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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輕舟的辦公室不大,但設施齊全,裏麵還有個小休息間,說是給夜班兒休息用的。【百度搜索.會員登入】我就搞不懂這都能睡覺了還叫夜班兒?不過小孩兒哭累了,這會兒正好可以在裏麵睡覺。俞輕舟哄孩子的技術也不是蓋的,連拍帶哼歌兒,無比專業,直教人歎為觀止。


    哄睡了孩子,俞輕舟輕掩上休息室的門,回身往辦公桌後一坐,手指有節奏地輕叩桌麵:“說吧,怎麽回事兒。”


    熟悉的人模狗樣,要不是換了一身皮,我還真以為自己穿越回了當年的管教辦公室。


    但現在畢竟不比當年,即便心理陰影還在,麵兒上我倆絕對是平等的,所以我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才悠悠回答:“我在公園兒閑逛,正碰上這孩子哭著找爹,於是就把他帶過來了,這不你們說的麽,有困難找民警,警民魚水情。”


    俞輕舟挑挑眉毛,擺明不信:“你一個大老板白天自己逛公園兒?還一碰一個準兒的把劉迪家孩子撿著了?我咋聽著像戲文兒呢?”


    我附身過去湊近王八蛋,努力讓對方看清我正直的眼睛:“這是孩子不是錢包,你當我樂意撿啊。”


    王八蛋想想,樂了:“倒也是。”


    那表情怎麽看著怎麽欠扁,就好像我一定絕對百分百不會拾金不昧似的,想都沒想,我下意識就嘟囔一句:“去你媽的。”


    我這話說得含糊,聲音也很小,可王八蛋耳朵豎得像天線,當下歎口氣,裝模做樣地搖頭:“光長歲數不長素質啊……”


    我還能說啥,一個勞改犯一個警察,跟人比素質,擺明先天不足。


    扯完蛋,俞輕舟摸出手機,我甚至不能確定他究竟翻沒翻電話本,仿佛是眨個眼的工夫,電話就撥出去了。


    “哪兒呢?”


    我訝異王八蛋的口氣,再不濟你也要來個“最近咋樣啊”的開場白吧,你倆又不是老夫老妻。


    “醫院?”明顯那頭給出的答案在王八蛋勾勒的範圍之外,詫異之下眉頭也深深皺起來,“你又搞出什麽事兒了?”


    這個“又”很值得思索。


    “趕緊擺平過來,你兒子在我這兒呢。”俞輕舟也不跟對方廢話,直奔主題,雖然怎麽聽怎麽像綁匪的語氣。


    那頭不知道又說了什麽,就見俞輕舟的臉色越來越不耐煩,最後以一聲“靠”做了結束語。


    什麽情況?沒來得及等我問,俞輕舟已經起身進了休息室,再出來時,警服換成了便裝,懷裏還抱著半睡半醒的小孩兒。


    “你這是……”我試圖找出最合理的描述,“宅急送?”


    王八蛋顯然壓著火兒呢,聞言沒好氣道:“那等會兒麻煩你說服他貨到付款。”


    既然換了便裝,王八蛋自然也不能再開警車,而是開了輛停在派出所院兒裏的馬自達,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單位的。我坐在後座,摟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我的肩上。好在王八蛋的車還算穩當,我努力維持一動不動,倒也讓孩子慢慢睡安穩了。


    長舒一口氣,我才想起來問:“他怎麽在醫院?”時隔多年,劉迪這個名字幾乎全然陌生,就算在監獄時我也沒叫過幾次,於是乎這會兒總感覺張不開嘴,索性直接用“他”。


    俞輕舟倒沒察覺,估計還沉浸在好端端當班也能沾上麻煩的鬱悶裏,腳下油門逐漸加速:“還能怎麽,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拿酒瓶子把人開瓢了。”


    我愣住,緩了半天才消化。


    這事兒要放十年前,我信,尼瑪現在都四張了,還整這個?


    “等等,”我瞅了眼懷裏憨憨入睡的娃兒,不可置信道,“他扔下自己兒子不管就為了去開別人的瓢?”


    俞輕舟頭也沒回,一個輕打方向盤,車穩穩轉入輔路:“我也沒細問,不過應該不至於。”


    那還有什麽其他解釋!


