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枝曦拉過餘吟月的手坐下,見她茶碗已空,又讓人上了一杯茶。


    一番噓寒問暖後,蘇枝曦才道,“前些日子在黃府,我等宴席散了去尋你,卻聽門房說你先走了。”


    餘吟月回,“姐姐還說呢。若不是昨兒個毓秀姐姐跟我說,我還不知道蘇姐姐你有如此才情。姐姐你也真是的,連我也給瞞了去。”


    蘇枝曦聽餘吟月的埋汰,隻淺笑道,“本不是能見人的東西,是被逼的沒了辦法,才硬著頭皮跳的。倒叫他們給說神了。”


    餘吟月道,“毓秀姐姐可不是這麽說的。聽她那口氣,姐姐你那日是一鳴驚人了。不然毓秀姐姐也不會央求我來約你。”


    蘇枝曦聽了餘吟月的話,掩嘴笑道,“如今我倒在你們口中成了京都最熱門的花魁了。”


    餘吟月聽蘇枝曦的自嘲,也笑了起來,順嘴道,“可不是怎麽。今日懷遠坊有花車出行,毓秀姐姐早早便在如意館定了位,她與姐姐不熟,怕貿然而來唐突了姐姐,這才要我一早來接姐姐過去。”


    因她性格豪爽,蘇枝曦對車毓秀還是有些印象的,便開口道,“平日裏見她大大咧咧的,倒不想她還是個懂禮的。”


    餘吟月喝完杯中的茶,說道,“是她當真敬佩你才如此。不然她頑劣起來,隻叫人頭疼的很。”


    說罷起身道,“姐姐今日若沒旁的事,便和我一同出去罷,我府上的馬車還在門口候著。”


    因那日在黃府的事,林氏曾說過要她靜心思過半月。


    雖然後麵這事被她用姚姨娘搪塞過去,可到底這話她是說出來了的。


    蘇枝曦本欲拒絕,卻又想自己已有多年不見京都之景,確也心癢的很。


    思前想後,才道,“也好。你稍等我片刻,我去稟了大娘再與你同去。”


    說完,叫上程恩一起朝著林氏的住處而去。


    院外隻見幾個粗使的下人。


    蘇枝曦讓人去報,等了一會兒,隻見曇泗出來。


    曇泗交手道,“主子正在禮佛,若是姑娘沒甚大事,便先回吧。等未時再來。”


    蘇枝曦聽林氏不願見她,也不久留,隻明言道,“大娘心懷慈悲我不好打擾,煩請你轉告大娘,大都督府長史之女餘三姑娘來尋我出玩,人在外院不好久等。若是大娘怪罪,明日這時候我再來請罪。”


    說完又與程恩一同離去。


    程恩半路上壓低著聲音道,“我看大夫人是有意躲著姑娘,姑娘這次出門可要萬事小心。”


    蘇枝曦點頭示意,低聲道,“這段日子你多留意府上的事,永平坊那邊就不要去了。”


    “喏。”


    餘吟月的車內沒有軟墊子,遇上顛簸的路,馬車一個上下,便顛的蘇枝曦屁股疼。


    她餘光偷偷瞄了眼餘吟月,見她也是眉頭緊皺的吃痛模樣。


    蘇枝曦強忍著痛,假裝愜意的撩起車簾看著車外。


    過了開市的時間,路上也沒有了什麽商人,隻有三三兩兩頂著日頭在外行走的路人。


    又是一個顛簸。


    蘇枝曦疼的直叫出了聲。


    這一聲呼痛,卻把餘吟月給叫的臉紅耳赤了。


    蘇枝曦見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緩解一下餘吟月的尷尬。


    倒是餘吟月大度,訕訕笑了笑,開口道,“姐姐可知,黃姐姐的婚事已定下了。”


    蘇枝曦自然知道。


    前世黃婭雯也是在及笄之後與太常少卿三子周宇文結了秦晉之好。


    不過周宇文好女色,經常流連於煙花之地。


    黃婭雯心氣高,自然受不了這罪,於是經常鬧的家犬不寧,最後兩家人都被逼的沒了辦法,才商議了和離。


    不過經此一事,黃婭雯悍妒的事也成了世家公子茶餘飯後的笑話。


    自然也沒有人再敢去向黃府提親。


    黃婭雯獨守空房,對裴之寒的迷戀越甚,在蘇景嫣的旁敲側擊下,更視蘇枝曦為眼中釘。


    特別是知道蘇枝曦嫁與了李承載後,心裏的嫉妒和不平衡,讓她的一生隻剩下仇恨。


    不過,這些事她自然不能與外人道。


    於是,蘇枝曦故作驚歎道,“當真嗎,是什麽時候的事啊?”


    餘吟月笑著說,“前天我聽阿娘說的。”


    餘吟月忽而湊近,神秘兮兮的竊笑道,“聽說起初黃姐姐不願意,還以死相逼。後麵被關了三天柴房方才消停。”


    蘇枝曦知道餘吟月想就黃婭雯的事討好自己。


    不過她對黃婭雯的事卻是興致寥寥。


    在錯愛這件事上,她與黃婭雯一樣都是受害者。


    又何苦為難對方,折磨了自己。


    不過這些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在未經人情冷暖的餘吟月這裏,自然是說不通的。


    於是蘇枝曦隻淡淡的笑了笑,道,“與其深陷在一段不切實際的單相思中,不如將就一些,放過別人,也是放過自己。”


    餘吟月聽著,頓了頓才道,“蘇姐姐如今說話,總透著一股看淡紅塵的漠然。平常的話也總像是藏著高深莫測的大道理似的。”


    蘇枝曦被她說的自己先笑了起來。


    可不是麽,作死過一次的人,總覺得人應當學會接受。


    接受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你喜歡的東西,都一定會屬於你。


    學會放手,學會欣賞,何嚐不是另一種擁有。


    蘇枝曦指著餘吟月的鼻尖,笑道,“我意思是,咱們應該珍惜我們有的東西。我瞧皇家的馬車富貴堂皇也很歡喜,但那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隻能坐你這硌的屁股疼的馬車,那我就享受著你的馬車,又有何不好。”


    這句笑言,倒是逗樂了餘吟月。


    蘇枝曦的痛叫,她雖未言明,但心裏總對在蘇枝曦麵前丟臉了這件事有些芥蒂。


    如今被蘇枝曦一語道破了,心裏倒是通透了。


    蘇枝曦低著頭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似漫不經心道。


    “黃姐姐就算再有怨言又能怎麽樣,她已到及笄之年,再拖下去指不定要受牢獄之苦。與其心有怨恨地嫁給周宇文為妻,倒不如心甘情願的相夫教子。說到底都是自己的一輩子,活的好壞都是自己在受著。”


    蘇枝曦話剛說完,車也停了。


    車外在外道,“姑娘,如意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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