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枝曦在府內尋了一圈,未見得餘吟月的蹤跡,問過後,才知道她在半個時辰前就離府了。


    無奈之下,便隻好吩咐了黃府的下人,讓他知會蘇景嫣一聲,兩人好一同回去。


    在留園等了一會兒,卻見來的下人支支吾吾的回,“蘇府的馬車,已經走了。”


    蘇枝曦問,“怎走的這樣快,我記得席上黃姐姐還說有東西要贈予妹妹的?”


    下人垂手而立,欲言又止的道,“我去的時候,正巧趕上蘇府馬車走。未來得及說。”


    蘇枝曦隻當個糊塗人,說道,“知道了,你領我去黃姐姐處吧。”


    原以為蘇枝曦會因為失顏為難自己,卻不想她竟沒有遷怒於己。於是連忙在前帶路。


    黃婭雯此時正在廳堂與各位小姐公子道別。


    裴之寒也在。


    蘇枝曦側立在旁,微微的燭火下,映在臉上,多了一絲柔情似水的韻味。


    裴之寒站在黃婭雯身旁,依舊是從前翩翩少年與世無爭的模樣。


    蘇枝曦本就無意與裴之寒再有瓜葛,何況她已知黃婭雯的心思,於是對裴之寒投來的目光,選擇了視而不見。


    偏偏裴之寒受她忽視,便是強性一般,故意很是熱絡的叫了她一聲“蘇妹妹”。


    這讓蘇枝曦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蘇枝曦隔著遠遠的,不重不輕的回他一聲,“之寒哥哥。”


    裴之寒見她不過來,自己便走了過去,關切問道,“怎麽這時還未回去?”


    蘇枝曦見他要過來,自己便連忙往黃婭雯的方向走了過去,道,“本是要回去的,又怕餘妹妹身體不適,一個人無人照看,便去了留園尋人,不想錯過了自家的馬車。所以才來找黃姐姐,看看能不能借用一下府上的馬車。”


    大概是蘇枝曦從前這樣蹩腳的招式用的多了。


    黃婭雯臉上露出絲絲鄙夷之色,陰陽怪氣道,“有何不可,不過蘇妹妹你確定是要我府上的馬上送你回去嗎?”


    蘇枝曦假裝聽不出黃婭雯話中的嘲諷之意,坦坦蕩蕩回道,“自然。若是黃姐姐不嫌我麻煩的話。”


    黃婭雯見蘇枝曦說的一本正經,正要吩咐下人給她備車。


    卻不料一直被蘇枝曦忽視的裴之寒竟主動開口說道,“反正我回去也是要路過靖安坊的。不如順路送蘇妹妹回去,也省的又要麻煩黃姑娘一趟。”


    蘇枝曦正要開口拒絕,不料黃婭雯卻是氣急的模樣,甩手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蘇枝曦想,此時再去求她,也得不到好,雖然心裏百般不願,卻也隻能依了裴之寒的話。


    上了裴府的馬車。


    好在唐風開明,男女共乘一車,也不落人話柄。


    車內隻有一處墊了軟墊,裴之寒安排了蘇枝曦坐在那,自己坐在對麵的木凳上。


    宵禁的鍾在城內一聲聲的響著。


    蘇枝曦拉開簾,看著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借此打發與裴之寒共乘一車的尷尬。


    裴之寒目光若有似無的從蘇枝曦的臉上飄過,說不出來今天自己怎麽會幾次三番的主動向她示好,就是隱隱覺得今天的蘇家二妹妹與以往的蘇枝曦有些許的不同。


    但具體是怎樣,又說不出來。


    像是現在,兩人獨處著,換做是從前的蘇枝曦,那雙好看的眼,便是發著精光,如餓狼一般恨不得吃了他。


    可如今,她卻是這樣安安靜靜的坐著,任由著微風吹著她額間散落的碎發。


    車內很安靜,原以為他們相處免不了尷尬,可蘇枝曦舉手投足間的坦蕩,倒是讓兩人都安靜的享受著京都的寧靜。


    他靜靜的觀賞著她。


    像是從未謀麵的陌生人一般,再度仔仔細細的觀賞著她。


    她肩膀消瘦脖頸長,卻瘦不露骨。容貌驚豔,卻不豔俗,世家出來的女子,眉宇間是有傲氣的,蘇枝曦也不例外,便是多的一份的傲氣,更令人神消。


    他想起方才席上她跳的《拓枝》,舉手投足間,一顰一笑中,都是牽著人的魂魄走的。


    裴之寒未曾細想,脫口而出說道,“蘇妹妹今日的舞,著實令人驚豔。”


    蘇枝曦也沒有想到裴之寒會主動開口跟自己說話,愣了一下,遲疑片刻才道,“多謝。”


    而後又是一陣沉默。


    裴之寒握著配飾的手緊了緊,抬頭不露痕跡的問道,“可是我有何處得罪了妹妹?”


    前世你百般算計,虛情假意套取情報,榨取幹我的價值後過河拆橋,與蘇景嫣狼狽為奸,讓我致死不能瞑目。


    算不算得罪?


    前塵往事,蘇枝曦隻得苦澀一笑,麵對他的問題,她漫不經心問道,“之寒哥哥,你可願意娶我?”


    裴之寒沒有想到她有此一問,語塞的同時,姿態中對她的蔑視油然而生。


    他真傻,竟以為她已改過自新。


    蘇枝曦還是蘇枝曦,就算是她忽而之間才華橫溢,底子還是不會變的。


    於是一瞬,他便寒著臉,漠然回道,“婚姻大事,豈是戲言。你怎可說的這般隨意。”


    蘇枝曦笑,“裴公子不必如此疾言厲色。我所問之事,就是解答了方才公子的問題。”


    “公子並未得罪過我,隻是從前我因情字蒙蔽雙目,丟了理智。不知自己的一片真情,在公子處是困擾。”


    “如今知道了裴公子會娶我,我又何必自降身價迎合於你。”


    裴之寒被她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的話字字在理,既沒有對他謾罵怨恨,也沒有自艾自怨。


    按理說,他應當開心也是。


    可偏偏,他開心不起來。


    “蘇妹妹何必...”


    蘇枝曦不等他開口,自顧取下手腕處的珊瑚手串,置於軟墊上,平淡無痕道,“裴公子所贈,不敢私留,即是為了公子清譽,也是為了我的名節。你從未許過我任何承諾,此後,我也不該再對你存不該存的心思。”


    車外宵禁的鍾聲越敲越急,馬車也停了。


    車夫在外高聲叫,“靖安坊到了。”


    蘇枝曦起身,裴之寒卻出口說道,“送你到府門口吧。”


    “不必了。”


    蘇枝曦輕敲了車門,車夫從外將門打開。


    “裴公子往後別再喚我蘇妹妹,與他們一樣,叫我蘇姑娘吧。”


    裴之寒整個人恍若墜進了寒冬的冰窖一般,臉色冷的嚇人。


    怎麽會!明明是她對自己死纏爛打,怎麽會最後她能說出這般無情無義的話。


    他語氣陰冷,一雙眸子寒的嚇人,“蘇姑娘此言當真?”


    蘇枝曦身子一僵,繼而彎身下來馬車,立在一側,不想正麵回複他的話。


    風平浪靜道,“今日多謝裴公子好意。”


    說罷,轉身邁步,不再有一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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