    “沒準兒是給忘了。”


    “……”


    並不是太遠的醫院,十來分鍾就到了,王八蛋讓我帶著孩子在車裏等,他上去看看情況。我一想醫院到處都是病菌,帶著小孩兒確實不合適,另外老爸拿酒瓶開人瓢的英姿,也容易毀孩子三觀。


    這次時間久了些,久到小孩兒打著哈欠睜開眼睛。沒等哈欠收回去,小孩兒就掙紮著爬起來四下張望,眼見車裏就我們倆,淚花馬上翻湧:“俞叔呢……”


    這還得了,我連忙開口:“俞叔叔進裏麵找你爸去了,馬上就出來。”


    小孩兒的哭跟雷陣雨似的,說收就收,下一秒歪頭愣愣地看著擋風玻璃外麵的景色:“為啥要到醫院裏來找爸爸……”


    好麽,我還想知道為什麽呢。


    虧得王八蛋及時出現在視野,定睛看去,身邊還跟著個男人。兩個人似乎在交談著什麽,從這個角度很難看清正臉,男人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腕,因為是休閑款,所以並沒有打領帶,領口隨意開著,一派悠哉。


    待人走近,我才終於看清,然後我驚訝了。那張臉和多年前完全一致,除了發型。我甚至沒怎麽費力,就將這人和記憶中的劉迪重合了。時間之神似乎把這家夥遺忘了,它讓我變得蒼老,讓王八蛋變得沉默,讓花花變得成熟,卻沒讓這人改變一絲一毫,哪怕是眼角來幾條魚尾紋呢。


    車窗是放下來的,於是我在打量劉迪的時候,這家夥也在打量我,直到王八蛋上來發動汽車,不耐煩催促:“上車不?不上我閃人了!”


    “馮一路!”劉迪忽然大叫起來,跟發現新大陸似的,臉色一掃剛才的悠哉,變得細膩紅潤有光澤。


    我黑線,等著這家夥平靜同事醞釀情緒準備來個久別重逢。


    結果這家夥拿手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蹦出一句:“你怎麽老成這樣了!?”


    我想拿板磚拍他!


    “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天山童姥附體啊。”王八蛋沒好氣地接了句。這個瞬間,對青春的眷戀讓我們走到了一起。


    “**,當著孩子你能別張嘴就他媽***麽。”


    “……”


    你倆半斤八兩好吧!


    我以為劉迪會坐進副駕駛,哪知道人家拉開車門就跟我擠後座了。小孩兒一見到老爹,刹那涕淚橫飛,撲劉迪懷裏好一通嚎。劉迪也不擺家長威嚴,認錯的那叫一個誠懇:“別哭別哭了,我的乖兒子,都是爸爸不好,爸爸是真把你給忘了……”


    你這哄還不如不哄呢!


    王八蛋的車再次開起來,我下意識問了句:“回警局?”


    王八蛋用內視鏡瞥了眼劉迪,板著臉說:“帶這爺倆兒回家。”


    “別介,”劉迪倒抗議了,“送我兒子就行。”


    “你又要幹嘛去!”俞輕舟是真怒了。誰見著這麽不上心的爹都想上去抽兩下。


    “跟你倆一起啊,”劉迪回答得理所當然,“你倆去哪兒我去哪兒,跟馮一路這麽多年沒見,總得好好敘敘舊吧。”


    直到把孩子送回家,我也沒想出來我跟這廝有什麽舊好敘。


    但是今天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倒是捋順了。劉迪,也就是這不靠譜的爹,接兒子從幼兒園回家的路上,心血來潮帶著兒子逛公園,結果百無聊帶之際接到發小兒電話,人正跟附近喝酒呢。劉迪一想,反正兒子正玩得開心,他離開一下下也沒啥關係,於是囑咐兒子好好玩等爸爸回來之後,大大方方喝酒去了。原本這也沒什麽,喝個二十分鍾,回來接小孩兒,估計小孩兒還乖乖蕩秋千了,偏就這麽寸,喝著喝著他那發小和另外一個圈子裏的朋友嗆起來了,嗆還不算,後來發展成動手。按劉迪的說法,他那發小就是個暴脾氣,一言不合,直接酒瓶子招呼,對方武力不占上風,頃刻血濺當場,但對方的家不是吃素的,這瓶子下去劉迪就知道要出事兒,結果人當機立斷,拿個瓶子把自己發小兒也開了。這下兩麵扯平,既幫受害者出了氣,還占了個義薄雲天的美名,把那孫子哄得一愣一愣的,發小兒自然也明白劉迪這是幫自己平事兒呢,也就跟著說囫圇話,最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去醫院,居然也就心平氣和友誼如初了。但這麽一鬧,劉迪就把自己兒子忘了,直到接著俞輕舟的電話。


