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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勇這一嗓子乘著疾風呼嘯而來,震得我有點耳鳴,滿世界金黃色蒼蠅撲棱著耀眼的翅膀在我眼前嗡嗡飛。.天旋地轉間我感覺到手裏的滅火器被人繳了械,然後降了幾個分貝的第二波低音炮襲來——


    “媽逼見過虎的沒見過你這麽虎的,你當自己是綠巨人呢?!”


    我不知道綠巨人是誰,但我想這廝名聲應該不咋好。


    閃念之間,我忽然感覺到對方要反撲,實際上我的視野還沒對準焦距,但以前打架留下的直覺還在,於是沒了武器的我下意識便抱住頭——隻要腦袋不歇菜,出大事兒的概率就基本在百分之十以下。


    但最終拳頭並沒有招呼過來,因為有個錯愕的驚呼比它們還要快,幾乎與我抱頭的姿勢同步——


    “大勇?!”


    底氣十足的男人聲音,帶了一點點老煙民的沙啞。


    “彪子?!”


    周勇的聲音也滿是驚訝。


    我維持著抱頭撅腚的姿勢想,這倆是要來個斷橋相會麽。


    當然人家倆根本沒管我,等我放下胳膊直起腰,就看見剛才打容愷那幾個孫子正費勁地把被我砸倒的那個架起來,而叫做“彪子”的男人,則站在那兒跟周勇大眼瞪小眼。


    我很失落,剛才明明下了死力氣,那被砸的居然一點兒沒見紅,雖然昏迷著像條死狗被人架來架去,但我依然沒有成就感。


    因為小瘋子。


    他蜷縮在地上,早沒了往日的鬧騰,靜靜的,身子微微發抖,像隻被人虐待過的流浪貓。


    我一步就跨了過去,蹲下,想把人扶起來,卻又害怕隨意的挪動造成二次傷害,最後隻能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劉海撥開。


    我想看他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這樣才能心安。


    可我隻看到一張五顏六色的臉,隻摸到滿手的冷汗。


    “小瘋子?”我輕輕地叫。


    容愷躺在那兒,眼睛幾乎腫得睜不開,聽見我叫他,努力眯出一條縫,過了會兒,似乎確定了是我,聲音終於帶上了哭腔:“馮一路……”


    五髒六腑瞬間絞到一起,疼得我沒著沒落的,我忽然想抄起刀把那幫孫子都捅了!


    “還他媽看個屁,”我衝著周圍大吼,“打電話叫救護車啊——”


    看熱鬧的人群慢慢散開,不知是被我嚇著了還是事已至此再沒熱鬧可看,不一會兒,出口便一片冷清,隻剩下我們幾個。周勇走過來,沉默了地看了一會兒,歎口氣,道:“別擔心,他們叫救護車了,一會兒就到,照我看也沒什麽大事兒的,頂多就……”


    “去你媽的!這叫沒大事兒!你看看他都什麽樣兒了?是不是死了才算大事兒?!”我知道我這是遷怒,但我控製不住。


    周勇也有點兒急了,但又好像覺得對現在的我發不太合適,於是轉頭吼罪魁禍首:“你他媽真是越來越能耐了,跟個小破孩兒還能動真章兒,至於麽!”


    彪子這叫一個來氣,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吼回去:“你他媽知道啥?你知道這兔崽子是幹什麽的?缺大德的托兒!整天就跟這裏麵轉悠看誰家有客人就過去嚼舌頭,一次兩次我忍了,三次四次我還忍?媽逼我這是做買賣不是搞展覽!”


    周勇估計沒料到是這麽個情況,愣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但氣勢明顯低了很多:“那你也不能往死裏弄啊,四個打一個,真出了事兒怎麽辦?”


    “出了事兒我自己兜著!大勇,這話我給你撂下,今天看你麵子哥們兒放他一馬,但你以後別讓我見著他,否則我見一次打一次!”


    我聽不下去了。**你還見一次打一次?我先讓你知道知道為什麽天是藍的花是紅的!


    剛要竄起來,遠處忽然傳來救護車熟悉的鳴笛聲。我下意識停住,扭頭去看,隻見車水馬龍的街道盡頭出現一抹白色,然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都閃開閃開,把傷者讓出來!”


    “你們架著他幹嘛?當這是喝醉酒嗎!”


    “還有你你你,起來起來,擔架,擔架呢!”


    “哪個是家屬,跟著一起上車!”


    “沒家屬?沒家屬就來個能付錢的!”


    ……


    到醫院之後,我們這兩夥人就開始忙前忙後的辦手續交錢,什麽掛號開藥ct住院弄了個全乎兒,等折騰完,我也冷靜下來了。小瘋子和那孫子的傷情不同,所以也不在一塊兒治療,這會兒處置室門口就我和周勇兩個人。


    周勇幫我忙前忙後不說,還墊了大部分的錢,我心裏特感謝,但真說不出來什麽漂亮話,醞釀半天,才幹巴巴道:“那個,謝謝哈,票據我都收好了,回去我就把錢還你。”


    周勇沒好氣道:“腦袋不熱了?”


    我有點尷尬,訕笑著抓抓頭:“嗯,前所未有的冷靜,曠古絕今的理智。”


    周勇無語,看了我半天就憋出來一個字兒:“屁!”


