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白無雙慵懶地伸了伸手臂,露出少許女兒姿態。


    來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強行壓下心頭躁動。


    明明是男子打扮,明明白無雙長得不似柔媚女子,但那英氣的眉宇不知為何卻令人心不斷狂跳著。


    白無雙坐在一枝橫叉出去的樹幹上,一身白衣,雙腿懸空,眼眸似笑非笑地盯著下方那個灰袍人。


    忽然,她雙臂輕輕一擺,人輕飄飄如落葉般自空中落下,又像是一隻飄浮著的白色小船。


    青崖魔音笛敲打在她掌心,白無雙問:“是何方故人?”


    “您去了自然就知道。”那灰袍人賠笑著說。


    話音未落,那人突然臉色一變。


    先前還笑嘻嘻的白無雙此刻麵無表情,強烈的殺意如同驚濤駭浪般襲來!


    那灰袍人肝膽欲裂,腿腳當即一軟匍匐在地上,背後灰袍之下有什麽東西在瑟瑟發抖。


    白無雙輕蔑一笑:“哪裏來的小妖,也敢來請你無雙姑奶奶?滾回去!”


    “啪啪啪!”林中突然傳來三聲拍掌聲,白無雙眉毛微豎,冷眼看去,心中卻無端生出某種危機感。


    伴隨著那三聲掌聲,一股更加龐大的殺意從那灰袍人背後傳來,直襲白無雙。


    白無雙呼吸一窒,足下未動分毫,但她藏在背後握住青崖魔音笛的手背上已露出幾根清晰的青筋。


    那股殺意,比她更盛,比她更烈,帶著無數殺戮後的血腥氣息,濃鬱堪比這雨林裏最濃的霧。


    更重要的是,這股殺意,帶著白無雙過去某些十分不愉快的記憶。


    “我就知道,你不敢來見我。”殺意的主人自林中緩緩走出,高大的身影在稀薄的霧氣中漸漸顯露。


    強壯精瘦的身軀,微微雜亂的頭發,一雙銳利的眼宛如盯著獵物的猛獸。


    那是一個長相有些怪異的青年,瞳孔呈琥珀色,發色偏黃,額上有三道淺淺的痕跡,咧嘴笑的時候,露出兩枚尖銳的虎牙,帶著嗜血的意味。


    “玄虎。”白無雙齒縫間逸出兩個字,像是刻意壓低聲音一般。


    “白無雙,百年未見,你倒是沒什麽變化嘛。”名叫“玄虎”的青年又咧開嘴,笑容帶著幾分殘忍的嘲諷意味。


    山林間霧氣時濃時淡,多多少少遮掩了雙方麵上神情。


    然而,這點遮擋根本掩蓋不住什麽,無論是玄虎還是白無雙都清晰地看得見對方麵部。


    所能遮掩的不過是一顆自欺欺人的心罷了。


    白無雙麵皮微微一抖,幹脆麵無表情地站著。


    “故人重逢,無雙公子倒是一點也不欣喜。”玄虎見她不說話,自顧自開口道:“我就知道這個小妖請不來你,所以……我親自來請你一見……”


    “不就見個麵麽?這麽多話。”白無雙不耐煩打岔,細長的眼中冷芒閃爍:“我就站在這,你見也見到了,可以滾了麽?”


    跪在地上的灰袍人聽到白無雙的話驚恐地抬頭在玄虎和她之間來回看著,最終顫抖著把頭埋在地上,幾乎恨不得鑽進土裏。


    玄虎“哈哈”一笑:“那怎麽行?一百多年了,我好不容易終於逮到你,不好好與你敘一敘舊怎麽對得起我這些年的‘朝思暮想’?”


    白無雙心中恨極,卻不敢隨意出手。


    眼前這天妖穀的妖修,早年與她有牽扯不清的仇怨,可謂是她的生死大敵。


    自打玄虎八十年前晉升到天妖,等同於人族元嬰修士後,白無雙日夜皆不能寐,日日坐立不安。


    最終,玄虎還是鬧上陰陽宗去。若不是陰陽宗宗主親自出麵會見天妖穀穀主來保下她,她白無雙那年就已落入這頭虎妖的虎爪之中,生不如死。


    玄虎退回天妖穀不再尋她麻煩,閉關整整八十年,白無雙終於逍遙自在。


    但為此事,白無雙也付出了極重的代價。


    陰陽宗宗主從來不輕易出麵。


    以她資質,修為進境卻緩慢無比,與眼前玄虎相比已是天壤之別。


    前幾年她就得到天妖穀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玄虎已結束閉關,出現人前。自那日起,白無雙就開始銷聲匿跡,就連宗門之人也無法尋到她。


    直到南疆傳出巫族聖王血髓的消息,終於令她冒險而來。


    白無雙忽然心中一動,麵上綻開一抹笑意:“看樣子,玄虎你也是為巫族那樣東西來的?”


    “唔,什麽東西?”玄虎故作不知。


    “嗬嗬,巫族聖血髓,可令人脫胎換骨,對你們妖族怕是也有不小的作用吧?”白無雙笑盈盈地說。


    玄虎臉色沉了沉,接著便笑了起來,話鋒突然一轉,指著地上那個他派來的小妖道:“這個家夥定是言語不當,冒犯了你,所以無雙公子才會氣惱不見故人。不如我替你出口氣?”