    喝酒喝得忘了自己兒子,除了禽獸二字,我實在找不出其他評語。


    劉迪的住所在別墅區,一如我多年前想象的一樣,獨門獨棟,三層的歐式小樓。把小孩兒交給保姆的時候,前者已經哭得睡著了,小胳膊小腿小臉蛋兒,哭得紅彤彤,楚楚可憐。


    “咱們接下來去哪兒?”罪魁禍首完全沒感應似的,目送保姆進門後,特自然地轉身,一副興致勃勃。


    我要修改評語——禽獸不如!


    王八蛋對此見怪不怪,隻是挑起眉毛輕飄飄丟過來句:“都這德行了,還喝啊。”


    “hynot?”管他冷嘲熱諷,人家照單全收,且各種消化吸收全無障礙,“馮一路,今天你最大,你挑個地方吧。”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成最大的了,而且……我啥時候說過要跟他敘舊?


    不過,我看看表,五點來鍾,這個時候回家也隻有我一個人,再晚點呢,等花花他們回來,其實隻是形式不同了,人家談人家的,最後還是我一個人。分析來分析去,我甚至有點想夜不歸宿了。


    我的思想鬥爭表現在劉迪眼裏,就是磨磨唧唧猶豫不決,最後人家幹脆幫我拍板:“得,去洗澡!”


    “……”


    “……”


    二十分鍾後,我們仨還真就進了一家洗浴中心。不同的是這回劉迪開車,俞輕舟那輛馬自達在他的手裏開出了f1的效果。


    這家洗浴中心我認得,但隻聞其名,從未來過。原因很簡單,貴,死貴死貴,貴到離著八百米遠我就想繞路走。可劉迪顯然熟門熟路,在前台幾乎沒怎麽耽擱,仿佛他的臉就是會員卡,前台小姐拿視線刷一下就成似的。


    擺明,今天這頓人家埋單。那我就沒什麽掙紮的了,心安理得跟著走了進去。


    說是洗澡,但哪有空肚子泡的道理,所以劉迪先帶我們去二樓的海鮮自助吃東西。說是自助,可菜品不比星級酒店差,我克製再克製,還是盛了滿滿兩盤子回來。結果剛走到桌邊,就看見俞輕舟一個人孤零零坐著,做東的沒了蹤影。


    “人呢?”這還沒開聊就跑路,什麽情況?


    俞輕舟一臉淡定,衝不遠處揚揚下巴:“跟那兒社交呢。”


    我朝著那方向望去,就見劉迪正和一桌客人聊得開懷,觥籌交錯。


    能在這兒消費的顯然都屬於一個階級,互相熟識,也算正常。


    在監獄的時候我就聽說過劉迪的背景,可聽說過和親眼見著在感官上還是有很大不同。在監獄的時候,他再特殊,也就是個特殊的犯人,大家一個號兒裏睡覺,一個鍋裏吃飯,就哪怕他頓頓小灶,咱也能跟得住。可這會兒,那一星半點的差距就成了馬裏亞納海溝,完全沒有填平的可能。


    我忽然有點兒後悔這麽冒失的“敘舊”了,因為結局很可能是把自己敘到內傷。


    王八蛋仿佛看穿了我的小市民心態,不冷不熱地咕噥句:“你說你跟來幹啥?”


    操,這是我想跟來的麽,人家要敘舊,我是男二號好不好!


    “那你又湊啥熱鬧!”


    “白吃白喝白桑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別謙虛,你早就是了。


    眼見著那邊的寒暄沒停歇趨勢,我索性抽空問了問劉迪的近況。先有個底,也好避免等會兒拿出自己的來對比太淒慘。


    “出來之後晃蕩了兩年,後來開了個公司,當總經理。”


    “靠,可以啊。”我這感慨是真的,看不出那家夥還是個幹實事兒的。


    “可以毛啊,”俞輕舟打斷我美好的猜想,“他就掛個名兒,光拿錢不幹活兒。”


    “操,我他媽怎麽攤不上這好事兒呢。”想想飯店剛開起來的時候,簡直把我累毀了。


    “沒轍,”俞輕舟很自然地用叉子叉走我盤裏的三文魚,“這是個拚爹的年代。”


    作者有話要說:頂鍋蓋。。。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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