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畜之分。”


    沈元希輕飄飄地丟下四個字,引發的效果卻各不相同。


    朱躍明臉色通紅,雲庭生也麵上不太好看。


    這次萬寶閣前往靈璣洞天的一行人被截殺,莫閣主確實並沒有打算上昆侖尋事。奈何萬寶閣還有十三掌櫃,遇到大事,皆由十三掌櫃一同商議,如有分歧則舉手表決。


    朱躍明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此時當著那三名龍章鳳姿的年輕人,頓時覺得周圍同伴確實不堪為伍。


    魔門世家之人中也有不少人,如劉不凡、葉傑權等人麵露慍色的同時,忍不住皺起了眉。


    至於其他人,則被沈元希那四個字徹底激怒了。


    “小子找死!”烏洋怒而抬手,一隻巨大的奔雷錘憑空出現,伴隨著風雷之聲急速砸向沈元希三人之處。


    寧青筠和歐陽楠臉色一變,正想出手抵擋,卻聽耳邊傳來沈元希不緊不慢地一聲“破!”


    衍陽仙劍不知從何處而來,光華湛湛似日月輝光。此時分明本就是白日,但那仙劍一出後,眾人卻覺周圍光線一暗,仿佛連空中昊日也失了顏色,目中隻餘那一柄浩然仙劍!


    劍鳴清越,又如鈞天廣樂,令人不由自主生出跪伏之心。


    烏洋心神鬆動,心中之覺那劍一出,渾身肝膽皆顫,竟有逃避之意。他心中雖如此想著,但此人到底成名多年,一身金丹修為不是空架子,那奔雷錘去勢卻未有絲毫緩慢。


    巨大的轟鳴聲如雷貫耳,擎無畏鷹目一眯,心中也生出一絲妒忌之意。


    烏洋也是觀微期的修士了,那小子分明隻剛入金丹期,卻隻出了一劍便將擊退了烏洋的攻擊,甚至還一副猶有餘力的模樣。


    而衍陽仙劍一出,眾人也紛紛印證了心中猜測,知道了這個姓沈的青年究竟是何許人也。


    但是,真正令他們嘩然一片的,不是沈元希隨手一劍擊退烏洋這件事,而是那劍招。


    “蕩……蕩魔七式!”不知是何人顫著聲音喊出來,仿佛這四個字是深入骨髓般的恐懼。


    五千多年前,神州妖魔肆虐,存微真人以此訣平妖蕩魔,清蕩四方,還神州一片光風霽月。


    兩千年前那場正魔大戰,同樣有無數魔門之人慘死在這赫赫有名的存微劍法之下。


    此劍訣既稱“蕩魔”,自然是幾乎克製了魔道所有陰毒功法,加上之前此劍訣名聲太響亮,多數魔門中人一聽此訣就膽戰心驚,想起當初存微真人一人一劍一龍,浴血戰魔的赫赫英姿,基本上不戰而退。


    一般人自然認不出沈元希方才驚鴻一瞥間的出手,但雲庭生這等元嬰老怪、血河宗的金梁和幾個魔門世家之人,又豈會認不出?


    不少先前還將沈元希等人當做待宰羔羊的一些散修,不由紛紛後退。


    沈元希確實有心以此震懾,為此故意激怒對方。


    雲庭生等幾個元嬰修士自負身份,不會上來就與他動手。烏氏一族因功法的緣故,幾乎人人脾氣都火爆異常。果然如他所料,是烏洋率先攻擊。


    但是,沈元希也知道存微山加蕩魔七式並不足以解他們此時之危,若無法化被動為主動,此時對方的一時畏懼終將過去。


    他暗地裏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就聽空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師兄好劍法!”


    沈元希目色一喜,同時眼前一花,與歐陽楠、寧青筠一同被人帶起,轉瞬之間脫離了魔門的包圍。


    赤瞳老怪血紅眼珠滴溜溜地轉著,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擎無畏則臉色一變,複又難看得很:對方禦風之術極快,他就算察覺到了來人,但也來不及阻止對方救人離去。


    至於其餘人,也隻覺一陣疾風閃過,壓根來不及有所反應,再睜眼時,遙遙雪地裏的一排人,令他們麵色微微難看。


    多數人隻以為是那神秘山主再次出手將沈元希三人帶走,否則如何會那般快速迅捷?


    隻擎無畏三名元嬰及劉不凡這個半隻腳踏入元嬰期的人才察覺到,剛才僅僅隻是那聲如少女、貌若老嫗的胡婆婆出的手。


    “師弟!”沈元希聞聲已知道是邵珩來了,加上有高人出手,心中微鬆。


    他自己麵對這一眾敵人自是無所畏懼,但歐陽楠和寧青筠卻難以周全。


    “邵兄!”歐陽楠滿臉喜色。


    寧青筠眸色一亮一暗,看著許久未見的蕭毓,過去兩人的種種糾葛化作滿腔糾結,說不出一句話。


    倒是胡婆婆說了一句:“喲,這不是青丫頭麽?”