    我默默扭頭,很冤枉。我真的冷靜了,在醫生說小瘋子隻是斷了根肋骨,一兩個月就能養好的時候,已經徹底降溫。我現在就擔心那幫孫子報警,雖然小流氓打架鬥毆不算啥,但有前科的話……就不知道會是什麽光景了。


    “你倆挺悠哉啊。”隨著這句不算善意的調侃,腳步聲由遠及近。


    我是真不想看這貨,周勇似乎也明白我吐不出啥好話,索性自己問:“你那哥們兒咋樣?”


    “腦震蕩,”彪子瞥我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到周勇身上,“醒過來就開始吐,還沒吐完呢。”


    周勇鬆口氣:“哦,那就沒啥大事兒。”


    彪子不樂意了,眉毛擰成一股繩:“我拿滅火器呼你試試?”


    周勇翻個白眼:“可以啊,隻要你讓我一根肋骨。”


    彪子黑線,罵了句:“操。”


    周勇拍了他肩膀兩下,開始打圓場:“行了,出來混都不容易,哪那麽大火氣。我沒記錯的話你媳婦兒去年繡那個什麽玩意兒,就掛你家客廳牆上的,不是和氣生財四個字嘛。”


    彪子一抖肩膀,把周勇的手甩了下來,但語氣倒是緩和了,隻剩些許悶悶不樂:“別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現在還在這兒做買賣,指不定比我還狠呢,就沒他們那麽損的,靠不提了,一提就他媽來氣。”


    周勇還要說什麽,被我阻止了。事兒是我和小瘋子惹的,沒道理讓人家不相幹的幫咱出頭。所以我上前一步擋住周勇,麵對麵跟彪子直視,然後一字一句明明白白道:“當托這事兒是小瘋子不對,我代他跟你道歉,你要真覺著他黃了你的買賣,損失多少錢我們賠,但打人這個,咱們沒完。不是見一次打一次麽,正合我意,反正我也蹲過大獄,不怕二次回爐。”


    彪子聽完這話愣了半天,視線在我和周勇間來回穿梭,最後落回到周勇,一臉無語:“靠,你獄友啊!”


    周勇黑線,無力扶額。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剛想問,處置室大門忽然打開了,我顧不得其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咋樣?”


    醫生淡定地拿開我捏住他肩膀的手,微微側身,隻見護士推著小瘋子緩緩而出。


    我被那輪椅閃瞎了眼睛,聲兒都開始顫了:“他的腿……”


    “沒毛病,”醫生的音色溫文爾雅,一派恬淡從容,“他說疼的厲害走不動,相中了處置室的輪椅非要坐。”


    “……”我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倒黴孩子!


    “嘿嘿。”倒黴孩子還衝我樂!


    “看起來沒啥大事兒了,”遠遠圍觀的彪子忽然開口,“那我就別跟這兒礙眼了,醫藥費什麽的我不找你你也別找我咱算兩清,至於以後……嗬,你要繼續走這道兒,咱就來個持久戰試試。”


    彪子是個痛快人,說完轉身就走,也不擺什麽造型,於是我的怒視就沒用武之地了,頂多在他後背燒出倆窟窿。


    手忽然被人拉住,我低頭一看,小瘋子那扁著嘴可憐巴巴的樣兒就映入眼簾。


    “不許裝相!”一掌拍掉仰殼張望的腦袋,我憤憤然推車往前走。


    大夫不緊不慢的音調徐徐傳來:“你知道去哪個病房麽……”


    去病房的路上我讓周勇先回去了,因為已經麻煩他很久,而今天這情況我不可能晚上請他吃飯或者弄點兒其他酬謝活動,再說他還有家具扔在市場裏頭呢。周勇也不矯情,一看沒什麽需要幫忙的了,便在我的強烈要求下留了個手機號,然後離開。


    我心裏對他和彪子的關係大概有了數,不能算哥們兒,也算熟人吧,畢竟周勇也在這市場裏幹過,想來曾經是同行。其實今天這個事情放到哪兒去說我們都不占理,所以,怎麽講呢,現在想想我覺著挺幸運,碰上周勇這麽個貴人,也碰上彪子這種不算窮凶極惡的。不然要麽是我和小瘋子讓他們打死,要麽是咱們組團兒監獄n年遊。


    肋骨折斷一根,所幸沒傷著肺,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住院觀察幾天。醫生站在病房裏給我交代注意事項的時候,小瘋子正沒心沒肺地鼓搗他的束胸帶,等醫生前腳出門,他後腳就開始在胸前亂摸:“這玩意兒一穿,好像中世紀的貴婦……”


    我想給他一腳踢回史前!


    “別他媽瞎弄了,”我走過去拉開他的手,“這是固定用的,讓你的肋條快點兒長好,回頭歪了直接戳肺裏你就甭想活了。”


    小瘋子嘴角耷拉下來,弱聲弱氣:“好凶殘……”


    我眯起眼睛:“還有更凶殘的呢,要不要試試?”


    “馮一路……”小瘋子眨巴兩下眼睛,眼圈兒就紅了,好麽,比水龍頭都快。


    但是,老子不吃這招了!


    我雙手掐腰,橫眉冷對:“憋回去。”


    小瘋子瞪大眼睛,淚珠兒眼看著就要下來。


    我不為所動,繼續冷著臉。


    時鍾在牆上勻速而規律的行走——


    滴答,滴答。


    “好了你想說啥就說吧。”小瘋子忽然一吸鼻子,抬手抹把臉,雨過天晴。


    我囧在原地,你媽這都不是美少女戰士變身,這是遙控器調台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哈~~~


    世間清景是微涼49_世間清景是微涼全文免費閱讀_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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