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走吧。”幻魅兒收了笑,淡淡道:“我欠你倆一份人情,日後再遇見,我不會與你們為敵。”


    邵珩微凝著臉,沒有接話。


    “怎麽?不相信我?”幻魅兒見他沒動,笑了笑:“我雖不是大丈夫,但說過的話卻也從未食言。”


    邵珩看了看地上淒慘昏死過去的孫逸之,淡淡道了句:“好自為之。”便與蕭毓轉身離去。


    留在原地的幻魅兒似是感覺到了些許寒意,伸手攏了攏那灰色外袍,突然微微抬眼,才驚覺已是天光乍破,朝陽初升。


    那金色陽光斜斜穿透林木灑下,微微令幻魅兒有些睜不開眼。


    良久,幻魅兒又笑了笑,突然開口道:“無雙姐姐,出來吧。”


    林中有一人輕笑了一聲,施施然轉出一個身著白衣、手持玉笛的人,此人容貌雌雄莫辨,正是之前在湖邊偷襲孫逸之的白無雙。


    白無雙走近了一些,一眼看見地上的孫逸之,眉宇間十分嫌惡地樣子,伸腳狠狠踹了孫逸之一下,才道:“魅兒倒是心善,就這麽放那兩個小輩走了。”


    “若無他們牽製,我如何有機會抓住這惡賊命門。更何況,他倆也是一番好心,我為何不放他們。”幻魅兒淡淡答道。


    白無雙上下打量了幻魅兒,語氣愧疚道:“倒是我思慮不周,隻想著趁機替妹妹教訓此賊一二,卻沒想到反倒是差點害了你。幸好你遇到那兩個熱血小輩,不然姐姐我當真是要愧疚一生了。不過,如今,孫逸之這家夥也算是罪有應得了,妹妹心裏可還痛快?”


    幻魅兒有些出神地想著方才那離開的一對年輕人,青春朝氣又彼此互攜,想到此身凋敝至此,臉上神情就有些淡淡的。


    白無雙見狀卻有些誤會了,麵上也湧現幾分怒意:“魅兒,你別告訴我,你還舍不得這個臭男人。之前幾次三番我都有機會替你出手,你卻說要自己親手了結,到如今你還沒看清這個人的狼心狗肺麽?”


    幻魅兒被白無雙這一長串連珠炮的質問扯回了神,心中既覺可笑,又有些許感動。


    誰人不知白無雙的特殊愛好,但自打兩人認識以來,白無雙卻從未對她有過那方麵的念頭。要知道,以白無雙在宗門的特殊地位,想動幻魅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然而,白無雙卻是真心實意與幻魅兒以姐妹相處,對這個當年禍害了自己一輩子的男人更是時不時替她出氣。


    見白無雙那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幻魅兒才驚覺自己過去的不是,立即誠懇道:“無雙姐姐,沒有的事,之前我恨他恨不能將之千刀萬剮。他當初為了自保將我贈給宗主,卻不知宗主之後賜了我這天魅輪回訣,如今被此法吸盡修為,又何嚐不是他自己報應?無雙姐姐,我已經想明白了,再不會如過去那般糟踐自己了。”


    白無雙眼神中閃過寬慰,旋即笑道:“那便再好不過。”


    說完,她看著尚未咽氣的孫逸之,臉上閃過尤未解恨表情道:“這麽讓他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白無雙眼珠一轉,似想到了什麽絕妙計策。


    幻魅兒見她神態,便猜到白無雙不會就此放過孫逸之,不過她心裏早已解脫,對此自是不置可否。


    隻是她轉頭看了看邵珩兩人離去的方向,神色微微鄭重:“無雙姐姐,那邊隻怕來了其他人,我們還是先離開為妙。至於這個男人……”幻魅兒輕輕笑了起來,“之後姐姐想怎麽辦,便怎麽辦吧。”


    白無雙撫掌而笑:“甚妙甚妙!”


    說罷便以氣機卷住地上幾乎瘦得脫形的孫逸之,攜著幻魅兒轉瞬間消失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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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珩、蕭毓正匆匆往回趕去,行至半途,蕭毓突覺背上一沉,她立即心道“不好”,連忙以自身支撐住邵珩,急切地問道:“邵珩!你怎麽樣了?”


    邵珩自被千幻擄走以來,無論心神還是身體都處於極為緊張的狀態。許是因為這種高壓的狀態下,他幾次受傷雖然不算輕,但也還能支撐。


    隻是,前幾次受傷到底在他體內遺留了不小的隱患。


    昨夜,或許是蕭毓和沈元希都在的緣故,因著過往對此二人的信賴,邵珩心神卻到底一鬆。


    這一鬆便如張了許久的弓弦轟然而斷,再與孫逸之的一番動手便將邵珩體內隱藏的暗傷一股腦都激發了出來。


    邵珩自知情況不妙,當時便需立即靜修調理,否則隻怕可能會損道基,然而當時情景又如何能脫身靜修。


    與孫逸之一戰後情況則更為嚴重,本想堅持的邵珩此刻終覺有些撐不住,整個人一歪,靠著蕭毓方沒有跌倒。


    邵珩體內氣息翻騰地厲害,眼前似有金星亂竄,而蕭毓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空空悠悠,卻落不到他耳中。