    寧青筠垂了垂眼,衝胡婆婆和石爺爺亭亭一拜:“青筠過去不告而別,還請石爺爺、胡婆婆見諒。”


    石爺爺依舊笑嗬嗬地抽著煙,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胡婆婆拉著寧青筠上下看了看,讚道:“當真也成了大姑娘了。”她見寧青筠眉宇之間常年不散的戾氣已經幾乎不見,愈發顯得她容貌舉世無雙。


    寧青筠抬眼一看,就見蕭毓含笑看著自己,如同她們在昆侖的那無數個相依為命的日日夜夜,她也是這麽笑著看著自己。


    寧青筠想到自己過去所背負的仇恨隨著薑懷的灰飛煙滅後化作無盡惘然,對著蕭毓的笑靨,不由眼眶一紅。


    就在旁人匆匆寒暄的兩三句話的時間裏,邵珩與沈元希卻迅速互相傳音了幾句。


    這時,烏洋才從被一年輕後輩擊退的打擊中清醒過來,正要怒而上前,卻被其兄長烏海攔住。


    烏海冷冷道:“寒暄也該差不多了,諸位人也救了,為何卻不離去?”


    哪知話音剛落,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振振有詞道:“你們闖不進去,不也是沒走?”


    所有目光齊刷刷看向聲音來處,冬青霎時間被這麽多雙眼盯著,方才的勇氣不知去了何處,微一瑟縮,就往胡婆婆背後躲去。


    雲庭生輕咳一聲,上前一步道:“石前輩、胡前輩,不知今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我倆早就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向來不理你們外麵亂七八糟的事。隻是這次關係到我家先生,爾等又沒大沒小地惹了山主不清靜,所以來問問你們打算如何了結!”胡婆婆清清冷冷地道。


    雲庭生微微愕然,就是其他人也麵麵相覷。


    除了那些本就是尋仇而來或者湊熱鬧的散修外,萬寶閣和魔門三世家,包括隻來了一個金梁的血河宗,都可以說是受害者。


    正常來看,他們上門至嫌疑人家中討要一個說法,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雖然其中曲曲折折,大多數人別有所圖、心懷惡意,但歸根結底,還是因靈璣洞天關閉之後,各家遭受神秘人截殺之事,終究是他們這些人吃了大虧。


    如今在這老婆子的口裏,反倒竟是來找他們興師問罪了?


    雲庭生有意想與胡婆婆辯駁幾句,但話到了口中,卻出不了聲。


    他們一夥人龍蛇混雜,可不是僅僅來討要說法的。


    萬寶閣有能力糾集,但擎無畏的存在、魔門世家的傲氣,令朱躍明頗有些左右為難。一方麵,他們想進一步擴大萬寶閣的影響力;另一方麵,他們也不想在事情未明之前將蕭卓得罪死。


    弄得朱大掌櫃這次出來一改往日雷厲風行之態,反倒畏畏縮縮起來。最終的結果,倒真像是他們一群凶神惡煞的人硬闖昆侖,欺負一個不知道矮他們多少輩的小姑娘和兩個快入土的老家夥。


    雖然,那小姑娘沒吃虧,老家夥也不僅僅是老朽,而且對方背後還有一個不知修為如何高深的高人在。


    但仁厚如雲庭生,還是不由有些訥然。


    雲庭生一時語塞,但擎無畏卻不會,隻聽他怒極反笑道:“哈!老夫今日總算知道為何人人皆稱‘狡詐如狐’了,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胡婆婆眯眼一笑,沒有動怒,也沒有反駁。


    血河宗的金梁的目光依舊冷冷粘在沈元希身上,顯然是對那蕩魔七式頗為關注。


    此事,擎無畏說完了之後,金梁眼中一閃,忽然流露悲色道:“吾等來此,皆是因親朋好友死得不明不白,人人皆稱蕭先生與此有關,我們方才萬裏迢迢來此。就算我們行止有礙,冒犯了貴山山主,也是心中悲痛無法抑製所致。可是蕭先生分明在山中,卻避而不見,如今更是倒打一耙,金梁實在……”


    金梁語氣沉痛,神情悲傷中又帶著壓抑的憤懣,恰到好處的勾起了在場之人的心中哀痛,以及再次點明了蕭卓避而不見這件事。


    若不是邵珩已知此人是誰,還當真要以為金梁的至親好友死於他們口中那次紛亂的截殺之中。


    “金前輩此言差矣。”邵珩緩緩上前,“蕭姑娘與二位前輩,包括山主多次解釋蕭先生如今並不在昆侖山之中,為何金前輩言之鑿鑿,認為蕭先生有意不見?”


    “小子!你究竟是什麽人?”烏洋在一旁先叫了出來。


    邵珩此時容貌雖然不同,但衣飾未變,旁人隻要腦子清楚,都猜到這個陌生青年就是先前出劍攔下擎無畏將蕭毓帶走的那個人。


    加上剛才現身時,他對沈元希的那一聲招呼,絕大多數人已然猜到這個青年九成九也是存微山弟子。


    “晚輩邵珩,受人之托,不願諸位莫名其妙被人利用,與蕭先生結仇,特不自量力前來調解。之前如有冒犯,還請前輩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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