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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大腦像是炸開一顆原子彈,整個人瞬間清醒,不是那種清晨鬧鈴聲中的漸漸,而是一根針紮進神經那種驚醒,應激反應讓我根本來不及思考,啪就張開了眼睛,模糊的焦距裏,熟悉的五官輪廓慢慢清晰。.


    電光火石間,我做了這輩子最英明的決定,我甚至沒等到焦距調準,下一刻直接詐屍一般騰地坐了起來,由於力道太大,這一過程裏我的額頭猛然撞開了花花的下巴,以至於我裝模作樣揉腦門兒的時候花花是實實在在抽著涼氣——舌頭被突然合攏的牙齒咬破了。


    “沒、沒事兒吧?”我有點心疼,又有點慌,話就說不利索了。


    花花愣愣地看著我,有些迷茫,似乎疼痛也不足以讓他從變故中緩過神兒。


    我急中生智,瞪大眼睛做出驚魂未定狀:“我剛剛魘著了……”


    這說法很有說服力,我尚未平定的急促呼吸便是最好的佐證。


    花花呆呆眨了兩下眼,表情漸漸緩和,總算拿過手機寫字:做夢了?


    “嗯,夢見又回到牢裏了。”我順杆兒爬。


    花花輕輕扯了下嘴角,似乎想給我一個安慰的笑,可惜轉瞬即逝,最後他抬手摸摸我的頭,好像在說,別擔心,都是夢。


    我有點兒不爽,因為感覺自己莫名的降了輩分,但因為心虛感還沒過去,所以也就沒底氣去打掉腦袋上的爪子,任由他摸了個夠。


    真正熄燈時,我是徹底睡意全無了,好在花花沒像往常一樣變成樹懶非抱在我這木樁上。


    但,讓我鬧心的也是這個。


    如果花花還一切照舊,我反倒可以安慰自己,無非就是孩子缺愛嘛,抱抱或者親親本質啥沒啥不同,那天我看新聞還瞄見貝克漢姆親他兒子呢,嘴對嘴那叫一個深情。可問題是花花沒照舊,反而整個人繃著一動不動,時有時無的呼吸擺明沒睡著。這有點兒像他剛出獄那天晚上的狀況,隻是那時候緊張,忐忑,興奮,不敢置信,所以睡不著,可現在呢?我不敢再往深想,如果他偷親我險被發現這事兒和他出獄這事兒可以放在一個天平上衡量……靠!


    裝睡是件體力活,忍耐再三,我還是輕輕翻了個身,從仰躺變成側躺,渾身關節都稍稍得到了舒緩。


    徹底背對著花花,讓我的神經也略放鬆了些。


    月光被厚厚的窗簾擋住,室內黑得像被潑了墨,我閉上眼努力想睡著,思緒卻越來越清晰,也可能是白天王八蛋的到來,勾起了一些久違的回憶,現在那些好的不好的都在我的腦袋裏重演,聯歡會,采石場,周铖和金大福的胡搞,花花被那幫孫子拿煙頭燙……


    天快亮的時候我才睡著,而且睡的也不踏實,迷迷糊糊的,沒辦法,大腦皮層裏的某些細胞依然在頑強地播放著紀錄片,不以主人的意誌為轉移。


    淺眠易醒。


    第二天清晨花花剛坐起來,我就察覺到了,然後毅然決然地告別了周公。


    “幾點了?”我打著哈欠問。鬧表沒響,窗簾又遮擋了全部的光,實在不好判斷。


    花花把手機遞過來,北京時間七點二十。


    “靠,你起這麽早幹嘛?”我還沒開啟續接模式,完全想什麽說什麽。


    花花靜靜看了我一會兒,寫:睡不著了。


    我沒好氣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勞碌命。”


    花花樂了,淺淺的,卻像一縷微風,讓人很舒服。


    我也跟著樂,想也不想就抬手摸他的頭,可是剛撲棱一下,我就停住了。


    花花略帶疑惑地看著我,片刻後,微微眯了下眼睛。


    我有點兒要崩潰,這都什麽破事兒啊,好好的日子非搞得別別扭扭,這他媽都哪跟哪啊!


    “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我看是你欲蓋彌彰惱羞成怒!”


    “我蓋什麽了,你說說呢。”


    “有能耐你別清空收件箱!”


    “需要我提醒你嗎容愷同學,這是‘我’的手機。”


    牆皮灰被激烈音波震得撲哧撲哧往下掉,我歎口氣,心裏平衡了——這大清早的,有人比我和花花還別扭。


    快速穿上一條秋褲,我光著膀子就進了客廳,遠遠便看見小瘋子和周铖吵得不亦樂乎,一個麵紅耳赤,一個表麵上看情緒還成,但眼底要結冰了。小瘋子近來情緒就不太好,找個借口撒火發瘋很正常,讓我驚訝的是周铖居然應戰了,這不開天辟地頭一回麽。


    “大清早的吵吵啥啊,天塌地陷了?”我一邊說著一邊走進戰局,準備給自己倒杯水,順帶緩和一下尷尬局麵。


    小瘋子一看見我立馬精神煥發,聲音又高了幾個八度,指著周铖跟指賣國賊似的:“你都想不到,他居然還給金大福打電話!”