    朦朧間,邵珩看見蕭毓麵上似有淚珠落下,張了張口,卻什麽聲音都沒發出。


    忽然,他看見蕭毓背後有人影閃動,卻看不清是誰,心中一急之下終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邵珩!邵珩!”蕭毓沒想到他突然出事竟到如此地步,急切地在絞絲銀鐲內尋著合適丹藥。


    然而,最後三粒菁璃丹已分完服下,哪還有什麽其他丹藥。


    就連嚐試渡真氣給邵珩,卻反被他體內洶湧亂竄的真氣彈開。


    蕭毓一方麵驚訝於邵珩真氣的充沛,一方麵卻陷入了更深的擔憂。


    哪知,她還沒想出其他辦法的時候,邵珩就暈了過去,頓時駭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也根本沒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


    待她反應過來時,背後之人已就在她身後了。


    不過,蕭毓隻略微一驚,待看清來人之後,頓時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把揪住對方袖子,急急道:“清陽師叔!你……你快救他!”


    來人正是終於接到沈元希金劍傳書後,火急火燎而趕來的清陽道長。在他身旁,是察覺到不對勁、以衍陽仙劍作為拐杖趕來半路上卻遇到清陽道長的沈元希。


    兩人見蕭毓一臉梨花帶雨的焦急模樣,邵珩又昏迷在地上,都心知出了什麽事。


    清陽道長二話不說開始查看邵珩情況,沈元希則詢問蕭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我剛才入定中感覺到氣機波動,你們遇到敵人了?”


    蕭毓見清陽道長趕來,便漸漸鎮靜了下來,隻是依舊擔憂地看著臉上時不時閃過痛苦之色的邵珩,一邊回答道:“遇到了之前那兩個陰陽宗的人,不小心牽連進去。師叔……邵珩他是不是傷的很重?剛才那姓孫的打了他好幾下,會不會有事?”


    她隻簡單回答了沈元希的疑問,就關切地看著一臉沉凝的清陽道長。


    沈元希也關注地看著師叔,等著他的答複。


    清陽道長捏了捏下巴上的胡子,狠狠地各自瞪了蕭毓和沈元希一眼:“很嚴重!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啊?”蕭毓臉上血色瞬間褪去,隻發了一聲後就緊緊咬著嘴唇,死死盯著邵珩的麵容,眼眶中淚珠大滴大滴地滾落。


    沈元希也臉色劇變,一張俊臉沉如幽潭,卻比蕭毓冷靜了幾分,詢問道:“不對啊,邵師弟此時麵色雖紅,額上發燙,體內氣息奔湧不停,分明是因某種原因導致氣息不穩,應是經脈或者丹田此前受傷,如今發作的樣子,怎麽就救不了了?”


    清陽道長聞言一僵,看見蕭毓目光倏然轉亮,帶著幾分控訴般的銳利之色,有些尷尬地瞪了沈元希一眼:“行,不虧是清靜師兄的弟子,連師叔都敢質疑。”


    “不敢……”沈元希訕訕道,卻仍是堅持:“師叔,邵師弟他……”


    “沒事沒事!有我在哪還能讓他死了……哎呀,我說小丫頭你別哭了。”清陽道長看蕭毓臉上淚珠一串串的,心有些虛。


    隻是,一想到這三個小輩沒一個讓他省心的,清陽道長心中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們一個說有事要查一去不返,一個眾目睽睽之下脫離大部隊獨自找人,你們就沒想過你李師叔和我壓力多大麽?不嚇嚇你們,不知道師叔這幾天幾夜沒合眼的苦!”


    蕭毓見邵珩雖然還在昏迷,但呼吸已比之前平穩不少,顯然清陽道長方才已出手救治一二,當下心中安慰的同時又有些好笑。


    她見清陽道長故作生氣的樣子,以及略微蒼白的臉色和青黑的眼圈,心中一軟,語氣討好道:“對不起啦,師叔,以後不敢了。”


    沈元希自知也有錯,也忙道:“弟子知錯,讓師叔擔憂是弟子不該。”


    清陽道長這幾天確實糟心的很,昨夜接到沈元希金劍傳書,立即馬不停蹄地地趕來,生怕這三個失蹤人口再次消失。


    不過,眼下看著三人傷的傷、累的累,顯然都是吃了不小的苦頭,當即歎息一聲:“走吧。”


    說完似是覺得威嚴不足,清陽道長瞪了地上無知覺的邵珩一眼:“他醒來我還是要罵的!”


    蕭毓知道邵珩不會有性命之憂後,頓時放下心來,心情輕鬆下調皮道:“好好好,您罵您罵!”


    清陽道長白了她一眼,目光投向林中幻魅兒兩人的方向,冷哼一聲,一語雙關道:“算你們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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