    說話之間,玄虎手掌輕輕一拍,地上那灰袍小妖腦子都還沒轉過來,整個身軀就被玄虎一掌生生拍成一灘血肉模糊的東西。


    大概他死時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白無雙臉色頓時煞白,看著地上那灘血肉默然不語。


    …………………………


    “聖女大人!”月汐返回青苗寨的隊伍中時並未掩藏身形,立即就被兩名巫族青年發現了。


    “怎麽?”月汐發覺這兩人神情奇怪,立即意識到不對。


    “那……那日幫我們但是又被關起來的那些人……跑……跑了……”其中一個青年吞吞吐吐地說。


    月汐聽了這話,立即想起方才她幾次故意暗示邵珩要把他過去的同門如何如何折磨一番的話,還有當時邵珩麵上淡淡的表情。


    “原來當時大哥哥那表情不是故意漠不關心,他是覺得我看不住他們!”月汐臉上頓時燒了起來,不知是氣還是羞:“哼,我真是對你們太溫柔了!想跑,沒那麽容易!”


    想到這裏,月汐拔腿就走,一副要去追的模樣。


    “聖女大人……”巫族青年慌慌忙忙地喊道:“……沒全跑了,還有一個人……”


    月汐愣了一愣,轉頭疑惑地問:“還有一人?什麽意思?是被你們抓住了?”


    “不是……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那個,他好像是自己留下的。”


    月汐覺得十分奇怪。


    存微山的人對她而言隻是這場複仇行動中一點有趣的額外事物,她倒真不是很在乎要把這些人怎麽樣。


    隻不過,因著邵珩的關係,月汐囚禁他們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保護,免得這群人無端端被卷進去。


    一開始想要去追那些逃走的人,隻是這位聖女大人麵子上有些過不去。


    如今,月汐聽到他們當中有一人沒走,心思頓時變了:“在哪?”


    “苗陽正看著他呢。”


    月汐點點頭,直接朝青苗寨的臨時駐地內走去。


    不消片刻就找到了苗陽的所在。


    “是你。”月汐看到苗陽身旁的人,肯定了心中猜想,麵上露出一絲甜美卻有些危險的笑容。


    苗陽神情有些尷尬地站在旁邊,見月汐讓他出去,忙一溜煙地跑沒了影兒。


    這臨時駐地,也隻不過是幾根竹子隨意搭起的,四處都泛著竹子的清香。


    就算在屋內,也能將外頭一覽無餘。


    南宮北鬥早就看見月汐朝自己這個方向來了,卻在此時才剛剛抬起頭。


    因其他人已經逃走的緣故,苗陽無奈之下還是又將他手腳捆了起來,所以此刻南宮北鬥也隻能抬頭低頭,而做不出其他動作。


    月汐看著被綁成粽子的南宮北鬥,掩嘴一笑,隨意地撿了個靠近他的地方坐下說:“你看你,這又是何必?本來你們大家不走,我看在某人的麵上對你們好吃好喝地照顧一二就算了。你非要把自己搞成一副階下囚的樣子,很好玩麽?”


    南宮北鬥不知道她的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她說的某人就是他們一直想找卻找不到的邵珩。


    這個聖女脾氣有些怪異,看起來似乎對他們並沒有什麽敵意,但南宮北鬥終究不敢把同門之性命都押在這個聖女身上。


    可是,縉雲城血案的線索指向神秘的巫族,而聖女這等地位一定知道些什麽,南宮北鬥亦不願放棄這條線索。


    所以,他最終定了這個辦法:讓其他人逃出去,聯係玄英,自己則留下,與巫族周旋。


    這個提議自然遭到了其他所有人的反對,但是他力排眾議堅持如此。


    南宮北鬥察覺到月汐離開期間,便讓眾人以真元壓製住體內蠱毒,偷偷溜走了。


    但是,如今他自己真留下了,麵對這個喜怒無常的巫族聖女,南宮北鬥心中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南宮北鬥從來是擅長禦劍,卻不擅長打探消息,更不擅長與小姑娘打交道。


    他抬頭看著月汐的臉,對方神情一派天真嚴肅,仿佛是真的在好奇,而沒有半點嘲諷的意思,脫口說道:“那你不如放了我。”


    月汐“噗嗤”一笑:“那可不成,這是你自己要當我的犯人的。”


    “你不問我為什麽明明可以離開,卻偏偏留下?”南宮北鬥無視了“犯人”二字,琢磨了半天後才開口,想借此引出他的目的。


    哪知巫族聖女揚起臉笑了笑說:“明明可以離開?是誰給你這種信心?”


    “我的同伴都已經離開,而他們離開的法子,是我教的。”南宮北鬥認真地說。


    月汐盯著一臉認真的南宮北鬥,心中有意逗他:“當日我親自在你們身上下了蠱,他們隻是趁我不在一時逃離了而已,我若想捉他們或者……折磨他們,隻不過像翻手掌這般簡單。”


    一邊說,她一邊舉起白生生的手在南宮北鬥眼前翻了翻。


    “我教導他們以真元包裹體內蠱蟲,除非你在他們身旁,否則都動不了他們。更何況……你並沒有對我們下特別厲害的蠱毒。”南宮北鬥自信地說。


    “哦?”月汐似笑非笑地說:“你這麽厲害,那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種蠱呢?”


    南宮北鬥先是一愣,旋即體內傳來一陣劇痛,隻一瞬間,他便大汗淋漓、眼前發黑。


    那痛楚仿佛來自靈魂,令他連呼痛聲都發不出,隻能發出細微的氣流。


    在昏迷前一刻,南宮北鬥聽到耳邊少女那如魔鬼般的聲音仿佛誘惑地說:“我知道你留下來有你的目的,但是別自以為是地認為,我會輕易地讓你達成。好好嚐嚐這萬蠱噬心的滋味,你若能捱過去,我再考慮一下你的問題。”


    ps:這一卷支線實在太多,趁著假期旅遊重新梳理了一番,所以讓大家久等了。如卷名一樣,這卷的主旨就是混亂、迷茫,會有很多配角視角的支線,而主角則隱沒在暗處,再最終擰成一條線,希望劇情不要再像上一卷末尾那樣有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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