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歐陽楠猛然站起,帶得桌子都被掀了一掀。


    邵珩、沈元希眼疾手快,紛紛雙手一揚,將幾個被拋飛的茶碗兜回,不疾不徐地放回原處。


    饒是邵珩心中因薑懷及其背後組織之事煩憂不已,此時見歐陽楠那瞠目結舌的樣子,和冬青洋洋得意的神情,也有些忍俊不禁。


    得知冬青竟是歐陽山收的徒弟後,歐陽楠整個腦子都是懵的,宛如無數蜜蜂在來來回回地轉著。


    邵珩壓下唇邊笑意,接過蕭毓的話繼續問冬青:“冬青,歐陽前輩如今究竟是否知道笑浪山莊之事?”


    冬青先是瞪了歐陽楠幾眼,而後才不情願地說:“當時不知道。那時候,我們還在雲夢大澤裏采藥,給附近常年吸食瘴氣的居民拔毒。我覺得無聊就趁老頭子和醉道人喝醉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沒多久就聽說萬寶閣邀請些什麽什麽人要來昆侖山,我就想趁機來見下蕭姐姐。我也就比你早了兩三天混到他們中間去,那時候我才知道笑浪山莊出了事。”


    說最後一句時,冬青白了邵珩一眼,不管旁人臉色繼續道:“說實話,之前我們呆的地方挺偏僻的,醉道人整天糊裏糊塗隻知道喝酒,老頭子每天隻知道研究治病,怕是現在都還不知道這些事。”


    歐陽楠怔怔坐在位置上,沒有說話,心頭某塊石頭緩緩落下:“曾祖他果然不知道。”


    在此之前,他曾多次想過,笑浪山莊遇襲之事已是沸沸揚揚,為何雲遊四方的曾祖依舊未曾現身。


    族中亦有人對此頗有微詞,而歐陽楠雖然堅信曾祖若得知自己族裏遭難不會不管,但另一方麵也擔憂歐陽山年事已高,十幾年都杳無音信是否遇到了什麽麻煩。


    如今得冬青之言,方知其安好,隻是消息閉塞、不知世事罷了。


    歐陽楠看著冬青天真爛漫、稚氣未脫的麵容,心中羨慕的同時也泛起一絲酸意:這些年,就是這位姑娘一直在曾祖左右麽?曾祖竟收了她做徒弟?


    想到此處,歐陽楠忽然一驚:“我是在嫉妒冬青姑娘麽?不……曾祖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冬青姑娘也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我該好好向她學習討教。更何況,曾祖年事已高,這些年怕都是冬青姑娘侍奉左右照料,歐陽楠你應該感激她還來不及呢!”


    歐陽楠本就不是心胸狹窄之人,想通之後,看著冬青的目光頓時比先前熱切、尊敬了許多,惹得冬青隻覺背後一陣寒意襲來。


    邵珩又問道:“冬青,那你可有辦法聯係歐陽前輩?這次笑浪山莊是整族遭偷襲,若隻為山河珠而來,對方又為何會在丹鼎派陳長老眼皮底下放火燒莊?隻怕是什麽仇人的泄憤之舉。若能聯係上歐陽前輩,也許能有些收獲。”


    邵珩的話,令沈元希和歐陽楠同時點了點頭。


    歐陽楠當時就在笑浪山莊內,遇襲之後不久,虧歐陽瑋及時發出信號,加上陳長老臨時起意折返,才擋下那名元嬰修士對山莊的屠殺之舉。


    隻是對方臨去之前竟投下一團紫火,那火水撲不滅、砂石難阻。


    陳長老眼見紫火難滅,隻好想辦法先救人。


    紫色的火焰化作無數火蛇,將原先雅致繁華的笑浪山莊付之一炬,隻有遠處那片鳶離樹樹種奇異,離得又遠,才沒被紫火波及。


    “紫色的火?”蕭毓聽歐陽楠感慨當時情景時,忽然臉色微變。


    與此同時,寧青筠也目露一絲怪異。


    “怎麽?”邵珩自然沒有忽視蕭毓的神情變幻,問道。


    蕭毓姣好的麵容上陰晴變幻,最終幽幽道:“這背後之人,怕是與我叔父極為熟稔,也確實恨毒了我叔父。”


    “此話怎講?”沈元希也追問道。


    蕭毓沉吟了片刻才說:“這些年我未離開昆侖一步,這些事情從你們口中得知時,我第一反應就是叔父被人汙蔑。那背後之人圖謀氣運,也許與笑浪山莊有些私人仇怨,才會有特殊對待。”


    歐陽楠聽到蕭毓口中的“特殊對待”四字,不由泛起苦笑。


    “單從邵珩你所經曆的事,就可知此人布局深遠、環環相扣。”蕭毓一邊說,一遍看向邵珩。


    邵珩點頭答道:“不錯。齊國邑都、泉漓湖之事、靈璣洞天內外,包括其他諸如雙仙鎮、雲來閣等等。神州之上,不知有多少地方、世家、宗門,已被其暗暗滲透。隻怕是存微之內,也不可不防。”


