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214年,鎬京,寧國王宮。


    緋煙一身豔紅的鳳冠霞帔靜靜地坐在銅鏡前,身後有宮婢為她卸妝,她也隻是細細地瞧著鏡中的自己出神。


    嫁了,她前幾日還懷揣著懵懂的少女情懷,如今終究是嫁了,更可悲的是,她嫁的並非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身後有宮婢說笑的聲音:“越貴妃當真是好看,難怪大王寧用五座城池來換貴妃和親寧國。”


    緋煙苦澀地笑,寧國新王登基便向越國提親,指名道姓的要她長公主沈緋煙,用整整五座城池做聘禮,順帶兩個選擇,要麽答應和親,五座城池奉給越國,要麽不答應,那麽兩國便爭鋒相對,戰場上見。


    再三考量之下,越王終究是答應了和親,能保兩國和平,又能得到五座城池,何樂不為。


    外頭有淩亂嘈雜的腳步聲,緋煙從沉思中回過神,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宮婢綠濃急急地跑了進來,神色充滿恐慌:“公主,不好了……安寧王來了,安寧王領著兵逼宮來了,大王…大王已落在了安寧王手中……”


    緋煙倏地站起身,臉上略過一絲惶恐,她盯著綠濃,外頭傳來陣陣嘶鳴的聲音,她知道,那是廝殺時的哀鳴。


    她提起紅色喜服就往外闖,綠濃追了出去,在她身後大喊:“公主,外頭混亂得很,莫要出去……”


    可她哪裏聽得進去,直直地便闖了出去,外頭有官兵正和侍衛廝殺,殺伐果敢,天空也為之變色,眼前似乎都被紅色遮掩。


    綠濃扯了扯緋煙的廣袖:“公主,咱們回去吧,刀劍無眼。”


    緋煙側頭看著她,眼中的驚恐已然消失不見,她甩甩廣袖,冷笑道:“幹嘛要回去,他樓祁鈺竟敢逼宮,我倒要去瞧瞧他是如何抓住本公主的夫君,又要如何處置本公主的夫君。”


    話落,她拖著長長的喜服往水榭樓台走去,一路上都是無止境的廝殺,她覺得自己仿佛身在暗獄裏,連空氣都讓她窒息。


    有人倒在她腳下,她頓住腳步,有官兵提著劍朝她走來,她也不閃躲,站在那裏滿目戾氣地盯著那些官兵,傲慢地揚起頭冷聲道:“本宮乃越國長公主,把你們安寧王喊出來見本公主。”


    對麵的官兵一陣交頭接耳,目光都有些詫異。


    躊躇間,聽背後一陣平淡沙啞的男音道:“本王來了。”


    沈緋煙渾身一僵,凝眸瞧著聲音的來源處,隻見一個頎長的身影隱沒在黑夜中,那身影離她越來越近,她才瞧清楚來人正是安寧王樓祁鈺,他一身青色宮錦長袍,麵如冠玉,濃鬱的長眉下有一雙潑墨般的眸子,深邃而沉斂,他薄涼的唇輕輕揚起一陣弧度,魅惑眾生,他的手裏握著一柄寶劍向緋煙款款而來。


    他變了,變得越發的意氣風發,越發的深沉內斂。


    緋煙心頭莫名一慌,她曾想過許多和他重逢的情景,可卻萬萬沒料到會是在她的新婚之夜,宮傾之時,還是如此屍橫遍野的景象。


    沉思間,樓祁鈺已將步伐穩穩地頓在緋煙身旁,他輕挑著眉問:“本王來了,不知長公主找本王何事?是要敘舊,還是……”


    他的語氣帶著些許戲虐,竟讓緋煙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高高地揚起頭,一如他們初次相見時的那般傲慢:“從前本宮在越國是長公主,如今和親你寧國便是越貴妃,大王剛登基沒有王後,本宮身為貴妃,算來也是你半個皇嫂,怎的還稱長公主這樣沒規矩?”


    樓祁鈺神色一沉,瞬間攢出一個笑容,饒有興趣地盯著緋煙,蠱惑道:“皇嫂……好一個皇嫂。”


    沈緋煙白了他一眼,淡漠道:“本宮大婚,安寧王便來逼宮,抓了本宮的夫君,還讓寧國王宮血流成河,不知安寧王是何用意?”


    樓祁鈺聳聳肩,清俊的臉上盡是無謂:“逼宮的事情長公主也經曆過,見識過,還要本王同公主解釋?”


    緋煙眸光微微沉斂,她的眼中多了幾分防備,多年前她的父王就是逼宮才做上了越國的王,那一年她十歲,已是什麽都懂的年紀,她自然明白逼宮是為了那把萬萬人之上的龍椅。


    她秀眉挑起,殷紅的薄唇緩緩湊近樓祁鈺,她的玉手輕輕撫上樓祁鈺此起彼伏的胸膛,神色癡迷:“王爺是想做寧國的王?”


    樓祁鈺神色一愣,隨後邪魅地勾起唇角,他寬厚炙熱的手掌撫上緋煙的腰,手臂輕輕一勾,緋煙便生生地落進他的懷中,他垂眸看著緋煙,滿臉戲虐,答非所問道:“多年不見,長公主真是越發像個妖|精,從前怎麽不覺得長公主的豹子眼也如此讓人心醉神迷,真讓本王好生心動。”


    緋煙輕輕推開樓祁鈺,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大紅色的喜服,笑道:“安寧王,說笑咱們日後有的是時間,如今本宮隻想問王爺,你將大王怎樣了?”


    樓祁鈺的笑容變得深邃,他細細地瞧著緋煙,輕輕挑眉,躊躇道:“自古成王敗寇,王兄他如今敗了,你說會是什麽下場,或者說…當初你王叔敗給你父王後是個什麽下場!”


    當初她的父王篡位,她王叔兵敗,雖念及手足之情不忍親自動手將王叔除去,可也是派人斬草除根的。


    那麽樓祁鈺的意思也是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嗎?


    緋煙凝眸,神色逐漸黯淡下來,她歎道:“可否讓本宮見見他?”


    樓祁鈺淡漠一笑,幹脆道:“本王不想你去見他。”


    緋煙嗤笑:“他是本宮的新婚夫君,即便王爺要斬草除根,那本宮理所應當也在所謂的根之內,若王爺慈悲肯留本宮一條性命,那本宮也該為他披麻戴孝,因此,本宮必須見到他。”


    樓祁鈺的臉色沉了沉,很快又恢複常態,點頭笑道:“既如此,本王何不遂了你的意。”


    緋煙知道,她這話既說出了口,那麽樓祁鈺定會答應她的條件。


    說話間,他已微微靠近了緋煙,他薄涼的唇湊近緋煙,壓低聲音道:“讓你見他可以,隻一點,本王不允許你與他死於同日,葬於同陵,本王不允許,你也休要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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