想不付出就治好,哪那麽容易。


    言卿糾結地垂低腦袋,看著眼前這雙白淨修長,卻帶著灼傷的手把菜下鍋,終於下定決心說:“要不這樣吧……我給你寬限,可以到牽手,擁抱,親……親臉的程度,但是要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給你定一個積分表。”


    霍雲深呼吸微微加重:“積分表?”


    她點頭:“我們先解決吃飯的問題,你不是吃不下,是主觀上抗拒吃,那明天起,你自己吃掉一餐,就算作一個積分,攢起來,等夠數量了,可以兌換相應的身體接觸,你覺得……有興趣嗎?能不能提起一點吃飯的激情?”


    霍雲深咽了咽,讓聲音鎮靜如常:“有興趣,那失眠怎麽辦?”


    “失眠有點難。”言卿愁苦。


    他翻炒的手腕有些不穩:“合衣睡一張床,兩條被子,行嗎?”


    “不行。”


    “我去你房間睡地板。”


    “……不行。”


    “睡前,你抱抱我。”


    “……不行,那不是跟積分表衝突了嗎?意見駁回。”


    霍雲深不再說話了,把菜炒好,端上餐桌。


    第一頓兩個人坐在家裏共享的晚餐,言卿卻沒什麽心情,老覺得霍總很低落。


    晚上時間走得飛快,等陪著他吃完飯收拾好,也該到了各自回房的時候。


    言卿站在走廊裏,底氣不足地勸他:“深深,你再試一下,我的臥室離你又不遠,你告訴自己我在這裏,說不定會有點用,能睡著呢。”


    霍雲深送她到臥室門口,忽然在她紮起的馬尾辮上碰了碰:“你的發帶,可以給我嗎?”


    言卿懵懵的,把絲帶拆下來交到他手中。


    他用力握著,沒再提過份要求。


    言卿進房關上門,給自己布置了不少工作任務,盡量不分心去想他,但等到夜深,上床睡覺的時刻,她心裏七上八下,一直不能安穩。


    霍總……睡了沒有。


    她扯被子蒙住頭,憋了半天到底良心過不去,翻身坐起來,輕手躡腳下床,想去霍雲深的門口瞄一瞄,如果燈黑著,她再回來。


    如果燈亮著……


    她……隨機應變。


    反正繼續這麽若無其事地睡下去,她做不到。


    言卿摸出房間,一眼看到半條走廊之隔的那扇門,不但燈亮著,甚至都沒關嚴,露著寬寬的門縫。


    這麽晚了……


    她猶豫少許,還是踮著腳靠過去,扒著縫隙偷偷往裏看。


    一看就愣了。


    霍雲深寬大的工作台上遍布文件資料,顯然是一直在忙碌,然而此刻,他合上電腦,拖過旁邊一隻奶油白的大號長條貓咪玩偶,把她綁頭發的絲帶,係在了貓咪的一隻耳朵上。


    然後他捏了下貓咪的臉,俯身過去,把它摟住,埋著頭,清瘦脊背疲憊地彎折。


    言卿起先覺得好笑,但更多的情緒轉眼爬上來,堆積成說不出口的難過。


    霍雲深,是多渴望一個睡前的擁抱。


    言卿盯著自己的鞋尖,抵不住心中酸軟的湧動,她靜悄悄把門推開,一步一步輕緩靠近他。


    在他回過頭之前,她走到他的身後,張開手臂,把他寬闊卻瘦削的肩抱進懷裏。


    言卿感覺到,他顫了一下。


    她不由自主抱得更緊一點,額頭抵在他頸窩裏,柔聲說:“深深,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15 02:22:25~2019-12-16 01:12: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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