    講到存微山,邵珩與沈元希對視了一眼,都想起了那年真傳之選時闖入藏書樓的黑影。


    明麵上是要誣陷沈元希,折去掌門一脈的未來傳人。


    明麵上是南宮昭等弟子心有嫉妒所做下的醜事。


    但邵珩想起那個被潘曉雲“失手”打碎的玉佩,以及當時清戒師叔難看的臉色。


    掌門真人最終的不了了之,令背後究竟是何人作祟,也不可而知。


    這幾年宗門內安安穩穩、風平浪靜,也查不到一絲異樣。


    邵珩、沈元希眼中紛紛閃過一絲凝重。


    邵珩得知各世家遇襲之事起,就知那幕後之人已對薑懷生出懷疑之心,又或者,他本來就已布下這截殺行動,並不管薑懷那邊情況如何。


    此時,最令邵珩憋屈的是,敵暗我明,敵人經營多年,狡兔三窟,幾年追索也隻揪出了一個雲來閣、一個薑懷,以及……


    “星羅宗。”邵珩在心底暗暗咀嚼著這三個字,仿佛多念一遍,就能參透其中關鍵一般。


    這時,蕭毓繼續道:“我本以為,對方將矛頭指向叔父,是因為叔父一向獨來獨往、行蹤難覓,加上他性子的緣故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你們說襲擊笑浪山莊的人臨去前所施的是一種紫色火焰……這就令我十分訝異。


    這世上,紫色的火焰林林總總大約有數十種,能令陳長老這種善火之人也無可奈何的紫火應超不出四種。巧合的是,我叔父在十幾年前在連雲山脈之中無意間遇到了一隻即將隕落的紫青鳳凰,在那鳳凰內丹之中獲取了一縷紫微靈火。”


    寧青筠接口道:“蕭先生當時回昆侖後,曾嚐試以此火煉器、煉丹,但後來發覺此火能量躁動,不適宜煉器煉丹之用,便決定棄之不用。昆侖之中,也隻有毓兒和我知道。”


    邵珩轉頭看向自打他們談論這些時一直默默坐在旁邊的兩位前輩,果然見這兩位老人麵上閃過訝異之色,明顯不知此事。


    石爺爺咳嗽一聲後道:“隻怕是青丫頭剛來昆侖沒多久時候的事吧?”


    “不錯。”蕭毓回憶道:“紫微靈火出自紫青鳳凰內丹,蘊藏著一絲極細微的紫微天火。叔父拿此火做實驗時,青筠火元之體受影響而身體不適,我去尋叔父幫忙,這才知道這件事。而叔父此後,再未動用過那一縷紫微靈火,也從未在人前動用過。”


    蕭毓秀美的額上染上淡淡憂慮:“叔父絕對不會是幕後之人,但襲擊笑浪山莊的人卻連叔父早年曾得紫微靈火這等隱秘之事也知曉。這說明,此人絕對認識叔父,且極為厭惡叔父而一心想讓他身敗名裂。”


    “普天之下,知道先生有紫微靈火的人,除了我、毓兒還有山主外,絕對不出五人。”寧青筠斬釘截鐵道。


    “可是……這五人全是德高望重之人。我也想不出,有哪一位會恨透了叔父,還會做出這等事情。”蕭毓璀璨明眸之中盡是疑惑。


    冬青忍不住問:“蕭姐姐,你先說是哪五人嘛!”


    “第一個就是歐陽老爺子。”蕭毓伸出手掌,一一數著:“第二位是存微掌門太微真人,第三位是慈雲齋齋主流雲大師,第四位是應是南疆的一位老巫祝,第五位是逍遙客古參。”


    前兩人與蕭卓交好之事在場之人均知曉,其餘三位,包括邵珩在內也是第一次聽說。


    “太微掌門絕不可能,更何況出事之時他已閉入死關。曾祖更不可能會對後輩子侄下手……”歐陽楠想起此時生死不知的歐陽瑋,眼中閃過一絲悲色又道:“流雲大師一向避世不出,慈雲齋與世無爭,也不會卷入這等陰謀詭計之中,其餘二位……”


    “四年前,我聽叔父說過,那位老巫祝因為某種原因已然歸天。至於古參前輩……當年去往齊國之前,叔父就是帶著我和青筠去拜訪這位前輩。這位前輩是山中某種草木化靈,性子卻不似一般草木精靈溫和,倒有幾分狂士之風,與叔父秉性相投。但這位前輩好詩、好酒、好美人,當年匆匆一麵,我也看不出他有什麽不妥之處。”


    最初邵珩在煙波湖遇見蕭毓時,就是蕭卓外出訪友之時。


    想到當年初遇時的情景,邵珩不由微微一笑。


    “那……我們是不是去探探那位古參前輩虛實?”歐陽楠語氣有些急切。


    “這位古參前輩也是元嬰期高手,聽毓兒所言,此人性情怕也有些狂放。我們無憑無據上門,隻怕會直接惹惱對方,而且也未必隻有這五人知曉蕭先生有紫微靈火之事,說不定,這五人當中有人曾將這消息告訴旁人。如果是這樣,此事尚需從長計議。”沈元希道。


    “師兄所言不錯。”邵珩冷靜道,心中想著:“縉雲城之事尚無分曉,紫色火焰也不止蕭先生的紫微靈火一種,也可順著此線排查一二。”


    正想著,邵珩靈台突然一跳,隻覺天機劍猛地一震,霍然起身看向屋外,斷喝道:“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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