    哪又冒出個金大福?


    我也顧不得倒水了,直接一腦門子疑問地去看周铖。


    周铖無奈地歎口氣,仿佛這個問題已經解釋了一百次而現在隻是再和我陳述第一百零一次:“是那邊打過來的。”


    “那還不是一樣!”沒等我說話,小瘋子直接搶答,“反正你就是小三!還是個男小三!那天我看見你倆一起吃飯就知道這裏麵沒好事兒!”


    那天,是哪天?小瘋子開始情緒低落的那天?


    “好吧,就當我和他在圖謀不軌,”周铖停頓幾秒,忽然笑了,一掃上一秒的煩躁和不快,變成了我熟悉的那個淡然的家夥,隻見他靠近容愷,輕鬆吐出幾個清晰的字,“好像也和你沒什麽關係。”


    小瘋子氣急了,這從他一陣紅一陣白的臉上就看得出來,但又好像不是單純的生氣,一貫淺淺的特容易看到底的眸子裏,這會兒忽然多了好些複雜的東西。


    沒等我分析出個子醜寅卯,小瘋子忽然轉身,摔門回了房間。


    我站在客廳跟周铖大眼瞪小眼,良久,我問他:“怎麽個情況?”


    周铖聳聳肩:“誰知道呢,犯病了吧。”


    小瘋子是不是犯病我不清楚,但周铖是真生氣了我知道,他很少生氣,就如同他很少刻薄。


    回到房間,花花已經洗漱完畢,我大概給他講了講客廳戰火,他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聽,心不在焉的。


    我不太樂意:“好歹一個屋簷下,你多少關心關心啊。”


    花花看我急了,才拿過手機寫:他們不是小孩。


    我無語,沒好氣道:“哦,就你是,所以我就關心你一個唄?”


    花花搖頭,寫那話差點兒讓我背氣兒去:我也不是。


    “那行,從今往後我就關心我自己!”媽的老子不幹了!


    ……


    “喂?王……呃,俞輕舟嗎?”


    “馮一路?難得啊,我還以為你要我電話號碼是為了供起來呢。”


    “別整沒用的,你忙不?”


    “我要說忙呢?”


    “那就找個你不忙的時候我再打。”


    “其實吧,說忙也不忙,說不忙也忙。”


    “那到底是忙還是不忙!”


    “看你表現。”


    “啊?”


    “你剛剛,想叫我王什麽?”


    “……”


    “說吧我不會生氣的。”


    “王……八蛋。”


    “拜拜。”


    “靠!”


    “哈哈,”王八蛋爽了,態度也終於像個人了,“說吧,找我啥事兒?”


    給王八蛋打電話絕對一時衝動,以至於我現在也沒想好要怎麽闡述這個問題,磨嘰半天,索性問個大方向:“監獄裏……呃,男人和男人搞那個的不是很多嘛,我想問問他們出獄之後是都變回來了還是……繼續為計劃生育做貢獻?你們不是有監控嘛。”


    王八蛋莫名其妙:“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我有些狼狽:“就忽然想起來了唄。”


    王八蛋切了一聲,慢悠悠道:“如果你是擔心周铖和金大福,完全不必,據我所知金大福馬上就要舉家遷移了,好像是女方父母在老家承包了個養殖場希望他能去幫忙。”


    我愣住,忽然覺得距離事情真相特別近了,隻剩下最後一層紗。


    難道金大福和周铖聯係也好吃飯也罷隻是回家前的告別?說真的,我喜歡這個推論。


    王八蛋的音調忽然染上不懷好意的笑,“現在放心了吧……馮媽?”


    來道雷把他劈了吧!


    “現在我再給你講講監獄裏搞基的出去了通常什麽情況……”


    “操,你故意的吧。”我黑線,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這會兒還講有屁用。


    “知識普及嘛,沒壞處。”王八蛋跟能聽見我心聲似的,自顧自講起來,“監獄裏搞基的有兩種人,一種原本就是,在監獄裏更是如魚得水了,這種呢不管進來還是出去,都一個樣兒,不過這種數量實在少,大多數人都是暫時的轉個方向,畢竟沒魚蝦也好嘛。至於你問的出去之後會怎麽樣,其實既看個人,也看境遇,比如有人出去就找了個姑娘,發現還是姑娘好,也有人出去之後發現和女人不行了,還有周铖金大福這種一起出去或者前後腳出去的,在監獄裏有了感情,繼續搞的概率就很高,畢竟有共同經曆共同語言,完全是幹柴烈火……”


    “可以了!”我聽得渾身雞皮疙瘩,頭皮上像有無數螞蟻在爬,我說什麽來著,尼瑪這根本不是哥的世界好不好!


    “還有事兒沒,我要寫月度總結了。”


    “最後一個問題,”我糾結半天,還是問了,“有沒有可能在裏麵不是,結果出來反而搞了?”


    王八蛋沒有馬上回答,仿佛在很認真的思考。


    我莫名緊張,手心居然出汗了。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王八蛋的聲音才再一次傳過來。


    “馮一路。”


    “嗯。”


    “你不要愛上我,會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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